我点点头道,“也是,那老小子现在都不完全是人了,人妖差不多。”
“修仙悟道,难如登天。”
“你有兴趣?”我看了看湛嚣,感觉他好像有些羡慕张方五的意思。
湛嚣仍是摇了摇头,挑了挑嘴角,便垂眼不再说话。
我突然间好像有些明白他的想法。
两天后,我们才真正的走出了尾箕山的范围。
此时我们正走到一处山谷间,颤颤巍巍的木质吊桥横在万丈峡谷之间,云山雾绕不见底,磅礴的流水只见隐约水色而听不到声音。
两匹马死活不肯过。
不论我们俩怎么用力的拉拽缰绳,这两匹马就是不肯向前一步,打着滚的向后退,鼻中哼鸣不断,十分抵触而害怕。
“这马什么情况?”我望了望湛嚣,询问道。
湛嚣看着前面越来越多的雾气,皱了皱眉,道,“可能真的过不了。”
借着自山谷中不断涌出的水雾,对面的岩层石壁似乎都变得朦胧了起来,孤零零的吊桥此时显得更加颤巍不牢靠。
“怎么了?”
两匹马还在死命的向后退,已经有弃主逃跑的意思了。
湛嚣顿了顿,道,“煞气好重。”
“煞气?”我心里咯噔一下,“又是张方五?”
“不像。”
“不是张方五那……”
我话没说完,突然震耳欲聋一声巨响,山谷中涌出一股巨大无比的水柱直冲霄汉,贯通天地一般,那巨大的声响直炸的我耳朵轰鸣脑袋嗡嗡。
那木质吊桥瞬间就被冲得粉碎。
还好没过去。
“这——是——什——么——啊——?”水声太大,即使我放声大喊也完全听不到自己的一丝声音。
巨大的水柱带出来的轰隆着的强劲的风把我和湛嚣打的像落汤鸡一样,而且水柱不断的向天上冲去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转眼之间两匹马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跑了还是卷进了水里。我和湛嚣也不得不靠在岩壁上拼命的抓紧旁边的大树,防止被卷进水柱中去。
冲天水柱持续了将近一刻钟才慢慢消失。
我们靠着岩壁都没有动。我担心的是水柱消失后等待我们的是张方五那个妖人,我想湛嚣应该也是担忧的。
水柱消尽,原本连着破烂吊桥的地方出现了两条并排的彩虹。
清晰而艳丽。
当然,还有彩虹上站着的那匹烈焰一般的赤红骏马,桀骜盛云。
我想不仅仅惊艳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条龙是我的小弟吗
第三十五章
峦峰重叠,山水映虹。
湛嚣看了看我,道,“看来我们很快就可以到永安城了。”
我笑了笑,再见到遮星的感觉真不错。
只是没想到它这么快就来了。
正在心中微微的感慨着,站在彩虹上的遮星已经一跃到了我们面前,比那时在江水中见到时,不知道傲气神采了多少倍。
我摸了摸遮星的头侧,道,“好马儿。”
鼻中轻轻哼鸣的遮星久违一般的蹭了蹭我,眼神暖融润泽。
湛嚣看着我们,温和道,“走吧。”
我点头,“嗯。”
说罢我们翻身上马。
我拍拍遮星的脖子,道,“我们去找石金湖。”
遮星抬起两个前蹄嘶鸣一声,随即风一般飞奔起来,直越天际的云彩之上。
这一踏越,把我们都惊到了。
因为此时的遮星已经不是在陆地上飞奔而驰了,它现在是真正的踏云逐风,完全是在天空中飞翔一般的肆意驰骋,马蹄溅云。
随着高度不断的升高,云层不断的变多加厚,我和湛嚣才真正的知道遮星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我胸中心如鼓动。
再次从云中穿梭而出的时候,载着我们的遮星早已不是那匹桀骜似神的骏马了,而是一条浑身赤焰一般烈红的巨龙。
我想起了妸女的话。
兽中有非凡者,延寿千年可蔽天。
兽中有超凡者,踏云飞虹可通神。
兽中有御凡者,凌尘劫炼可化龙。
然而这些修行的异兽在化龙之前,全部凶煞骇人九天难容,唯有化龙这一条路可以褪尽本性凶残的煞气,回归本真。
但化龙之路劫难重重,历经千年惨烈到不可以想象,所以大部分修行的兽类都难以走过这一步,百万中有一已是难得。而化龙以外的下场,都逃不过道神离散真身幻灭。
遮星原本已经真身幻灭,只是在道神离散之时,我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
如今,它已历尽炼尘化作真龙。
原来张方五在等的那条即将出世的真龙,是遮星。
再次来到永安城时,感慨很多,心境的差别也很大。
曾经没有足够的高度去俯瞰,不知道永安城真正的总体格局是个什么样子,如今我和湛嚣骑在遮星这条赤红巨龙的背上,放眼下去,真是一目了然。
整个城中依然是周正持谨,端庄规矩。
只是那周正的规矩之中,所蕴含的远远不是建筑与设计风格上的端庄严肃。没有一个皇帝能够逃脱出这个俗不可耐的牢笼之中,天子之城,这其中所有表达的无一例外是锁住帝王之势,千秋万代。
湛嚣得到的消息是石金湖可能还在荣定王的王府中。
因为荣定王对石金湖的消息封锁的极为严密,所以湛嚣也不敢确切的肯定石金湖就在荣定王府里面。我和湛嚣决定先去王府一探究竟,虽然对张方五那个妖人还是心有余悸,但是现在有遮星在,感觉底气足了不少。
遮星听话的化作赤红骏马把我们载到了荣定王府附近,随即消失。
我和湛嚣则一直等到了天完全黑下来,才开始行动。
初秋的夜晚月色不明,风中已有了一些袭人的凉意,带着淡淡的木莲的味道,不再像盛夏时那么闷热无风的难耐。
黑暗里,湛嚣带着我翻进了王府的高墙。
回廊游水,荷花已睡,花卉都换做了新开的菊花。
浓浓的入秋气息。
只是此时的荣定王府中,寂静异常。比我来过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寂静,生冷。
我们按照湛嚣得到的地图一一去探查,却没有见到石金湖。
我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密室?”
隐在黑暗中的湛嚣似乎在思考,没有答话。
还是石金湖已经不在王府了?
看这王府里面这个冷清寂静的状态,荣定王既然都要登基做皇帝了,不好说已经进到皇宫里去了。
“走。”湛嚣忽然道,“我知道一处。”
流香阁。
这个荣定王府里别致的六角阁楼,我曾来过一次。
眼睛的几个来回之间,湛嚣就利落的解决了所有的侍女家丁以及隐藏在暗中的带兵侍卫,带着我直奔阁楼中而去。
阁楼里的鎏金楼梯下有道隐藏的门。
极难发现。
湛嚣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让我保持绝对的安静。
推门进去,里面一片火红的光亮。
长长的走道,和上面完全不同,全部是青石的墙面地面,硬是用人工凿出来的一般,应着两侧墙壁上整齐的红纱宫灯,把整个空间都照成了一片让人感到压抑的朦胧的红色。
湛嚣走路是完全没有声音的,而我不行,我只能踮着脚尖跟在他后面。
不敢走快。
前面正紧张察看的湛嚣忽然停了下来。
左前方的一个石室里好像有什么异样,难道石金湖在里面?
我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石室中的鲜血
第三十六章
石室里的人不是石金湖,却仍然让我停下来想看个究竟。
偌大的石室中透着压抑而森冷的气息,青色的石壁上伸出一条深红的铁链拴在衣衫零落的满俏的腰部,她面容冷峻的伏在地上。
一旁高坐上那个眉眼锐利如刃的人,巧夺天工的盘云金龙色彩明厉的游走在黄金一般的衣衫之上,正所谓天衣无缝金袍加身,衬得他杀气更重,显赫慑人。
不是荣定王又是谁。
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站着的一身戎装金鳞铠甲的成子风,却全身都透着死寂。死死盯着满俏的他,铠甲的帽子已经不知所踪,雕像一般。
诡异而枯冷的寂静。
许久,荣定王冷冷的开口,“一个算不得人的畜生,你为它?”
成子风僵硬着不说话。
“你跟我十年,我对你如何,你心中应当清楚,”荣定王看着成子风,眼神锋利无比,“只要你开口,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要她。”成子风低沉的语气显得生硬。
“它必须死,”荣定王冷道,“我容不得你有二心。”
“天地可鉴,子风誓死效忠王爷,绝无二心,”成子风忽然跪在地上,恳求道,“求王爷放满俏一条活路……”
“你不要说了!”满俏忽然冷冷的开口,“路是我自己选的,他要我死,我绝没有怨言,你走吧。”
荣定王看都不看满俏一眼,只冷冷的盯着成子风。
成子风跪在地上,一双眼睛看不到生气。
又是一阵沉默。
荣定王对成子风摆了摆手,倦道,“你下去吧。”
成子风站了起来,却没有走。
他看着伏在地上被铁链锁住的满俏,平静道,“你选了什么人,爱了什么人,我管不得更管不着,你也一样。”
满俏仍然默不作声。
荣定王声音变得阴沉,“子风。”
成子风对荣定王道,“王爷,子风跟着您前后十年之久,您的盛恩与栽培,子风穷尽此生无以为报。”
“但若子风是满俏必死的原因,那么子风愿自己承担。”
成子风顿了顿,道,“只求王爷,能放满俏一条生路。”
荣定王看着成子风,眼中愈加阴沉。
成子风话音一落,随即拔剑出鞘,利刃刎颈而过快如闪电。
眨眼之间他已颓然倒地,血流无声。
颈间不断溢出的鲜红的血液还带着温度,却已生冷。
荣定王僵硬一般的看着躺在鲜血中的成子风,眉眼化冰。
短暂的沉默。
随着满俏一声炸天般的叫声,我被湛嚣以最快的速度带离了阁楼密室,一路左拐右拐逃出了荣定王府的高墙之外。
一直到了我们在永安城中落脚的地方,我仍在想刚才密室中的事情。
荣定王和成子风。
成子风一直是荣定王最得力的手下,手握重兵大权。
此次荣定王和那个皇帝老儿在寿宴上翻脸闹掰,他围震上下力压众势力,是荣定王能够登基的头号功臣。
但是如今毕竟荣定王尚未登基,大局未定,原本天下对于荣定王逼父退位甚至是弑父继位这件事就敌意深重,如今成子风一死,他有什么好处?
还有满俏。
对于她我始终是充满疑惑的,从没有理解过什么。我所能想到的只有石金湖曾说过的,它的命数。
似乎一切都逃不过注定二字。
一直到荣定王登基大典的这一天,我们始终没有找到石金湖。
我不认为荣定王有本事能困住石金湖,即使他有张方五那个妖人帮忙,毕竟石金湖是一个太不简单的存在。但是石金湖究竟去了哪里,做什么,没人知道。
湛嚣因为小凤山事情太多,在确定有遮星在我不会有危险后,他不得不暂时离开永安城去处理他的事情。
我们相约半月之后在小凤山外相见。
这天到了荣定王的登基大典。
天气异常阴翳,重云压城。
层层叠叠的厚重的云层几乎把整个永安城都压得透不过气一般,不知几重的云几乎触到了那些房顶金黄的琉璃瓦尖。
一算再算的黄道吉日不知怎么的变成了个阴云密布的诡异天气,我想应该没人会想到,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此时我正伏在遮星的背上,盘旋在永安宫上方密云之中。
真正的红色巨龙。
下面整齐的排列着众官员,正严肃的举行着登基大典。
一袭代表至高无上的龙袍把荣定王衬得眉目更利,原本如刃似刀的神色此时更加多了一种迫人的气势。
那大概就是帝王的气势吧。
回想起我第一次见到荣定王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他的人生绝对不只是一个贪求长生不老的王爷,那个迫人如刃的气势,一早就显露出来的帝王之势。
下面忽然有些骚动。
登基大典上唱礼的宫人已喊了数遍。
可是龙袍加身的荣定王只是站在龙椅前,迟迟不肯坐上去。
皇帝没落座,这礼不算成。
直到一个穿着鎏金白衣的人翩然出现。
我心中一颤,鼓动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身世
第三十七章
石金湖。
此时再见到他,心中真是有排山倒海一般汹涌的感受。
那个白衣鎏金飘逸胜雪的人,出尘盈风。
一派不似世间的渺然凌仙。
瞬间的恍惚,仿佛我又见到了那时的他。早春时节桃花树下,西鹿山顶断崖下温泉里,那个神子一般的人。
渺渺山中有神人,冰雪作肌风作骨,饮露乘风御飞龙,仙圣皆作臣。
我伏在遮星身上从云中望下去,千言万语此时都化作了胸口里手指间的颤抖。
我看着石金湖走到荣定王面前,站定。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
我忽然感觉到石金湖极淡的一笑,紧接着他的声音就那么清晰的在我耳中响了起来,如此的亲近。
“看了那么久,你该下来接我了。”
我愣了一下。
遮星却突然一个俯身,穿过了层层的密云直奔下面王宫里,朝着石金湖站着的位置腾云踏焰而去。
一阵惊慌之后,所有人都在跪拜。
虔诚的跪拜。
整个宫中的人都被吓的颤颤巍巍的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有荣定王一人仍是站着,抬头望着我和遮星,望着石金湖。
眼神复杂。
借着烈焰祥云,石金湖轻轻的踏上了遮星的龙头上,淡淡的对荣定王道,“你自应允的,不可废弃。”
荣定王向前一步,道,“石先生乃真神,能否救子风?”
石金湖低头看了看遮星,不再理会他。
遮星意会,一飞冲天,转瞬即逝。
“去哪了?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在云中问道。
“去封了荣定王前生真身所在的潭穴。”
“荣定王的前生?”
石金湖答道,“尾箕山涧中一条小龙。”
“封了的意思是什么?”
“张方五想开封他从前的真身,让他再化为龙供自己驱役。”
我恍然道,“原来张方五等的不是遮星。”
“遮星?”石金湖挑了挑眉角,“他还没那个本事,眼下遮星金身已成,化作大山大川纵江造海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你和那个荣定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说的因缘是什么?”
“当年的尾箕山涧有一处贯通深渊的眼穴,原本遮星想要在里面化龙,可是煞气太重真身被冲散了,道神也不保。那时有个山门的小道士,拼了自己神魂飞散保住了遮星。”
“我?”
石金湖点了点头,继续道,“遮星本是这南山之中数万年来最有通神之力的灵兽,金身半成,那时我正在沉眠之中,却也被遮星立下的那极重的仙誓所震动而醒来。”
“见到你之时我才明了,我曾在三十三重天上因心生怜爱而碰落凡间一株仙草,数千年来遍寻不着,不想此时却就在眼前。为了保你神魂,我把一条初成形的小龙元神做皿,真身就封在那个眼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