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公公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展大人你是聪明人,在官场上更不是一日两日了,今天替咱家找到这个孩子,也算帮了咱家的大忙,所以展大人的人情咱家会念着,大人从此对这孩子的事莫再提起。”说着就去抱孩子。
“等等!”展云堂挡在他和孩子之间,“在下有些事不明白。”
惠公公嘲讽的笑道:“展大人难道不知道,有的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吗?”神色一敛,微眯着眼缓缓地道,“大人可不要偏往那无门的地方闯。”
展云堂温文笑着不卑不亢地道:“倘若公公不说清楚,我又怎么安心把这孩子交予你?”转身抱起孩子退后两步,神色戒备。
“哼,展云堂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难道不知道咱家是替天家办事的么?”惠公公挺直腰板负手而立。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儿上,若是展云堂这个时候把我双手奉上,再跪地求饶装作后知后觉,惠公公看在他御史钦差的官职上还能放他一马,可是他偏偏还要顶风上。
“惠公公不要那这个来压我,本官的脾气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凡是总要有个理由!”
惠公公明显已经被他激怒了,越发阴险的逼近一步压低声音说:“你可知手中抱的正是天家血脉?”
我感到展云堂的手臂收紧了些。
惠公公又道:“你可知他的存在会招致天下大乱?”
展云堂后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置信看仔细看看我:“难道……他是先皇的……”
“遗、腹、子。”惠公公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孩子的娘便是被先皇打入冷宫的瑜贵人。”
展云堂喃喃的道:“不是说瑜贵人斯通宫中侍卫,所以……”他猛然惊醒,“难道就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所以才……”
惠公公笑着轻声道:“不错,若非先皇没有子嗣,当今圣上怎能以皇太弟的身份继位?”
展云堂的额上冒出冷汗,艰涩是说:“先皇猝死,莫非也是你们的计谋!”
惠公公笑而不语。
外面都是宫中的人,既然已经言尽于此,展云堂自然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
叹一口气把孩子放回床上,展云堂垂首说:“公公,在下最后有一事相求。”
“哦?”惠公公好整以暇。
展云堂突地冲动惠公公身前,一脚踹在他腿窝上,惠公公猝不及防扑到在地,喉咙间呼出半声即被展云堂捂住嘴,再想挣扎时惊觉颈上挨着凉丝丝的利器,便不敢再出声。
“公公也是聪明人,不想立刻到你祖宗那里报道,就给我放老实点儿。”
“是、是。”惠公公连连低声应,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好脱身。
展云堂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枚药丸,递到他嘴边,冷冷道:“吃下去。”
“这是什么?”惠公公感觉不妙,可怜兮兮的问。
展云堂似笑非笑地道:“惠公公,即便这的毒药吃下去还可以再找解药,但如果你不吃我就直接割断你的喉咙,想怎么样我不勉强,你自己选。”
惠公公愁眉苦脸的吃下药丸。
展云堂展颜道:“那就有劳公公护送我们一程,我们脱险了自然会给你解药。”
出了惠公公的势力范围,展云堂带着宝贝一路向北逃。知道从此再不可能回朝廷当官了,作为指挥抗灾的御史钦差,临阵推逃确是心中有愧,好在这几日还算勤勉该交代下属做的都交代了,大家接下来按部就班的抗灾,等到朝廷的救济播发下来,一切安顿妥当就好。
眼下只他和宝贝的容身之所。
北边出了玉门关就是别国的地界,那里居住的都是游牧民族,常年居无定所,要找到一个人何其之难?所以展云堂带着宝贝往那里逃,心想也后若能和宝贝相依为命,牧马放羊不也惬意?
赶了三天的路程,我虽然又和从前一样过着逃亡的生活,可不同的是,这次带着我逃亡的人是被我无辜牵连进来的,他没有假借我身份谋夺天下的野心,也没有想以我之身博取暴利的目的,这个人单纯的只是为了我,为了我的安危愿意放下一切,怜我、惜我、爱我、护我。
这份深情厚谊我无以为报,只恨自己太小无法替他分担什么,如果我们真的可以逃出升天,我这一辈子都会陪在他身边,我要永远永远的和这个真正爱我的人在一起!
逃亡的第十六天,玉门关终于在望,展云堂抱着我脚下踏着清雪,走在人迹罕至的小路上。他从带我出逃的第二天就成了玩忽职守携款潜逃的贪官,缉拿他的皇榜贴的到处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只好挑人少的地方走,有几日干脆是昼伏夜出。每当他走的艰难我便紧紧依偎在他怀中,他在回看我的时候,平日里淡淡的神情会变成温柔的宠惜。
“宝贝,冷吗?”
他经常问我这样的问题,“啊啊,咿……呀……”我摇头,怕他还不懂就连手也跟着摇,然后指着他,“咿……咿……”
他笑着把我的手塞回去,“你不冷就好,不必担心我的。”
可是他的脸都冻的通红,这几日为了躲避追兵他吃穿用住没一样好,我是知道的。
正觉得内疚,忽然展云堂停住了脚步,他的眼睛没有看我,而是直直的看着前方,唇微微动了两下最后紧紧抿住。
我心里一紧,脖子僵硬的向他看去的方向转头。
“展、云、堂,”埋伏在山坳的人群全部站定,最后走出的人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从牙缝里挤出展云堂的名字。然后呵呵笑了两声,让人听着像迎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你来的可真慢,看来咱家是高估你了。”
30
30、第30章 。。。
展云堂收住初时的惊愕,已然是把生死置之度外。“惠公公向来喜欢像狗一样咬着别人不放吗?”
“放肆!死到临头了还要逞口舌之快,展云堂你还真会挑地方,咱家就算在这里把你剁成八块也没人知道!”惠公公恨恨地道。这小子竟然先骗他以为自己吃了毒药,再把他敲昏在路边,害得堂堂大内总管一日之内丢尽了脸!还有他怀里那小杂种,害得自己奔波劳碌不得安宁,时时担忧圣上怪罪,今日若不一并报了仇,他惠公公就倒过来跟他的姓!
惠公公一摆手,身后四个近侍迅速走出,面无表情的围住展云堂。他紧紧的抱住我,冲着惠公公喊道:“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今天你只需杀了我便永远也不会有人告诉这孩子他是谁,不要杀他!”
我不安的摇着头在他怀里挣动,不行,不行!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去死啊,云,你这个傻瓜!
“哦?你让我不杀他么?”惠公公嘲讽的问。
展云堂似乎有些慌了,用力点头,“是,公公你放了孩子……”话没说完,身后的人一脚踹在他腿窝上,展云堂支持不住向前倾倒,立刻一双手拦住他的肩膀,左右两人配合的如同一个人,手上一起用劲,展云堂的手臂登时酸麻,失力的双臂抱不住我的身体,我向前摔出的片刻被面前的侍卫接个正着。
“宝贝……”惊呼的声音夹杂着吃痛。我回头拼命的看他,那生离死别的神情竟是如此的熟悉,“云……”尖细的童声竟清晰的喊出他的名字,跪在地上的人微微一愕,继而苦涩微笑,眼中神情凄恻,深深的深深的看进我的眼……
“呦,这孩子这个时候学会说话了!”惠公公啧啧叹道,“可惜呀可惜,小东西,你怕是没机会再学会其他的话,就要去见你的先祖了。”他看向展云堂道:“你那日是用右手打了咱家,又用左脚踢了咱家。”
不等展云堂说什么,右边的侍卫拽直了他的右臂,身后的侍卫朝着手肘的位置飞出一脚,“喀嚓”脆响和突如其来的惨叫几乎同时发出,“啊……”撕心裂肺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空山中——
心顿时揪到了一起,“云云……云……”童稚的声音于他与我都起不了任何作用,可我还是止不住的一声声唤着唤着……
甚至展云堂还来不及喘息片刻,又被踢倒在地,左边的人踩在他的背,让他半分动弹不得,后方的人一脚踩住他左边的大腿,一手握着他的脚踝向外侧一拧,“咯啦”一声闷响展云堂咬住的左边手腕淌下两行鲜血,死死闭紧的眼半晌不能张开,额头上的汗珠随着不住颤抖的身体落在地面上……
我顿时哇哇大哭,云、云我竟然就这么看着你受折磨,却什么都不能做,云你睁眼啊,看看我,你说话呀说话呀……你怎么样了……
我疯了一样的挣扎,奈何小小的身躯没有半点很大人抗衡的力量,我要救你呀云,我怎么才能救你?怎么才你救你……
惠公公的奸笑声又响起,“哈哈哈,看不出还挺能忍的,别以为就样就算完了,你不是还给我吃毒药么,今天让你见识见识大内的好东西,知道不听话的犯人都的怎么招供的吗?”惠公公走到展云堂的面前,侍卫扯起他的发髻,云仰着脸冷冷的看着惠公公。
“哼,现在咱家就来亲自来伺候你。”一手捏着展云堂的鼻子,趁他张开口时将一粒红色药丸塞进他口中。
展云堂吃下药,不一会就蜷缩了身体,他一手一脚不能动,剩下的另外一手一脚尽可能的蜷缩,喉间发出低低的呜咽,如小兽垂死前的哀鸣,他未断的手紧紧攥成拳,痛苦的缓缓的垂着地面,然后是实在忍耐不住的翻滚……我知道他不想让亲者痛仇者快,所以才拼命忍着,到底那阉奴给他吃的什么药?!我好恨,为何我什么都不能做……
“从里面开始腐烂的感觉如何?”惠公公快意的问,展云堂当然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此刻的他已经渐渐停止了翻滚的动作。
“哈哈哈,你就慢慢等在这里,等着豺狼吃你的肉、啃你的骨,天就快黑了,也许你还赶得及亲眼看着它们把你的肠子一条条的拖出来……”惠公公死死盯着展云堂,伸手抱过我高高举起,嘴角勾出残忍的笑容,用力往下一摔!
“不……”展云堂痛苦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身体骤然摔落时我却我笑着的,云,即便不能同生,与你共死也是我莫大的福分。
天边登时雷霆大作,九天的御座之上,头戴帝冕的众神之首,一掌击在琉璃桌上,片片晶莹应声碎落。
“这样的安排,他们两个竟然还会相恋!第八世了,已经是第八世了,照这样下去难道真让他们长相厮守不成?!”
“陛下息怒。”阎君恭恭敬敬地道,从地府到了天庭,脸上仍无明显的表情。
天帝冷哼了一声,“你可有办法?”
“微臣……”阎君迟疑着道,“在他们转生的这几世,可想的办法已经都用了。”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作为神,我们不可以再跟随他们到人间去阻挠他们的发展。”
天帝不悦地道:“这个朕自然省得。”
“陛下,”阎君陪着小心,“云卷和璧寒的第九世微臣已经安排好,还请陛下示下。”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递上。
天帝翻开折子,凝视半晌突然合上,“阎君你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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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31章 。。。
“天下大势,无外乎分和二字,天下无主之时群雄并起逐鹿中原!太平盛世,风起云涌的便是这江湖!近百年来,江湖变幻莫测,唯独不变的是,天山冷家凌云堡坐镇江北各省,江南谢家畔月楼掌控江南各地势力。这两方竞争百年难分高下,近年来谢家的两位公子更是出类拔萃,大公子云忆满腹才学沉稳内敛,二公子云冉武功卓绝狂放不羁……”
“一个闷葫芦,一个浪荡子。”事实就是这样,不过我不屑去和个没见识的说书先生争辩,所以这句话只是说出来自己听的。
“再说这冷家的传人,那叫神龙见首不见尾,其人姓冷名寒玉,据说此人相貌奇丑所以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是他的武功奇高手段非常,曾经夜探皇宫盗取了皇帝的紫晶腰带,但是却没有惊动大内侍卫,次日皇帝早朝更衣时发现没了腰带,那里赫然放在一张字条,上书:冷寒玉到处一游。”
“荒谬!”素来听说这些江湖骗子满口胡言,却没料到竟然这么不着边际,我好端端的拿皇帝的腰带干嘛?!
“喂!说书的,那冷寒玉为什么专挑皇上的腰带呀?莫非他是个断袖看上了当今皇上?”淡黄色衣衫的少年刷刷扇着扇子,眉眼含笑的高声的问道。
糟糕,我竟然没留意到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哈哈哈……”他这一问不打紧,满堂听书的人都哄笑起来 。
“这个……你得去问他本人啊。”说书先生辩解道。
少年又挑高眉毛,笑嘻嘻的看着我,“他本人啊,恐怕也不好说吧,是不是啊这位喜欢自言自语的兄台?”
“谢二公子严重了,冷寒玉就算是个断袖,也不会挑日理万机、无暇□的当今圣上,”我顿了顿含笑看着他,“他要挑也会挑上知情识趣俊逸潇洒的云冉公子。”
当我重复两次这小子身份的时候,满堂的看客终于开始窃窃私语了。谢云冉背着他大哥出来玩儿的时候,最忌讳这个,哼哼,叫你说我断袖!
我挑衅的笑忘着他。你能拿我怎样?
谢云冉气的牙痒痒,可是冷寒玉来江南是他大哥谢云忆相邀,并且双方达成协议绝对不透露冷寒玉来江南的消息。所以不能用同样的方法报复他。谢云冉再次堆起满脸桃花般的笑容,“不都说了冷寒玉是个其丑无比的家伙么,我堂堂畔月楼二当家,怎么会看上个丑八怪!”
我摸摸自己的脸,我丑吗?我丑的话昨天你大哥干嘛看我看得出神?我微笑着彬彬有礼的回话:“凡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清者自清。”抖手甩开折扇,迈开大步潇洒的走出去。
谢云忆刚跟出两步,身后呼啦一堆人围了上来,“久仰二公子大名可否赏脸小酌一杯……”
“二公子大驾光临,小店理当请客……”
小二唱道:“二公子楼上雅间请……”
哈哈哈……这么“招摇”,回去了免不了他那保守的大哥又是一顿老生常谈,耳提面命,哼。
回到畔月楼,看到那张和谢云冉一模一样的脸,表情和气质却是完全不同的,谢云忆的脸上永远也没有谢云冉那样鲜活生动的表情,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都是淡淡的,脸上的微笑让人看着却更加觉得不能亲近,那种淡漠的疏离感就像一堵墙,把他和所有人可开。
谢云忆和谢云冉,除了相貌完全一样外,真的找不出一点儿相似的地方,甚至是两个对立的极端。若是叫个不能视物的瞎子遇上,定是打死了也不信他们是双生子。
“冷少堡主。”谢云忆合上最后一页书,气定神闲的的说道。
天啊,两个时辰,整整两个时辰!我随口提了一句闲来无事,他说正巧他要到藏书楼看书,问我要不要一起来,不好驳了堂堂大楼主的面子,再随口答应了。然后便是坐在他对面,陪着他不声不响两个时辰。
“哦?谢楼主可是看完了。”我稍微挺直背脊,略整了整衣襟,微笑着回话。
“怎会看完,这些书中所记都是先贤才智的精粹,匆匆一览难得其中奥妙,我的需时常温故而知新才是。”谢云忆徐徐说道。
再压下心中的焦躁,浅浅喝了一口雨前龙井,放下茶盏。“那是自然。”
谢云忆终于起身,“冷少堡主陪了在下这么久,想必是闷坏了,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客随主便这句话,我想在我身上算是发挥的淋漓尽致了,再怎么不适应南方的闷热天气,和这些南人的繁文缛节我都没有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