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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理他,阴律司被柱子小川彻底无视掉了,只能自己耸耸肩摸摸鼻子跟在小黑屁股后面,时不时被小黑刨了一鼻子灰,然后在心里跟自己说没关系没关系,这马是神驹……
几人出现在固县大街上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柱子小川就不用说了,而那阴律司居然真的就是半个多月前出在现固县自称道士的紫衣人,所以固县百姓当然也是认得的,这下可好,道士仙人到齐了,固县欢呼了,终于不怕鬼了么。
等几人挤出人群才到县衙,那古云芳却早就得信等在那儿了,一见他们回来,赶紧着往里请,走在最后的阴律司还笑嘻嘻地朝衙门大门上神荼郁垒打了个招呼,这才跟了进去。
只是古云芳却不是带他们去大厅,而是去了捕快房后的殓尸间……
“古大人,你这是……”柱子不解,他们是答应捉鬼不错,难不成殓尸间闹鬼?
“娃娃乖,在外面跟捕快叔叔一块好不好?哥哥们有事要做。”那古云芳并没有理柱子,而是招来一个捕快,将小川怀里的娃娃接了过去交给他,然后推开了殓尸间的门。
这殓尸间,倒是挺干净,不过有一股很大的异味,却不同于腐烂的尸体,柱子皱眉,看着那白布覆着的那担架。
“几位道长来看看这个,”古云芳道,同时揭开了那白布,“这是今早赵头在城东头的水井旁找到的,仵作验了尸,看样子像是吓死的!”
其实不用古云芳说,钱小川他们也看到了,那人眼睁得大大的,眼球突出,瞳孔扩散,满脸的惊恐,可不就是吓死的么……
“呀……”后面跟着的阴律司盯着那脸看了又看,接着就呀地一声,跳起来,从腰上取下一块玉符。
那玉符,此该正泛着微光,微微地颤动,又似乎有响声。
“呵呵……命不该绝啊……”阴律司笑笑,然后看看小川,却对古云芳道,“古大人,回避一下吧㊣(9)!”
“你想干什么?”等古云芳狐疑着出去顺便带上了门,柱子便问,他现在对这姓阴的很有成见,说话很不客气。
阴律司无奈,他跟这两人见面不到半目,真不知道自己是哪得罪他俩了,钱小川倒还罢了,看着就知道是个不讲道理的,不过这柱子怎地也会如此?
“我没想干嘛,”阴律司叹气,将手里拿着的那玉符交给钱小川,“这是昨日跟着那些东西进山的生魂,你让他归位吧。”
钱小川莫名地看他一眼,一脸地不解。
“我是说,这人命不该绝,这会儿施个引魂术让他还阳就可以了。”阴律司于是又很有耐心地解释了一遍,然后指指玉符,再指指尸体,示意钱小川可以开始了。
钱小川黑线,所以这是让他救人么?
怎么可能!
给读者的话:
第一章到……
关于告白和病
“不会!”干脆利落两个字,居然音色还挺正,却是说得阴律司柱子两人目瞪口呆。
“你是道士你不会?”柱子惊道,虽然他不是很确定,可在山上树林里那会儿,他的确是看到小川驱鬼了,虽然他并没有看到鬼……
“你上午不是还做得好好的么?”阴律司也惊,明明小川用驱鬼咒用得挺顺手,而且看当时那架势,还霸气得很呢。
钱小川这么被两人瞪着,心里一阵一阵恼,他本来就不是道士么,那些驱鬼用的咒什么的,都是他从万人敌那山洞里看书看来的,而且,他虽然算是博览群书了,可到底要怎么引魂救人,他真的不会啊……
阴律司无语,看钱小川这样子,大概是真的不会了,唉,白白浪费了这一身的天赋。
“不会就看好了,”阴律司道,突然就抓过还呆站在一边的柱子,狠狠在他左手中指上咬了一口,痛得柱子一个机灵,用力往回抽,只是也不知道那姓阴的咬了哪,手抽回来了那指尖的血还不停地流。
柱子心里恨恨,目露凶光瞪着闭着眼手掐指决的阴律司,觉得他张合的唇齿间那丝丝鲜红特别地刺目,那是他的血啊他的血……话说回来,在山上时,不川也这么咬自己来着……
钱小川这会儿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手里抓着的那符渐渐凭空浮起,然后拉长变大,竟逐渐汇成一个人形,仔细看,五官却是与担架上躺着的那人相似,不,应该说,那本是同一个人。
难怪这姓阴的说这人命不该绝,钱小川这回可是发现了,那浮在半空中的‘人’眼睁着,可目光呆滞,分明是魂魄不齐的模样,这么说,不齐的那些魂魄竟还在这具身体里啰?
钱小川有些意外地看了认真引魂的阴律司一眼,觉得这人或许没那么让人讨厌……
等那虚浮在空的魂全被压回了那身体里,那原本突然出的眼竟缓缓闭上了,倒是吓了柱子一大跳,硬着头皮摸上那‘尸体’的腕……
真的好了,有脉膊,虽然还很虚弱……
神医柱子拍了拍胸口压惊,不是死人不是鬼就好,没想到这姓阴的挺管用……不对啊,他刚刚咬自己了……
“小川,”柱子瞄了眼蹲着身子查看那担架上身体的阴律司,将钱小川拉过一边,“我问你个事儿啊,那个,你早上干嘛咬我?”刚刚姓阴的也咬……
钱小川眨眨眼,好一会儿才想起山上驱鬼那时自己的确是咬了。
“要血。”
果然么?柱子气,想着不是施咒都要血作引吧?那以后他要不要离小川啊道士啊,天师啊什么的远一点?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别的不说,小川嘛……他舍不得。
只是小川没血他知道,可这姓阴的怎会也没有,不过吧,小川好像说过,他不是人……吧?
原本打算要扑过去报这‘一咬’之仇的柱子缩缩脖子缩缩腿,努力把自己藏小川身后。
“小川,反正人都救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突然感觉这殓尸房阴森森的,尤其是那一身紫衣的阴某人……
钱小川不知道柱子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他倒是真的挺赞同柱子的话的,没什么事了就走么,他还有事情要办呢,于是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门外县令捕快忤了一大堆,都伸长了脖子等消息,这三个道长门一关就是一盏茶,可不把人急坏了么,于是见门一开,一窝蜂似地全涌了上去。
“道长……”
“你们县衙的仵作是谁?人还没死呢,就早早下定论,这样会造成多少冤案你知道不知道?”跟着钱小川柱子从房里走出来的阴律司,还不待县老爷问,就劈头盖脸一通骂,骂得县老爷不知道回什么好,后头跟着的那年轻仵作则是一呆,然后满脸不相信地住房里冲,片刻,又冲了回来,红着眼瞪着阴律司,不说话。
古云芳等急了,三位道长来头大,他不敢催,只催那年轻仵作:“到底怎么样啦?”
那小伙子估计经验不高,心气却高,半天了吐了俩字,蹬蹬蹬地掩面跑走了:
“活了!”
啊?门口那一堆捕快衙差目瞪口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钱小川却是要去抱了娃娃要走了的,可娃娃却在被小川抱起来后,看到小川身后门里边担架上的那人……
“狗子哥!”
于是才回过神的县太爷又是一呆,很不斯文地在心里直骂娘。
钱小川他们刚进来衙门就把娃娃跟狗子的事说与了他听的,要他帮忙着找,可他倒好,找是找着了,却找回个死的,不但如此,竟还不知道这死人就是娃娃要找的那什么狗子哥……不过,既然人救回来了,应该没大碍了吧?只希望道长不要怪罪得好……
娃娃这时已然挣扎着从小川怀里下来奔进了屋,蹲在那担架旁忧心忡忡地伸手去拍那狗子的脸,嘴里还不停地叫着‘狗子哥狗子哥’
钱小川柱子面面相觑,这就是娃娃家的‘狗子哥’么?可这人,看起来比柱子还要大啊,这不该叫哥吧?应该叫叔……
“娃娃,”柱子跟着娃娃也进了房,学着娃娃的样子也蹲在担架旁,“这就是你狗子哥?”
“嗯,”娃娃抬头看着柱子,狗子哥怎么叫也叫不醒,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生病了会死的,“哥哥,狗子哥不会死吧?哥哥,狗子哥……呜……”
到底还是几岁的小娃娃,真真在意的人,担心了,也就哭了,眼泪止都止不住。柱子没法,伸手将娃娃抱起来,无奈地看着也跟着进来的小川。
“救他!”钱小川这命令下得霸道又果断,柱子听了直翻白眼,不用你说我也会救好吧?你只要负责这个小祖宗就行……
“娃娃乖,”柱子试着用哄娃娃的语气放柔音量——当然,他本身就是在哄娃娃,“狗子哥只是生了病,不会死的,哥哥保证!”
娃娃抽抽嗒嗒地,揉着眼噎着气断断续续地道:“生……呜……生病了就会……会死的,爷…呜…爷就是那样没了的,呜……”
柱子皱眉,也不知道是谁跟娃娃说生了病就要死了的,生病了治了不一定得死么,不过想想也对,没钱请大夫看病可不就是死路一条么?不过柱子对小孩子真是没法……
“狗子不会死!”钱小川将娃娃抱过来,扯着里衣的袖子给娃娃擦擦脸,道,“柱子是神医。”
柱子闻言脸红了下,小川这是在称赞自己吧?是吧?
阴律司站在门口,听了这话双眼往柱子身上溜了一圈。
神医么?
“病了也不会死么?”大概是小川说话语气大肯定,肯定到娃娃不再抽咽,睁着大眼睛望着他,“狗子哥不会跟爷爷一样死掉么?”
“不会,”钱小川又道,“柱子在。”
想了想,觉得娃娃这么小应该理解不了,于是又多加了一句:“能医好。”
然后娃娃放心了,两眼闪着光就盯着柱子看,看得柱子怪不好意思地,嗯,其实是有些飘飘然啦,小川今天夸了他两次啊两次,想想那么肯定的‘柱子在’三个字,柱子心里就乐开了花。
其实漂亮媳妇和大胖小子不要也是可以的,大不了以后跟小川养着娃娃不就行了么,一个做干爹一个做干娘,嗯,小川那么漂亮,应该是干娘了……
钱小川完全不知道柱子这会儿心里想的是啥,只抱了娃娃扯了晕乎乎尤自作白日梦的柱子出了门往正厅去了,阴律司让古云芳叫人把那狗子抬去了客房,也屁颠屁颠跟着小川他们后面走。
到了正厅,回魂过来的柱子吩咐衙差拿了纸笔,写了张单子交给古云芳,让人去抓药给狗子补身子——对的,那叫狗子的没病,只是离了次魂,虚。所以要补元气,这种事,一般郞中也是可以的,不过,既然小川都说话了,那他就给治一治吧,保证将来五十年年年活蹦乱跳健康得不得了……
古云芳将这些都吩咐了下去之后,就站在厅里不挪地儿了,双目烔烔,就盯着小川三人转流着看,最终阴律司没受得了,将山里碰上小川然后灭了百鬼什么的胡乱编个把可怜的县令大人给唬弄过去了。接着便有差人来报,狗子醒了。
因为小川那句‘柱子是神医’的缘固,阴律司古云芳还有来报信儿的差人下意识地都望向了柱子,心里正琢磨着果然是神医啊,什么时候下手去治的都不知道……
柱子见状得意地抬抬下巴,领头走了,抱着娃娃跟在柱子后面的小川却只是挑挑眉,没点破。
他读书多,医术自然也是会一点的,望闻问切基本也还做得到,那狗子,只是体虚罢了……不过这两天柱子本就怪怪的,现下好不容易看着正常了点,这样很好。
那叫狗子的,果然是醒了,背下垫了个软枕,正被人扶着喝水呢,见到娃娃时还呆了一呆,显然没看出来这粉雕玉琢的娃娃就是跟在自己后头成天转的那个小乞丐娃娃。
“娃……娃?”狗子叫道,有点不确定,可那张脸没错……
“狗子哥!”娃娃欢呼一声,从钱小川怀里直接蹦下来,直吓得屋里的大人们心肝儿都跳出来了,生怕跌着了这小祖宗,那叫狗子的,还险些被吓得从床上栽了下来,幸得旁边喂他喝水那差人给稳住了。
“狗子哥你好啦?”娃娃可不知道危险,完全着地后就直奔床上去了,利落地爬上床,扑在狗子身上,左右摸摸,然后回头冲小川和柱子笑,“哥哥没骗娃娃呢,狗子哥没事。”
柱子也笑,然后撞撞身边板着脸一脸不快的小川:“喂,人家兄弟重逢,咱不能忤在这给人不痛快吧?走?”
钱小川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走人。
于是原本浩浩荡荡跟着柱子来的这一群人,又浩浩荡荡跟着柱子小川出去了,还真留了空间时间给两兄弟叙旧。
“娃娃,你怎么在这里?对了,这是哪?”屋里狗子抱着娃娃坐在床上,真的叙起旧来。
“娃娃是跟哥哥一起来的,哥哥说这是衙门。”娃娃乖乖坐着,奶声奶气地答。
衙门?狗子目光一凝,既然恢复正常,想起刚刚抱着娃娃站着的那个戴黑纱的少年。
“哥哥是那个黑衣服的哥哥么?”
“嗯,哥哥是仙人哦,”娃娃道,然后眨着眼像作贼似地凑到狗子耳边说:“哥哥好好看好好看,娃娃有看到哦。”
狗子被这一句弄得哭笑不得,不过……
“那哥哥对娃娃好不好?”
“好,哥哥对娃娃最好了,”娃娃赶紧点头,想想还不够,再加多一句:“娃娃喜欢哥哥。”
狗子听了,点点头,然后拍拍娃娃的头:“娃娃乖,去把哥哥他们找来好不好?狗子哥有话跟他说。”
娃娃眼一亮,跳下床㊣(9):“狗子哥是要跟哥哥说谢谢是不是?哥哥救了狗子哥的命呢,要谢的。”
狗子看着娃娃欢快的背影苦笑,娃娃,不只道谢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托付给他……
门里面兄弟叙旧,门外边柱子神医正谄着脸逗钱小川笑呢,耐何不见丁点成效,好在门只一会儿就开了。
“哥哥,狗子哥有话要和你说呢。”娃娃站在门边探着个脑袋出来笑眯眯地道。
钱小川心里惦记着娃娃的事,一听召唤,马上进屋,柱子只好跟在后面,结果,才迟了少许的柱子便看到那狗子撑着虚弱的身子跪倒在床前。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柱子茫然。
给读者的话:
第二章……
关于告白和病(2)
“小人恳请公子,收留娃娃。”狗子道。
于是茫然的柱子嘴张成了‘0’形,心里一会道不得了啊,这宗儿童贩卖案终于找着卖家了,一会又道这下可好,可了了小川这点心愿了,这狗子太上道了……
钱小川当然十分之乐意,嘴越咧越开,然后上前一步很风度地一掌拍在狗子的肩上,答了个:“好!”
狗子体虚,这一拍可够他受的了,不过还是挺直了没歪,又说:“还有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心情好的小川于是也脸不红气不喘地受了。将狗子拉了起来,和娃娃一起一人一边将狗子扶回床上。再将娃娃抱了起来,教:
“娃娃,乖,”小川道,脸上喜色掩也掩不住,“叫爹。”
这下不止柱子狗子等一干大人懵了,连娃娃也一时没反应过来:“爹?”
哥哥不就是哥哥么?为什么要叫爹?还有,爹爹,是父亲么?
小川可没管娃娃这语气如何,凭空捡了个这么可爱懂事的儿子,开心得不得了,眼都笑眯了,抱着娃娃蹭蹭捏捏,看得一旁的狗子想反悔了。
柱子绞着手指头在那犹豫着是不是跟娃娃说说应该叫小川娘亲,自己才是爹爹么……
阴律司看着这几人各种各样的表情觉着有趣,乐得站一旁看戏。
县太爷围着这群人打转了一整天,眼看天要黑了,他中午还没吃饭……
于是饿极了的县太爷不得不冒冒失地咳了声:
“各位道长,是不是该用膳了?”真的是饿死了要……
柱子摸摸肚子,是饿了,狗子就不用说了,娃娃口袋里有小零嘴,倒也没饿着,至于阴律司跟钱小川,照柱子的话说,吃香的。
娃娃归小川了,小川这一整个晚上都很高兴,用完膳就很有礼貌地跟县太爷打了个招呼说明天要走。于是吃饱喝足心宽了许多的县太爷就多嘴问了一句。
“两位这是要去哪?”
“通州。”心情很好的小川答道。
“通州现在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