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德说:“要不等我回去后再挑块大的送给你,让你在花园里盖一个水池。”
塞坦尼尔笑着摇头,“不用了,这块就挺好的。”
他摇头的时候可能幅度大了点,轻薄的面纱就滑下来了。他一时还没注意到,看着前边的十字路口说:“我们往哪边走?”转脸时突然看到摊主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像是不敢确定似地哆嗦着嘴唇小声叫道:“塞坦尼尔殿下?”
塞坦尼尔疑惑地摸了摸脸,这才发现面纱掉了,急忙对那摊主做了个手势,让他不要说出来。然而那摊主像是误会了,极其激动地大叫了声:“塞坦尼尔殿下!”马上跪了下去,又膝行过来捧起他的衣角亲吻。周围蓦然一静,然后,像翻倒了的骨牌一样,以他们为中心一路蔓延,整条街的人都跪下了。
塞坦尼尔示意他们免礼,无奈又抱歉地对索德笑了笑,“陛下,看来我们得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斐尔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我发之前已经认真看过了,为什么还是有错字咧?
此后几天索德每天拉了塞坦尼尔跑出去闲逛,萨麦尔对此很有些恼火,但除了劝谏几句,也无可奈何。这天索德靠在弗林特宫花园的长椅边,看了看在会客室窗户边看这边张望的萨麦尔,对坐在椅子上的塞坦尼尔说:“萨麦尔殿下似乎对我很有意见。”
塞坦尼尔轻笑,“陛下怎么会这么想呢?他只是关心我而已。”
索德说:“他一定在骂我把你带坏了。”
“陛下多心了。”
索德笑了,问:“亲爱的塞坦尼尔,在诚实和礼貌之间,你怎么选择?”
“陛下的问题很尖锐……好吧,我承认萨麦尔是有些不满,但这并不是针对陛下,只是天界几千万年来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索德紧逼不舍,“那殿下有想过改变吗?”
塞坦尼尔抬头看了索德一眼,微笑道:“陛下您也统治魔界多年,这样的问题应该早有答案。”
“呵,殿下口才很好……其实萨麦尔怎么想我并不在意,只要殿下你不觉得我烦人就好。”
“陛下说得哪里的话。陛下性格率真,随性而为,其实我很羡慕。”
索德仔细看了他几眼,说:“希望你说的不是客气话。”
塞坦尼尔举起手;“我发誓绝对不是。”
沙沙的脚步声传来,两人回头看见路西斐尔正踏着草坪走过来。阳光在他的金发上跳跃,他碧蓝的眼睛清澈如同万里无云的晴空。
路西斐尔过来先对索德行了个礼,叫了声“索德陛下”,又转向塞坦尼尔,“老师。”
塞坦尼尔点点头,“你刚过来吗?”
“早就来了。听说您和陛下已经回来了,所以想来见见陛下。”
塞坦尼尔笑了笑,对索德说,“路西斐尔一直很想见到陛下您。”
索德说:“那是我的荣幸,不过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路西斐尔说:“因为陛下您曾是天界的头号敌人。”
索德哈哈笑出声来,对塞坦尼尔说:“塞坦尼尔殿下,你的学生要比你坦白得多。”
塞坦尼尔微笑着说,“对不起,陛下,路西斐尔并不是想冒犯您。”
索德说:“说不上冒犯,我倒认为这算是一种赞美。”继续对路西斐尔说:“还有别的原因吗?”
“听说陛下的战力在魔界名列第一,我希望在成年之后可以与陛下比试,所以想了解陛下多一些。”
索德坐到长椅上,手臂抱在胸前,露出赞许的笑容,“我接受阁下的挑战。你有什么想问的也尽管问。”
路西斐尔说:“一般来说黑魔法对身体有一定损害,所以修习黑魔法的巫师都是脸色苍白身体瘦弱,我很好奇陛下为什么可以在练黑魔法的同时拥有极为强大的肉‘‘体力量?”
“这是个好问题……”索德摸了摸下巴,“但是……谁告诉你我练的是黑魔法?”
路西斐尔惊讶地睁大了眼:“不是吗?所有的书都这么说的。”
索德呵呵地笑,“书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可信的。实际上我和你老师一样,练的四系元素魔法,只不过因为魔族体质的原因,带有黑魔法的特性而已。”往路西斐尔跟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这件事在魔界也没几个人知道,你可是我第一个告诉的神族哦。”
路西斐尔呆了一下,说:“陛下为什么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索德看了塞坦尼尔一眼,有些无奈地说:“就算我现在不告诉,你老师等会也会告诉你。他在魔法上的造诣比我强上那么一点点,自然看得穿我的虚实。”
看着路西斐尔把崇拜的目光投向塞坦尼尔,索德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说:“不过我也发现了塞坦尼尔殿下的秘密。大家一般都认为塞坦尼尔殿下是纯法师,实际上殿下的手和体态都说明殿下经常有用剑,我猜殿下作为战士,恐怕也不会比萨麦尔他们弱。只是因为殿下的魔法实在太强,所以在力量上的天赋反而被大家忽略了。”
塞坦尼尔欠欠身,“谢谢陛下的夸奖。”
索德摆手,“你不用说客气话,只说我说得对不对就行了。”
塞坦尼尔笑了笑,不置可否。
索德也不追问,问路西斐尔道:“路西斐尔阁下还有什么问题吗?”
路西斐尔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听说魔族们遵循弱肉强食的法则,我想知道你们真的认为弱者没有生存的权利吗?”
他这句话问出来,本来靠在长椅上的塞坦尼尔坐直了一点,但没有出声。
索德说:“阁下说得对,在我们的法则里,弱者是没有生存的权利。在魔界是强者为尊,强者可以凭其力量拥有一切,而无法保护自己财产以及生命的弱者是不值得同情的。”
“但是这世上的强者毕竟是少数,陛下不担心绝大多数的弱者会因此离开魔界吗?”
索德笑了一声,“离开魔界?他们能去哪?天界会欢迎他们吗?还是到红海去?那里的环境可是比魔界更差。”他顿了顿,继续说:“虽然说弱肉强食是我们的规则,但是魔界的强者们也不会赶尽杀绝,毕竟我们的一切所需都是要由平民供给的。魔族们普遍认为这样的规则很好,”他露出一丝讥刺的笑容,“甚至可能比天界的要好一些。”
路西斐尔有些激动了,“怎么可能?我们一直保护平民的利益,在天界没有任何人可以恃强凌弱。”
索德看了他一眼,“路西斐尔阁下认为不恃强凌弱的规则就是好的吗?在魔界,魔族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变身份。如阁下所说,我是魔界的最强者,所以我是魔王,如果哪天有人能打败我,他就是理所当然的魔王,我的下属和朋友都会拥护他,不会说一个‘不’字。而在天界,这可能吗?据我所知,很多神族终其一生都无法改变其阶级。”
路西斐尔反驳道:“怎么不能?我就认识从两翼升到六翼的天使。”
“我承认是有,但是阁下算过比例有多大吗?天界的贵族都是天生的,而在魔界没有贵族是天生的,即使是我的儿子,成年之后就要离开家靠自己去争取地位,要是他自己没本事,一样只能做平民。如果他某天在公平决斗中被人杀掉,我也不会为此追究别人。您难道不觉得这样更公平吗?”
路西斐尔咬了咬嘴唇,说:“因为你们信奉弱肉强食的准则,所以你们觉得侵略别人的家园也是正确的吗?”
塞坦尼尔叫了声:“路西斐尔!”声音里带上了难得的严厉。
路西斐尔低了一下头,马上又抬起来,说:“我希望索德陛下能够回答我这个问题。”
塞坦尼尔站起来说:“路西斐尔,你太无礼了,马上给我回书房去。”又对索德说:“对不起,陛下,我代路西斐尔向您道歉。”
“没什么,殿下。我很乐意回答路西斐尔阁下的问题。殿下先请坐吧。”索德仍然显得很悠闲,斜靠在椅背上,“虽然我们已经停战了,再谈这个问题有点伤和气。不过既然路西斐尔阁下提出,我们就讨论一下吧。首先我想请问路西斐尔阁下,您觉得‘正确’是什么呢?”
“‘正确’当然就是大家都认可又或是法律规定的标准。”
“阁下答得很好。不过您所谓的大家和法律又是什么呢?神族和你们的神制定的规则?我刚才已经告诉过您,在我们的规则里,如果谁不能保护自己财产和生命,那么他的财产被掠夺或他本人被杀死都是理所当然。”
他这样蛮横又肆无忌惮的回答让路西斐尔的脸都气红了,“如果陛下非要说你们认为这就是正确的,那你们把公理和正义放在哪里?”
索德笑了声,“公理和正义?路西斐尔阁下总是把这些挂在嘴上,您是认为天界就代表了公理和正义吗?在魔界由力量决定一切,在天界由出身和权力决定一切,这在本质上又有什么不同?路西斐尔阁下是天生的贵族,六翼炽天使,您从来没有创造过任何价值,但是却拥有一切。您觉得这合理吗?您有想过和终日劳作的两翼贫民分享您所拥有的这一切吗?你们所做的不过是在掠夺上面盖了一层温情的面纱罢了,难道就比我们高尚了?你们一向自认是正义的化身,说我们魔族是邪恶的,那您能告诉我正和邪的标准是什么呢?”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路西斐尔不由得张口结舌,明明觉得他哪里说得不对,但一时又找不出地方可以反驳。
尴尬中,塞坦尼尔开口说:“陛下,您说过想看看我收藏的画作,我们现在去好吗?”
索德对他一笑,“改天吧,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也好,我送陛下出去。”
塞坦尼尔吩咐了侍从去备车,两人顺着花园的小径往外走。
塞坦尼尔说:“陛下,路西斐尔刚才太过无礼了,这也是我教导无方的缘故,请陛下原谅。”
索德笑道,“殿下不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说了没关系的。倒是我要说对不起,我一激动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要请你不要笑我和小孩子认真才对。”
“怎么会?陛下说的也有道理,有些事情也该让他知道了。而且那孩子太自以为是,让他吃点教训也好。”
“殿下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本来我还担心我欺负了你家孩子,你会找我算账呢。”
塞坦尼尔轻笑,“在陛下眼里我是那样的人吗?”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花园外的车道边,索德停住脚步,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说:“当然不是。在我眼里,塞坦尼尔殿下是这混浊的世界里唯一的一缕明光。”
塞坦尼尔被他突然变得认真的语气吓到了,一时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看了他两眼,却没能在他脸上找到任何其它可供解读的表情。正在这个时候,马车已经过来了。
索德又恢复了他平时的随意模样,点点头说:“那么殿下,我就先告辞了,明天见。”
回到科西特斯宫,卡莫斯迎上来说:“陛下今天回来得好早。”
索德嗯了一声,坐到沙发上。
大厅的窗帘全部拉上了,不知是不是由于昏暗的光线的缘故,卡莫斯觉得索德的脸色有些阴沉,并不像前几天回来时那样高兴的样子。但是他也不敢多问,只是静静地侍立在一边。
索德两手抱在胸前靠在沙发,维持这个姿势坐了大概十多分钟,才说:“卡莫斯,你对神族怎么看?”
“神族?”卡莫斯的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轻蔑,“虽然我们现在不得已和他们停战,似乎不好再说他们的坏话,不过他们实际上就是一群愚蠢虚荣又自以为是的家伙。”
索德低声笑起来,自言自语道:“真是何其相似啊。”
卡莫斯问:“陛下您说什么?”
“没什么。难道神族里面就没有一个让你看得顺眼的吗?”
卡莫斯想了想,说:“如果非要说的话,塞坦尼尔和加百列还有拉斐尔看起来还行,比萨麦尔尤利尔那几个笨蛋强很多。”
他的用词顿时让索德笑不可支,说:“卡莫斯,你的眼光非常好。”
他笑得卡莫斯有些莫明其妙,回想了一下自己确实没说错话,便答道:“谢谢陛下夸奖。”
索德笑了一阵,又问:“难得来一趟天界,你没出去逛一下吗?”
“没有。虽然陛下不要我随侍,我也应该留下随时等候陛下的传唤。不过达姆斯他们有出去,似乎还认识了几个天使。达姆斯现在正在加紧练习神语,一有空就出去约会,看来正打得火热。”
索德又是一阵笑,“达姆斯居然也开始用他的脑子而不是下半身谈恋爱了,真是没想到!“
“用脑子?陛下您指的是什么?”
“精神恋爱喽,你不知道吗?天使们不会随便和人上‘‘床的,我打赌达姆斯恐怕连人家的手还没拉到。”
卡莫斯一脸的不相信,“这怎么可能?达姆斯可是出了名的情场杀手,这都好几天了,运气好的话孩子都该有了。”
“你不信就去问他。不过这么糗的事,他肯定不会和你说实话的。”
卡莫斯皱起眉,“陛下您说的是真的?没开玩笑?”
“真得不能再真了。和天使谈恋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索德站起来往楼上走,边走边说:“我现在用不着你,你不用总守在这。难得来一趟,你没事多出去逛逛,或者学达姆斯一样去找几个天使谈谈精神恋爱换换口味也好。”
☆、战火又起
塞坦尼尔送走了索德就回到书房。刚坐下不久,就听到敲门声,路西斐尔探头进来叫了声:“老师。”
塞坦尼尔“嗯”了一声,说:“进来吧。”
路西斐尔轻手轻脚地走过来,“老师,你还在生气吗?”语气中满是讨好的意味。
塞坦尼尔看向他说:“你觉得我不该生气吗?”
路西斐尔扁扁嘴,“我今天是有错,但是索德说话也太气人了。”
塞坦尼尔纠正道:“是索德陛下。”看到路西斐尔一副委屈的样子,又有些心软,觉得还是没办法对这孩子太严厉。他叹了口气,把路西斐尔拉到身旁坐下,“那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吗?”
路西斐尔皱起眉毛,“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但又有点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
塞坦尼尔微微一笑,“你开始思考一些问题,这很好。不过你今天还是毛燥了一点,好在索德陛下没有计较。”
见他笑了,路西斐尔也放松下来,靠到他身上说:“那他说的到底对不对?”
塞坦尼尔沉吟一下,“告诉我,你对魔族的印象是什么?”
“嗯……除了索德陛下,我还没见过真正的魔族。不过从书上看到的,他们嗜血残忍,没有责任感,私生活糜烂……对了,老师,什么叫私生活糜烂?”
塞坦尼尔笑容滞住,沉默一会后说:“你长大就会知道了。”
路西斐尔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倒也没有追问,而是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梅塔特隆比我还迟被造,他都成年一百多年了。”
塞坦尼尔摸摸他的头,“别着急,会有那么一天的。你继续说。”
“嗯。但是我最近看了一些魔界的原版书,上面写的又完全不同,说因为魔界的资源贫乏,魔族们的生活都很艰苦,但是他们都很努力。”
“那你认为谁说的对呢?”
“我不知道。也许只有等哪天,我自己去魔界看过才能知道。”
塞坦尼尔赞许地点头,“你说得很对。天界或是魔界的书都因为其各自的立场而有失偏颇,所以要了解真相只有自己去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