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只得耐心的解释:“这和乱臣贼子不能同日而语,每隔数十或百年上苍就会为世间降下真龙天子,在几位真龙中,一般而言只有一位能夺取天下,顺利称帝,赵公子便是其中之一,上苍赋予你这种使命,定要努力完成。若是一味的推脱,逃避便不是男儿所为了。”这个年轻人哪儿都好,就是没有大志向,更无有与群雄争霸的野心。
为何宗泽老将军和佩兰说了一样的话,他愁眉不展的问:“晚辈如今只是蒙古鞑子的俘虏,境遇悲凉,又如何问鼎天下呢?”他手下没有一兵一卒,又无人资助拥护,别说起事,就连走出蒙古人的地盘都很难。
宗泽却笑了:“公子此次返回阳间,必会遇到贵人相助。”
告别了宗泽老将军之后。
三人顺原路返回,在城门口,佩兰和赵孟昕依依惜别。
她抱着校尉的肩膀,再三叮咛:“赵郎,你莫要忘了我哦。”
他温和的答道:“我怎会忘了佩兰呢?”虽然他们已经阴阳两隔,但他却将佩兰当做了自己的妾室来看待。
李佩兰低垂眼眸,擦着眼泪说道:“赵郎不仅先救了我的性命,还为我收尸下葬,即使是在阴曹地府我也要好好的回报你的恩情。”
赵孟昕拥紧她,温存的说:“不管这是不是梦境,我都心满意足了!”
站在一旁等候的道长显得很尴尬,只得咳嗽了两声。
佩兰这才放开他,撅着嘴说:“今日就此别过,有缘我们还能再见的!”说完这句话便化作一团白气很快的飘走了。
黄梁子站在他身后说道:“人鬼殊途,活人和死人还是少碰面为好,咱们也该回去了。”
赵孟昕连忙抱拳鞠躬以示感谢:“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其实我也没出什么力,来,抓着贫道的袖子,咱们快些赶回阳间,马上就要天亮了。”他说完便念咒,挥动拂尘,带着赵孟昕的生魂飞也似的奔出了城门。
赵校尉觉得他们好像是被风刮着走一般,身体毫无重量,就像随风飘着的羽毛,不一会儿就从小路来到了一片旷野。
道士指指半空中漂浮着的一个白色光圈说:“过了这里就能回到人世间了,期间发生任何事都不能松开手,定要紧紧抓着贫道。”
他“嗯”了一声,使劲拽住了黄梁子的衣袖,二人又腾空而起,朝着光圈飞去。
赵孟昕的双目被耀眼的白光刺得暂时失明,四周围“嗖嗖嗖”的射出数道闪电,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往光芒的另一头拖拽,渐渐的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宋国校尉重返阳间
客栈后院里的大公鸡打鸣之时,盘膝坐在床尾的黄梁子就睁开了眸子。
嘎尔迪一见道长已经返回了肉身,就焦急的来到赵孟昕身旁,盼着对方能早些醒过来。
黄梁子调整了一下气息,便下了床,看了看依然昏睡不醒的校尉,对将军据实禀明:“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他就能醒来,斯热,你去打热水,再准备生姜沫,等校尉醒来喂他喝下。”
“是,道长。”斯热赶紧跑下楼,去找伙计端热水去了。
果不其然,没有半盏茶的功夫,柏彦就睁开了沉甸甸的的眼皮,有些木然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这人竟然会露出如此焦虑不安的神色,他的心里却是有几分欢喜的。
他在罗鹏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望着几个陌生的明教中人,立马问道:“这几位是?”
刘菻蒲这才站起身答道:“在下刘菻蒲,是唐钰的同乡故交,听闻赵公子路过此地,特来拜会。”
赵孟昕方才回想起宗泽和他讲的那番话来,又看看他们的衣着,果然都是明教的教众,莫非明教想拥立他起事?
此时,斯热端着瓷盆走进了房内,而嘎尔迪却亲自湿了汗巾,为敬慕的人擦拭额头,脖颈和手臂,殷勤的让柏彦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赵某浑身无力,就不回敬刘兄一礼了。”他有气无力的说。
“那先请赵公子好生休息,等今日傍晚,我们再来便是,刘某先行告辞了。” 刘菻蒲说罢就带着四名属下离开了客房。
黄梁子抱着胳膊说道:“看样子他们应是江湖中人。”
蒙古将军端过沏好的姜汤,小心的用瓷勺吹凉,这才送到了赵孟昕的手中。他点头:“嗯,我猜也是,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哪路人马,是否与朝廷为敌?”
“中原的江湖人士,大多不屑与官府走动,倒也谈不上为敌。”黄梁子讲完话,就转头盯着喝姜汤的校尉,在阴间的时候此人到底私下里和宗泽讲了些什么,又为何会和明教的人勾结在一起?他虽然清楚刘某定然是明教中有一号的人物,但却没有和嘎尔迪点破事实,有些话当讲,但有些话讲出来是会出大事的,做人做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这是师傅多年来对自己的教导。
嘎尔迪很犹豫,他怕这几人会影响他们捣毁南方龙脉的行程,是不是应该通知附近的官兵,给他们调拨一些武艺高强的人手呢?但人太多,恐会暴露行踪,若传到宋国皇帝那里,他们就前功尽弃了。
他扭过脸问伯颜:“此人你是第一次见?”
校尉灵机一动,放下空碗回答:“我曾听唐钰也就是儒林贤弟提起过这位朋友,应是个家中富庶的读书人吧。”
“你贤弟结识的人都挺古怪的。”他虽然心有疑虑,可还是不愿意刨根问底,无论是上次在野外碰到的书生,还是昨晚突然闯入的中年男子均着白衣,佩戴兵刃,言谈举止都透着江湖气,他怎会被轻易蒙混过去?
赵孟昕婉转一笑:“兵荒马乱的年月,出门在外拿兵器防身不足为奇,将军又何必疑心生暗鬼?”
嘎尔迪听了这话便微皱起眉头,校尉身上的刺又竖起来了,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不能跟此人对着干,免得落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伤了和气,破坏了前日小溪边相拥亲热的美妙回忆。
“从今日起,先生就与我同住一室好了,这样彼此也有个照应,以免再发生同样的麻烦事。”他大言不惭的说着,但躺在床上的人却瞪着一双大眼讲不出半个字来。
道长隐约觉得两人的关系有点儿微妙,便找了个理由离开:“我去看看那个喇嘛还在客栈么。”说完就迈出了房门。
斯热也手脚麻利的关好了门,回去歇着了。
黄梁子来到喇嘛住的房前,往里张望了几眼,并没发现半个人影,便跑下楼去问掌柜。
昏昏欲睡的掌柜揉揉眼答道:“那喇嘛天明之前就离开了,走得匆忙。”
他又问:“此人往哪里去了。”
“像是往北去了。”掌柜的答道。
黄梁子这才返回了客房,躺到了床上,枕着胳膊思忖最近发生的诸多事,无论是番僧杨琏真迦,还是明教的人马,都是冲赵孟昕而来的。
此人确实不简单,这便是“天子”自身散发出来的魅力,“天子”往往可以吸引很多仁人志士为其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古有姜子牙辅佐文王灭商,唐时袁天罡助太宗李世民,每位得道高人都有命定要效忠的君主,就连太保刘秉忠也不例外,对方的主子便是忽必烈。
而他呢?他是否要继续过这种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日子,做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家御医?他毕竟是汉人,在元朝廷中谋取官职确实不是很光彩的;数百年来,北方各地战乱不断,居于北方的汉人对大宋的归属感逐渐变薄弱,所以不仅是他,大部分的北方汉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看法,天下是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过安稳的日子。
他是个修道之人,更没必要在意世俗的纷争,可默默无闻的为蒙古皇帝服务一生,他又心有不甘!
黄梁子翻了个身,轻轻的叹了口气,是和师傅一样做个闲云野鹤,还是效仿姜子牙,袁天罡辅佐一位天子登上帝位?他踌躇的闭上了眼睛,似乎没人能给自己准确的答案。后者显然要冒很大的风险,有的天师为了自己的君主和国家不惜与上苍对抗,最后落得元阳散尽,几十年修行毁于一旦的悲惨下场。
至少,目前他没有如此勇气,为某个人押这么大的赌注……
作者有话要说:
☆、山中美玉人中之龙
到了黄昏时分,罗鹏从床铺上起身,便轻手轻脚的穿好了靴子,睡在里面的人还未醒。
他洗漱完,下楼后便看到了刘菻蒲和四个侍从已经在客栈的酒肆里喝茶了。
“请问赵公子是否已经起来了?”刘菻蒲很有礼貌的问。
嘎尔迪客气的答道:“他还在睡着。”
“那我们几人就在此等候赵公子了。”刘菻蒲只得喝茶打发时间,但视线却片刻不停的在打量这个蒙古男子。他料定此人,不敢惊动附近的官兵,因为若是官兵闻讯,早就将整个许昌围个水泄不通了,看样子一定是赵孟昕瞒天过海骗过了蒙古人。
“请随意。”
蒙古男子来到柜台前,对里面的活计说道:“麻烦准备一桌酒菜,要有两盘素菜,两盘荤菜,热好酒让我的仆从端上客房。”
“行,您稍等片刻,我和老板娘说去。”伙计即刻钻进了厨房,客栈里的酒菜都是老板娘艺人打理的,兵荒马乱的,他们也没有闲钱雇厨子了。
嘎尔迪和伙计讲完话,转身的功夫便看到赵孟昕扶着楼梯慢慢的走了下来,对方脸色发黄嘴唇发白。
他赶忙跑过去扶住校尉,带着责备的口吻说道:“你回去休息吧,道长说你阳气受损,这几天都不能随便走动。”
“刘先生等了我许久了,我没事的。”赵孟昕温和的笑了,随后便轻轻推开了罗鹏的手,向明教分舵主走了过去。
刘菻蒲连忙扶他坐下,又亲自倒上茶,低声说道:“刘某突然来拜访赵公子,确实是有些唐突了,但唐钰贤弟一再的称赞您,说您风度翩翩,才识渊博,所以便硬着头皮找上门来了,公子身体欠佳,我就以茶代酒,来,刘某先干为敬。”
赵孟昕也喝干了碗里的热茶,含笑说:“刘兄客气了,既然您与唐兄交情甚深,我们就是朋友了。”他瞥了一眼楼梯旁站着的蒙古男人,知道话不能乱讲,更不能让对方知道刘菻蒲他们就是明教的人。
罗鹏看出了赵孟昕的心思,就很志趣的上了楼,可心中自是无比郁闷的。
“将军,校尉呢?”黄粱子站在房门口问。
“他在和那几个人谈话,我们先吃饭吧。”他垂着头答道,打开了房门,坐到了鸡翅木的方桌前。
斯热刚好端着蒸好的炊饼进了门,便好奇的问:“赵先生不跟我们一同吃吗?”
“嗯,他在和友人喝茶。”嘎尔迪闷闷不乐的盯着桌面。
道长也坐下来等着吃饭,他瞧出了蒙古男子的心思便故意转移了话题:“将军,我听刘大人说您有只从小豢养的金雕,可否借来让贫道一用?”
“哦,道长要我的金雕作甚?”他的那只金雕养了四年,凶猛异常,却很听自己的话。
“金雕飞得远,看得高,可用来助我勘测龙脉。”他说完,就拿起了一个炊饼。
嘎尔迪这才抬头应道:“既然如此,我就通知官府让他们派快马将我的金雕带来,我们在此等候几日,刚好也让赵先生调养一下身体。”
“嗯,明日我上山采药,让斯热给赵孟昕熬些汤药。”他想起昨日去往阴间的经历,就感慨颇多,这是他第三次去往阴间办事,平日里他是很少让魂魄出窍的,那样做要冒很大的危险。
斯热插嘴问道:“道长,您和赵先生在阴曹地府有什么奇遇么?”
道士淡淡的答道:“和那个喇嘛斗法,随后就去拜会宗泽老将军了。”
这番话引起了罗鹏的注意,他赶忙追问:“抗金的名将宗泽?”
黄梁子点头:“正是,大概是因为放不下北伐的执念因此他尚在阴间。”
“死不瞑目哦……若他在我大元的麾下,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只可惜生不逢时。”他为宗泽惋惜,正因为宋国皇帝妥协退让,才失掉了大半河山,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蒙古人才有机会进入关内了。
道长又道:“逝者已逝不提也罢……那喇嘛既然逃走了,将军也就费心思去找了,那厮又是高僧的弟子,擅长邪术,若逼得他狗急跳墙恐怕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来。”
嘎尔迪觉得不妥,抱着胳膊摇头:“若是他又来骚扰赵先生怎么办?”
“赵孟昕有神明庇佑,杨琏真迦想要伤到他并不容易,往后我也会多加留意的,将军不必过分担忧。”虽然他并不是好事之人,但也察觉到嘎尔迪对校尉有超乎寻常的感情。
蒙古男子没吱声,他猜想黄梁子所言必定和柏彦腰上的蟠龙胎记有关,莫非他倾慕的人真是未来的“天子”?倘若如此,他该怎样对待那个人,莫非真要他亲手了解校尉的性命?
就在罗鹏踌躇不已的时候,楼下的赵孟昕则和刘菻蒲相谈甚欢。
“赵公子是三甲进士,又善武艺,将来有何打算?”刘菻蒲很敬佩他的才学,刚才他们谈及了汉武帝,秦始皇的功与过,对方讲话有理有据,不偏不向,很有一番见解,定是饱读诗书,胸怀大志之人。
赵孟昕披着衣裳苦笑:“赵某近况不佳,不敢奢望太多。”
“莫要消沉,以公子的才学只要碰到合适的机会就可大展拳脚。”刘菻蒲旁敲侧击的说,他已经初步认可了赵孟昕的才学,但就是还不了解此人的品德情操,可有些话又不好在客栈里讲。
赵校尉当然知道他的意图,便婉转的问:“刘先生打算在许昌住多久?”
“这月十五我们便要离开了。”他要和其他分舵主南下福州,去参加一年一度的盛大斋会。福州有位数众多的明教信徒,还有几座规模不小的明教庵堂。
“这几日我会在许昌养病,刘兄可随时来与我饮茶。”他很清楚,刘菻蒲是在试探自己,此人并不像唐钰那般直爽,是个城府比较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潇湘水云赠与友人
赵孟昕目送明教一行人离开客栈后,就返回了客房,推开门时,便望见嘎尔迪正坐在圆凳之上仔细的擦拭马刀。
“一会儿斯热会送清粥过来,道长说你需吃得清淡些。”他说话的时候,眼皮也不抬,语气冷淡。
他“嗯”了一声,脱下外褂,坐到了红木的架子床边,疲惫的闭上了眸子,他现在的感觉就如同大病初愈一般,全身乏力。但他想不明白的就是那个喇嘛为何非要和自己过意不去?
“刘菻蒲和你讲了什么?”罗鹏将佩刀放在圆桌上,转而注视起喜欢的人来。
“谈了很多《史记》的典故。”他微闭眸子答道。
嘎尔迪关好房门,这才来到他边上,低声问:“可知道那喇嘛为何要摄你的魂魄?”
赵孟昕睁开眼,茫然的摇头。
他也希望有人能答疑解惑,只可惜那家伙溜得太快,看样子那喇嘛必定是要卷土重来的,待到下次碰面,他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
罗鹏捏着拳头思索了片刻,就不由自主的吐出了这句话:“他定是知道你底细的。”
“我只是个战败被俘的振威校尉,并非大人物,他为何要死咬着我不放呢?即便我是皇亲国戚,可也仅仅是个外戚而已。”校尉百思不得其解。
嘎尔迪压低了声音说道:“若你真是天子降世,那意义就不一样了。”他甚至怀疑那个喇嘛和叔叔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却一时间找不到证据,而且即便如此他作为臣子也必须认清立场,甚至万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