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好朋友,文昭你怎么这么见外啊,你说是吧,秦老板!走走走,我请客,咱喝酒去,文昭掏钱!”吕岩是自来熟的性子,顺势就去搂秦老板的肩膀,却在摸到之后一个哆嗦:“呦,秦老板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啊……”
秦老板只是笑,推了推眼睛,说了句“天生的。”视线又落在了陈文昭身上。
“那个……”陈文昭有点迟疑,低头看了看自家的大狗,刚头儿也没仔细检查,也不知这两天小瑞是不是受了委屈,瘦没瘦,身上有没有伤,生生挪不动脚舍不得走。但欠了人家人情,总不好意思什么都不表示……正迟疑着,秦老板善解人意地开了口。
“小陈,这狗你就别担心了,研究所里我熟人多,早就打过招呼,没亏待它。咱们去吃饭,狗就先放在店里,让王巍照顾,他怎么说也养过我家那只,小陈你还不放心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陈文昭也不好推辞了,抱着小瑞又是摸摸揉揉,被吕岩拽着就出了门。
“秦老板,喜欢吃什么菜,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对了,我听说这附近有一家澳门豆捞,挺不错的,我看秦老板这么斯斯文文的样子是南方人吧?咱就吃这个怎么样……”
吕岩特别会照顾人,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秦老板只点着头笑,话也不多,只是这陈文昭一步三回头的,总舍不下店里那只狗,心里不知怎么就有那么点不安生。
要说自家这个大家伙,以往总是死粘着缠着,形影不离的,今儿个怎么这么老实,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就愣是迈不出古董店的门了呢?
陈文昭这么想着,越走越远,最后终于连古董店的招牌也看不清了。
*
文物盗窃的案子已经立了案,但是陈文昭倒是没怎么往心里去。小瑞回来了,他就重新回到那种遛狗上班的闲适生活。唯一和从前的不同就是,陈文昭对自家的大型宠物犬,越发上心了。
不知是不是长大了,打那天从古董店回来,小瑞比先前老实了很多。不会在半夜爬上陈文昭的大床腻着,也不会挑剔狗粮,连以前最不喜欢的洗澡现在也是乖乖的任由陈文昭折腾梳毛。按理来说,陈文昭是该舒心的,可他也说不好是哪里不对,心里总是觉着怪怪的。
这天下了班,走近地下停车场的时候,陈文昭习惯性的环视,却压根儿没瞅见自己预期中的影子。慢吞吞的挪步,慢吞吞的开车,就连启动都慢了半拍,也不知道在等什么,终究还是没等到,倒是等来了吕岩的电话。
“我说文昭,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哥们儿请你撮一顿去?津湾广场那块儿新开了一家越南菜,听说不错……”
“能带着狗进去吗?我家小瑞等着我开伙呢!”
“靠,又是小瑞,我说祖宗,那是你家宠物,不是你媳妇!你别弄得跟个妻管严似的行吗?”
“……”
“行了行了,你家那头这么大个儿,饿几个小时也死不了,我在广场桥那儿等你,你不来我不走啊!”
啪的一声,电话挂了,陈文昭在打过去,直接占线。没辙了,陈文昭叹了口气,变道,开去海河方向。
吕岩这个人,铁倒是铁,但是没事儿的时候不喜欢跟他腻着,有时间大多是陪美女去了。他陈文昭连个美男也算不上,那吕岩的话说,跟你在一块儿时间长了,情趣两个字怎么写都忘了,我可不能一失足就绝了后。
所以说,吕岩找他,绝对是有事儿。
开车到了地方,陈文昭看见海河边上蹲着抽烟的吕岩,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被甩了?”陈文昭下车低头看着吕岩,特别想伸腿踢他一下,不过他是陈文昭,所以只是弯下身子,拍拍吕岩的肩膀。
“开玩笑,我能被甩么!走,吃饭去!”吕岩死不承认,梗着脖子站起来,把烟头扔了,激激缩缩地就钻进陈文昭的车。
大冷天的,这人就穿了一件体恤衫,身上的衣服鞋子也是居家的那种休闲款式,一看就是从家里灰溜溜跑出来的。陈文昭皱皱眉,也没揭穿他,但就是不明白这个吕岩一直都是自己住的来着,这一副被人赶出家门的样子唱的是哪一出啊!
“去津湾广场啊,诶?你这是往哪儿开?”吕岩靠着窗,心神有点不宁的样子,陈文昭都开了大半天了,才发觉不对。
“我请你吧,博格达,新疆家常菜,实惠。”陈文昭温和地应,这人一看就没带钱出来,让自己请客那就请吧,但总得找个便宜的地方,不太亏。
吕岩撇撇嘴,倒是难得没顶话,陈文昭很想问问他怎么回事,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没说话。
这一餐吃的很好,两个人东拉西扯的吃的火热,肚子滚圆了,吕岩还是不依不饶的,非得要陪陈文昭去gay吧,让他放松放松。
“不去,我要回家了。”陈文昭皱着眉,很是为难。
“陈文昭,你脑袋让门挤了吧!还是因为小逸受刺激了?最近准备吃斋念佛清心寡欲了是怎么着,怎么?你下半辈子就准备跟着狗过了?”吕岩不依他,拽着他就往车上拉:“今天你是非去不可,我可是为了你好……”
陈文昭犟不过他,最后硬着头皮也是答应了,到了酒吧,陈文昭依旧心不在焉,时时刻刻想着走,倒是吕岩,似乎新鲜的很,不停给陈文昭物色着对象,还自告奋勇地替他去搭话。
自己这个发小儿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陈文昭困惑地锁住了眉,小口小口地抿着饮料,视线循着吕岩的身影,眼看着他跟一个模样清秀的男孩子聊得投机,对方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贴,他竟然还笑眯眯地凑近过去调戏,眼看着腻歪了半天,男孩儿主动献吻,吕岩就手环住他的腰……
陈文昭吓得瞪大了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猛地站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就看见吕岩身子一僵,猛地推开了那个男孩子,呸呸地吐了两口唾沫,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开始玩命地抹嘴。对方神色明显愣了,继而是一副受了羞辱的样子,也是站起来一杯酒泼在吕岩脸上,接着,跟着男孩子一起的几个朋友就把吕岩围住了。
“对不住,对不住……几位,我这个朋友喝多了……别跟他一般见识……”陈文昭哪里还呆得住,赶紧跑过去拉架,一边拉一边赔不是,身上难免受了几下子,他也顾不得了,拉着被打成猪头的吕岩就跑。
那男孩子看意思不是什么善茬儿,非得不放过吕岩,招呼着几个朋友追着打,一时间酒瓶子砸碎的声音,客人的惊叫声乱成一片。
几乎是逃命的架势冲出酒吧,后面的人骂骂咧咧地紧追不舍,陈文昭没办法了,把车钥匙扔给吕岩让他跑,自己停下来拦住那帮人又开始道歉。
说是道歉,实际上就是拖住人,吕岩惹的祸,人家也没必要全算在自己头上,大多是揍几下消了气就完了,自己吃吃亏总好过吕岩被人家往死里打。陈文昭这么想着,就是拼命拉着人,结果当然是被搂了好几下。
就这么一团混乱当中,陈文昭忽然看见路边冲上来一道黑影,来人伸手打飞两个男人,就拉住他的手,拽着他跑。陈文昭这会儿也没力气挣扎了,又看这个人是保护自己的,就跟着他跑。这人打架没什么章法,就是仗着力气大,一拳下去,一米八的壮汉就能给撂倒了,起也起不来。三两下,几个男人都被解决了,陈文昭被这个陌生人拉进巷子里,还是在跑。
“没……没人追了……别,先别跑了……”陈文昭累的够呛,气都喘不匀,挣扎着朝那个人喊。
那人听了,立刻收住脚步,陈文昭反应慢,咚地就撞上那人的后背,肌肉结实,撞得死疼,陈文昭皱着眉抬手揉额头,就正看见那人慢慢转过身子——长得眉目分明的,就是表情有点死板,一双乌黑的眼睛灼亮灼亮,仿佛被那目光一打就让人压的喘不上气来。
9、主人
“没……没人追了……别,先别跑了……”陈文昭累的够呛,气都喘不匀,挣扎着朝那个人喊。
那人听了,立刻收住脚步,陈文昭反应慢,咚地就撞上那人的后背,肌肉结实,撞得死疼,陈文昭皱着眉抬手揉额头,就正看见那人慢慢转过身子——长得眉目分明的,就是表情有点死板,一双乌黑的眼睛灼亮灼亮,仿佛被那目光一打就让人压的喘不上气来。
“谢谢了,要不是你我现在估计已经被他们打成猪头了,呵呵……”陈文昭弯着腰,双手撑着大腿,一边喘一边笑。陌生的男人低垂着眼盯着他看,却不说话。
“那个,多谢你了,我先走了,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什么事能帮上你的忙,就找我,千万别客气……”陈文昭递过去一张名片,那人迟疑着接了,反反复复地看。陈文昭见状,又道了一次谢,转身准备去打车。
胡同儿里回响起脚步声,自己的,还有身后那个人的。
“还有事吗?”陈文昭回头,那人就跟在身后一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也不说话。
“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了。”陈文昭又说了一次,皱着眉转回身子,继续走,身后依然是那人的脚步声。
“顺路?”走到街上,陈文昭转头朝着男人笑笑。男人半天才慢慢点了一下头。
陈文昭没往心里去,抬手打车,自己刚钻进去,那人也跟着坐了进来。
“诶?你……”
话还没说完,司机就喊了一句“先给我把车门关上!”原来是这人坐上来了却不关门,陈文昭看司机师傅催得急,身边这个人又是完全没有关门的意思,只好自己凑过去把门带上。身子跟那人触碰上,觉得他的体温挺高的,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这个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去哪儿?”司机发话。
“呃……你去哪儿?”陈文昭转向陌生男人。
男人也转头看他,半天,才慢吞吞吐出几个字:“一样。”
“啊?”陈文昭傻了,不过司机没给他太多发呆的时间,张嘴开始催,陈文昭没办法,报上自己家的地址,就开始头疼的琢磨着怎么跟这个怪人对话。
陈文昭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面相就是随和,拿邻居大妈的话说,就是长了一张厕所脸——马路上如果有谁急着上厕所找人问路的话,在一群人堆里绝对会选被选中的那种脸。所以陈文昭从来不觉得自己和别人交流上会存在问题,在车上和司机师傅也是没来由的热络。但惟独这个“恩人”,就算是自己问他话,说三句也很难挤出个嗯来,到达目的地,陈文昭恍惚觉着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我往那边走,你呢?”替“恩人”付了车钱,陈文昭还是稍微寒暄一下。半天,也不见人家反应,陈文昭只好干笑了两声:“那我就先走了,你路上小心点。”
起步,那个人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甩不开的影子似的。
“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眼看着就走到楼下了,陈文昭忍不住转身堵住预备跟着自己进去的男人,倒还能好脾气地笑一下。
“回家。”男人语气寡淡地对付一句,撇下陈文昭就往楼里走。
“你也住在这里?”陈文昭惊疑地眨眨眼,几步跟上去。这人果然住在这楼里,轻车熟路的,却没想到是停在了自己家门口,然后转身看着他,似乎是等着开门。
“那个,我记得这里是我家啊……”
男人不理会陈文昭自顾自地伸手去抓门把手,使劲拉了拉,没拉动。他不快地皱起眉,哼了一声开始猛力拽起来,铁门咣啷咣啷直响。
“别拽,别拽,邻居会被吵出来的……”陈文昭被吓了一大跳,扑过去就拦住男人的胳膊,这人看上去健硕,却出奇地听人劝,陈文昭一拉胳膊他就乖乖不动了,然后愣愣看着那门把手,好像单是瞅一瞅门就能自己开了似的。
“呃,你无家可归吗?”陈文昭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实在这个人无处可去的话,让他住一晚也不是不行……
男人沉思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那你怎么不回家?非要跟着我?”陈文昭一时有点头大。
指了指房门,男人理所应当道:“我家。”又指了指陈文昭:“主人。”
“啊?你说什么?再说一次?”陈文昭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男人已经不打算再回答,转头开始研究门锁,伸手掰了掰不见动静,干脆弯下身子张嘴去咬……
“喂……你这人……”陈文昭抚额,真是一点辙都没了。
“打不开。”男人抬起头,木呆呆的脸竟是显得有点委屈。
不知怎的,陈文昭下意识地想去揉揉男人带着毛线帽子的头顶,但毕竟还是忍住了:“虽然今天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是这是我家,就算你非得进去……那个,至少给我一个合理点的理由吧?”
男人盯着陈文昭看,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的发宁,眼神却是纯粹干净的让人讨厌不来,陈文昭只觉着自己要被这目光吸住了,就听见男人低低闷闷的声音:“我要保护你。”
啥?!
不是他听错了,就是对方认错人了!一定是这样……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男人走近一步,又重复着。
“为……为什么啊!”陈文昭被逼着倚在防盗门上,无助地抬头望着对面的男人,他鼻子很挺,眼窝略深,看上去的确是个很有安全感的人。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必要去保护一个萍水相逢的大男人吧?不管怎么说,这距离英雄救美的戏码也稍微误差大了一点……
眨眨眼,陈文昭很困惑,但忽然之间,他想明白了什么,眼神发亮地笑起来:“啊!我知道了!你是张队长的人吧,人民警察,对不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对嘛,张队长说过要派人来保护他的,他怎么说也是个大案子的证人,没想到办事效率这么快啊!
“呵呵,我都跟张队长说了,不用这么麻烦的,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完全可以应付啊!警察同志,你回去歇着吧,替我跟张队长说一声,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们!”陈文昭叽里呱啦地说着,亲切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男人皱皱眉,似乎没怎么听明白陈文昭聒噪些什么,半晌才开口:“我要进去……”
“是哈,警察同志来都来了,怎么好不让你进屋坐坐……”陈文昭拍拍头,一副了然的样子,回身就打开防盗门,把人让进屋里:“随便做,我去倒茶!”
啪嗒啪嗒——
家里的大狗冲上来,看见陌生人,不善地呜噜了两声,开始狂吠起来。陈文昭立刻过去,又是耳语又是摸头,大狗得了势,死也不肯消停。男人脸色稍微沉了沉,几步走过去,朝着大狗呲了一下牙齿,大狗忽然之间就不叫了,蔫的像小猫似的,一个劲儿往陈文昭怀里缩,还开始打起哆嗦来。
“小瑞?怎么了?”陈文昭自然看不见男人做了什么表情,只是发觉自家大狗不对劲,赶紧安抚。
“小瑞……”一声低低地自语,倒是从陌生男人嘴里吐出来的,陈文昭回头,就看见男人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和大狗,有一点失神,皱着眉喃喃重复了一句:“小瑞?”
“警察同志,你过去坐啊!”陈文昭是个迷糊性子,就算发觉这人不对劲也没怎么深究,起身就拉着男人去客厅坐下,身后大狗堆成了一团,瘫在地上惊悚地望着闯入者,低低嗷呜起来。
“警察同志,怎么称呼啊?”陈文昭给男人倒了一杯茶,坐在他侧面的沙发上,和气的笑。
男人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还在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