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坎的一颗刺,平时不碰的时候也不疼,一旦想摸了,想拔了,生生的扯着肉疼。
房间里越发的闷热了,陈文昭去把窗子打开,就看见黑压压的天裂开一道闪电,然后是轰隆的闷雷。陈文昭便这么生出些抑郁来,去床头柜里一番翻找,取出个首饰盒,里头是当年自己打算表白时候买给小逸的戒指。
如果当年自己先说出来,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陈文昭苦笑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都过去了,干脆抓紧给那小崽子找个嫂子吧!
这么自嘲着,陈文昭就走到窗口,伸手一甩,一枚戒指就这么扔出去了。
这晚上,果然下雨了。
等到陈文昭躺在床上,外面还是电闪雷鸣的,大雨打在窗子上哗啦哗啦的响,陈文昭睡不着,思绪不由得就去想那个笑起来干净的跟云彩似的孩子,他闭了闭眼,逼着自己去想些别的,比如,今天馆里进来一批顶好的文物,那个清朝的官窑瓶子,还有那个东汉的玉辟邪……嗯,今天还遇上一只傻狗……
忽然,陈文昭好像想起什么来似的,猛地坐起身来。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那傻狗不会还在楼梯口守着吧?!
这么想着,陈文昭立刻起来打开窗子往楼下看,楼底下黑乎乎的,却清净得很,没有人影也没有狗影。
就是嘛,就是个流浪狗,还不是谁给它吃的就跟谁走,怎么可能就这么傻守着自己啊?
陈文昭正嘲笑自己荒唐,就隐约听见细小的挠门声。一开始陈文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走到客厅,那挠门声越发清晰起来,陈文昭趴在猫眼上往外看,倒是没瞧见人,皱着眉稍微把门打开一条窄缝,陈文昭傻眼了。
好么,这个浑身湿淋淋脏兮兮的东西,不是那条傻狗是什么!
3、古怪
陈文昭就这么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让这东西滚开好还是进来好。结果他还没做决定呢,那傻狗就擅自的钻进门来,踩着一路泥脚印往里头跑。
“喂!别跑!”陈文昭只觉太阳穴突突地疼,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那小狗还真停下了,转个身哈哈着盯着陈文昭,小尾巴摇啊摇,甩的到处都是水花。
陈文昭当真是服了,无奈地关上门,叹了口气:“好吧,你赢了,现在先洗澡!”说着,过去一把拎起小狗朝浴室走去。
这傻狗倒是老实,由着陈文昭抱着,等到给它放在浴缸里,它还撒欢儿似的抬起前爪,趴在池子边上,朝陈文昭窜。
“嗯……这是什么?”陈文昭皱皱眉,发现这傻狗嘴里叼着什么,把手伸过去,小狗就很乖的把东西放到他手里了。
诶?这不是他扔的戒指吗?
“我好不容易把东西扔了,你竟然又给我捡回来了?你这傻狗……”陈文昭无奈地摇摇头,倒也真觉得自己确实拿这个东西没辙了,伸手抓抓这家伙毛绒绒的头,开始给浴池放水。
想来,狗总比人单纯多了,至少认定了主人就一辈子不离不弃。他陈文昭是个Gay,想找个喜欢的人共度一生估计是个奢望了,或许留下来这只傻狗陪着自己也算不错。
陈文昭想得出神,伸手给毛乎乎的小东西泼了一身水:“笨狗,算你走运,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主人了。”说着,陈文昭又是拿花洒朝着小狗喷了喷:“我就叫你……狗子?”
“嗷呜……”小东西似乎相当不满这个名字,呜呜叫着,开始拼命抖毛,水花溅了陈文昭满身。
“哈哈!不喜欢这名字?那你想叫什么,笨狗?傻狗?二狗子……”
“呜呜……嗷呜,嗷呜……”
外面的雨越发大了,浴室里一人一狗却是闹的欢,陈文昭身上本是干净也被那不老实的小狗子甩了一身湿漉,干脆这么着又冲了个澡,等到出来一人一狗又是拿着吹风机好一通折腾,狗太小,什么都不懂,完全就是把吹毛当成了游戏,中途好几次企图啃上电吹风,好在被陈文昭手快按住了。结果等到这人吹干了头发,狗吹干了毛,陈文昭又是一身臭汗,瞪了小狗子一眼,返回浴室冲澡去了。
不过这第一晚,小狗睡在客厅地毯上,陈文昭睡在卧室,倒也相安无事。
陈文昭平时工作还算忙,所幸这傻狗有傻福,来的时候正赶上十一长假,陈文昭有大把的时间在家里照顾它,并给它寻个归宿。
在楼下的宠物商店里买了狗窝和链子,陈文昭想起来这个祖宗不吃狗粮,于是又去超市买了奶粉和面包。十一的时候超市里人多的跟东西不要钱似的,陈文昭看见不少拉家带口子的,推个婴儿车,孩子还哇哇地哭。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事实上也跟人父人母没什么区别,说白了都是个伺候……
回到单元里的时候,自家那个“孩子”倒真是不哭不闹,乖乖地趴在玄关等他回来。陈文昭忽然产生一种有人等待自己的幸福感,这样……似乎也不赖?
他呵呵笑着,就抱起窜上身来的小狗,躲着他湿乎乎的大舌头道:“祖宗,这就给你开饭!”说着,换上拖鞋,谁想脚一踩进去,竟是脚趾头全从鞋尖儿闯出来了……
陈文昭一阵哭笑不得,再看自家拖鞋,全都齐刷刷被咬坏了鞋尖儿,无一幸免。干脆一甩脚,光着脚咚咚走进客厅,伸手拎起来小狗子脖子后面的皮,对着他的鼻子皱眉:“唉,你可真是我祖宗,修鞋的也没你啃得技术……”
“嗷呜嗷呜……”小家伙儿懵懵懂懂地舔了一下陈文昭的鼻子。
“唉……”摇了摇头,陈文昭把小狗放的新置办的狗窝里,找了个小碟子,冲上浅浅一碟儿奶粉,然后撕了面包泡进去。其间,他家狗子无数次蹭过来咬他的裤腿玩,被他甩开,再不厌其烦地粘过来……
“行了,你这傻狗不知道饿吗?吃吧!”陈文昭放了盘子在地上,拿脚尖戳戳小狗白绒绒的身子。小狗凑过去闻了闻,却又抬起头瞅着陈文昭看,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吃东西也要人教吗?
陈文昭任命地叹了口气,蹲下来抓过狗子的小脑袋,手上沾了奶伸到它嘴边,果然,小家伙儿很给面子的舔了一下。再接再厉,陈文昭捏了奶面包过去,小家伙乖乖张嘴,却是舔了舔陈文昭的手背……
“笨狗,这个是吃的,你两天没吃东西了,到底想吃什么啊?”陈文昭头疼地皱起眉,恨不得直接把吃的填进狗嘴里,可那小东西铁了心的不肯吃,一个劲儿的躲着。
当啷——
陈文昭动作太扭曲,裤兜里一个钢镚掉出来在地板上骨碌骨碌一通滚,直撞到小狗爪子边上,被小狗一爪子拍上去,然后低着头闻闻。陈文昭正预备把钱捡起来,就看那小狗张嘴一舔,钢镚直接进了嘴,嚼都没嚼,生生吞下去了!
“你这傻狗,赶紧吐出来!”陈文昭当即吓得一身冷汗,扑过去就去掰小狗的嘴,小东西牙还没长尖锐呢,磨着陈文昭的手痒痒的。可无论陈文昭怎么弄,小东西都是不把那钢镚吐出来,陈文昭急的没辙,也顾不上别的,抱着小狗就奔了小区的宠物医院。
大过节的,商铺都少有开门,更别提一个小宠物医院了,陈文昭顶着大太阳足足转了小半个天津城,才找到一家宠物医院给小狗看了病。
只不过不看病倒好,这一看,却被陈文昭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先是这小狗吃了钢镚根本没有任何异常反应,连兽医也说他家这个宠物健康的不得了。接着,最重要的就是,医生说,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兽医了,自诩所有国内小型宠物犬的品种全部见过,根本不知道还有陈文昭手里这么一种狗。
也就是说,人家大夫发话了,陈文昭他家这个啊,根本不是狗……
“那……这是什么?”
“我判断,这可能是一种个介于犬科和猫科之间的动物,你看他的头和爪子实际上都和幼儿期的小狮子很类似,而习性却似乎很像大型犬,这么看来,你的宠物或许是串种……”
医生说道这儿,两人都是一阵恶寒,医生咳了一下,继续道:“我看它现在吞食硬币上倒是没什么不良反应,只是它本身的品种太古怪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建议你把它送到研究所……”
“研究所?!”陈文昭愣了愣,转头去看那小东西,小家伙儿正傻乎乎地啃着桌子角儿玩,陈文昭不由得伸过去去揉了揉小家伙儿毛乎乎的头:“它就没有可能,是一只藏獒吗?雪獒什么的?”
“这个我可真不好说,我也是提醒你,现在它这么小到什么都好说,但是随着生长发育,还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到时候肯定会越来越麻烦的……我看陈先生啊,你是被狗贩子骗了吧?”那兽医嫌弃地看看小狗,然后颇为同情地对着陈文昭劝道。
不知怎的,陈文昭见了兽医看小家伙儿的眼神心里就是不舒服,也不愿意再坐下去了。伸手抱起来小狗,对着医生礼貌地点了点头:“谢谢了,不过我还不打算送它去什么研究所,反正我自己就是个研究员助理。”
医生愣了一下,接着应和地笑笑,陈文昭也跟着一笑,转身走了。
自然了,他只是个文物研究员助理,对动物一窍不通。陈文昭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应付兽医罢了,免得他热心过度,非要缠着自己把小家伙儿送什么研究所,节外生枝。不管是个什么怪物,他陈文昭也领进家里了,总也不能让小东西在他手上受了罪……
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陈文昭心里依然是打鼓,这个小东西,看起来赖皮赖脸人畜无害的,当着是个怪物吗?
陈文昭不放心,回家便是给小家伙儿拍了一张照片,在论坛上发了一个求助贴。
4、沈阳道
陈文昭发的帖子很简单,就是语气客气地询问了一下照片里小狗的品种。大家回答的却是五花八门,列举了各种狗的品种,还有的说是狗之间串种,不过到了后来,有人上来怀疑楼主p图,这帖子便越来越歪,最后也没了指导意义。不过陈文昭还是把页面收藏了,每天上网点出来看看。
比起研究自家宠物到底是什么物种,陈文昭更加忧心的是这小家伙儿的伙食,这些日子,他从狗粮到奶粉再到生肉熟肉火腿鸡肝全试了一遍,小家伙儿就是不给面子,除去那天吞下去的硬币,滴水未进,更别提吃的了。陈文昭心里着急,可这小家伙儿倒是悠哉,不仅不见它精神不振,反而是根本感觉不到饿似的,一天天的欢得很。
莫非自己当真一个不留神收留了个怪物?
一大早准备出门遛“狗”的陈文昭倚在门边盯着小狗子看,小家伙儿倒真是天真烂漫不知愁,把陈文昭脱下来的拖鞋叼过来,叼过去,怎么看,怎么是一只傻狗。
摇摇头,陈文昭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招呼一声小狗,带着欢蹦乱跳的它出了门。
说是遛狗,也就是绕着河边走一走,陈文昭总觉得这小狗不吃东西,是因为它太挑食,于是特地带着它多动一动,饿了也就没什么好挑剔的了。陈文昭一边走着,一边想心事,等到反应过来走的比平时远,已经离开自己住的小区一段路了。
这一天正好是礼拜四,每礼拜四在海河南岸的沈阳道上,都有个临时的古物交易市场,跟赶集一样,行家们带着好东西只摆一个上午的摊子,找到买主就成,找不到就走人,下礼拜再来。陈文昭这样喜欢文物的,甭管是馆里珍藏,还是民间收藏,都是醉心沉迷。于是每周都不会错过赶这个集。
今天遛狗溜的远了,却是离沈阳道很近,又正好是礼拜四,陈文昭一寻思,决定干脆牵着小狗去市场里转一圈。
不过是上午九点钟,沈阳道上的人还不多,摊子倒也是出了几个。陈文昭是行家,但每次逛也不一定能收到东西。这个地方,人多,假货也多,就算是遇上真货了,这真货里也分个三六九等,真正的老东西,还得是好东西,其实不容易淘到。
陈文昭今天来得早,就预备仔仔细细一家一家的看,可刚看了两家,手里牵着的小狗开始不老实了,挣命似的猛朝前奔。陈文昭拽不住它,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跟着他往里走,一时看不出是人遛狗,反倒成了狗遛人了。
咚——
小东西窜到一家摊子前忽然停下来,脑门撞了一下人家摆着的东西,那老板没看住,一个白釉瓶子咣当就倒在地上,当时就磕坏了一块瓷。
“哎呦诶,我的瓶子,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这是您老先生遛狗的地儿吗!”小老板显然急了,抱着瓶子好一通检查,那眼神狠狠剜着陈文昭,恨不得剥下他一层皮去似的:“我说你小子识不识货啊,这可是唐朝的瓶子,值这个数呢,你看看,现在让你磕了,你要怎么赔?”
陈文昭看着小老板气势汹汹伸出的五根手指头,倒也不怎么担心,只是笑着赔了个不是,然后说道:“这位老板,东西能不能先给我看看,钱当然是要赔,说不好这瓶子我还买了!”
小老板一听有生意,当即换了张脸,那副讹诈的气势没了,诡笑着把瓶子塞给陈文昭:“随便看,好东西会说话!这可是唐朝的白釉双螭耳罐,我看你是个懂行的……”
陈文昭不应声,只是点点头,拿着手掌大的罐子细细观察,看了底,又从罐子口瞧瞧肚儿里,慢慢笑起来:“真是好东西,老板开个价吧。”说着,朝小老板伸了伸手。
这是沈阳道的规矩,谈价钱是买主和卖主之间的秘密,砍价出价都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如此这般,也是防止不厚道的人中途抢货。价钱定了,买贵了是你没眼色,买赚了没人看去你的本钱,再高价卖也是好卖。
于是,这规矩就是,陈文昭一伸手,小老板也伸手让陈文昭握住,小老板再他手心里比手指,从价钱最高位的数字比起,比到个位为止。
陈文昭才一握住,小老板就急着比了个价,十万。
陈文昭笑笑,摇摇头,张开手又攥上拳头。这意思是该讨价还价了,老板握住他的手,他来出价钱。
“八千?”陈文昭才一比,小老板就急了,也不顾什么规矩,竟然喊出声来。倒是他立马也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朝前后左右看了看,好在现在人也不多。
“靠,你这人不识货吧,八千你也就能买我磕掉的这块瓷!”
“你这罐子倒是好罐子,釉色纯而且均匀,可惜……太白了。唐代的官窑烧出来的都是青白釉,你这个……也就算是个不错的高仿。我给你八千也算是给足了辛苦钱,这要是拿到拍卖会上,估价也就五千出头。”陈文昭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但是说起古物来可是头头是道,他声音不大,凑得小老板跟前说,外人是听不见的,这已经很给小老板面子了。
而这小老板,自然是越听脸色越差,惊觉自己似乎遇上行家了,可是又不甘心就这么让人给踩了,心说你这个死遛狗的,小爷我大不了不卖你了还不成吗?行家不好找,这兜里全是钱的冤大头还不满街都是……
“我给你涨两千,一万,罐子我拿走。要不你一个磕了的瓷器也值不上钱了……怎么样?要是老板你要非得让我赔钱,我看不过是高仿的一个破罐子,我赔给你五百就算对得起你了吧!”
“你这人……”小老板气得牙痒痒,但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吃瘪,哼了一声:“算了,那就这么多吧,拿钱!”
陈文昭立刻把身上全部的钱全给了小老板,十分和气地一笑:“这是订金,我这就取钱过来,老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