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少游纳闷之际,突然感到有一股强大的灵力流入意识世界,黑暗的周围豁然开朗。沉重的感觉一扫而空,身体越来越轻,彷佛在向上飘行,越向上越是明亮。
蓦地,慕少游什麽都看不到了,白亮的光芒让他无法睁开眼睛。他本能的闭上眼睛,耳畔传来一声欣喜呼唤。
「少爷!」
五感缓缓的恢复,刚才的刺亮光芒让慕少游暂时没办法睁开眼睛,他动了动手指,摸到了铺在身下的被单,摩挲的触感很舒服,他觉得百骸俱畅,浑身就像是刚做完按摩一般畅快淋漓。
回到现实世界了!
他意识到这点,从那声少爷判断,身旁之人一定是黑木。为什麽是他守著?
慢慢的抬起眼皮,让眼睛逐渐适应之後,模糊的影像很快就变得清晰。扭动一下脖子,慕少游看到站在一旁的黑木。
「呜……」试著发出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但应该可以说话。沉重的感觉消失了大半,心脏似乎也恢复了正常,是噬灵珠的力量回来了麽?
慕少游下意识的将手摸向怀中,本以为会摸个空,出乎意料,他感到冰冷的珠子好好的收在老地方。
「您感觉怎麽样?」黑木急切的看著床上之人,就差没激动的扑上去。
「还好。」慕少游简单的回答两个字,试著支撑起身体。管家立刻拿来一旁的软垫,将他的身体扶起。
慕少游长吁一口气,发现依旧在自己的房间之中。他摸著噬灵珠,这才开始介意意识世界中做下的约定。
「对了,你怎麽在这里?我那位朋友呢?」
按照墨苍旭的性格,既然说是守在门口,便不会随便离开。
「他正在客房中休息。」黑木恭敬的回答道,「少爷,您刚刚转醒,肚子一定饿了吧,夫人让厨房准备了餐点,要不要先用一些?」
被他这麽一说,慕少游的肚子立刻发出一声抗议的声响,彷佛在迎合提议。
「好吧。」即使不想再欠下人情,出於目前情况似乎也只能顺水推舟了。看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慕少游想起来了,今天是父亲过世一周年的忌日。
「他们……是不是上坟去了?」他迟疑了一下,问黑木。照道理身为管家的他应该跟著一旁才对。
黑木面露忧郁之色,闭著的嘴巴想要张开又一下子合上了。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慕少游有些好奇。
这家伙,到底想说什麽呢?
不过慕少游最後没有问出口,直到黑木转身离开,他立刻拿出噬灵珠。黑色的念珠温润如常,摸起来虽然是冰凉,却能同时感到不断有暖意从珠子中散发。
慕少游将它放在掌心,感受著噬灵珠的脉搏。它回应了主人的意念,微微散射出金色的光芒,就像忠诚的卫士一般,微微的浮到空中,绕著慕少游转了两圈,彷佛在说,没关系,有它在一切都会没事。
这一刻,慕少游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这串珠子无异是母亲用性命换来的,跟了自己十几年,早就成为亲人般的存在。它从来不说话,却一直默默提供他生存所需要的力量。想到要将一颗珠子交给神秘人,慕少游便觉得对它有所亏欠。
之前无法操控噬灵珠的事情盘旋在眼前,一想到那时的情形他便觉得恐惧。
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时间,慕少游分不清楚究竟什麽是现实。他不舍的摩挲著念珠,真实的感到一颗又一颗的从指尖滑落,当整串珠子都被他摸完,慕少游的心却是一沉。
一百零七颗!不知什麽时候少了一颗珠子!
他立刻去看珠子的串口之处,果然发现被人拆动过的痕迹。有人在他昏厥的时候将珠子取走了一颗!
他打了个激灵,从无谓的伤感中清醒过来,脑海中首先想到的人便是刚刚离开的黑木。「可恶!」慕少游一咬牙,翻身而起。
刚刚恢复意识,身体尚不能随心所欲的跑动,两脚下床沾到地,慕少游差点就摔倒在地。他稳了稳身形,慢慢扶著床维持身体的平衡,脚底传来了地毯毛茸茸的感觉,就这样缓步前行,他一直走到门口,然後将门打开。
白色的世界映入眼帘,慕少游吓得退了一步。一个晚上,慕家为何会变成这样?
走廊上面挂满了白色的麻布条,奢华的摆设尽被遮盖,就连豪华的水晶吊灯上都被罩上白布。
只是忌日而已,有必要搞成这样麽?
慕少游扶著墙,满脸黑线。做事彻底的确是慕家的风格,否则当年母亲也不会因为噬灵珠的事情上吊自杀。
「喂!有没有人啊?」他扯开嗓门大叫道。
声音从二楼一直传到一楼,可就是没有应,也不见佣人的影子。彷佛人去楼空一般,宅邸中死气沉沉,就算全家出去吊祭,也不可能不留一人看家吧。
「黑木!你在哪里?」
慕少游脸一沉,扶著二楼走廊边上的栏杆朝下望去,大门不知所踪,大厅已经被布置成灵堂的样子,白色的菊花铺了一地,站在原地能闻到菊花特有的香味。
太夸张了吧……慕少游这麽想著,走下楼梯,走到灵堂的正中央。
他看到了灵位上的照片,还有一具白色的棺木。
照片上的人不是父亲老迈的脸孔,而是一张年轻人的照片。那人昨天晚上还和他见过面,而且出言不逊,和墨苍旭大打出手。
黑白照片被放大成遗照挂在那里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慕然死了!慕少游的眼神一凛,知道其中一定发生什麽变故。慕然身为慕家二子,地位尊崇,突然暴毙,为什麽黑木之前一点没有提起?而且他的神态和举止完全和平常无异,怎麽看都不正常!
这个节骨眼上,为什麽不见墨苍旭?
黑木说他在客房中休息,照如今情况看应是敷衍之词。死了人,首先被怀疑的就是昨晚和慕然发生冲突的墨苍旭,慕家的人怎麽可能轻易放过他。
还是说,後来他又和慕然发生摩擦,失手将他打死?
慕少游想起了意识世界中墨苍旭对自己说的话,还有他那副打扮,突然动摇了。相处一年,他以为够了解墨苍旭,但是到头来,他发觉自己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他究竟活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人事?
意识世界中的谈话清晰而又深刻的留在脑海中,慕少游几乎能一字不差的记忆起。他神差鬼使地将袖子捋起,愕然看到绑在右臂上的绷带,上面还有些新鲜的红色血迹。
伸手去摸被绷带绑住的臂膀,才轻轻捏一下就痛得他龇牙咧嘴。
到底是怎麽回事?意识世界的伤为什麽会到现实世界?
绷带上似乎又有血水渗出,如果不去碰,倒也感觉不到那里有伤。慕少游站在菊花堆成的花丛中,看著慕然的遗照,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先找回墨苍旭,然後再考虑要不要继续追查狗灵。如此想著,他刚要上楼找人,突然感受到门口传来的凛冽杀气。
周围的空气一凝,慕少游向身後望去,看到一名黑衣男人站在门口。也不知他是什麽时候来的,无声无息,不怒而威的神态和轩昂的眉宇,如果不说,没有人会相信他是慕然的亲生哥哥。
没错,来者正是慕越,最有可能继承慕家家主之位的人。他只比慕少游小几个月,从外表和气质看却相当老成,脸上永远挂著扑克牌般的假面,用面无表情来形容也不为过,和不成熟的慕然相比,他有种让人无法亲近的距离感。
此时阴沉的脸上更添三分肃杀,他背著手缓步走向前,双眼直视著灵位上的照片。
「小的时候,他一直是个安静的孩子,也很听我的话。」低沉的声音中透出苦涩的悲戚之情,「後来他打架,闹事,玩女人,暗中跟我较劲,我也一概包容,因为我是他的哥哥。」
说话之间,慕越已经来到慕少游的身旁,他突然诡谲的扭头,歪著脑袋冷笑。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哥,慕然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麽要杀他?」
杀气突然暴涨,惊得慕少游额头上渗出冷汗。慕越的气势惊人,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莫名其妙的指控让他觉得大事不妙,他经常收灵,可从来没杀过人,何况对方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我没杀他!」慕少游不加思考立刻予以否认,「我昏迷了一晚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而且黑木也可以作证。」
慕越冷冷的瞪著他,眼神中射出不信的光芒。
「大哥,事到如今你还要否认麽?你昨晚带著朋友踏入家门,一进来就和阿然发生冲突,今天早上佣人发现他死在院子里,难道你想说与你无关麽?」
是说墨苍旭杀了慕然?!慕少游脸色一变,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个。墨苍旭武功高强,万一被慕然挑拨,下手不知轻重……
慕越负在背後的手轻轻聚力,他继续说道:「况且,你的朋友也已经承认,是他杀了阿然。现在你想怎麽解释?」
「不可能!」慕少游震惊的倒退一步,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墨苍旭人在哪里?为什麽黑木说他在客房休息,现在慕越又跑出来说他杀了慕然?
其中有一人必定在撒谎!
慕少游不是笨蛋,就算昏了一个晚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他也不会变成人家说什麽就相信的傻瓜。但黑木的话实在太过可疑,慕越问罪而来又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一时间慕少游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什麽不可能?他已经承认罪行,而且被母亲关了起来,现在就差你这个主谋。」慕越冷笑道。
被关起来?越听慕少游越疑惑,以墨苍旭的身手之高,慕家之中肯定没人能敌,怎麽可能束手就擒?难道,他们是以自己作为人质要胁?!
慕少游心中一寒,马上就想到对方可能行使的手段。如果是这样,那黑木和慕越的话便对得上了。墨苍旭并不是被请到客房休息,而是被擒,关了起来。
以慕家的手段,真不知道会怎麽对他!
「你们将他怎麽样了?」慕少游瞪著慕越,感到心跳加速,有一股无名怒火从身体的最深处喷出,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整张脸涨的通红。
「没怎麽样。既然是你的朋友,母亲也不会对他怎麽样,至少现在还没有动用私刑。」慕越冷森的说道,口气十分危险,说是没有用私刑,但慕少游却不认为事实真如他所说的那样。
「带我去见他!」慕少游强硬的说道,慕越的话不知真假,有噬灵珠在身,他也不怕对方耍什麽花招。
「可以,就请你们两人当面对质。」慕越眯著眼睛说道,「跟我走吧。」
第二十一章
「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了……」女灵用慈母般的眼神看著慕少游,喃喃的重复著。
正当慕家两兄弟暂时达成协定的同时,另一方面,墨苍旭从昏沉中醒来。
缓缓睁开眼睛,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僵硬到极点,脸颊贴著地面,身体呈侧躺的状态,双手和双脚则被紧紧的束缚,根本无法动弹。
被绑住了?
墨苍旭心里自嘲,没有轻举妄动。他闭上眼睛,暗暗运气,发现失去的功力并没有因为昏睡而恢复,丹田中空空如也,和传功给慕少游之後几乎没有两样。
啧……情况不妙……
他索性躺在地上开始思考。这个姿势称不上舒服,不过还算可以忍受。空气中漂浮著焚香的味道,五感逐渐恢复,那股味道也愈加鲜明。墨苍旭觉得似曾相识,却记不得究竟在哪里闻过。
这里是慕家麽?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倒在慕少游的房门口昏沉睡去,原本以为只会浅睡一会儿,没想到竟然会睡得那麽沉,沉到自己被绑了都没发觉。
墨苍旭露出一个苦笑,紧贴在地面上的右耳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从节奏上判断,有两个人。
他也不再装睡,索性睁开眼睛,双腿轻轻一蹬,整个人轻巧的半坐起身,然後靠到墙壁上。
这是一间毫无装饰的半开放牢笼,灰暗的三面墙壁和面前的栅栏是唯一可见的景致。墨苍旭歪著脑袋看了栅栏一眼,以他现在的功力,要将它击飞也不是困难的事情。
不过,暂时还是先看看来来者的意图吧。
他这麽想著,来人便出现在眼前了。
不出意料果然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他都见过,慕家的女主人和管家很快就一前一後在牢笼前站定。
李萍眉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没给墨苍旭说话的机会,她先行开口了。
「真是抱歉了,将您暂时安置在这里。」恳切的道歉只是口头,她并没有想要解开墨苍旭束缚的意思。
「请问夫人这麽做是什麽意思?」墨苍旭冷冷的看著女人说道。
「我不会伤害您,只是想请您暂时留在这里而已。」李萍眉轻轻的笑道,对著黑木做了个手势,管家立刻上前,并且将手上托著的早点交给她。
「我知道,这麽绑住您是我不对,但是不这麽做,我真没有自信能让您留在这里。」李萍眉轻轻一笑,说道,「先让我赔罪,喂您吃点东西吧。」
话这麽说著,她竟然直接将牢笼的大门打开。原来它根本没有上锁,无论是谁,只要将门推开就可以自由出入。
只见她款款走来,稳稳的托著食物,半跪坐到墨苍旭的身旁,将托盘放到膝盖上。
那是一份香喷喷的中式早餐,看上去丰富可口,但如此形势之下,墨苍旭怎麽可能有胃口。
他眯起眼睛看著李萍眉,有意无意的散出一丝杀气。女人不为所动,沉稳的从瓷壶中倒了一杯清茶,递到墨苍旭的嘴边,低垂眼帘,款款的说道:「请先用茶吧。」
「夫人好意心领了,在下受用不起。」墨苍旭冷冷一笑,这算什麽?下药将人弄晕後赔礼道歉吗?
凛冽的怒气暴涨,无意再和她周旋,墨苍旭暗中聚集所有功力,想要震断手上的绳索,谁知看似皮质的绳子不仅没有断裂,反而越收越紧。收紧的绳子箍著手腕和脚腕,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墨苍旭脸色一变,立刻知晓这绳子不是凡物。
「我忘记说了,千万不要想挣脱,这是慕家祖传的宝贝,用百年阴藤编制而成,一旦施力,只会越收越紧哦。」李萍眉捂著嘴巴笑起来,她将茶杯放下,看著被滕锁束缚住的年轻男人,他的相貌无可挑剔,脸庞上一丝皱纹都没有。
被勒紧的皮肤开始流出血水,将绳索染红。女人不为所动,她凝神看著墨苍旭的脸庞,将托盘放到一旁,忘情的伸出右手。
墨苍旭皱紧眉头,脸庞被葱葱玉指来回抚摸让他心生不快。百年阴藤确实棘手,但也不是无法弄断,看她一脸痴样,墨苍旭突然有种怪异的预感。
「太完美了……」李萍眉喃喃的说道,眼睛中射出精光,让她的表情平添三分狰狞和贪婪之色。
「请住手。」墨苍旭冷言劝阻她大胆的行为,但李萍眉有恃无恐,反而将手向脖颈移去。
她的动作温柔轻佻,整个人顺势想要靠上去,墨苍旭眼神一凛,浑身杀气暴涨。
「啊!」女人惊得坐倒在一旁,发现自己失态後快速起身,然後看到墨苍旭眼中的冷森杀意。强悍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气势直逼而来,漆黑的瞳孔中闪烁著鬼神才有的凄厉光芒。
李萍眉从未见过如此冷酷的眼神,她心中一震,快速离开牢笼後走到黑木身旁。
「别生气,我只是开玩笑而已。」李萍眉心神震盪,有管家在,她稍稍放下心,不敢再对上满身杀气的墨苍旭,於是从口袋中掏出某样东西。
那是一个看似遥控器模样的物体,她站得稍远了一些,然後将遥控器的按钮按下。
哔一声响,牢笼前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