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都是婚约闹的。
如果没有婚约,佩瑶哪里会对陈友谅另眼相看?连他教的重八都没这个能耐。
“不是。干爹,你想到哪里去了。只是,陈友谅加入白莲教,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从椅子上站起来,徐佩瑶紧紧捏着手绢,紧蹙眉头。
她对白莲教的印象可算不上好。
“佩瑶。。。。。。”
“陈友谅虽然也不是个好拿捏的,但有韩山童刘福通这两个人在,我总觉得,他们心思不纯。这次过来,他们肯定怀着什么目的。不然。。。。。。”
“妹妹,你担心什么,就陈友谅,他不会吃亏的。”
徐达和阿福也在,袖衣罗衣更是恭敬的站立一旁。下午还赖在这里的常遇春跟陈友谅一起依依不舍的走了。他们都是兄弟帮的,有陈友谅这个帮主带头,他们自然也要跟着加入白莲教的。
“也不知道陈友谅这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他总不会真的为了早点娶妹妹,答应加入白莲教来换回师父吧。反正,我是不怎么相信的。”陈友谅那人,野心勃勃,心机深沉。能够在短短一年就成为滁州一霸,他会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好吧,不可否认的是,陈友谅对妹妹真的很执着,甚至有时候让他都觉得陈友谅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但是,一个男人,一个不甘人下的男人,他会在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帮派与女人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不择手段阴险毒辣的陈友谅吗?
这高风亮节,是重八还差不多!
“哥,不管怎么说,干爹终于平安的回来了,这是事实。其中,陈友谅的确出了最大的力。”
“对啊,陈三哥哥好厉害的。二哥,你老是看不起陈三哥哥,总说朱家哥哥多么多么厉害。可是你看看,朱重八离开好久了,说是出来找师父,结果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还不是陈三哥哥帮的忙,我们才可以和主持相聚一起。”
“重八肯定是在哪里耽搁了。他要是知道师父在这里,肯定会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的。”徐达的话有些苍白空乏,不说阿福,连他自己都不怎么信服。也的确如佩瑶所说,陈友谅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他也无法理直气壮的找借口反驳。
欧阳一楚一直在旁边看着,对于佩瑶话语间隐隐偏向陈友谅的姿态,他心里五味陈杂。
在他心里,他跟陈友谅虽然没有见过几次面,但就听来的那些关于陈友谅的话,他便无法放心的把佩瑶交给他。
陈友谅不是好人。这次在白莲教看见他,他便发现,陈友谅身上的戾气更甚了。就这样一个心思不正的狠角色,如何能够配得上他冰清玉洁美丽娴静的佩瑶?
他的佩瑶如果是那高洁干净的白莲,那陈友谅就是那池子里的污泥。想拥有佩瑶,那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偏偏,他还就是敢想,也敢做,从小就痴缠着佩瑶,这些年来一如既往,也没看他因为打击而退缩。
这都是孽缘啊孽缘!
徐佩瑶不想提朱重八。因为一提朱重八,二哥和干爹明显都会为他说好话。
所以,她马上转移了话题。
“干爹,你不是说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的吗?到底是什么事啊?”
徐达和阿福一听,也来了精神,纷纷看向突然凝重起来的高彬主持,心提了起来。
欧阳一楚神情怅然的对他看着长大的少女招了招手:“佩瑶,过来。”
“干爹!”徐佩瑶安静的走出去,站在他的面前。
注意到干爹那复杂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一紧,突然有一种不想听的冲动。
“佩瑶,我给你的锦绣香囊,你还带在身上吗?拿出来!”
“在。我一直带着。”虽然一直放在空间里,她只是每晚进空间练功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看两眼。之后,便一直放在那里没有动过。
难道,干爹等会儿要跟她说的事关系到那个香囊?
把手伸进衣袖内,借着衣袖的宽大,徐佩瑶 从空间拿出那个干爹从很小的时候就送给她的香囊。
“等等!”欧阳一楚突然阻止了她的手,看向旁边坐着的徐达和徐福,以及另一边的袖衣和罗衣。
“这件事,关系到佩瑶,你们都先出去。”
徐达和阿福面面相觑,站了起来。
“师父,既然是有关佩瑶的事,我是佩瑶的哥哥,如果发生了什么,我责无旁贷。”
“这事,你们还是先不要知道的为好。等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们的。现在,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徐达看向妹妹,示意佩瑶去劝说。只是,徐佩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无法平静,竟然也默认了干爹的话,不想二哥和阿福留下来。
她预感到,接下来的事对于自己来说,或许将彻底改变她今后的人生。
干爹从来没有这么严肃的看着她过。
“。。。。。。好吧,我们先出去。”看师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妹妹也满脸的凝重,徐达最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抓着还想赖着不走的阿福走了出去。随后,袖衣罗衣也转身离开,稍微走开一段距离,门神一般的守在了门口,让还想偷偷溜过去偷听的阿福只能望门兴叹,垂头丧气。
房间内,徐佩瑶暗暗呼出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
“干爹,有什么话,你说吧。”
“佩瑶,你的护身符呢,拿给干爹。”
徐佩瑶把她藏了十几年的香囊递给神情突然间充满怀念的老人。
欧阳一楚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手里的香囊,目露悲哀之色。
“佩瑶,这个香囊攸关你的身世,所以干爹才会让你一直戴在身上,不能丢了。”
“身世?干爹,我不是徐家的女儿吗,你为什么会说身世这个词?”徐佩瑶脸色变了变,身体摇晃了一下。她连忙扶住旁边的椅子,急切的看向一片惆怅之色的干爹。
“佩瑶,你不是徐家的女儿。你是我小师妹卓玉的女儿。当年,小师妹爱上了创教明王周子旺,却不想,明王误中陷阱身死,小师妹被迁怒,至此被视为不详之人。我受小师妹的委托,带着当时还在襁褓中的你杀出重围,来到了永丰乡,自从隐姓埋名,出家做了和尚。”
欧阳一楚回忆当年的事犹如昨天,历历在目。
他转过身,看向深受打击的佩瑶。
“而你,当年我把还在襁褓中的你送给了皇觉寺下的一户徐姓人家,就是你现在的父母。”
“为什么?怎么可能?我不是爹娘的女儿?不,我不相信。”然而,即使她口里说着不相信,但心里,她却是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真相一旦被揭露,以往不曾注意的事便慢慢清晰起来。
怪不得,她的长相既不像爹也不像娘,就连家里的三个兄弟,也没有一个与她有半点相似。随着渐渐长大,乡里那些说她完全不像是老徐家的女儿的话突然出现在脑海里,让她表情更是难看了几分。
以往不觉得,所以完全不在意。现在,她却觉得那些话尖锐得很,直刺她的心。
她以为,她终于有了疼爱自己的父母,护着自己的兄长,乖巧的弟弟。为此,她收敛锋芒,甘愿呆在小小的永丰乡当一个柔顺乖巧的女儿,收起她的羽翼,在一方狭窄的天地做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儿,甘愿被束缚,压抑以往的潇洒恣意,唯我独尊。
她小心的藏起自己上辈子对人的冷漠,撒娇卖痴,聪慧懂事,似天真无忧,承欢父母膝下,做他们眼里乖巧的女儿。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醒来时爹娘对她毫无保留的慈爱。
现在,干爹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的爹娘原来并不是她亲生的父母?
事情太突然,这让她如何接受?
“佩瑶,这都是真的,干爹没有骗你。你的的确确是我小师妹卓玉的女儿。”
“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这一切?既然这十几年你都没有说,为什么不再继续沉默?”
“佩瑶!”欧阳一楚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拉住佩瑶。最终,他又缩了回去,怅然一叹。
“我本来是想一辈子都不告诉你你的身世的。徐家夫妇是对很善良的人,他们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你不知道反而更好。只是,我没有想到白莲教的人会突然出现找到了我。”
徐佩瑶没有说话,唯有衣袖下遮挡住的手不由紧握。
“韩山童刘福通野心不少,他们想找到当年明王周子旺留下来的大宋遗宝。可惜,他们没有藏宝图。所以,他们才会一直不死心的想找到我,逼问藏宝图的下落。”
“藏宝图?”徐佩瑶不知道该冷笑还是好笑。
她是从来不相信藏宝图的。不管是什么藏宝图,她都不信。
这种把戏,她当年自己就玩过几手。可惜,这个世界总有那么些人看不清楚,奢求着一夜暴富。
听到佩瑶说到藏宝图,欧阳一楚以为佩瑶好奇,便拿起手里的香囊,细细拆开。
“这藏宝图是当年小师妹给我的,我把它一直放在这个香囊里。”
徐佩瑶忍不住上前,微微眯眼。
这个香囊在她手里十几年,她一直没有拆开过。只因为,香囊外层被细细的密封住,而干爹又说里面装的是他开过光的护身符。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干爹,自然相信,这里面只是干爹送给她的护身符。
却不想,原来里面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这藏宝图,跟干爹你突然决定要告诉我身世有什么联系?”
欧阳一楚动作突然顿住。
他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冷静的清冷少女,叹了一口气。
“你娘当年是白莲教的圣女,而你,长得跟你娘至少有七分相似。韩山童刘福通都见过小师妹,他们看到了你,心里肯定有猜疑。现在,他们还没有从我口里逼问出藏宝图的下落,可能会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与其让他们误导你,还不如我亲口告诉你真相。佩瑶,干爹愧对你啊。”
望着老泪纵横的干爹,徐佩瑶抬起头,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眼眶中的水汽。
“那,我娘呢?她,现在在哪里?”
汉王妃 第九十一章 心,不静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守在外面的徐达阿福等人一惊,连忙涌了上去。
看到走出去的少女神情不对,眼眶也有些红的样子。当即,阿福就嚷开了。
“姐姐,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了你,看我不去打得他。。。。。。”
徐达一巴掌拍在阿福的后脑勺上,低声训斥:“说什么呢,你想去打谁?”
里面,刚才可就师父一个人。
徐佩瑶看着面前关心她的二哥和阿福,垂下的眼睫毛轻颤。
她不是二哥的亲妹妹,也不是阿福的亲姐姐。今天突然得知的真相让她一时间有些茫然。
今后,她该如何面对爱护她的兄长和依赖她的弟弟?
如果二哥和阿福知道真相,他们又会如何想?该怎么看待自己这个妹妹和姐姐?
她的心,乱了。
“姐姐,姐姐,你要去哪里?啊,等等我啊,姐姐,都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我也去!”
看姐姐不发一语的从他们中间走过去,神情非常不对劲,阿福心下担忧,也想追上去。
这时,欧阳一楚也走了出来,看着佩瑶有些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轻声一叹。
“让她去吧,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主持,我家小姐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你到底跟小姐说了什么?”罗衣最是心直口快,也顾不得高彬主持是她家宫主的干爹,冲到高彬主持面前,语气说着说着便不善起来。
“罗衣!”袖衣虽然也很想知道,她见过宫主各种表情,淡漠的,优雅的,气定闲逸的,甚至皎洁的,冷静的,柔顺的,清雅的,唯独不曾见过宫主这样失魂落魄黯然的。在她的心里,宫主一向很坚强,也聪明,似乎什么困难都难不住她。
她弹指轻笑间,便能够想到无数的办法。
只是现在,宫主分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明明刚才,一切还好好的。
她拉回罗衣,亲自走到高彬主持的面前,神情肃穆的望着他。
“主持,宫主她。。。。。。”
“瑶儿会想明白的。给她一点时间!唉,这一切都是冤孽啊,冤孽。。。。。。”摇了摇头,高彬主持情绪低落的转身,也走了。
“主持——”
“师父——”
罗衣咬着下唇,看看宫主离开的方向,又看看高彬主持消失的地方,跺了跺脚,拉住姐姐的手。
“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我去找宫主,告诉她我今天打探到的事。说不定宫主一听,就高兴起来,忘记了烦恼呢?”
“你今天打听到了什么事,乐了一下午?”
“姐姐,你不知道吧,我们宫主这未来的夫婿老实说还真不错。在滁州着繁华的地界呆了一年,还创下这么一份大的家业,却能够冷静自持,不出去花天酒地,家里更是一个小妖精都没有。这次接到信听说我们宫主要来,更是马上放下帮里的事务转手准备房间,翻新院子。这一切,听说都是那位陈家公子不加他手亲力亲为的。”
看姐姐听得认真,罗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很欢乐的拍手:“而且啊,就在我们来的前几天,听说有几个不要脸的丫头自持有几分姿色,居然想勾引我们未来的姑爷。结果,姐姐你猜怎么着?”
“被打发了出去!”袖衣不由好笑的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妹妹。
“姐姐,你怎么知道?”
“今天常遇春来的时候无意间说起过。”
“那个黑蛮子什么时候来过?我怎么不知道?”罗衣惊讶。
“你那个时候不在。就是上午的时候!”
“上午?那岂不是说,宫主也知道了。”
“自然。”
罗衣不由泄了气:“宫主都知道了,我还想亲自告诉宫主这件事呢。”
提到宫主,两人都不由沉默起来。
到底,高彬主持跟宫主说了什么,以至于宫主会如此神思恍惚?难道,是高彬主持不同意宫主嫁给陈家公子?
想到高彬主持那位法号太和的关门弟子,袖衣罗衣觉得她们真相了。
既如此,两姐妹对视一眼,这件事还是交给事情的另外一位当事人去想办法吧。想娶她们宫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
春至的夜,不似白天的明媚温和,温度降了下来,依然还有几分冷意。
花园的凉亭里,少女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任由夜风习习,吹拂起她的长发与衣摆。
阿福躲在不远处的花丛中,借着面前的花枝遮挡,探头探脑。
姐姐在想什么呢,连他都没有发现。这在以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都怪高斌主持!他才刚刚回来,明明姐姐很高兴的,结果。。。。。。
早知道,刚才他就应该偷偷去偷听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蹲在这里束手无策,连原因都不知道。
无意间的摧残着面前怒放的鲜红,少年扯着花瓣,咬着手指。
不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慢慢靠近。阿福好奇的伸出脑袋只看一眼,眼睛便亮了起来。
是陈三哥哥!
陈友谅刚刚结束入教仪式回来,整张脸沉着,紧蹙着眉头。他看似自然的捂住自己的左臂,身后是同样动作的张氏兄弟。一行人深夜穿过长长的走廊,身上黑色的衣服让他们几乎完全融入夜色中。
本想在安寝前最后一次去佩瑶妹妹的院子看看,看看佩瑶妹妹是否就寝。不想,他经过通向瑶光院前的花园时,无意间的一侧目,居然看见佩瑶妹妹就坐在花园的亭子里,一个人静静的想着心事的模样。
陈友谅停下脚步,轻轻挥手退身后的张氏兄弟。
想了一下,他慢慢走过去。
“佩瑶妹妹,你怎么坐在这儿?这么晚了,有心事?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那些伺候你的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连主子都照顾不周,要她们何用?明个儿,我都发卖了她们,重新挑选一批好的过来。”
徐佩瑶没想到陈友谅会来,脸上一惊。她稍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