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尽头(一、二部+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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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尽头(一、二部+番外)-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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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少女靠着柱子,望着眼前的人发出嗬嗬的吼声,像疯了一样攻击一只鸟。背后祭司们的咒语丝毫没有被打断,他们仿佛没有发现这边的异状,仍旧专心地做着自己的工作。稳定而又节奏的咒语在这个时候反而大了一些似的,填满了整个椭圆形大厅。

  这个时候,几次都没有扑中黑鹰的男人吃力地停下来,他喘着粗气,把愤怒的目光移向天顶下的人。屋角的火光照着他的脸,让旁边的少女清楚地看到,那张原本英俊的脸竟然出现了黑色的斑块儿,就从耳边向整个面颊扩散,甚至那双天空般的蓝眼睛也变成了紫色!

  “都是你们搞出来的!”原本优美的男声此刻阴森得像来自地狱,“都是你们……”

  金发的少女脸色变得苍白,她浑身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嘴巴,却还是忍不住尖叫起来。





  五 前夜



  一个生长在宫廷中的少女,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死亡与无常的少女,现在她几乎是快要崩溃地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变异。

  布鲁哈林大公原本俊美明朗的面孔在一瞬间转换成了诡异狰狞的模样,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疯狂的杀意,双手慢慢长出锋利坚硬的指甲,那修长的身体也弓下来,如同蓄势待发的狼!接着他突然大吼一声,猛地朝天顶下的人们扑去,还不到一刻钟,惊愕的教士们就如同脆弱的麦秆一样被扫到了一边,剩下的浑身发抖,瘫在地上。他冲到了白垩图案的中央,盯住了坐在地上的“诱饵”。

  这时黑发的游吟诗人睁开双眼,飞快地抽出长剑,“锵”的一声挡住了抓向自己咽喉的利爪。

  “终于现形了吗?”克里欧?伊士拉低声说道,银灰色的眸子冰冷地看着面前的怪物。

  布鲁哈林大公的喉咙里喘着粗气,甩开利刃抓住了男人的肩膀,一下子把他按倒在地上。游吟诗人转动手腕,剑尖斜斜地刺向那布满黑斑的脸。然而被攻击的对象却敏捷地张开嘴,吐出一条猩红的绳子缠住了逼近的长剑。

  克里欧大叫起来:“菲弥洛斯,快!他的舌头!”

  一直默默注视着这场打斗的黑鹰夹着雾气像箭一样射向了布鲁哈林大公,一道蓝色的弧光掠过后,红绳断开了。棕发的青年哀号着倒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嘴不停地打滚,好像非常痛苦。

  黑鹰化成人形落到地上,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地上翻滚的人:“不过是个如此低能的家伙,用得着花这么多心思吗?”

  游吟诗人喘着气站起来,没有理会男人尖刻的话。他缓缓走近布鲁哈林大公观察了一会儿,抽出他的腰带想捆住受伤的人。不料,此刻那双利爪却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狠命地把他拉到在地。

  “蠢货!”菲弥洛斯怒斥了一声,闪电般地朝青年贵族的脖子射出蓝色弧光。

  “不!”克里欧来不及阻拦,情急之下竟用剑横挡住飞来的凶器。弧光无声无息地切断了那柄剑,又削掉了抵在剑上的那只手,最后没入了长袍下的纤细身体。

  血像喷泉一样从断开的伤口洒出来,身材高大的男人霎时间皱起了眉头!

  “你果然还是这么不正常!”他一面骂道,一面冲上去狠狠给了布鲁哈林大公一下,把他打昏过去,然后用衣服裹住了游吟诗人的断腕,“主人,保护一只妖魔很有趣吗?”

  克里欧?伊士拉原本白皙的面孔此刻如同石膏一样毫无血色,他拾起那只手,攥在掌心里,然后把目光投向远处那个瘫软在地上的那个少女,勉强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好了,没有事了,殿下……请您放心吧……”

  可怜的米亚尔亲王控制不了自己的嗓子,发出了悲惨的哀鸣。

  王宫里非常热闹,侍卫和仆人们在贾迈斯夫人的带领下已经把“狂欢之夜”的一切都安排得非常完美了。对百姓开放的地方布置得非常漂亮,特别是四边形的舞台,摆满了刚刚盛开的雪绒花和小巧的石雕光轮。花岗岩的地板用雪水洗刷过,非常干净,可以让观看节目的人直接坐下去而不当心弄脏了衣服,每隔一段距离还有炭火的炉子可以取暖。所有的人都能享受到“开山祭”给他们带来的希望,他们憧憬着来年的丰收。

  然而,劳动中的人们都没有觉察到在偏远的椭圆形大厅中那阴寒凝重的气氛,他们全都沉浸在期盼与祈祷中,不知道他们的王此刻在经历着恐惧与痛苦,承受着从未有过的煎熬。

  被打伤的教士们大部分已经可以站起来了,他们有些是被青年贵族的利爪伤到了筋骨,但更多的却是由于仪式被突然打断而遭到了法力的反弹。教士们帮助游吟诗人和黑衣男子把昏迷的布鲁哈林大公捆得结结实实的,然后才担忧地看着抱住膝盖蜷缩在阴影中的米亚尔亲王。

  费莫拉德祭司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转过脸望着靠在另一个角落里的克里欧?伊士拉。游吟诗人裹着长袍被那个高大的黑衣男人抱在怀里,好像浑身都没有力气,他的脸因为失血而显得更加纤瘦,那断了的手也藏在衣服下面,一动也不动。

  老教士注意到那个淡金色头发的男人,观察着他额头上的十字伤,那伤痕让他觉得仿佛在什么地方读到过有些类似的记录;能够发出利刃一样的蓝色弧光,这可不是普通的术士能做到的,而且自己还看到了他从黑鹰化为人形的过程,这种种迹象让经验丰富的老教士不由得往一个非常不可能的方向猜测。

  “伊士拉先生,”他慢慢走向游吟诗人,“您不要紧吧?”

  “多谢您的关心……我……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克里欧?伊士拉微笑着说。

  老祭司扫了一眼护着他的男人,后者根本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怀里虚弱的伤员。

  “伊士拉先生,”老祭司又尝试问道,“现在可不可以向我们介绍您的朋友,他非常英勇,他救了我们大家。”

  克里欧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当然可以,阁下,他是菲弥洛斯……我的……我的……”

  “奴仆。”高大的男人一点也不回避地说出了那个词,然后又嘲弄似的看着怀里的游吟诗人,“何必这么吞吞吐吐呢,主人,一切都是事实啊。”

  “冒昧地问一句,你也是妖魔吗?”老教士抬起头直接对上了菲弥洛斯黑色的双眼,“你能变化形体,还能使用光刃,这是连高级祭司都做不到的。”

  男人耸耸肩:“果然是经过正经魔法学习的人物啊,说得一点也没错。”

  “你叫伊士拉先生为‘主人’,难道你是被他捕捉到的吗——”

  “阁下! ”原本无力的黑发男子此刻有些不悦地打断了这个问题,“请不要再说了。”

  费莫拉德祭司诧异地望着他,更加直接地问道:“伊士拉先生,你说你没有法力,却能捕捉妖魔,这太奇怪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游吟诗人侧过脸,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现在我的身份不是重点,阁下,您应该多为现在的局面考虑。亲王殿下需要您的帮助……”

  老教士没有被他的提议打动,却也没有再开口,只是用睿智的眼睛看了看面前的人,然后微微颔首:“请不要责怪我,伊士拉先生,现在我不希望您还有什么隐瞒——妖魔离我们太近了。”

  “我并非一定要隐瞒,只不过您不知道或许更好。”

  老教士终于不再多说,摇摇头走向了低声啜泣的米亚尔亲王。他的离去让克里欧?伊士拉喘了一口气,把脸靠在身后那人的胸口上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你的戒心还是那样重啊,主人。”菲弥洛斯在游吟诗人耳边低沉地笑了,“嘴巴这么严,是因为在担心别人会害你吗?”

  克里欧紧闭着双眼,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

  “不要太过分了,要知道,人类的疑心是很重的。如果你把自己搞得太神秘,那他们很快也会开始怀疑你……”

  “够了。”克里欧阻止了黑衣男人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勉强起身子,然后脱离了那双保护的手臂站起来。

  “怎么?那么快就好了吗?”有淡金色头发的男人也没有生气,只是轻轻拉开他的长袍:在宽大的袖子里,那只断掉的手已经完好无损地长在了原位,没有一点伤痕,仿佛刚才鲜血四溅的伤害根本就没有存在。

  男人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看来你的愈合能力是越来越好了,主人,是因为年纪越来越大的关系吗?”

  “别说废话了。”游吟诗人了冷冷地甩开身后的那个人,“现在眼前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呢。”

  他拖着缓慢的步子朝米亚尔亲王和祭司们走过去,不再回头,当然也没有发现那双黑色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最后眼睛的主人狠狠地啐了一口,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椭圆形大厅里的火光很亮,却照不到呆坐在地上的米亚尔亲王,这个少女美丽活泼的脸被一片悲惨的泪水淹没了,她宝石般湛蓝的眼睛毫无神采地望着地上,几乎没有理会所有的人的安慰和规劝。克里欧?伊士拉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因为震惊和伤心而变得如同木偶一样的可怜的少女。

  “殿下现在什么也不愿意听,她一直在哭。”费莫拉德祭司无可奈何朝游吟诗人摊开了双手,“她实在是太难过了,她才十七岁啊……”

  “阁下,请让我来劝劝殿下吧,我想我能说服她坚强起来,”克里欧银灰色的眸子诚挚地望着老教士,“我只需要一会儿,就一会尔,我保证。请让我们单独在谈谈吧。”

  “我想只要对殿下有好处,一切都没有问题。只是——”老教士严肃地看了看地上昏迷着的布鲁哈林大公,“——有那么危险的妖魔在这里,我很担心会有意外。”

  “您多虑了,阁下。我的……菲弥洛斯会保护我们,您知道他可以做到。”

  他举出的理由能够说服老祭司,后者看着面临崩溃的女王,还是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于是他让没有负伤的教士们搀扶着自己的同伴陆陆续续地走了出去。宽阔的椭圆形大厅里又安静下来。

  黑发的游吟诗人在全身颤抖的少女旁边坐了下来,把七弦琴放到地上,撩起了衣袖,露出已经复原的手腕。

  “虽然知道您现在不会有空来为我的伤势担心,可我还是必须告诉您,殿下,我现在没事了。”

  米亚尔亲王抬起红肿的眼睛,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人。

  克里欧?伊士拉把衣袖放了下去,淡淡地笑了:“我是一个愈合能力很强的人,再重的伤势也可以痊愈,但有的却是永远那样鲜血淋漓,比如——失去亲人的伤痛。”

  金发的少女看了看昏迷的青年贵族,玫瑰色的嘴唇上咬出了殷红的血丝,她的手紧紧抓着胳膊,指甲几乎快陷进肌肉里去了。

  “殿下,很明显,布鲁哈林大公是在来这里的路上遇到了妖魔,也许就是在他自己说的法比海尔村。库露在那里吃了人,也伤害了他。这样的怪物最擅长的就是窃取人类的肉体,它们每一次的成长进化都是建立在侵占别人身体的基础上。所以,现在的布鲁哈林大公已经和库露合二为一了——”

  “别说了!”少女惊叫起来,捂住了耳朵。

  “殿下……我的父亲、母亲、未婚妻,还有5000多名族人,也全都是被妖魔杀死的。”

  用淡到无味的语气说出这样血淋淋的事实,让原本哭泣的弗拉也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克里欧像雕像一般平静的侧脸,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殿下,您很爱大公殿下,是吧?”游吟诗人用手轻轻地理了理少女鬓边散乱的头发,他脸上的神情让弗拉想起了远在都城的兄长。

  “……爱他,我当然爱他……阿斯那……我一直盼望着跟他举行婚礼……”

  “那么您的子民呢?您也爱他们吗?”银灰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温暖的光芒,“我记得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您装成男孩子在人群中看他们的生活,您甚至还在吃碳烧鹿肉。您还记得他们的表情吗?他们都很快乐,很满足。这里的人民在期盼来年的生活,每年他们都这样盼望着得到丰收。祖父、父亲、儿子、孙子……他们每一代人都会这样期盼下去。您应该自豪,因为是这些人全部是在您的领地生活。”

  少女蓝色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面前的人。

  “身为一个王,最自豪的事情就是能让自己的人民幸福地生活,殿下,您也一定这样认为吧。”

  “我一直在……为此努力……”

  “是的。现在看起来您做得很好,那么请不要停止……您的人民正在从阿卡罗亚的各个角落朝这里赶来,他们在祝福来年的生活,他们也在歌颂您,不要让他们失望!这是您的责任!”

  少女把头埋在双手中,哭叫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阿斯那……他……他死了!”

  “殿下!”游吟诗人托起了少女的脸庞,“如果您不能振作,那他才会真正死去的!”

  弗拉迷惑地看着他。

  “您必须做好接下来的一切,否则整个阿卡罗亚会陷入混乱!它是您和大公殿下的王国,是你们的国家,如果你放弃它,那么……那么您会失去一切!您可以悲痛,但是不要逃避您的责任!如果……如果……”克里欧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如果有一天您不能再尽这个责任了,那么您会比现在更加痛苦……”

  他的话似乎打动了一直蜷缩在地板上的少女,弗拉长久地看着他,然后又把目光移到自己深爱的男人脸上,最终她狠狠地推开了克里欧,用力擦掉眼睛里涌出的泪珠,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游吟诗人注视着这个纤细的身影蹒跚走向大门,在门口站住了。

  “伊士拉先生,”她问道,“告诉我,阿斯那真的……变成妖魔了吗?”

  游吟诗人摇摇头:“他现在几乎是个妖魔了,除非能把库露从他的体内重新分离——可是没有人成功过。”

  少女的背影在发抖,可是她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然后头也不回地、坚定地说道:

  “我不放弃我的王国……我也不会放弃他!”






  六 结束与开始



  沉重、坚硬的木门在米亚尔亲王走出去后,被哐啷一声关上了。

  克里欧。伊士拉觉得自己的心随着巨响猛跳了一下,然后突然感到了一阵轻微的放松,他垂下头,抚摸着自己的手腕闭上了眼睛。

  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他的双臂环抱在一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让游吟诗人觉得奇怪……突然间没有听到熟悉的讽刺还真是不习惯啊。

  “想不到你连这些都告诉她了。”菲弥洛斯的声音异常低沉,他黑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两簇阴暗的火苗,“主人,两百年了……您从没有给任何人说过自己的故事……”

  克里欧转过了头:“那是……因为没有遇到必须这样做的情况。”

  “是吗?”带着十字伤痕的男人在他跟前站住了,“看起来这位女王的遭遇让您触景生情了。为什么不干脆地把您的底细和盘托出呢,或许她会更加信任您,这可以让您有机会去进一步探听骸卵的下落!”

  “闭嘴!”游吟诗人突然愤怒地站起来,“我做的一切不是都为了它!”

  尖利的声音划破椭圆形大厅的寂静,回音在空荡荡的天顶下飘过。

  克里欧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直直地盯着面前这个男人,最后转身合上眼睛:“菲弥洛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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