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定带阻拦住时，周之维才匆匆忙拖鞋走进去制止他解开固定带，问他，“衣服会穿吗？”
它移动目光的速度很慢，周之维可以看清它的眼里没有一丝温暖与感情，是机械特有的冰冷目光？“会。”
“那你等等。”周之维把装着衣服的手提袋丢在人型机身边，转身建议应雅先去房间，他会在这看着这台机械。
应雅点了点头，毕竟周之维还是自己男友，虽然对方只是个人型机，再说这人型机是她的，主人的称谓是自己，来日方长，这么想着的她指指自己房间，“那我先去房间等会，基诺穿完了叫我出来。”
诧异女友这么快就给人取好了名，周之维没多问，只是应下来让她放心，应雅才动身回到自己房间。
看着那扇门关上，周之维才俯视着人型机，“你可以穿了。”
基诺动手解开最粗的那根固定带，周之维这才发现对方的左手腕有一圈不知是故意还是缺了合金补上去的很明显的青色，它的手骨节分明，造物主——或者说是基诺的发明家，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放在了它的身上，所以显得那手腕微不足道，只可惜人型机终究是人型机，周之维刚想感叹，基诺那明显的身下之物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眼前。
这具身体的确是应该被称之为完美，无论是脸庞的设计还是机体的柔和，无疑是周之维见过的最棒的人型机，可是，为什么这个人型机身下有大屌？！这不合常理吧？！
在人型机的最初设定中，下半身的生殖器官男女皆有，可是第一批发售的人型机中有人运用外貌靓丽的人型机来进行淫娼活动，正是抓住了Z国明面禁止法律的漏洞，在被挖掘出来后，首批人型机被回收，往后的人型机下半身皆是普通的素体结构。
这个人型机，该不会就是首批中漏掉没能回收的机器吧？
但就算知道了，他也不能强迫着应雅把人型机上交给国家，只能看着他像是一个刚学会穿衣的小孩动作缓慢而笨拙地套上内裤长裤，上衣套住却卡在头顶而把衣服直接拉下来。
周之维都忍不住笑了，他好心地拽住衣服肩两侧往下一拉，那头栗色的头发翘起，它的目光如死物直直往前看，正盯周之维的头顶，随后才把眼珠往下看。
这缓慢的反应，是初代机太久没开启而机械内部生锈或程序迟钝了吗？
基诺的手抬起来，指着周之维，问，“没了？”
现在是春季，周之维穿了一件T恤，外面套了一件中袖格衬，而手提袋中只有上衣下裤，自然没有外套，“这是你的衣服，这个，”他拉着自己的衬衫，说道，“是我的衣服，所以你就穿这么多，不用学我。”
人型机看着他的手放下，竖起一根手指的手放松，伸向前直接抓住了周之维刚刚拉着衬衫的地方，周之维没能躲开，看着基诺语句仿佛不协调地吐出，“你、的。”周之维觉得莫名其妙，随后基诺又松开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服，说，“我、的。”
这初代机肯定抢不走他女朋友，周之维下了定论，然后趁基诺还没有跟应雅定下主仆程序前，轻声地对基诺下了死命令：“你绝对不能在应雅面前脱光，绝对不能。”
基诺平淡无波的眼神看向他，瞳中似有电流划过，它很流畅地重复了周之维的话，随后又改掉主语重复了一遍。
周之维静静地等了一分钟，基诺身体内部在运作的声音才安静下来，看来这程序时初代机就已经存在了的，他转身去敲应雅房间的门，“小雅，你可以出来了。”
他听到应雅走过木质地板的踢踏声，把手扭动，应雅把门推开，“好啦？”她迫不及待地看向站在客厅中等待命令的基诺，不由小声说道，“呀，真帅。”
“去下主仆程序吧，”周之维跟着应雅又走近基诺，调侃道，“这样他就不会被别人拐跑了。”
虽然不知道初代机的程序是不是跟现在不同，但周之维提出的方式让应雅一步步成为了基诺名义上的主人。
——可是，周之维和应雅都不知道，那并没有什么用。
应雅看起来很高兴，那就已经让周之维很满足了，区区一个拥有样貌的人型机，怎么能和真实的、有血有肉有情义的他比呢，他该小心的，是那些追求应雅无果而死不放弃的男性才对。
与应雅道别后，他心情愉悦地回到家，却看到了令他脸色下沉的男人。
男人站在车边吸烟，将近五十的他面上有些皱纹，可却保养的很好，他斜靠着车身，烟雾含在口腔缓慢吐出，在远远看见周之维走近时，他知道周之维不喜欢烟味，很快就把烟掐灭，丢进了跟随在他身边的男性人型机口中，人型机面目冷清，目光无神，没有一点犹豫地把烟蒂吞下，“回来这么迟？”
“送女朋友回家。”周之维实在不想见到这个男人，简短的几个字交代完毕后，开了门，也不等对方说什么就直接把人关在了门外。
站在车边的人没能跟周之维说上什么话，就算被甩在门外了也只是叹了口气，周之维从二楼的窗户看到他钻进车里，人型机也跟着钻进后座，悬浮车很快升空，贴上道路，消失在交错的空路中。
周之维虽然不想认，但这个男人，的的确确是他生身父亲，在二十二年前提供了一颗精子的造人者。
☆、3
周之维觉得不对劲，还是他大一室友跟他说的一句话，对方说，“你是怎么跟应雅相处的？人整个心全在你身上，就连上课被点名也没意识到呢！”
不对劲，奇奇怪怪的不对劲。
应雅很注重面子，这从周之维开始一点点了解她时发觉的，她不会因为半毫错误而丢弃最为华丽的表面，虽然衣服穿着并不是什么贵重的品牌，可跟随时尚的搭配一点都不落后，上着不迟到不早退的大学，每节选修课必到，期末成绩数一数二，跟所有人任课老师都熟识，这才是应雅。
而这个应雅却在必修课上走神，这么一点小事搭在完美系花的身上，自然是瞬间传遍了整间学院。
面对曾室友的调侃，周之维只能回应一个有些牵强的笑容，手听上显示应雅的名字，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他跟应雅明明是每天都见面，他这个她身边的男朋友竟然什么都没察觉，周之维自嘲想，真是愧对蛔虫二字。
——他打算周末去应雅家里拜访，一个惊喜？对他来说是，对应雅来说，那就不太一定了。
* * *
或许应该先通知她一声的，周之维在按六次门铃等待了足足有半小时后，唾弃自己，就不应该玩什么惊喜，他放弃了拨打应雅的手听，决定当做今天这事没有发生过地走回去。
然而一转身，正巧就撞见了回来的应雅，以及她挽着的那个人型机。
两个人愣在了原地，应雅“呀”了一声，心虚般地快速把手缩回来，迟钝了三四秒后才开始找包里的匙扣，眼神不太敢往周之维身上瞧，口中却问着，“你怎么来啦？”语气没有丝毫惊慌。
“我……路过，”周之维感觉喉咙发干，他不想多说什么，也不想看那个人型机一眼，“就顺道来看看你，看来你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这话他也不想再呆下去，绕过两人，脚步交替地飞快，生怕应雅会出声留下他一样。
本来觉得不会担心的事偏偏就发生了，像是当初他认为一切的生活都会照常过下去，突如其来的意外却夺走了抚摸着他的儿时温暖那样。
应雅很快就抚平了周之维的疑心，她邀请周之维同居——就算那只是她作为交换生不在的一个月看家的借口，但他并不介意，因为他很快就会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型机能抓住应雅的心，并且他会知道初代机的不同，或许让对方出点意外，然后让这个初代机乖乖被回收。
周之维可不是像表面那样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就算因为母亲逝世而收敛，他骨子里那永远叛逆的因子也不会就此散去。
接受了应雅拒绝他送她的事实，周之维手里握着应雅交给他的钥匙，笑得看起来有点阴险。
他打开门，搬动带来的一个行李箱，走到临时整理出的一个客房，推门而入，站在房内的就是那个人型机，基诺。
对于基诺出现在自己房内他并没有觉得特别惊奇，毕竟这小公寓就那么大，除了应雅房间、客厅和厨房外，就是这个被堆了一些杂物的客房兼储藏室，应雅房门已经上了锁，他也不会无缘无故进她房间偷看些什么，基诺没在外面，肯定就会是在这个房间内了，他可不会认为好面子的小雅会让人型机进入她的房间陪她一起睡，在她还有一个表面上男朋友的情况下。
就是睡也睡这个房间，周之维看着那个跟他临时的床成平行处于打开状的箱盒，觉得半夜如果被尿憋醒估计要床单第二天就得洗了，但他又不能更改应雅给基诺设定的程序，只好接受这个她没告诉自己的场面。
“基诺，你说说应雅给你每天的日程安排是什么。”周之维用比较直接的话来命令人型机，只有这样才不会被躲过一些暗藏的设定，他把行李箱横放，按下密码打开箱子。
基诺现在的反应速度的确已经趋向于一个正常的人类，周之维诧异的是对方连说话都已经特别顺溜，而且还会问出问题，“她并没有给我特别的安排，制作三餐与普通清洁，那个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周之维把盒子拿出来放到一边桌子的空白处，“只是我的一个小爱好，你别多问有的没的，”他拿出了牙刷与毛巾，递给基诺，“帮我拿到浴室。”
基诺先是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东西，而后又问，“你要洗澡吗？”
周之维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小雅会这个时候洗澡？”
人型机不开口了，估计是涉及到隐私让它闭嘴了吧，周之维这么猜测着，拿好沐浴液后就合上行李箱，把刚刚交给基诺的东西反夺过来，这人型机不动他不会自己去吗？他又不是没手没脚！
才在应雅这单身公寓住了一周不到，他就有点难以忍受。
周之维原本是想先住一周看看这基诺的基本程序是怎样子的，毕竟白天他要去上课，只有晚上才回来，结果他还没有做什么，对方反而像是针对性地对他要做些什么。
他第一次使用应雅住处的浴室时，出于男性心理偷偷地使用了应雅的沐浴液，并在清洁后进入了浴缸，进入刹那温热的水就迅速包裹住他，并且因为他的进入，浴缸的水满到溢出，漫过边缘的温水顺着地心引力砸在小块瓷砖地上，往下水道口流动，他才刚发出一声叹，结果人型机基诺忽然就推门而入，两人眼就这么对上，加上周之维心里有点虚，更是被吓了好大一跳。
“打扫卫生间时刻。”基诺吐出这几个字眼，也不继续看对方，直接就拿起放在洗漱台下方的清洁剂，走到周之维身边蹲下，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妙，就看见基诺打开清洁剂的盖子，喷头对准浴缸就喷。
周之维怎么可能傻傻呆在里面被浸泡！他快速从浴缸里蹿出来，身上带动水溅到了基诺的长裤脚踝与衣服下摆处，基诺停了手中的动作，侧过头看他，恰巧看到周之维他所能看到的平行视野范围，虽然只是一晃而过，却能被他记录在程序里。周之维拉过放在一旁的浴巾把自己不应该露出的地方阻挡在布料内，虽然对方是个人型机，可他又不像他父亲，身为一个人该有的羞耻还是会有的。
基诺目光向上，从腹部移动到面庞，肌肤上滑落的水珠与因蹦跳而不断起伏的胸膛，周之维刚刚洗过头发，他的发梢还在滴水，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刚出浴的美男子，但这个美男子却面色不善，“我门都锁了，你怎么进来的？！”
“我有家里除了小雅房间外所有的开锁权利，”基诺看起来一点都没被这个画面所吸引，他冷静地用那特有的声音回答，“这个时间是清洗浴室时间，我希望你能在这段时间之前清洗过身体并且把卫生间空出来。”
周之维被基诺一板一眼的话噎到，怪十一点洗澡的他咯？他被气到，食指晃动好几下还是收了回来，转动手腕一把扯下挂在巾架上的毛巾，随便搓了搓头发后挂在脖子上，嘴里嘟囔着，“算你狠！”原本打算走出浴室的他又回过身狠狠道，“你等着！”
基诺看着他把门使劲关上，才回过头放掉还散着热气的水，温暖的水划过他的指尖进入下水道，他站起身，看向身后的镜子，镜子那边，显示的是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这件事一次也就算了，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次一次真是让周之维简直咬牙切齿。
洗衣服的时候基诺会出现看着他洗，盯到他洗完，周之维被看得莫名其妙，问基诺什么事，这个人型机却只是盯着他看，看得周之维都要怀疑这机器是不是老化坏掉了；做饭的时候也要跑来看着他，还会建议周之维应该放什么调料放多少才健康，说了几次周之维简直就想对他丢锅，我他妈的就是口味重不行吗？！
区区几个晚上就让周之维更加厌恶基诺这个人型机，好不容易熬到周六，他实在是在公寓里呆不下去，准备出门自个儿溜达，没有女朋友他还有好基友啊！
“你要出门？”基诺又绕到周之维身后刷存在感，“什么时候回来？”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而且感觉特别别扭？周之维站起身回过头，看见基诺直愣愣的眼神，原本想说出的脏话卡在喉咙，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幼稚，竟然会跟个人型机计较这长短，随后他很少见地用对应雅的好脾气对基诺说道，“最起码要七八点才会回来，你不用做饭了，别再问，我走了。”
周之维把门关好并且反锁，收好匙扣，头也不回地走了。
结果回来的很早。
原因只有一个，接到了应雅的电话，被呵斥怎么可以放基诺一个人在家，被拿捏着分手的威胁周之维只好赔笑说自己马上就回家，到家的时候才四点不到。
开门后，小巧的客厅不见基诺的身影，周之维先锁好门脱了鞋，匆匆走到自己房间打开门，“基诺，你在——你在干什么？！”
在房间里的基诺，像是突然静止般停住了张嘴的动作，它回头看周之维，而它手指捏着的，是它手边处于打开状态的周之维那宝贝盒子里面的收藏品。
这人型机，偷他的储存记忆卡？！
☆、4
周之维有个怪癖，他喜欢收藏一些外形奇特的小型储存卡和记忆卡，就算里面是空的，他还是会把那枚摸得爱不释手的卡放进一个写着什么时候哪里得到的小纸袋，然后再放入已有近十年历史的盒子里，并且按照颜色分别排列放置，说他强迫症也好，可他就是爱着这些空壳玩意儿。周之维也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他也已经忘记为什么会去收集记忆卡，或许这在刚开始只是一个普通爱好，久了就变成了他的习惯。
每张卡的形状不同，周之维收集的很多，他不可能记着所有的卡在哪个小纸袋里，如果要是被打乱了，估计他也要跟人拼命，但基诺要吞下的那张纯白色的卡，无论是何时还是何地，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白色卡之前的第一排有些有纸袋而有些没有，那是一个惨痛的回忆，那时他的母亲还在世，周之维还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初中二年级小混混，每天逃课打架半点不缺，还学会抽烟喝酒摸妓、女屁股，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知道底限，他知道这个年龄的他不能接触什么，但母亲依旧是为他操碎了心，希望他能好好学习甚至威胁他如果还出去跟那些狐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