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游戏又输了。”林彦吉不想让小白看到那份资料,装作不经意地将文件袋压在鼠标下面去了。
小白狐狸跳上林彦吉的膝盖,蜷了身子闭上眼,喃喃道:“老大,是你说的,没钱收的事绝不做的哦。”
林彦吉低头,刚要反驳什么,小白狐狸已经打起了呼噜,林彦吉无奈地笑笑,心里有了决定。
两天后,市警局重案一组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称田向军14年前将一个女婴卖给了同村的孤户,信里详细地记录了那女婴的姓名、出生年月,以及她现在的父亲的姓名。
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封匿名信寄来,也不知道寄信人的目的是什么,夏许唯却感到了这和杀婴案有一定的关系,杀婴案的重点怀疑对象他们已经锁定田向军和陈招娣,而这封信所指的贩卖婴儿的人也是田向军。
夏许唯决定亲自到C县田家沟走一趟,在此之前,他还有三件事要办。
蒲晓敏不负众望地带回了田向军、陈招娣以及石英妹的指纹以及毛发,鉴定结果出来后所有人都惊呆了,婴儿尸体上的指纹是陈招娣的,DNA鉴定结果则显示婴儿是田向军和石英妹的亲生骨肉。
之前查看的天网监控里,埋尸的是个男人的身影,现已可以肯定,埋尸人是田向军,那么杀婴的主谋难道真的是陈招娣?
陈雄和毛赞那边一无所获,市内各大小医院他们都跑了去,结果都没有关于石英妹的检查记录,不过如今这也已经不再重要,孩子的DNA鉴定结果已经证实了,那女婴的尸体确实属于石英妹一家。
林彦吉的调查资料绝无可疑,他是土生土长的Y市人,父母在十年前意外身故,由于他家的亲戚都在外地或移民国外,自那以后,林彦吉便一人生活,身边偶尔有个白衣少年跟着,但那白衣少年的资料却是完全空白,即无姓名也无来历。
夏许唯将林彦吉的资料放到一旁,吩咐属下:“阿毛,大雄,你们去申请拘捕令,即刻抓人。晓敏和小张跟我去C县,阿明监视林彦吉的动向。”
陈雄不解地问:“队长,为啥还要监视林彦吉?他和这案子真有关系?”
“我只是不想再有人以怪力乱神之事出来捣乱。”夏许唯叮嘱宋明慧,“他一有异动就给我带回来关上24小时!”
宋明慧面露难色:“我用什么理由请他回来呢?”
“协助调查。”
来到田家沟,夏许唯一行的在县民警的协助下非常顺利地找到了匿名信中所提的田向红,这是个五六十岁的干瘦老汉,长年的农业劳动使得他皮肤黝黑发亮,脸上皱纹深重,早已接到村支书通知的他,一见夏许唯一行来到,便将人迎进了屋里。
简陋的砖瓦房里,连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几人只能坐在木板钉成的条凳上。
“你女儿呢?”夏许唯开门见山地问道。
田向红眼里闪过一丝惊恐,焦躁不安地搓着手说:“她、她去上学了。”突然跪到夏许唯面前,“警官,求求你们,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孩子知道。”
夏许唯朝蒲晓敏使了个眼色,蒲晓敏上前拉田向红起来:“大叔,您别这样,我们来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没说要带走你的女儿,放心吧。”
“真的?你们不会带走她?”田向红像抓住根救命稻草般握着蒲晓敏的手恳切地问道,顺势缓缓站起来重新坐下。
“放心吧,我们只是想了解下田向军的情况,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蒲晓敏说。
田向红像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将十四年前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田家沟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交通不便,经济发展不起来,这里的村民并不富足,也因此,这里的成年男子很难娶到媳妇,特别是在十几二十年前,这样的情况更加严重,当时田向红已经年近40,还是孤单一人,已经没了娶妻生子的念想,突然一天晚上,堂弟田向军抱了个婴儿来,问他要不要,田向红虽已没了娶妻生子的想法,但如果能有个孩子在膝下,将来老了也有个念想,自然大喜过望,但他也怕这孩子来历不明,有什么隐疾,田向军却向他坦露,孩子是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和田向红多少也有些血缘,而且保证自己以后绝不会来认回孩子。
田向红从小看着田向军长大,当然知道这个堂弟的想法,他一心想要的是儿子,好为他老田家后续香灯,而这个孩子是个女婴,当下明白了堂弟的用心,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田向红还是让田向军当场立下了字据,并将家中仅有的两百块钱给了田向军。
田向红说完,从睡房里翻出了压在箱子底下一个铁盒子装着的纸条,交给夏许唯。
纸条上写着:我田向军,自愿将女儿过续给田向红,绝无反悔,此生也绝不与此女相认。
纸条下面还有田向军的签名和手指印。
夏许唯将纸条交给蒲晓敏:“大叔,这纸条我们先帮你保管一阵,等案子了结后再还你。”
田向红又紧张起来:“你们不会反悔吧?甜甜可是我的女儿,谁也不能跟我抢!”
“放心吧,你已经抚养了她十四年,没人能从你身边抢走她的。”夏许唯说。
田向红又略略放下心来,突然又问:“向军这是犯了什么事吗?”
“他涉嫌杀……”张闫刚一开口,就被夏许唯瞪了回去。
夏许唯笑着对田向红说:“他涉嫌贩卖婴儿,我们正在取证,谢谢你协助调查。”
“贩卖婴儿?甜甜是他过续给我的,不是卖的啊……”田向红急忙辩解说。
蒲晓敏又一番劝解,田向红才冷静下来,为了确保自己的女儿真的不会被带走,配合地在房间里找了几根女儿的头发,交给夏许唯,又一路将人送到村口,还在不停地请求夏许唯他们保证不会抢走他的女儿。
“队长,要是真的像田向红说的那样,那他那个女儿以后会怎么样?”回去的路上,蒲晓敏忍不住问夏许唯,她看得出田向红是真的爱自己的养女的。
“根据现有的法律规定,如果证实那孩子不是田向红的,田向军和陈招娣又身负杀婴罪的话,那孩子应该会交由福利院照看。”张闫推了推眼镜说。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这不是要了田向红的命吗?”蒲晓敏不满地嘟囔道。
“我也是依法直说,办案本来就不能讲个人私情。”张闫红了脸辩解道。
“你……”蒲晓敏被他气得没法,直瞪着他。
“好了好了,你俩别争了。”夏许唯从车窗外转回视线,“我们现在的责任是找出杀婴案的真凶,其他的事,将来交给相关部门处理就是了。”
“队长,怎么连你也这么说!”蒲晓敏清楚,这事一旦落实,田向军和田向红就是买卖儿童,孩子将被带离田向红的身边,说不好,田向红还会因此负上罪责,那不是活生生了要那老农的命,故而生气地扭过头去不理那两个男人。
林彦吉带着小白到公园散步,远远看到一个头戴线帽,身穿长袖长裤被洗得败色的夹棉睡衣的女孩呆呆坐在一根石凳上,这么热的天还穿戴得这么厚,公园里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不是上次见的那个女人吗?”小白眼尖地认出那女孩正是石英妹。
林彦吉皱了眉,四周张望了眼,果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环卫衣服的中年妇人正在清洁地面,不想多生枝节的他,立刻转身朝公园大门走去。
“林师傅!”身后传来妇人的叫声。
林彦吉不得不停了下来,转手笑对那妇人:“你好。”
“林师傅,小英真是多亏了你,总算没事了,你还只收我们那么少的钱,要我怎么谢你啊。”陈招娣点头哈腰地连声称谢。
林彦吉望了眼石英妹:“她没事吧?”
陈招娣叹口气:“小英一直是这样的,很小的时候看过医生,说是遗传性智障,智力评分只有60分,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这孩子也没上过学,也不会和人打交道,唉……”
小白看着痴呆坐在石凳上的石英妹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
林彦吉安慰陈招娣说:“吉人有吉相,小英有你这样的母亲,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你是陈招娣,对吧?”身后传来一把男声,林彦吉不看也知道来人正是夏许唯。
☆、衣冠禽兽4
陈招娣疑惑地看着夏许唯,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当目光移到他身后的蒲晓敏脸上时,立刻露出惊诧的神情,支吾道:“是、我是……”
接到夏许唯示意的蒲晓敏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拘捕令递到陈招娣面前:“这是拘捕令,有关十天前的杀婴埋尸案,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陈招娣惊慌起来,求助地看向想要溜走的林彦吉:“林师傅,我不识字,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被陈招娣点了名,林彦吉无奈地转过身来,尴尬地冲夏许唯笑了笑。
夏许唯一脸‘果然又是你’的神情,皮笑肉不笑地睨着林彦吉。
林彦吉看了眼蒲晓敏手中的拘捕令,周围已经有不少来公园纳闲的人正指着这边议论纷纷,林彦吉小声对陈招娣说:“确实是警局出的拘捕令,我看你就先跟警官回去吧。”
“不、不行……我要被抓了,小英怎么办?”陈招娣惊慌地丢了手中的扫帚,紧紧抓住林彦吉的衣袖不放,“林师傅,求您救救我,告诉他们我没有杀人,杀婴的事跟我没关系,求求您!”
“你有没有杀婴,请跟我们回去再说。”夏许唯冷声道,“这个神棍能给你证明什么?”伸手就要拉陈招娣。
林彦吉将陈招娣挡在身后,对夏许唯一字字道:“夏警官,我想我要跟您说清楚两件事,第一,我不是神棍,我是不能为她证明什么,不过这不能代表你能用这种侮辱性的词来形容我的职业。第二,你们现在是请她回去协助调查,是否可以让她安置好女儿后再叫她回去,而不是在这里强行将人带走?”回头看了眼痴痴呆呆坐在石凳上毫无反应的石英妹,“我想,你们也不希望让那样的一个姑娘被孤单留在这里吧?”
“是啊是啊,警官,我女儿身子很弱,要不是家里没人照顾,我也不会带她出来,求你放了我,我不在她身边,她连饭都没得吃,这可怎么行……”陈招娣求夏许唯。
这才注意到石英妹存在的夏许唯也稍稍有些动容,石英妹智商低下,没有自主能力的事他们在调查中已经知晓,但没想到去她家里没找到人,原来是被她母亲带到这里来了。
夏许唯附耳在蒲晓敏耳边低语了几句,蒲晓敏朝石英妹走过去。
陈招娣惊觉到什么,扑过去拉住蒲晓敏:“你不要吓到她,她很怕生的,求您了,让我先带她回家,安置好她,我跟你们去警局就是了……”
小白有些不忍地看着这一幕,悄声对夏许唯说:“老大,要不咱们帮帮他们母女俩吧……”
林彦吉回头看了眼正冷脸睨着自己的夏许唯,上前拉住陈招娣说:“大姐,要不这样,我先带小英回去,等你的事情解决了再来接她?”
陈招娣万没想到林彦吉愿意帮她照顾小英,感激流涕地一迭声道:“林师傅,您真的愿意帮我照顾小英?您真是我们母女的大恩人……”说着,就要下跪。
林彦吉紧紧扶着她,对夏许唯说:“警官,请您通融一下吧,让大姐跟她女儿说两句,不会耽误你们太长时间的。”
蒲晓敏也看向夏许唯,周围不少人都认识常年在这里负责环境卫生的陈招娣,看出她的女儿身患隐疾,无不同情地议论纷纷。
夏许唯冷着脸,点下头:“行,就两句。”
陈招娣连忙奔到石英妹身旁,小声跟她介绍林彦吉就是上次帮她除魔的林师傅,是个大好人,叮嘱她说妈妈有事要离开她几天,这几天让她跟在林师傅身边,一定要听话之类。
石英妹斜着头看着林彦吉,听陈招娣说完,竟然难得地露出笑容,冲林彦吉伸出手来。
林彦吉牵了石英妹的手,陪着陈招娣走到公园外的警车旁,陈招娣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女儿一番,才一步三回头地跟夏许唯走了。
案件的审理过程比夏许唯预料的更为顺利,田向军和陈招娣被抓后,面对警方已掌握的证据,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杀婴和埋尸的始末,田向军更是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连同将和陈招娣生的女儿贩卖给田向红的事也都如实招供,而在公园花圃内发现的婴儿尸体,田向军也坦承,孩子是被他捂死的。至于婴儿脖间怎么会留下陈招娣的指纹,田向军称,当时孩子出生后没有哭,帮女儿接生的陈招娣便按着孩子的脖根嘴对嘴给他吸痰,之后孩子哭了两声,又没了动静,于是,已经知道这一胎又是个女儿的田向军便将孩子抱了过去,谎称带去医院抢救,却是想抱出去丢掉,哪知出去没走多远,孩子又哭了起来,田向军一慌神,便用衣服将孩子活活闷死在怀里……
案件审理结果,最令人意外和震惊的是,这已经并不是田向军杀的第一个婴儿,在此之前,他已经先后杀了两个他和石英妹所生的女儿,并一直对陈招娣谎称孩子在老家由亲戚抚养。而他,竟然完全没有觉得惭愧、内疚,甚至不认为这些都是违法的行为。
一直以为是自己害了女儿的孩子的陈招娣,在知道真相后却没有抱怨,甚至替田向军求起情来,这让警员们始料未及,蒲晓敏以为她是受刺激过度,安抚她说:“大妈,你也别太难过,田向军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法律一定会对他严惩的!”
陈招娣连连摆手,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求你们别抓他呀!小英是自愿和他在一起的,我也没有反对过,这算不上犯法吧?那几个孩子也都是他的,要生要死他当爸的决定,也没有错啊!同志,我求求你,放了他吧!”
蒲晓敏和陈雄都没料到陈招娣会这么说,惊诧地对望一眼,蒲晓敏一脸‘难道这就是真爱’的神情,转头不解地对陈招娣说:“大妈,他对你女儿做的事,可是强抱幼女罪啊,而且还故意杀害了三个孩子!你……”下面那句‘到底有多爱他’,蒲晓敏实在说不出口。
完全没有理解蒲晓敏所说的这些犯罪行为的陈招娣,哭着说:“天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你们要真抓了他,就是造孽啊!这要我和小英以后怎么活?老家还有个女儿,我们仨娘母,以后怎么活啊……”翻身跪在蒲晓敏腿边,恳求道,“警察同志,我求你们行行好,放了他吧……”
蒲晓敏和陈雄哪会想到陈招娣居然会是出于这般心思,又好气又好笑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强行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送回拘留室后快速逃离。
由于案件的取证,警方通知石英妹到警局接受盘查和智力、精神多方面鉴定,作为石英妹的临时监护人,林彦吉硬着头皮陪同石英妹来了警局。
在审讯室接受了一番盘问后,林彦吉领着石英妹在宋明慧的陪同下前往司法鉴定中心,走廊上,遇到被陈雄带往审讯室的田向军,石英妹看到田向军,立即惊恐地躲到林彦吉身后,喃喃地说着:“痛、痛、阿爸,我怕痛……”
林彦吉怒目看着那男人,田向军毫无愧疚之色,反而带着得意地笑,抬手指了石英妹说:“警察同志,她承认了吧?是不是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我说了多少次了,她是自愿的,我可没强抱她!”
宋明慧厌恶地看着他,将石英妹挡在身后,小声安抚:“小英不怕,这坏人再也伤害不到你了。”
陈雄更是怒冲冲地在田向军背后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