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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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界之河山晚照- 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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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变的明亮,直刺的双目发疼,这才提醒流去不再的光阴。

  两人转身,朝着背道而驰的方向而行,彼此决绝。

  昨夜,是偷来的相依相偎。今天,是注定的相争相斗。明日——

  再也没有明日了。

  ——分割线——

  赫连远遥一夜等候,当烈熠的身影踏着晨光出现时,他什么也没有过问。应该是无限明了他的去处,也像是笃定了他会按时赶回一般。

  反倒是烈熠自己,有几分不解。或者说,本也没有值得奇怪之处,只是此刻若不出声说些什么,他怕自己会受不了。长时间的寂静无声,使他恍惚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该如何言语。“你就这么相信我会回来?”不复清冷的声线,如同狂风侵蚀之后的岩石,粗粝而又有种时光沉淀的荒凉。

  赫连远遥带有几许嘲讽的笑意,谈不上相信,他只是明确了这个事实。“眼下的局面,只怕连滟昊泠都无法轻易罢手手。更何况是皇上你?”

  话音都还未落,烈熠早已擦过他的肩膀,大踏步的朝着军营前行。他想要的不是赫连远遥的信任,只是确定如今的自己是否依旧镇静。是否依旧,初衷不改。

  全军已然集结完毕,仰望着他们的皇帝登上点将台。一步一步。只有今日的步伐听起来是前所未有的沉重,狠狠的踏在胸口。沉闷,但是不知为何,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豪情。

  他们都是马背上长大的战士,而不是躲在女人怀里的富贵公子。害怕死亡也好,将生死置之于度外也罢,或许每个人的心间还是隐隐期待着征战沙场的豪迈。

  何况,这是决定七界霸主的旷世之战!

  每一个人,都会名垂千秋!

  此战至今,焰赤牧野军从离开故土之时的近百万人,在一路的厮杀争夺之后,剩下仅余眼下的二十余万。可以说,每一场战斗,都留下了无数同伴的尸体。活下的这些人,他们的生命都是建立在袍泽兄弟的死亡之上。

  便是最后的燕支决战,短短的时日,更是折损了牧野军近二十七万兵马。没有人再去辨别风中飘散的是什么味道,再浓烈的血腥味也不会令他们作呕,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者,日后怕是连做噩梦也不会了。

  最令牧野军痛心的损失,是第七日作战时,为了诱敌深入,担任诱饵只会的景卉将军阵亡。原本中高级将领人数就紧缺的牧野军,在蒙受了这样的损失之后,军队的调遣之上更是捉襟见肘。

  不过同样的,汐蓝一方局面也并不占优。兵力尚余二十二万,将领方面,元帅燕归愁为了解救眉妩,重伤,目前生死不明。逃出重围的眉妩,也无力再战。羽檄军高级将领方便,也只剩硕果仅存的老袁帅卓寒青。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用来形容这一场燕支决战,大概最是合适。双方之间,无论谁赢得最后的战争,无疑,都是一场惨胜。

  烈熠站在高台之上,目光扫过下面的将士。他看的那样认真,那样缓慢,全然不理会渐渐升高的日头,仿佛要将每一个人的模样都记清似的。将士们与他的目光相触,心头便是禁不住的狂跳起来,既有豪情万丈,更有如许哀愁。皇帝的目光是那样悲悯,悲悯的背后,还有他们不甚明了的······歉意。

  剩下的二十万人,他还是要将他们带往那个叫做沙场的地方。今日之后,又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与滟昊泠分别时,以为已经死了感情,如今还是沸腾起来。心头绞痛。或许死去的只是他个人的悲欢,但是属于帝王的那一部分,与责任缠绕在一起,还远远没有到终结的一刻。

  看了士兵们满是风霜的脸,看了他们裹着纱布的伤,但是最令烈熠难受的还是那一身铠甲——百战碎铁衣,是否说的就是如此的情景?二十万的兵力,说少也算不得很少,放在实力积弱的国家内,这大概就是其举国的兵力。

  然而烈熠清楚,同样的二十万人,其战斗力如何还能与离开焰赤时相较?

  “今日,朕不安排任何战术。”缓慢的开口,融入空气,飘渺悠远。曾经与滟昊泠在靜铁关上探讨过各种战术,彼此攻防之间,早已看透了刀光剑影。如今再去思考那些诡谲的手段,也是无用的。

  “全军冲锋!”

  

  第十一卷 第十八章——刀剑相向

  厮杀似乎已经超脱了将领的控制,混乱至此的战况之下,所有军令都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姑且不论那些命令能否传达到士兵的耳中,即使听见了命令,只怕也无人能够将之完成,这才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就像是两军的统帅都商量好了一般,今日一战,双方都没有安排任何战术。甚至都没有预留用以伏击的兵力,一上来就将所有人马投入战场,不遗余力。没有战术的调配,双方所拼的就是每名单兵的作战能力。

  狭路相逢,端看何者更为勇猛。

  从最初的两军冲锋开始,到眼下绞杀在一起的战狂,中间过去的时间极为短暂。就连双方的远程武器还未来得及发挥作用,就已经分不清敌我。一旦两军交融在一起之后,为了不误伤同伴,弓箭之类的武器自然是不能再用了。

  这样的战局,最终造成的死伤无疑会相当惨重。烈熠一方,完全是迫不得已。而放在滟昊泠身上,则是谁也无法真正明白他是否会痛心。

  “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滟昊泠看了身侧的禁军统领一眼,完全不像是身在大战之中,反而带有几分懒散。倒也听不出什么怒气,随口一问似的。

  洛川一惊,慌忙恭谨回答,“末将奉太后之命,护卫皇上安全。”滟昊泠越是不动声色,往往下面的人就越是害怕。洛川在北冥城中也算是侍奉了十数年,早已不止一次的领略了皇帝的喜怒无常。

  “护卫?”滟昊泠勾唇冷笑,也不知是在笑洛川的不自量力,还是笑**的多此一举。

  事到如今,只怕北冥城中的滟湄漪,也并不十分好过。惶惶不可终日倒还不至于,但一定免不了觉得力不从心。无论外间怎样看待这一位亲手开启预言进程的女子,滟昊泠却是清楚自己母亲的。滟湄漪,绝不像她表面的那般幽弱无害,早就习惯在幕后掌控失态发展的女人,一旦世事出乎意料,她必然会无所适从。

  近期发生的每一件事,可不都超出了滟湄漪的想象么?她一直以为是手中棋子的亲生儿子,如今的行事作风,根本就只管自己的快意。

  随意一晒之后,滟昊泠也不作多想。母亲的恩怨情仇,从来就不是他行事的目的。过去的一致,只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共同的目标而已。

  也不看洛川,淡淡下令,“将禁军兵力也投入进去罢。”手指战场的某一方向,随意选择一般,根本没有用心思索。“就去那里好了。”

  皇令当前,哪里有不从之理。洛川无奈,只得领命。然而,洛川还来不及带领属下冲下战场之前,已有人先他一步展开身形掠了过去。

  “皇上!”洛川骇的面无人色,纵声高呼,可是哪里还喊得回滟昊泠。以其深不可测的伸手,即便是如此混乱的场面,依旧快如鬼魅,眨眼之间就已经深入战场。

  “还不快追!”洛川从未如此气急败坏的呼喝手下,只是这一次情形的危急不同于平常,哪里还有心情顾及自身的态度。要是滟昊泠有什么不测,也不用等太后问罪,他这个禁军统领只能自裁谢罪于燕支花海了。

  如此倒好,汐蓝的禁军加入这一场混战也算是彻底的名正言顺。事实却是,无论洛川带领所属在背后如何奋力杀敌,也无法追赶上滟昊泠的脚步。最终更是完全失去皇帝的踪影,陷入沙场之中无可自拔。

  滟昊泠的去势急如闪电,就像是交战双方主动为其让开一条通路。汐蓝士兵看见自家皇帝,自然不会阻挡。而焰赤一方,不是没有人上前挑战。可惜连滟昊泠的一招半式也无力抵挡。最终,免不了本能的心生恐惧。关于滟昊泠的传闻着实太多,都在这一战中完全印证,人们这才相信,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掖其锋芒。

  不,要说有谁能给与之一较高下,纵观七界,也只有唯一一人。

  一柄细窄的软剑,终于挡住了滟昊泠的长刀。明明是那般剧烈的刀刃相格,诡异的是,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悄无声息的令观者心头暗自发凉。

  或许旁人看起来这一刀一剑的交锋惊心动魄,但滟昊泠自己心中是明了的,到此为止还没有用全力。相应的,烈熠也没有。抬眸冲他一笑,“过去你我之间也曾有过几次见血,然而真正的刀剑相向,这还是第一次。”

  分明是真挚的笑意,也绝非面对臣下时的富于表面。那笑蔓延到眉梢眼角,狭长的凤眸之中也不再是森冷一片。只是不知为何,出口的言语之间,还是感喟而悲凉的。

  如今已是生死相见,滟昊泠就算心怀杀意而来,也在烈熠的意料之中。反而,是这种矛盾的神色,超出了他的预期,悲喜明灭之中令他涩的难言。曾经的不快,都是他动的手,一次使用空名软剑,而另一次更是用了离火之力。时过,也早已境迁,留在滟昊泠脖颈上的伤痕早已平复,再难找出曾经的痕迹。

  烈熠不言不语,借助手腕之力,空名软剑运行的轨迹急速折返,带了几许刁钻,向着滟昊泠的腋下刺去。此处本就是人防守的死角,烈熠变招之快,以滟昊泠手中武器的长度想要及时回护,显然是不可能的。

  可是事无绝对,一般人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滟昊泠也做不到。烈熠也深知这层道理,所以这一剑刺的格外用力,虽还未真正竭尽全力,不过七成功力也是用上了的。只见滟昊泠长刀回撤,刀锋划出平直的线条,终于在软剑此种之前与之相击,发出“叮”的一声细响。

  要说滟昊泠这一招如何巧妙,也实难算上,平削的动作,哪怕是初学用刀的刀客都会。但是越是这样平常的招数,越能显出他的实力。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免除被刺穿腋下的结果。

  更加怪异的事还在后面,两刃碰触的轻响才刚刚发出,滟昊泠的长刀就被弹开。烈熠下意识的一怔,恍然之中又看见他的笑意。从双方武器的不同来看,软剑的细小要想弹开体型数倍的长刀,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滟昊泠在这一刀之中并没有灌注真力,所以在拼斗之间力量才会不及对方。

  空名软剑的去势没有受到阻碍,直直朝着滟昊泠的腋下刺去。

  滟昊泠没有穿着铠甲,明蓝的衣衫在真正与剑锋接触之间就已经绽裂,在锐利的剑气之中发出裂帛的声响。

  但是,没有鲜血。一滴鲜血也没有。

  空名软剑最终也没有刺下去,挨着滟昊泠身躯的一刻,剑势像是被某种别的力量所碍,再也无法前进分毫。残月碎片也似的软剑,那一刻剑尖之上的光芒,分明是耀目的金色。

  丝桐。

  莫离护袍。

  绽裂的衣衫之下透露出莫离护袍的样子,靛蓝的本色之上泛着点点金芒。烈熠花费五年时光收集的丝桐所织就,其坚韧程度堪比汐蓝皇室的密保汀霜软甲。

  烈熠收剑,根本不顾对方是否还会再次攻击,他的手就这般垂在一侧。只是脸上,泛起了淬雪的冷笑,惊怒到了极点,都不知该如何发泄才是。“你想证明什么?”

  滟昊泠也没有借机攻击的意思,弹了弹被割裂的衣衫,照旧是漫不经心,并不在意现下的狼狈。“只想证明一点,熠是不是真能下得了手······杀了我。”

  “那你的结论呢?”烈熠寒声,咬牙切齿。方才那一招,别说自己有心在半途回撤,本也不难。只是最后见他及时回护,那一剑的去势才不管不顾。倒是滟昊泠自己玩命,回护之间都敢虚晃一招。费了那么多功夫,虚虚实实之间,就只为了证实他是否真的有心要他一命?

  “结论么——”滟昊泠若有似无的一叹,像是要借机拖延出一个令对方满意的答案。方才的相斗,本就是电光火石,他承认自己没有使用全力,那也仅仅只是仗着莫离在身罢了。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他哪里还有心思想要去证明什么?想来此时的烈熠已然笃定他心机深沉,即便说了事实,他也不会信罢。

  真要说他是否想要证明什么,也是有的。只是不在这短短的一招之中,当下的燕支花海发生的一切,都汇集成滟昊泠需要的答案。

  “结论就是,今日,你我只能不死不休了。”

 

  第十一卷 第十九章——恩怨难偿

  长发披散,凌乱之中再也不复交战前的容姿华丽。在经历一轮接着一轮的险象环生之后,对战的两人再难维持素来的不动声色。以往不曾与对方交手,只有在如今动了真格之后,才彻底明白,曾经对于彼此的估算都远远不够。与其交手之下,竟是半分实力也难以保留。

  不遗余力拼斗了近半个时辰,须发尽散衣衫碎裂,比起各自身体所承受的危害,这根本都算不得什么。迄今为止尚未见血,也都是得益于各自穿着在身的护甲,汀霜与莫离,果然是世间难得的珍宝。

  然而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两人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打下去。过度运用内力,迟早会令自己吃不消。如今,气息已经是从未有过的混乱,就连持剑的手,虎口都在微微发麻,手中的武器像是随时都会掉落一般。

  “我陡然想起一件事。”再一次的刀剑相格,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化作虚无,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鼻翼间呼出的暖气。借着这一次的接近,滟昊泠蓦地开口,说不清是戏谑,还是认真的态度。

  烈熠没有接话,除了刚开始询问他想要证明什么以外,交战的过程中,自始以来他都维持着缄默。平日里的烈熠,性子清冷是不假,却也没有到少言寡语的地步。如今的一言不发,只怕是心头压抑着过多的情绪,担心一开口就再也藏不住了。

  滟昊泠却像是浑不在意,似乎无论烈熠是否应声,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刀势下沉,烈熠的空名软剑受不起如此重压,只能选择后撤。双方间凌厉的交锋,又一次被化解开来。滟昊泠也不追击,只是摆了个漏洞百出的架子,随意站在原地缓缓道,“你曾说过,有朝一日我们都会不得好死。”

  烈熠心下惊的重重一跳,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百图的初战告捷。那么久远的过去,想不到滟昊泠还如此清晰的记得。

  曼声长笑,“不得好死”一类的说辞,哪怕是用来诅咒旁人,也当得上十分恶毒。但是滟昊泠用来形容自己的一刻,居然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忌讳之处。“穿着这莫离护袍,刀剑之类都是难伤分毫。只是,如果你我继续这么打下去,内力总有不济的一刻。”

  深沉若海的目光扫过烈熠的面容,唯有口吻,还是见不到半点认真。“经脉爆裂而亡,可不就是不得好死么?”

  亲耳听见滟昊泠这样全不避忌的谈生论死,烈熠只觉得胸中有无数细密的尖针扎过。心既死,也就不会再痛,只是那密密实实的麻,还是带来难言的酸涩。

  方才滟昊泠那般认真的看着他的脸,看的仔细而又真切,洞悉人心本就是他国人的本事,也不知将皮囊之下暗藏的东西看出了几分。只听话锋一转,语调中添上几缕几乎于看透生死的凝重,“再过不了多久,胜负就要见分晓了。熠如果还有什么疑问,最好赶紧问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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