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即便是如此的情况下,依然免不了被魅惑。汐族人皆貌美,而美貌,在很多时候则是最为锐利有效的武器。两军不是第一次交战,但却是第一次见到汐族战士如此状态——最适合他们的状态。
碧蓝的水靠,令人怀疑是由某种鱼皮所制,否则绝不会呈现如此光泽与贴服的状态。不仅是身形,甚至是肌肉的每一根线条都被勾勒出来。与较好的容貌极端相配的身材,纤细而柔韧。以往与汐族沙场想见时,谁能想到隐藏在铠甲下的竟然是这样一具具堪称完美的躯体?
武器在手,但多数都是用于自卫,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向敌人发动主动的进攻。在水的衬托下,汐族战士美到极致。无关其他,就是这一份对于美丽的单纯钦慕,令人觉得若是将之毁灭,那将是一件多么残酷的罪孽。
死伤还在继续,即使不再重复一面倒的状况,但还是能够看出战局的倾斜。依靠天生的水性藏身于河流之中,待敌人接近之时,从最不可能的角度发起进攻,就汐蓝一方的立场,自然要将战果扩大到最完美的程度。一击成功之后,他们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照旧以快速而准确的婆势挥舞着手中的细剑。
直到,一道人影插入两方交接的战线。
人影闪过的速度太快,两侧的众人根本来不及辫别其衣着的颜色,更加勿论其容颜。可是他所过之处,纠缠在一起的双方就这么被硬生生的撕开,停止了相斗。
不用看法他的脸了,能够具备如此绝世身手的人物,放眼七界也找不出第三个来。一个自是滟昊汵,只是当下应该还在北冥城中。另一个,也是有可能出现在此地的,唯独烈熠。
“撤。”汐蓝一方的领队冷静的下了命令。从这一点就能看出他具有相当不错的判断力,在有所为之的时刻他不放弃半点攻击的机会,如今一旦遭遇劲敌,也绝不恋战。
背后虽是河流,对汐族来说自然是最有利的地形。利于埋伏,也利于撤退。接到命令的战士,想也不想,各自脚下使力,纵身后跃,落入了河水之中
“等等。”烈熠出声阻止了他们的退却,这并非喝止,然而再如何柔和的语调,依旧少不得独属上位者的威压在内。瞬间的错觉,简直就像是滟昊汵正在下令。汐蓝的战士们无法拒绝,停止了离去。浮在水面,抬头望着岸边。
“有幸得见汐蓝水军的战斗,果然名不虚传。”无甚新意的威慨,伴随着叹息而出,不知为何,还是令人无法怀疑其中的赞叹之意。谁都爱听好话,是个人就不能免俗,况且是来自于烈熠的赞扬,汐蓝士兵的脸上线条放缓,尽管还是停留在水中,倒也少了几分戒备。
烈熠本也无意要借机铲除这支敌人,并非完全出自悲悯,实在是这样一支队伍放到汐蓝全军之中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即使一个不剩全都杀了,对于战况也没有半点好处。曾经的陆地战争已然过去不提,将来在汐蓝境内的战事,类似的不利状况将是家常便饭。羽檄军的骑兵战力惊人,然而与享有百年盛誊的水军相较,依旧差了不止一个层次。
令人如何不觉得……前途堪忧。
目光停留在敌人领队的脸上,烈熠淡然开口,“有一事劳烦将军。”
那人本想说“不敢”,话到嘴边之后还是咽下。不敢是真,不谈如今的敌对,这位焰赤的皇带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陪伴在滟昊汵的身边。没有一官半职,却有滟昊汵共享天下的誓言。直到今时今日,滟昊汵也未曾说过要将那誓言作废。思虑众多因素,烈熠的身份居然有些许尴尬,尤其是对于那些曾经与“熠公子”共事过的官员将领而言。
对于对方脸上的左右为难,烈熠只做不知。他本也无意利用过往那虚幻的身份达成什么目的,就连那句誓言……也从来不是他的期望。
“将军带人在此地设伏,想来定然是昊汵的命令。”什么都可以忘却,什么都可以舍弃,唯独这个名字,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性。烈熠自己都记不清究竟从哪一日开始这般亲昵称呼那个人,只知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更改过。
难以正面回答,汐蓝一方的领队只做默认。
烈熠当然不会勉强对方给出正面的回答,况且这个问题原本就不需要什么答案。试问,如今的汐蓝军,除了滟昊汵本人之外,还有谁可以轻易调动?
“请将军帮我带一句话给昊汵——如他所愿,我已经来到汐蓝。无论他想以怎样的形式决一死战,我都会接受。直至按照他的愿望,决出一位真正的帝王。”
第十一卷 第九章——壮志未酬
之前牡野军遭受的一次偷袭,严格算起来伤亡并不大。不是千人的死伤,放在四十七万的大军之中,九牛一毛都谈不上。但是,牧野军从上到下,谁也不敢小觑了这一战,那种对于精神层面的打击,是接近于毁灭的。
这是汐蓝,脚下踩着的每一片土地上似乎都有河流横亘而过。不再是熟悉如指掌的故国,甚至也不是七界中的另一个国家,全然陌生,甚至到令人恐俱的地貌环境,生生应了一句话——英雄无用武之地。
水战。
最骁勇的焰赤战士,也不知道水战应该怎么打法。
几经斟酌之后,烈熠下达了一条令所有人不甘,却又不能不接受的命令——退兵。
怀揣着踏平七界每一寸土地的豪情壮志而来,却不得不在汐蓝的边吃上打了退堂鼓,连碧城的城墙都未曾得见,牧野军又再次折返燕支花海。
燕支的花期极短,这一个无比短暂的往复之间,原野上竟再也找不出半朵还在盛放的花儿。反倒是草地,绿的惊人,浓翠之间平白多了几丝苍凉的壮阔。
烈熠从军营中走过,感受着无处不在的憋屈。类似于“人定胜天”之类的话,多半说来都是一种自我安慰。人力,也有做不到的事。
烈熠自己何尝不觉得若这个命令说出口时有几分难受,竭力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是一回事,他从来也不是一个天真到认为凡事可以不劳而获的人。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他迄今为止也为之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如今的不战而降,于他的骄傲而言,总是难以接受的事。
然而水战的不利,以一种最为明显的姿态呈现出来,容不得谁还视而不见。就战略战术的根本,就是避敌锋芒,只有那些有勇无谋的将领才会以自己的短处去攻击敌人的长处。烈熠绝不愿与滟昊汵硬碰硬,换一名对手,多少还是有较量的可能,一旦与滟昊汵对阵沙场,最好摈弃所有侥幸的念头。
退回燕支花海,实在是一个不得已的权宜之计。无法展开水战,以牧野军的优势来看,唯能继续将希望寄托于陆地战争。过去的战果彻底的证实了一点,在定夺天下的战争中,占领再多的土他都是徒劳无功。只要滟昊汵一人屹立不倒,汐蓝这个国家就无懈可击。
对于汐蓝也是一样的道理,消耗敌人大半的兵力也无法将最后的战果加以定论。只有真正击败了烈熠,天下才能决定归属。
所以,这是烈熠的一场赌。也是他此生最大的一场赌―赌的是滟昊汵的心气,赌的是滟昊汵的野望。只要他初衷不改,就不会永远蛰伏在汐蓝境内,他宁可舍弃水军的优势,也会前往燕支花海。况且,就算不动用水军,如今汐蓝的骑兵,照样是名动天下的铁骑。
日升日落,永恒不变的轮回。
可惜比起曾经在这花海之上庆功宴的喧嚣,今夜的军营安静的有几分死气沉沉。除了被安排用来巡夜的小队以外,其余士兵皆已早早睡下。谁都清楚暂时没有战事,人就是这样,只要无所事事,反而更加容易被疲惫所俘虏。
帅帐没有点灯,之前总是自夜幕降临就一直燃烧到天光大白的烛光,今夜也忘了燃起。多少个彻夜不眠不息之后,一直作为牧野军精神支柱的烈熠似乎也终究难以抵挡身体内累积的辛劳。
直到夜色深的不能再深,才有一道朦胧的影子从帅帐中掠出。惨白的月光所勾勒出的影子,显得异常单薄与孤清。
“熠,你真是一个傻子。”说不出是冰冷,还是怜惜的语调,早已成了倾夜与烈熠对话时的标志。借了神兽的能力,出现的无声无息。“明明下令全军在这里等待战机,结果等不下去的还是你自己。”
烈熠看着倾夜的面容一点点的清晰起来,异于人类的眼眸,恰好与天上的那轮银盘交相辉映。他总是在他最无奈,也是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从前是,现在也是,即使倾夜心头最重要的存在……换作他人。
没有半点被撞破秘密的慌张。烈熠自认早该知道的,即使他能瞒过牧野军上上下下,终究也骗不了倾夜分毫。
眉心早已是明显的沟壑,如今因为他的默认,倾夜更加不快。神兽袖手旁关的律条令倾夜看惯了这红尘的是是非非,着实难以明白烈熠何以如此,将此生的一切都赔了进去。
“你难道打算一个人前去?”
烈熠直言相告,“夜深了你还等在这里,就证明已经看透了我的全盘计划。牧野军在这里等待战机是不得不为之的事,但只是等待未免也太消极了。要让昊汵主动出击,必然要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
烈熠从来不会消极的等待一切,即使不能全盘控制事件的发展,他也要为之付出最大的努力。曾经也在羽檄军中度过不短的时光,无论是否亲眼见过,也该对其水军的杀伤力有所了解,试问以烈熠的深思熟虑,又怎么会不为或将到来的水战做足准备?
凡事都留有后手,这才是他这一类人的本性。
出口的言辞,以及闪过脑海的思绪,无一不充满了算计。没法形容烈熠此刻的表情,正在做的事本是选无可选,他与滟昊汵之间,终究还是少不得勾心斗角。“只有将汐蓝搅的天翻地覆,昊汵洽才会迫不得已的出兵。要做到这样的事,我一个人走远远不够的。”
自信是一回事,但烈熠绝不会自大到单枪匹马独闯敌国的地步。
“当初你轻易放过沐霖姐弟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事情没有那么单纯。”倾夜苦笑。
沐霖姐弟的作为,无疑是烈熠最痛恨的一种,他们两人为着各自的私愿,将本就混乱的七界挑动的更加浑浊。多少可以避免的战斗,都因为他们的挑拨而走上最恶劣的一条道路。这样的两个人,以烈熠的底线,断无放过的理由。
然而,最终烈熠还是放过了他们。
在对其遭遇不忍的缘由之外,难道就没有更加重要的原因?烈熠的为人,从来就不会为私情所左右——对旁人如是,对他自己,就更是严酷。
“我需要一支水军,哪怕不能与昊汵的羽檄军抗衡,但是焰赤在这一兵种上,绝不能保留一片空白。”毕竟,汐蓝才是最终的敌人。面对汐蓝的王牌,烈熠着实不能没有半点应对之法。“沐霖对我的恨意无从消弭,不过好在还有他姐姐。”
第一次踏进如钩的秘密小院时,就看出了那个女人的不简单。一个普通的花魁,又怎么会在自家的院子中花费重金设下这么一处极为隐秘的所在?
大概滟昊汵不曾真正信任过沐霖,用他自己的话说,天下所有人都值得怀疑。但是,他还是重用了这个女人。不是羽檄军中正式的将领,不过得以掌握军情的沐霖,以她的聪明,根本不难学会水军训练的方法。失去了旧主之后,这一身技能,就成为她得以继续存活下去的依凭。
“那么,你又许给沐霖什么东西? ”倾夜不会去评价其中的是是非非,这个世界太乱,乱的根本无法维系所有的爱恨情仇。谁也不知昨日的敌人,是否会成为今日的盟友。他只晓得沐霖是个无比狡黠的女子,除了活命以外,烈熠想要得到她卖命,必然还要付出别的代价。
“自然是她最想要的东西。”收买一个人,当然要诱之以利。只有投其所好,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动对方。“说起来,沐霖做了那么多的事,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柔蓝。冰族国力衰弱,要生存下去着实不易。沐霖只有祈求七界大乱,当强国分…身乏术的时候,才不会打柔蓝的主意。”
“所以你答应沐霖会庇护柔蓝?”
烈熠缓缓摇头,沉着而坚定。“我庇护不了柔蓝,一个虚幻的国名而已,毁灭也不值得可惜。“我答应沐霖的是,保护冰族。无论谁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都会善待冰族百姓。”
解开了谜团,其实倾夜本身对这些谜团并不十分在意。他想确定的,只是烈熠的行踪。“你接下来打算带领这一支临时拼凑的水军潜入汐蓝,与羽檄军正面对抗?”其实也用不着再问,之前的旁敲侧击,无一不是指向这个答案。
“让我跟你一起去。”这不是恳求,倾夜也有倾夜的坚持。“从成为你的坐骑那一天起,我就决定了会陪你到最后一刻。”
第十一卷 第十章——江山社稷
“你到底要纵容这种情况到什么时候!”北冥城御书房的雕花木门被一脚踹开,毫无疑问,出现在门口的是卓寒青那一张被岁月铸造的坚毅脸庞。放眼整个汐蓝,也就只有这位卓元帅敢于目无尊卑。就连那个游戏人间惯了的燕归愁,该收敛的时候还是懂的收敛。
“寒青,不可无礼。”幽柔的声调,以及递过来的目光,仿佛笼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令那双眼眸似真似幻。仅是一个眼神就足以倾国倾城,天下间除了滟湄漪之外,还有何人?
陡然间看见公主殿下,卓寒青顿时有几分无措。先前的怒气冲冲消失的干干净净,也许卓寒青与皇帝之间还不至于闹的势同水火,但真正能让他收敛态度的,也只有公主一人。“殿下。”武人的单膝礼,跪的毫不犹豫,将龙案后的皇帝忘到九霄云外。
“呵呵。”滟昊汵的笑容中有几分不明不白,也不知他是觉得有趣,还是带着危险。“母亲你要款待客人,不如朕把这书房让给你们可好?”
卓寒青的脸上腾起怒容,不管说者是否有心,这句话分明已有十足的羞辱之意。侮辱他一人还不够,竟然将公主殿下也辱蔑在内。“皇上,她是你母亲!”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要不是不愿让滟湄漪看见,卓寒青的佩刀只怕都已经出鞘。
“原来还晓得朕是皇上。”滟昊汵的眉尾一挑,审视的扫卓寒青一眼。
虞关一战,燕归愁的自作主张少不得要吃一番苦头,在眉妩的求情之下,没有军法处置,不过在军权上还是让他远离了中枢地位。此消彼长,另一位元帅的地位就变得如日中天,也该得原本就与滟昊汵不算和睦的卓寒青更加出言无忌。
权术一途,果真还是制衡最为重要。滟昊汵考虑着,也该让借机偷懒耍滑的游侠,归位了。
“有什么事就奏罢,朕还忙着呢。”手指漫不经心的叩着空无一物的桌案,滟昊汵睁眼说了瞎话。
卓寒清冷笑两声,从年青时就不懂得察言观色,随着年月的增加,只会令那份固执更加根深蒂固。“该上奏的事,末将早已奏报。”瞥了空空如也的桌案,卓寒青能够想象那些军报和奏折都去了何处,于是脸色更加铁青。“末将此来,是听皇上定夺的。”
滟昊汵颇为有趣的咀嚼着卓寒青难得一见的谨慎措辞,越是这样,在他满脸的怒色之下,越是能够听出其中没有半分恭谨。以卓寒青的性格来说,要学会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