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立马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天机宫主依旧穿着青衫,凤眼似笑非笑,长眉斜飞入鬓,整个人就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不染一丝俗尘。李安接过风青彦递来的秘籍,粗略一看,脸上顿时烧红,这是一本《**房中术三十六式》,还是稀有的手绘本。
“师父,拜师就传这个?”李安微微低头,眼前是太乙天机镜化成的镜湖,湖面上波光粼粼,水天一色浩瀚绮丽。拜师仪式就在湖心岛上举行,天机宫的七大长老到了四个。
“恩。”风青彦点头,忽然瞥见书皮封面,温和自若的笑道:“拿错了,是这本,刚才那本也送给你。”
李安无语,收起秘籍。忽然有人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只见甲子先生板着脸道:“快叫师叔祖!”老先生一头花白的小辫子,眼中透出一丝顽皮之色。
风青彦微笑道:“见面礼呢?师叔祖可不能白当的。”
甲子先生揪住头发,思索半响,忽然一拍脑门,高兴道:“有了,这东西正合用。”他说着,一扬手,只见一艘大船破开云雾,出现在水天相接之处,乍一看就像是飘在青天上。眨眼功夫大船已驶到湖心,近看更是硕大无朋,船仓建成七层木楼,亦楼亦船,雕栏秀户,三道高达数丈的巨帆垂直立在天地间,让人顿生渺小之感。
甲子先生得意的介绍道:“这件法宝,叫做拨云舟,是我仿造宝觉老秃驴的般若舟制作的,可比他那破船强多了,安儿快试试看。”原来把宝觉大师从空中扯落的就是这位老先生,他想看看般若舟,和自制的法宝比较一下。
李安拜谢老先生,默念他传授的口诀,湖面上巨船腾空而起,越缩越小,最后只余半个核桃大小,飞入掌心。
李安取出银针,按照甲子先生的指点取了一滴血让宝物认主。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从心头升起,不用介绍,就明白了拨云舟的多种用途。
这可是真正的仙家宝物,舟上刻有大小阵法近百个,自成灵气循环。使用时不耗法力,意念操控即可。
李安再次拜谢,拉着敛心一起登上拨云舟,舟内不但空间极其宽敞,而且具备很高的防御能力。七层木楼外观看似普通,其实内部陈设极尽奢华,舒适别致。
御起拨云舟,天上地下任意飞驰,速度居然和御剑飞行不相上下。以李安的修为,还无法御器飞行,这拨云舟的确合用。
敛心也送了李安一样法宝,是一柄淡紫色的仙剑,和一枚玉简。剑鞘上刻着十分古朴的符文,李安握住剑柄,清晰的感应到这把剑好像在呼吸一样。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长剑抽出一寸,一点寒芒慑人心魄,还没看清,锵的一声,这剑又自己落回鞘中去了。
敛心干笑几声道:“这剑是有剑灵的,不太好驯服,看你的了。”李安查看玉简,里面记载的正是养剑,以及和剑灵沟通的方法。
回到湖心岛,天机宫其他人已经散去。风青彦独自坐在湖边喝酒,形骸放浪,别有一种潇洒意态。看见两个徒弟,忽然一叹,笑道:“大约还能安稳一个月,为师该先教什么好?”
一个月?李安想起一个月之后的鸿蒙盛会,突然觉得自己好笨。敛心是半妖,风青彦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传授给敛心的功法都是特意改过,适合他修炼的。
然而没时间细想,李安忽然双脚离地,被风青彦拎了起来。
风青彦踏上湖面,就这么凌波独立,衣袂飘飘不履尘。淡淡的银色光晕模糊了他清俊的容颜,带着李安一起没入湖水中。
李安猝不及防,呛了几口水,只听风青彦低声道:“运功,以心比天,以肾比地,肝为阳位,肺为阴位。心肾相去八寸四分……”
李安连忙运转太初玄天功,依法施为,不仅窒息的感觉消失,心神也渐渐合一。修炼了片刻,太乙天机镜幻化出来的湖水,在他的意识中被复原,变成无穷无尽的灵气,被他疯狂的吸纳入体,进行周天循环。淬炼筋骨,温养经脉。
风青彦一直在旁边守着,每当李安体内的灵气积累达到极限的时候,就转而传授他别的东西,教他收束功力。有时也指点他在湖底布阵,神器幻化的湖泊非同小可,在湖底,每移动一步都需要极大的毅力,并且消耗许多法力。
如此周而复始,有张有弛,半个月之后,李安修为连上几个台阶,凭借阵法,已经能在敛心的手底下走十招。
有些人修炼一辈子都无法筑基成功,李安却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实力获得质的飞跃。可见修道一途,虽然是日积月累,没什么捷径可走,也是要讲机缘的,有一个高明的师父在前引路,到底是不一样。
035 做贼心虚()
转眼又过三天,李安御起拨云舟,在船头极目远眺,青山中断处,碧水蓝天连成一片。水上的雾和空中的云交织重叠,烟波浩渺。点点如星的流光在拨云舟前聚集,眨眼间,已然横穿太乙天机镜幻化出的千里镜湖。
风青彦示意李安减速,绕湖而行,指点他太乙天机镜的诸多妙用。李安修仙之后记性很好,听了两遍,已经能一个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低低的念咒声,地面剧烈震动,千里镜湖无风起浪,天光云影同时扭曲。最后,整个镜湖化作一道流光,投入李安掌心。
李安握住太乙天机镜,看着手中铜绿斑驳的古朴镜面,如同身在梦中。他简直不能相信——刚才的千里湖泊和手中古旧的铜镜,会是同一个东西。再次念咒,铜镜落地,百里水泽波光潋滟。远没有风青彦用铜镜幻化的镜湖那样深邃广袤。
反复了几次,李安才从极度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开始研究神器的其他妙用。风青彦在一边指点了一会儿,见李安能够粗略掌握,就放任他自行练习。
李安肆无忌惮的摆弄神器,反正身在两仪微尘阵中,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不会影响到外界一丝一毫。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安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饥肠辘辘的时候,什么物我两忘玄之又玄,都抵不上一顿饭来得实在。走出两仪微尘阵,李安再次回到徐老头的药庐中。如果不是刚从里面出来,他恐怕很难相信——方圆千里的镜湖洞天,广袤无垠的天地,居然藏在这小小的药庐后院里!
这半个多月,琨俞长生木一直是敛心在帮忙照看。只见远处的药园中,晶莹的树干直入云霄,足足有十人合抱那么粗,每个分枝上都是七片翠绿欲滴的叶子,淡淡柔光照耀的地方,无论是否有地脉灵气滋养,灵药都能茁壮成长。在药王谷种植药草,已经不必局限于聚灵阵的范围。
药庐边缘,新起了几间小木屋,虽然是临时搭建的,但是设计精巧,所用木材都没有去皮,天然质朴。房梁是一棵伸出峭壁的大树,横斜的枝干从屋顶垂下来,点点清凉绿意触手可及。
李安向着屋前袅袅炊烟升起的地方走去,一个红衣女子坐在竹席上,对他怒目而视。这女子气息狂野,配上原本艳冠群芳的容颜,颇有几分颠倒众生的邪魅气质,正是先前的狼族妖女阿娅。
风青彦仰面躺着,头枕在阿娅修长的美腿上,惬意的闭着双眼,似乎正在小憩。
李安在心中暗骂敛心不讲义气,这货踪影全无,一定是发现势头不对,先溜之大吉了。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李安此刻已经被凌迟了。
这妖女报复心太强,就因为围场秋猎的时候被敛心困住,拉着李安评头论足了一番,就非要挖出他俩的眼珠子来出气,整天跟踪他们。李安来药王谷的时候,阿娅就追在马车后面,这才结识了风青彦。
阿娅有三千年修为,被草原部族尊为神灵,号称嫉恶如仇的啸月女神。许多牧民在孩子胸口纹上狼头刺青,乞求她的庇护。她最恼怒的事,就是一不小心,居然被两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给抓住了。
本来想先找敛心报复的,无奈这家伙溜得太快,打都打不上。阿娅正失望呢,刚巧李安送上门来,怎能放过?
只见她身体前倾,香舌一卷,在风青彦的脸上舔了一下,娇媚的蹭着他道:“你不是说安儿缺乏实战经验吗?我帮你教好不好?你放心,我有分寸,绝不打伤他。”
这声音,让人骨头也酥了,只怕一顿揍是逃不掉的了。李安恶寒,如果自己和师父易地而处,估计也忍不住会答应。
如瀑青丝拂在脸上痒痒的,风青彦似乎很享受的样子,反手搂住美人脖颈,忽然一翻身,双方的位置调换。风青彦占据上方,用手指描摹着美人的眉眼,笑道:“我可舍不得你去陪别的男子,我徒弟也不成。”
偷鸡不成蚀把米,阿娅气急,推开风青彦,美眸中寒光一闪道:“你等着,我迟早把你徒弟的眼珠子挖下来!”说完半嗔半怒的瞪了他一眼,跑了。
风青彦目送美人远去,意犹未尽的闻了闻手指,笑道:“说说看,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不会是把她看光了吧?”。
李安脸上一红,肚子又咕咕的叫起来。风青彦道:“算了,先吃饭。”
两个师父,两个师兄,大家围坐在一张圆桌上,倒也热闹。饭吃了一半,药王谷忽然警钟大作。徐老头示意大家继续吃饭,让李安将门打开一道缝。
过了片刻,一条头上长角的小蛇钻进来,徐老头将它提起来看了看,随手丢进药篓子里。笑骂一声道:“偷吃还上瘾了。”
李安顿时醒悟,原来白瑞香恶习难改,经常跑去偷吃灵药。
过了一会儿,有个童子来敲门,行礼道:“三长老、云起师兄、云麓师兄,谷主请你们到回春殿去。”李安和徐老头面面相觑,都以为是白瑞香做贼暴露了。
一言不发的跟着童子来到回春殿,正厅中已经挤满了人。李安心想:不用这么夸张吧,少了几株药材而已,还要惊动整个药王谷?就算单靠长生木滋养出来的灵药,喂上一千条白瑞香这样的小蛇妖,也绰绰有余了。
很快,李安就不这么想了,连风青彦都被请了过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刚巧程林站在附近,李安就向他打听。
原来是有人闯入药王谷禁地偃师峡中,偷走了什么东西。
036 偃师峡()
天机鬼卜敛心应邀起了一卦,只说了四个字:祸起萧墙。徐正兴追问,他却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再搭理人。
李安看小道士气息绵绵若存,神神相守,一副高人做派,心中暗暗好笑。江湖神算,果然七分靠占卜,三分靠装逼。
回到药庐,徐老头心事重重,把李安喊到一边,说出了偃师峡的来历。
琅琊郡徐家世代良医,大约在两百多年前,族中一个叫做徐敬亭的年轻神医奉召入朝,专职炼丹。
皇帝服用了徐敬亭的丹药,感觉良好,龙颜大悦,就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徐敬亭请求借阅皇室藏书,因为上古丹方散落民间,有许多孤本残卷被皇族收集,深藏在禁宫之中。徐敬亭痴迷炼丹之术,做梦都想一睹为快。
皇帝欣然同意。徐敬亭每日炼丹之余,就去禁宫中翻阅藏书,有时也借回家看。一转眼就是十年,遗憾的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丹方。
这一天徐敬亭带回家一卷残破的帛书,粗略一看,内容毫不稀奇,里面记载的东西他自己都能写一份出来。刚巧有个闲散王爷请他吃饭,就将帛书随手搁在茶几上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听到儿子哇哇大哭,徐敬亭一问,原来儿子打翻了茶壶,把帛书弄湿了,被夫人打了一顿。徐敬亭安慰妻儿一番,心想:用药材炮制一下再压平,也看不出来是水泡过的。
轻轻捧起湿透的帛书,徐敬亭的手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帛书上原先每行字的间隙中,原本空白的位置上,出现了许多红色的小字,都是一些极其精妙的医术,还有残缺的上古丹方。
徐敬亭又用了两年的时间,收集仍然存世的帛书,将隐藏的文献,包括那些残缺不全的丹方都整理抄录成集。
恰好皇帝越来越依赖丹药,光是一些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方子,已经不能让他满意,渐渐的疏远了徐敬亭。广招天下方士,研制什么长生不老药,短短一年时间,京师各地道观林立,终日乌烟瘴气。
上古丹方晦涩难解,徐敬亭沉迷其中,也无心在朝廷供职,就此辞官。周游列国,足迹遍布深山古刹,寻访精通炼丹的隐士,切磋方术。
功夫不负有心人,徐敬亭云游四海的途中,偶然结识了一个怪人,这人是个哑巴,纸笔交谈,署名偃师。
偃师一身医术不在徐敬亭之下,更奇的是,他制作的机关人偶,行动灵活自如,外观和真人无异。
如今药王谷的逆天丹药,倒有一大半是徐敬亭当年收集上古丹方,和偃师一同探讨,逐步完善的。其中就包括享誉各大修仙门派的开元紫金丹。
又过几年,皇帝因为服食了过多炼制不当的丹药,沉珂难治,急召徐敬亭还朝。还下了一道口谕,如果他不治身亡,就要徐敬亭等名医人头落地,并且驱逐方士。
偃师秘制了一个机关人偶,相貌和徐敬亭一般无二,就连针灸行医的神态,也十分相似。只是有一样,这人偶不知疲倦,也不能真的替人判断病情,如果没人操控,就会一直重复做同一件事情。
徐敬亭只好扮作仆从,携人偶入京。远远的望见皇帝,就知道陛下已经病入膏盲,治不好了。他算准皇帝归天的时间,让人偶吩咐自己回客栈等候,示意人偶继续给皇帝切脉,这才逃过一劫。
皇帝驾崩,人偶和另外几个名医一起被斩首示众。没了头的人偶依旧行动自如,走来走去,依次替人问病切脉。而且手法迅捷,抓人脉门,一抓一个准,一度引发刑场恐慌,监斩官员被人偶握住脉搏,直接吓尿了裤子。
侩子手中不乏胆大的人,又砍了几刀,发现不是诈尸,而是金蝉脱壳。
饶是如此,民间也传说徐敬亭一代名医,最终身首异处,怨气不散化作厉鬼。徐敬亭不敢直接回琅琊郡,改名换姓,乔装躲在一个小镇上过了三年。
等他回到山峡中,偃师已死,只余一座孤冢。徐敬亭在偃师常用的药箱中找到一张素笺,是偃师留下的书信。
原来不久前,偃师的师弟公输墨寻到无名山峡中,逼迫偃师交出制作人偶的秘术,偃师的人偶虽然酷似真人,但是没什么战斗力,几下就被公输墨带来的机关铜人打得七零八落。
偃师自知无法幸免,留书一分,说自己有个女儿,恳请徐敬亭代为照看。信上没有地址,徐敬亭翻看药箱,发现只有两味药:半夏和熟地。
他略一思索:半夏,也可以说是五月初五。顿时心中有数,于五月初五守在同济药铺的门口,等到了偃师的女儿徵羽。
徐敬亭后来广收门徒,开创了药王谷一派。为了纪念救命恩人,就将药王谷后方的无名山峡称作偃师峡。
徐老头见过那些机关铜人,他认为李安的先天不足和上面记载的邪术有关。徐老头还说,李襄阳不是气量狭窄的人,之所以把江南名医白修善一关十年,很可能是因为白修善发现了这个问题,却不敢直言相告,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
李安也有过这种怀疑,只是不愿意朝这方面想,人为的让一个孩子生下来就顽疾缠身,这要有多丧心病狂?徐老头凭记忆将铜人背上的邪术写出来,李安看了几遍,记牢之后,默默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