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瓶塞 作者:莫里斯·勒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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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瓶塞 作者:莫里斯·勒布朗-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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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让我最觉不舒服的是脑袋给切下来。噢,要是我的老板能想个办法,让我连哎呀一声
都来不及叫出来,就给送往另一个世界,那该多好啊!我真想来点士的安,老板。”
    吉尔贝的镇静态度让人不可思议,特别是联想到他在开庭审判时的颓丧态度,就更
加让人感到他前后表现判若两人。他坚信工森·罗平果敢仗义:“老板当众对我说不要
怕,他就在这里,一切由他负责。所以我就不害怕了。我相信他,直到最后一天,最后
一分钟,直到站在断头台上。这是因为我了解我的老板!只要有他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了。他对我许下了诺言,就一定会兑现。即使我的头被砍掉,他也会结结实实地给我重
新安上。亚森·罗平怎会眼看他的小吉尔贝面临死亡而袖手旁观呢?噢!别拿我取笑!”
    在这个孩子的感情世界中,尚有某种单纯、朴实的东西。亚森·罗平是否值得这孩
子寄予最后的信任,我们且拭目以待。
    罗平忍住泪水把文章读完,心里交织着感动、怜悯和绝望的情绪。
    不,他不值得他的小吉尔贝的这种信任。尽管为了救出吉尔贝,他已经尽了最大的
努力,但在目前的情况下,他还要作出更艰巨的努力,他要比命运更为强大,这才行。
然而这一次,命运战胜了他。从这个不幸的事件一开始,事情的发展就总是朝着与他的
愿望相反的方向,甚至朝着与事物本身的逻辑相反的方向。尽管他跟克拉瑞丝都在为了
同一目标而使出浑身解数,却由于开始联合时,灾难就接连不断地发生。先是小亚克遭
绑架;然后是德珀勒克突然失踪并被关进情侣塔楼;接着是罗平受伤,不得不停止活动;
再后来是克拉瑞丝(罗平紧随其后)被诱到南方并且诱到意大利去的连环计;最后更是
致命的一击——在他们费尽心机、历尽千辛万苦创造出那么多惊人的奇迹之后,正当他
们认为宝物已唾手可得的时候,突然间一切都土崩瓦解,那张‘27人’名单一下子形同
一张废纸,变得分文不值了……
    “这下缴械投降吧!”罗平自语道,“失败已不可挽回。我毫无意义地向德珀勒克
复了仇,虽然战胜了他,消灭了他……但最后的战败者却是我。因为我没能解除吉尔贝
的死亡……”
    他再一次落泪,不是因为难过和愤怒,而是因为绝望。吉尔贝就要死去!这个被他
视为亲子、被他视为挚友的人,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含冤而去;他已经不再能救他了,一
切努力都是徒劳的;他甚至连想也不想再去做最后一次尝试了。究竟怎样做才能起作用
呢?
    他清楚一报还一报的道理,赎罪的一天迟早要降临,没有哪一个罪犯敢说自己能够
永远逃避惩罚。可是,今天被送去赎罪的,却是可怜的吉尔贝。他将含冤而死!
    这太可怕了,这不是更加证明你罗平太无能了吗?
    罗平深感自己回天无力,所以,他收到勒巴努下面这封电报时,连失望的感觉也没
有了:
    马达发生故障。损坏了一个零件。修理需较长时间。明晨才能抵达。
    这情况再一次证明命运已作出决断,他也不再想去违背命运的安排了。
    他注视着克拉瑞丝,她睡态安详,那忘却一切痛苦的神态着实让人羡慕。猛然间,
一阵强烈的困乏感袭来,他拿起剩下的那半瓶镇静剂,一口喝下。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倒在床上,摇铃叫来仆人,对他说:
    “你也睡去吧,阿西尔,无论再发生什么事也不要叫醒我。”
    “真的吗,老板,救吉尔贝和沃什勒毫无希望了?”阿西尔问。
    “没有希望了。”
    “他们真的要上断头台了?”
    “真的要上断头台了。”
    过了20分钟,罗平就沉沉入睡。
    此刻正是晚上10点钟。
    这一夜,监狱四周人声嘈杂。从凌晨1点起,撒恩台街、奥拉戈大街以及监狱四周
所有的街道都戒严了,警察密布,行人必经严格审问,方准放行。
    时隔不久,天又下起了大雨,这种天气不会有多少观刑者。监狱周围的酒店接到紧
急命令,一律在清晨3点前关门。两个连的步兵把守人行道,如发生紧急情况,还会立
即增派一个营的兵力来守护奥拉戈大街;军队防卫之间的空白地带,有卫戍警备队在巡
逻,还有治安警察一帮人马来往巡逻;总之这次行刑戒备森严,非同寻常。
    在一片凝重气氛中,断头台被安置在奥拉戈街与撒恩台街交叉处的一块空地上。
    人们可以听到阴森恐怖的拭刀声。
    到了清晨4点钟,人们冒着大雨纷纷前来观刑,一些人唱起了歌。大家要求点亮灯
笼照明,并扯开遮住断头台的帘子。由于断头台前面放了很多障碍物,距离太远,许多
人看不清架子下部,所以纷纷提出抗议。
    这时开来了几辆汽车,上面乘坐着身穿黑服的政府人员。人群中一片鼓掌声和叫喊
声。喧闹之中,又开来了一队骑兵和卫戍士兵,把人群向后驱赶,使断头台前留出一块
300多米宽的空地。接着又增派了两个连的军队加强警戒。
    嘈杂声渐渐消失。漆黑的夜幕开始发白。
    雨也突然停了。
    监狱里面,死回牢外边,走廊前后,穿黑制服的官员们在低声交谈。
    普拉斯威尔正在同检察官说话,检察官还有些不放心。
    “您绝对放心,绝对用不着担心。”普拉斯威尔说,“我可以打保票,绝不会出任
何事故。”
    “下面没有报告说发现了什么可疑迹象吗?秘书长先生?”
    “没有任何可疑迹象。不仅如此,我们已经控制住了罗平,所以不会再发现可疑迹
象了。”
    “真的吗?”
    “是的,我们发现了他的隐居处,我们已经包围了他在克莱希广场的住所。他是昨
晚7点钟回到那里的。此外,我们已经掌握了他想搭救两个同伙的企图,这个企图在最
后一刻终于失败了。所以,我们可以高枕无忧,处决将会顺利进行。”
    “为这次处决,总有一天人们会后悔的。”吉尔贝的律师听到他们的话以后在一旁
说道。
    “您仍然认为您的委托人是无辜的?亲爱的律师先生?”
    “对此我坚信不疑,检察官先生。这个将要被处死的人确实是无辜的。”
    检察官无言了,停了一会儿,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个案件审理得恐怕过于仓促了。”
    律师激动地一再说:
    “一个无辜的人就要死去。”
    行刑的时间已经到了。
    沃什勒在前。典狱长打开他的牢门。
    沃什勒从床上跳起来,瞪着两只惊恐的眼睛看着进来的人。
    “沃什勒,我们奉命向你宣布……”
    “住口吧,别说了,”他喃喃地说,“别说了。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走吧。”
    他那样子像是巴不得尽快结束这场噩梦,所以非常顺从地作刑前准备。他不想别人
再对他多说一句话。
    “什么都不要说了,”他重复道,“……什么?让我忏悔?没有必要。杀人偿命,
这是理所当然的。咱们的帐就两清了。”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停下来,问道:
    “请告诉我,我的同伴是不是也要……”
    当他得知吉尔贝将跟他一同上断头台时,他稍稍迟疑了一下,看看在场的人,似乎
还要说点什么。但最后他耸了耸肩,小声说道:
    “这样也好……我们是同伙……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当人们来到吉尔贝的牢房时,他一直是醒着的。他坐在床上,做完那最后的宣判,
想站起来,可他全身颤抖,像一具摇摇摆摆的骷髅,然后又悲痛地倒下去。
    “噢!我可怜的妈妈!……可怜的妈妈啊!”他悲伤地哭喊着。
    当人们想向他询问这个他过去从未提起过的母亲时,他突然停止哭泣,大声抗议道:
    “我没有杀人!……我不想死!……我没有杀人!”
    “吉尔贝,”周围的人劝他说,“拿出些勇气来。”
    “不错……不错……可是,既然我没有杀人,为什么要杀死我呢?……我没有杀
人……我发誓……我没有杀人……我不想死……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能……”
    他的牙齿嗑碰得太厉害,以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他听凭别人的摆布,做了仟悔,
做完弥撒,这时他静下来了,甚至驯服得像个听话的孩子,呻吟说:
    “应当告诉妈妈,请求她的原谅。”
    “你的妈妈?”
    “是的……你们把我的话登在报上……她就会明白……她知道我并没有杀人,她知
道。但是我请求她原谅我所犯的一切过错,我过去做的错事。还有……”
    “还有什么,吉尔贝?”
    “还有,我希望我的‘老板’知道,我对他仍然充满信心……”
    他仔细察看在场的人,似乎还怀有一种疯狂的希望,希望“老板”化了妆,就藏在
这些人中,别人谁也认不出来,正待机帮他逃走。
    “是的。”他低声地说,神情中含着近似宗教般的虔诚,“是的,即使现在,我也
仍然非常信赖他……请把这话也告诉他,好吗?……我坚信他不会看着我去死的……我
坚信不疑。”
    从他那怔怔的目光中,人们感到他好像已经看到了罗平的身影正在外面游荡,正伺
机找一道缝隙钻进来,来到他的身旁。——面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
动人心魄了。这个孩子身穿国服,戴着死镣,被许多警察看守着。并将被无情的刽子手
按在刀下,却仍然怀着活下去的强烈愿望,
    所有在场的人心都抽紧了,眼中浸满了泪水。
    “不幸的孩子!”这是许多人发出的最后叹息。
    普拉斯威尔也跟所有的人一样,深为感动。他想到了克拉瑞丝,不禁叹道:
    “可怜的孩子!……”
    吉尔贝的律师也在痛哭着,不停地对周围的人说:
    “一个无辜的人就要死去了。”
    最后的时刻到了。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行刑队开始行动。
    两队人在走廊里相遇。
    沃什勒看见吉尔贝,嘲笑地说;
    “嘿,小家伙。老板真的丢下咱们不管了。”
    他又加了一句除普拉斯威尔外谁也听不懂的话:“这水晶瓶塞的好处,他一定是想
独占啊。”
    一行人走下楼梯,在监狱的书记室填写了例行表格,然后穿过院子。这段可怕的路
显得无休无止……
    猛然间,敞开的狱门外露出昏暗的天空、雨水、街道、房影。他们出现时,从死一
般的寂静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嘈杂声。
    他们顺着围墙,来到两条街交叉的地方。
    又向前走了几米……沃什勒突然向后倒退了一步。他看到了!
    吉尔贝低着头,在神甫和一个助手的搀扶下慢慢向前移动,神甫拿着十字架让他吻。
    断头台已经矗立在面前……
    “不,不,”吉尔贝拼命反抗,“我不想死……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救命啊!救命啊!”
    最后的呼救声在广场上传播开来。
    刽子手一挥手,便有人上前抓住沃什勒,拖着他,几乎一溜小跑地冲上去。
    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刑场对面的房子里,突然传来几声枪响。
    沃什勒两旁的人一下子停下脚步。
    而他们手中拖着的人一头栽了下去。
    “出了什么事?这是怎么搞的?”人们纷纷问道。
    “他受伤了……”
    沃什勒的头上冒出鲜血,流了一脸。
    他嘴里咕咕哝哝地叹道:
    “好棒……打得真准!谢谢您,老板,谢谢您……我的头不会被切下来了……
    谢谢您,老板!……您真是个好人!……”
    “处死他!快把他抬上去!”混乱的人群中有人嚷道。
    “他已经死了!”
    “快把他抬上去……快把他处死!”
    在一小群法官、政府官员和警察中,更是一片乱叫声,每个人都在下命令。
    “快处死他!……处决继续进行!……我们没有权力后退,……那样做我们就太怯
懦了!……快把他处死!”
    “他已经死了!”
    “那也没关系!……判决应当照样执行……快处决吧。”
    神甫提出抗议。两名警卫和一些警察看守着吉尔贝。这时有两个人拖起沃什勒的尸
体往断头台上走去。
    “快!”行刑者喊道,他吓得声音都哑了,“快!……再把另一个也拉上来…
    …快,……”
    他的话音未落,传来第二声枪响。他摇晃了几下便倒了下去,嘴里呻吟:
    “别管我……伤在肩上……下一个!……”
    而此刻,那些副手们都四散跑开了,断头台四周立时变得空旷无人。只有警察局长
临危不乱,他高声下达命令,招呼手下人,然后像赶羊群一样,把乱成一团的法官、政
府官员、死刑犯、神甫、以及几分钟之前从监狱里出来的那些人又都赶了回去。
    立刻,一队警察、侦探和士兵,冒着危险,冲进对面那座古老的四层楼房里。
    那座房子的楼下是两个店铺,早已关门。方才第一声枪响过后,人们隐约看到此楼
三层的一个窗口有个人手里握着枪,四周绕着一片火药雾。
    有人立刻向他回击,但未打中。那人不慌不忙地跳上一张桌子,举枪瞄准,又放出
第二枪。
    接着,他消失在房子里。
    由于接下没人回应,警察们就撞倒楼门冲了进去。
    他们冲上楼梯,可立即遇到了乱糟糟的障碍物。原来,在二楼的楼梯口堆满了椅子、
床架和家具,像街垒一样堵在那里,乱七八糟地茬在一起。足足用了四五分钟,他们才
辟开了一条通路,然而这四五分钟的时间就足以放跑敌人。等他们跑上三楼,只听一个
人在上面喊:
    “我在这儿,朋友们!还有18级。刚才麻烦你们了,我深表歉意!”
    军警们飞速跑上18级梯级,可是四楼上面就是阁楼,需爬上一个梯子,钻进一个天
窗才能上得去。而那个逃跑者已经撤去了梯子,关上了天窗。
    这传奇式的侠义之举,引起了轩然大波。报纸发出连篇累牍的报道和评论,报贩们
在大街小巷奔来跑去地高声叫卖。整个首都被震怒了,淹没在一片惶惶不安和好奇之中。
    警察局受到的压力更大。上上下下一片混乱,信件、电报、电话络绎不绝。
    最后,上午11点钟,警察局长办公室里举行了秘密会议。普拉斯威尔也出席了。
    保安处长汇报了调查结果。
    汇报大概情况如下:
    昨天午夜前,有人来按奥拉戈大街那座房子的门铃。睡在楼下店铺后面小屋里的看
门女人拉开了门绳。
    敲门的是一个男人,自称是警察局派他来执行紧急任务的,因为第二天要处决囚犯。
她刚把门打开,就被来人按倒在地,堵上嘴,捆上了手脚。
    10分钟之后,住二楼的一位先生和一位太太刚刚迈进家门,也被那人捆了起来,分
别关进楼下的两家铺子。住在四楼的房客也遭到同样的命运,只不过是被关在自家的卧
室里;那人是偷偷溜进这家里来的,他们毫无察觉。三楼没人住,于是那人就在那里安
营扎寨,成了整座楼房的主人。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警察长苦笑道,“就这么简单,一点也不复杂!但让我
惊奇的是,他怎能如此轻而易举地逃脱呢!”
    “提请您注意,局长先生,他从凌晨1点起就独自占据了整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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