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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梅的描述来看,尽管他的老姨妈并不喜欢他和西蒙的关系——她是个老派人士,并不太能接受同性伴侣这样的事,但他和西蒙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即使西蒙生病之后,时不时的做出一些疯狂的甚至伤人的举动,他也从没放弃他,甚至考虑过辞掉工作来照顾他。而西蒙这个人,尽管忍受着疾病和治疗的双重折磨,却没有表现出放弃的意思——至少小梅是这样看的。
“‘他一直都没有放弃我们,我们也不应该放弃他。’这是你以前说过的……”小梅提醒他,“西蒙……他只是迷路了,我们应该去找他。”
看来是有必要去镜湖的别墅看看了。涅加尔想好对策之前,约定还是要执行的,匿名互助会可以赖掉——因为匿名的关系,老太太是没法从组织者那里拿到反馈的,心理医生的预约可是赖不掉的。
涅加尔在护送的押送下,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诊所。院方替他预约的女医生已经在等着他了,这是一个身材高挑,衣着大方的女人,一头金发束在脑后,略瘦的脸上五官精致,秀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一双灵动的眼睛藏在镜片后方,审视着他。
“你好,我是你的心理医生,贝尔。”她伸出手来同他握手。
“我想也是。”涅加尔含糊的回答。
“哦?”贝尔医生挑了一下眉,“我得到的资料上,他们都认为你失忆了,看来并不是?又或者只是有些好转?”
“抱歉,”涅加尔摇摇头,“我确实不记得了,你以前也是我的医生?”
“并不是,我只是……我们只是见过面。”贝尔笑起来。
“这样吗……”涅加尔在贝尔的示意下,坐到办公室的一张椅子上。看来贝尔应该曾经是西蒙的心理医生了。
整个心理咨询的过程有些枯燥,主要是因为涅加尔坚定的表现他的失忆症状,即便医生告诉他在经历这样失去爱人的严重创伤之后,他可能会出现一些代偿性的……想法甚至幻觉,他也坚决的否认了任何类似情况的存在。
涅加尔绝不认为他的过去是幻觉,而现在的经历才是现实。他认识的贝尔是一名男性精灵法师,而不是女性人类心理医师。而他也绝不会说出这个看法——在精神科和疗养院的经历给了他足够的教训。
而反过来,他甚至企图从贝尔医生那里套一些关于西蒙的话。可惜的是,贝尔很快就识破了他的这种想法,并且认真的告诉他,医患之间是有严格的保密协议的,即使他作为西蒙的爱人,在没有法律支持的必要条件下,她是不能向他泄露任何关于西蒙的心理疗程的内容的。
即使如此,涅加尔还是不肯放弃,希望她能从熟人或者朋友的角度来和他聊一下西蒙这个人。可惜贝尔认为过度的给予他关于失踪的恋人的信息会刺激他的精神状况,所以最终涅加尔也没能掌握到太多信息。
总算挨到了时间点,涅加尔起身,取了衣帽架上的外套,打算离开。贝尔过来送他,亲切的给他开了门。门口地上却坐着一个人。
几乎是没怎么出乎涅加尔的意料,地上坐着的那位,长着一张和吉尔多非常相似的脸。她站起身,有点不好意思的给涅加尔让路,贝尔又和涅加尔确认了一下下次治疗的时间,同他道了别。然后和那位长得像吉尔多的女性攀谈起来。
在贝尔关上诊疗室的门之前,涅加尔听到另外那位女性说到:“关于我手头这件案子,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同行咨询?涅加尔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摇了摇头,这不关他的事。
要重回湖边调查是件困难的事情,准确的说是重回湖边本身很困难——没人会同意他这样做,他们只会认为他又想要重蹈覆辙。护工随时监护他的日子可不好过,涅加尔想过把两名护工打倒藏匿起来然后自己再开车去湖边的可行性——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很快的在湖边做出重大进展,否则等待他的恐怕是永远也没法出院的结果。
他第二次在贝尔那里碰到那个长得像吉尔多的女性的时候,才意识到对方是一名警探。借着这个契机,他向对方打听起关于西蒙失踪案情的进展。
“这个案子不是我接手的,不过当时局里拿走了他的一些个人物品作为证据进行调查,”吉尔——这是她的名字——告诉他,“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过来看一下,有一些可能并不需要保留,可以还给你。”
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又在护工的监视下去了趟当地警局。从那里他拿回了一些西蒙的个人物品,好在老太太这回没法阻止警察的归还行为——其中有一份他觉得相当有意义的手稿,大概是西蒙失踪前一年开始写的,内容全是他得病之后的事。
手稿并没有结束,在最后几页西蒙还在希望能够在大限之前写完它。这份手稿除了记录作者本身的病痛和与病痛的斗争之外,也有不少关于日常生活的描写,其中的细节之详细生动,甚至让涅加尔差点都要认为他真的曾经如此的生活过,有过这样一个恋人了。当然,差点的意思就是没有。这份手稿让他感兴趣的地方是,里头提到大约在西蒙失踪的半年之前,为了鼓励西蒙,他也开始写日志。
看来,还是有必要把这份“自己”的的日志找出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多重恐怖
目前的住处他已经翻遍了,如果那份日志还存在的话,最大的可能恐怕还是在镜湖的别墅里。只是西蒙的这份手稿一度被警方当做证据进行保留,自己的日志却不在其中,那日志上难道与西蒙有关的内容没有多大价值?
想要获得去镜湖的权力,从贝尔这里恐怕是走不通了。涅加尔努力使自己表现得能通过心理评估——他甚至去看了一些相关的专业书籍,但女医生似乎能读出他的想法一般,坚持认为他仍然在保留自己的真实情况,而拒绝给予他想要的结果。
此路不通,他只能尝试其他方案。比如说从警方获取帮助。
“先生,原则上来说没有人有权力限制您去任何地方——只要那是合法的。”他进行咨询的警员告诉他,“但是我依然要建议您采纳医生和专业人士的意见。”
“但他们不能阻止我,如果我被强制阻碍,我可以报警?”涅加尔问他。
“据我所知,您没有被囚禁,他们只是劝阻您罢了。从另一方面来说,专业机构对您的精神评估……”他意味深长的停了一下,“对于某些精神疾患的患者,我们的法律是有完全不同的条款来应对的。”
“也就是说,如果我被阻碍,我可以报警,但是警方不一定能帮助我,因为你们还要考虑什么机构的精神评估?”涅加尔的语气有点不友善起来。
“我并没有那么说。我们永远乐于帮助守法公民。”这名警员依然保持着良好的应答态度。
“好吧,我知道了。”涅加尔转身走开。
“祝您一天愉快。”警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运气不错,在出去的时候遇上了吉尔,在刑事侦查组工作的吉尔穿着便服,此时和两名制服警一起押着一位脸色极差的嫌疑人。看到涅加尔,她主动打了个招呼。
涅加尔冲她点点头,又看了看她押着的这名犯人——尽管脸色极差,双眼甚至都呈现出死灰色,指甲甲床颜色发白,他却好像狂犬病发作一般躁动不安,甚至有企图撕打抓咬的动作。
……枯萎病?涅加尔挑了一下眉,没想到这个世界里也有这种疾病。得了这种病的人会逐渐像是被吸走生命一般枯萎,眼窝凹陷,双眼无神,皮肤苍白,嘴唇指甲都毫无血色,也逐渐丧失理智,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破坏工具。最糟的是,这种疾病会通过伤口进行接触传播。
他在犹豫着该不该提醒一下吉尔的时候,后者已经挥挥手让两名制服警把那位犯人押走了。
“嘿,你上这儿来干什么?”吉尔问他,“西蒙的案子有进展了?”
虽然说以前觉得吉尔多比较烦,但现在的情况下,涅加尔竟然有点喜欢这种友善温和又比较关心他人的品格了。他尽量装得真诚的表现了自己现在的困境,用朋友的身份恳求吉尔能够帮他一个忙。幸亏这位短发的女警探不乐于见到他失望,于是同意了在她的陪伴和监护下让涅加尔重回镜湖别墅的计划。
周末的时候吉尔、涅加尔、两名护工以及甩不掉的小尾巴小梅驱车前往镜湖。涅加尔本来想让怀特女士照顾小梅,但是小家伙怎么也不答应,又哭又闹还要从房顶跳下来——如果是别的情况下大概涅加尔会觉得无所谓,找死的人就让它去找好了,仗着别人珍惜它的生命就用自杀来胁迫他人屈服于自己的意志完全就是耍无赖,可惜,他现在时刻面临再被打成需要住院的精神病的困扰,监护能力毫无疑问也会成为一个重要的参考指标。
小梅似乎误读了吉尔和涅加尔的关系,一路上都有些不愉快的嘟嘟囔囔着,但总算也还安分。吉尔按照地址把车开到了涅加尔的镜湖别墅附近——这栋别墅在镜湖离岸很近的一座小岛上,据说这里安静的环境很适合写作,所以他才买下来供西蒙使用。
春季湖边有些冷,湖上还烟雨濛濛的,一行人下车,徒步穿过通向小岛的木桥,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两名护工显然并不喜欢这个计划,一来万一涅加尔有什么疯狂举动他们得负责对应,二来,这里的条件显然没有城里那么好。就不说城市里开车五分钟就到的大超市和十五分钟就能抵达的商业区,这座岛上连电网都没有通,整座别墅的供电还在依靠小工棚里的柴油发电机。
“但愿水箱里的水是干净的。”其中一名护工把行李重重扔在客厅地板上,抱怨着走开了。
涅加尔倒是无所谓,这个世界里的物质生活远远比他原来所习惯的要方便整洁的多了,即便是这所荒郊野外的独栋小别墅,依然是拧开水龙头就有饮用水的。
在和吉尔客套完,让她随意之后,他抓紧时间开始寻找线索——吉尔可没有很多时间来陪他待在这里,她能拿出整个周末来完全是由于她的友善和心软。
可惜的是他推断错了,这里并没有找到西蒙手稿里提到过的他“自己”的日记。看起来倒不像是被人故意清理走了,这所房子的状态更像是有较长的时间没有被使用——与西蒙有关的物品都还在,甚至还有他的一些没写完的草稿和废稿,都还扔在桌上和纸篓里,他甚至还在卫生间里发现了扔在那里忘记清洗已经长霉了的衣物。这所房子很可能被定格在西蒙失踪的那一天了。
从西蒙的物品包括草稿里他没有能够找到更多线索——除了他可能是为了小梅写了一个中世纪奇幻短篇,在那个故事里涅加尔是一位骑士,但那个短篇也没有写完,似乎是由于西蒙并不满意的样子,涅加尔的名字甚至被他用笔圈了出来,打了个箭头,指向空白处,那里有一个词组“魔王”。涅加尔笑了一下,把纸重新揉成团扔回纸篓里。
唯一有意义的线索恐怕是一张抬头为“镜湖疗养院”的收据,那份收据的签收人是他本人,这可能是西蒙得病后住过的地方。他向两位护工打听关于镜湖疗养院的消息,得到的信息比他想的更多——在西蒙死后他自己也曾经在那家疗养院接受过治疗,后来由于病情得不到控制而转到了市里的医院。
“我想去这个疗养院看看。”涅加尔拿着收据走向吉尔。
吉尔此时正在和什么人通电话,从表情上看似乎是什么严重的事,她抬起一只手示意涅加尔稍等,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对话:“……好……我就回来。……其他人通知到了吗?……好的,我明白了,长官。”
她挂了电话,低头整理了一下头绪,然后有些歉意的转向涅加尔:“真是非常抱歉,城里出了一些事,需要我紧急回岗……”
“出了什么问题?听上去有些严重?”护工的家属也在城里,他们对此非常关心。
“不,不用担心……”吉尔安慰他们,但是语气听起来不是那么肯定,“不是什么大事,雨伞公司出了一些泄露……局里召集大家回去待命罢了。”
“天啊,雨伞公司!”一名护工惊呼起来,“但愿不要出什么大情况,他们可是我们这儿唯一的大企业!”
涅加尔是不明白雨伞要怎样泄露,也不是很明白唯一的一家大企业是做雨伞的,这座城市是如何发展得这么繁华的。不过吉尔被迫要回到城里可是摆在他眼前的麻烦。
“必须回去吗?”他不甘心的问,尽管知道警察的紧急待命时间是没有限制的,“都已经这么晚了。”
“唉……”吉尔叹了口气,“真是抱歉,但我真的必须回去。使命在召唤。”她歉意的笑了一下,掏出警徽晃了晃。
“不过,已经这个时间了,你们回去路上也不安全,再加上还有小梅……”吉尔环视了一下周围,又看了看涅加尔,似乎在确认他的状态一般,“我想,你们待在这儿也许更好一些。没问题吧?”
“当然。”涅加尔点头,吉尔是否要回去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是否可以不回去。
两名护工也只能表示同意,毕竟镜湖到城里的路一路上都是山道,夜间开车加上现在潮湿随时可能下雨的天气,其实相当不安全,而且他们也不愿意在一天之内反复的折腾,涅加尔的状态现在看上去颇为清醒,没有要自戕的倾向,至少今晚在屋里轮流值夜好过开大半夜的车。
果然,吉尔刚离开没多久,就开始下起雨来了,而且越下越大。涅加尔让小梅洗漱好,把她抱上床,打算哄她睡觉。这时候他才发现,出来的时候忘记给她带上一本睡前故事书了。小梅倒是没怎么介意,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里面是她那七歪八扭的幼稚自体抄下来的一些小小的寓言故事或者诗歌。也许是在陌生环境里小女孩比较认床,涅加尔读了十几个小故事之后她还没有睡意。
这时候她注意到小梅画在页脚上的火柴棍小人似乎是连页的,他从头翻了一下,发现一张纸上正反两页之间并不连贯,但是隔页之间的画似乎连动作都具有连续性。他试着一页一页的翻着看,有点惊讶的发现每一页上都有这样的小人——而且,画的似乎是关于他和西蒙的事。正当他打算仔细研究一下的时候,停电了。
以前,光线不足不会影响他看东西的能力,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黑暗却成为了视物的阻碍。小梅小声惊呼了一声扎到他怀里,抱紧了他。
“大概是发电机有点问题,很快就会好。”涅加尔安慰她,猜测护工应该会去修理。
可惜又猜错了。护工的惨叫撕破了黑暗中的安静,接着是撕打和挣扎的声音,玻璃碎掉的声音……
“我去看看。”涅加尔说出了所有恐怖片傻逼男主角会说的台词,“你在这儿待着。”
“我不!”小梅不傻,死死抱住他胳膊,“我要和你一起!”
可惜涅加尔无视了她的反对,把她丢在床上,塞进被子里,自己径直走了出去。他先去了二楼护工的卧室,因为要轮值,其中一个已经提早睡觉了。那间房间的大门关着,但是从门缝里他能感觉到风吹过来,恐怕刚才的玻璃破碎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他大叫对方的名字,用力拍门,都没有反应,最后他下楼去,打算找另一位问问情况。楼下完全是一片狼藉,就算是被入室抢劫也未必有这样的乱象,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