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着墨言看去,只见对方神色轻松,好似全不畏死。
洪通天念动咒诀,飞剑在两人身后转头,直抵墨言后背。他只要稍稍意动,就可以将这个小贼杀死!
墨言上前一步,洪通天还没考虑好是否要和墨言同归于尽,于是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墨言继续笑道:“我自入昆山以来,师兄何曾关怀过我半点?说什么传授破晓十万剑,不过是要故意浪费我的时间。我刚到昆山,门下弟子便给我下马威,处处刁难,怕也是师兄的暗示吧?更别说我父亲,当日将落日崖的一切拱手相让,不过是让你给我一口饭吃,护我平安罢了,你却做了什么?处处谋害,最后竟想要杀我!”
“我不怕死,我更恨不得现在死!现在我死在昆山藏经阁,能让你洪氏父子,整个昆山给我陪葬,何乐而不为?”
墨言步步紧逼,洪通天连连后退,他从未见过如此面目狰狞狠毒的墨言,那眼神中迸射出的决绝,不惜一切的狠厉,让洪通天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洪通天不敢跟墨言拼狠,他舍不得儿子死在无名鼠辈手中,舍不得自己这条命,更舍不得昆山这么大的家业,和落日崖已经到手的宝藏。
哐当!哐当!
墨言背后的那些飞剑尽数落地,洪通天终于不敢再起杀心,非但如此,他心中甚至还有了一丝隐隐的害怕。
他看见墨言一步步地走向自己,便本能地后退,才退得一步,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已经退到了藏经阁的角落里,再也无处可退。
洪通天忙道:“师弟,师弟你别生气,我们……我们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墨言停下脚步,淡淡地道:“那你说吧!”
洪通天陪笑道:“师弟……是做师兄的不对,那日在海上……是我一时对你起疑,所以才做出那样糊涂的事情……见到师弟你葬身龙腹……我还……”洪通天一时想不到措辞,墨言打断他的话:“你还如何!?”
洪通天道:“我还惋惜悲痛,现在见到你经能够从龙腹逃生归来,真是……又惊又喜。师弟你命大,这说明天不亡我昆山……我……我其实这几天,盼着你活着回来的。”
洪通天最后一句“我这几天盼你活着回来”倒是实话,说得诚挚无比。
墨言冷笑道:“师兄当初做那些事情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今日之事吗?”
洪通天颤声道:“师弟我错了……我……我真没想到,你怎能逃出龙腹……”
墨言挑眉笑道:“你猜?”
洪通天满头冷汗,这也是他自从听说墨言还活着后,一直都没想通的问题。他朝墨言上下打量,忽瞥见墨言一直带在身上的黑龙玉佩。他起当日海上所见的那条恶龙,和隔日前来昆山挑衅的黑龙。
虽然两条龙都见首不见尾,未能窥探全貌,可事情哪有这么凑巧。
他明明见到墨言葬身龙腹,却现在全须全尾的回来,莫非……
洪通天背后流下两道冷汗,莫非墨言就是那条黑龙?中土大陆根本没有黑龙能够变成人形。似能变化人形,还有这般修为的黑龙,只怕是魔界尊主!
洪通天两膝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冷汗噗哒噗哒滴在地上:“墨……墨……大爷……小人不是……”
洪通天才说了半句话,提到墨言的名字才猛然醒悟,这小子明明是墨升邪的儿子,怎么会是魔界尊主!
他要是魔界尊主,又怎么会跟自己这么多废话?估计墨言不过是在什么地方抓了一条幼龙来吓唬自己罢了!
洪通天顿觉自己被吓破了胆过于丢脸,但眼看墨言不肯罢休,也只能顺势拜倒:“师弟,我往日真是被蒙了心肝,有愧祖师教导。做师兄的给你赔罪,给你跪下赔罪了。”
墨言冷笑道:“我记得刚刚师兄说,除非我今日跪下认错,自废道行,才肯原谅我?”
洪通天瞠目结舌,哀求道:“师弟,你也是我昆山弟子……我……我这个做师兄的,以后悉心教导你,这藏经阁,你想看什么就可以看什么……师兄虽然做错了事,可你现在也安然无恙啊……何必要那么绝?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我们好好商量……”
墨言打断他的话,道:“我没师兄你那么狠毒。听说师兄你受了重伤,无法见客,又因为第二元神没了,掉了不少道行。不如就此闭关养伤如何?”
洪通天松了口气,道:“正该如此,正该……多谢师弟宽宏大量。”他一面说,一面从地上起来,不敢再跟墨言顶撞,亲自去泡了昆山的仙家茗茶,端到墨言面前,道:“师弟,这东西对道法极为有助,你尝尝看,若是喜欢,就都给你。”
墨言哪有心思去尝洪通天的茶,只喝了一口就放在几上。
洪通天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弟,那些人趁着我们昆山师兄弟不和,就过来落井下石,你说……该如何?”
墨言道:“昆山之主是师兄,我不管这事。”
洪通天只得自己开动脑筋:“依我看,我和师弟你同时携手出去,重申师兄弟友爱之情,那些人便不攻自破了。”
墨言本来也是这个意思,道:“可以。”
洪通天又问:“那……还有一事,在海上……也有不少弟子见到你我争斗……这是做师兄的不对,不然也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了……你说,这该如何向众人交代?”
墨言奇道:“这是师兄惹出来的麻烦,当然该师兄自己去想怎么解决。”
洪通天只得冥思苦想,怎么给自己擦屁股。
“那,就说你我切磋仙法?我在助师弟修道?”
墨言横了洪通天一眼,洪通天马上改口:“不……不,是师弟在助我修道,结果我修为不够,走火入魔,所以受伤……”
过了一会儿,洪通天忽然想起墨言的一处漏洞,道:“师弟,还有……当日你在轩辕国,自称半点仙法不会,如果什么都不会,如何助我修道?又如何在海面上和我打斗?”
墨言挑眉:“师兄机智无双,想想办法吧!若实在想不出来,就干脆实话实说,告诉众人你想要害死我就行了!”
洪通天只得绞尽脑汁帮墨言圆谎:“这……师弟你天纵奇才,在助我修行时,突破修行瓶颈,遂一日千里不同凡响。”
墨言无所谓洪通天怎么编,只是道:“这些都是末节,重要的是我们师兄弟友爱非常,互相帮助,才不会被旁人趁机钻空子。你说是吗?”
洪通天频频点头:“是!是!是!”
两人在藏经阁中商议了片刻,洪通天自问自答,倒也算思维严密,四个时辰后,他已经把所有问题都编得再无漏洞,遂和墨言携手走出藏经阁。
墨言进去的时候是上午,此刻出来时,已经是繁星满天,圆月高挂。
轩辕帝和洪儒文一直等在外面,见到墨言和洪通天携手而出,都瞪大了眼睛。
洪儒文从未见过父亲对师叔这样客气,处处容让,说话都要代“请”字。
而轩辕帝见到洪通天这幅模样,知道其不会无缘无故忍让,更加对墨言不放心了。
其余昆山弟子一见师傅和师叔同时出现,登时高兴起来。他们立刻按照洪通天的吩咐,将所有来昆山或闹事或趁火打劫的人,都请入紫薇殿中,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众人来到紫薇殿中,只见广场上空悬挂着上百枚夜明珠,将整个殿前广场照的犹如白昼。
洪通天面容疲倦,肤色焦黄,不需相问便知道他肯定受了伤。
而墨言则神色淡然,气度非常,大殿内放了两把交椅,洪通天和墨言推让一番后,并排坐下,轩辕帝、刚刚赶到的青云门人等有头有脸的坐在殿内,其余三流散仙在殿前广场上站立。
洪通天在众人到齐之后,便将和墨言讨论好的那番话说了一遍。说道众位是为了墨言而来,但现在墨言黯然无恙,昆山感谢诸位热心,招待过后,众位就散了吧。
轩辕帝和其他一些打抱不平的倒也乐见这个结局,但也却有一些抱着其它心思的散仙,不甘就此离去,吵闹叫嚷起来,非说墨言已被暗害,此刻台上的乃是傀儡。
面对这些吵闹,别人犹可,岳峰却容不得有人横加污蔑,当即训斥,双方争吵起来,越演越烈,渐趋动手。
轩辕帝不知墨言到底是何意,也不阻止,只是见机行事罢了。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时,一直未开口的墨言终于发话。
他从椅子上站起,目光扫了大殿中一圈,声音平静,道:“我和师兄,一直以来友爱非常。师兄将我养大,此恩难报;而轩辕国我救儒文师侄,师兄也感激在心。若是众人为了我而来,墨言在此谢过。若是别有用心,对不起了,我昆山只有送客!”
那些散仙眼看洪通天重伤,墨言只有二十岁,道行又有几何?都觉得是个机会,便纷纷挑衅:“我们不信!墨公子是墨仙长的独子,何等厉害,若是你能够胜过我们,我们才信你乃墨公子真身!洪通天老贼诡计多端,谁知是不是弄了个傀儡来骗我们?”
墨言挑眉,笑了笑:“既然不信,那便法术论道罢了!”
众多散仙一拥而上想要占个便宜,却不料刚刚近身时,忽见紫光大涨,嗖的一声破空之响,利刃出鞘,一柄飞剑飞于半空之中。
那飞剑剑身半透,宛如秋水澄碧,周身都是清光流动,正是昆山上一代山主丹阳子的秋水剑。
散仙中有见识的,见到墨言竟然身负秋水宝剑,当即就知趣的溜了,却还有些没见识的、不怕死的要来挑衅。
墨言白衣飘然,手腕微扬,一出手就是昆山丹阳子的成名绝技“破晓十万剑”。
剑光闪烁,剑气横出,墨言仗剑走出紫薇殿,来到殿前广场上,朗声道:“若有人想要过来闹事的,可以来问问我师傅留下的镇山飞剑答不答应!”
心怀贪念,不甘空手而返的修士们一拥而上,却见青光白衣,好似蛟龙一般穿梭于殿前广场,半空中掀起气流风浪,直刺苍月。
只是一招,破晓十万剑的第一万招“踏月遨游”,便已经将所有涌上来的修士震开数十丈,有的甚至从山顶跌落海中。
剑气平息,众人都不可置信的盯着墨言。
这已经是练气期晚期的高手,况且手持丹阳子飞剑,所用招数更是昆山镇山之宝。无人再敢上前,都纷纷拜服:“原来真是墨公子,我等无知,我等就此离去……”
“墨师叔天纵奇才,才二十岁便有如此修为,我等……还是速速离去。”
墨言亮了这一招,顷刻间,想要来趁火打劫的三流修士尽数跑光,便是一些自恃有能力和墨言一战的,也自知不敌轩辕帝,更知自己不再占理,犹豫之后,也陆续告辞。
把昆山骚扰了三个月的众仙,在墨言仗剑而出后,终于归去,不敢再多留。
洪通天和洪儒文两人,都站在殿前广场上看到了这一幕。
当初墨言要拿走丹阳子的秋水剑时,洪通天心疼得要死,准备伺机夺回来。却没想当看到墨言的真实实力后,连夺回来的心也没了。
洪通天只得长叹一声:“看来,我真该闭关养伤了。”且让墨言嚣张几年,待自己伤好,道行恢复,再来收拾他!
而洪儒文则从墨言走出藏经阁,一直到现在,都愣愣的看着他。
意外,越来越意外!
特别是当墨言身负长剑,面临众人挑衅,依旧面无惧色,出手赶跑闹事散仙的时候,洪儒文觉得似乎有一道晓光,从天际刺破乌云射到墨言身上。
他站在那里,白衣胜雪,长剑清冷,真是神仙人物。
而眉目流转之际,那双凤目却有着勾魂摄魄的妖娆。
洪儒文觉得自己喉头紧了紧,第一次发现,墨言竟然在自己心中的位置这么重。重到——想要不惜一切的跟他在一起。
而当洪儒文看到墨言收剑回鞘,朝自己走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掌心竟然紧张激动的出汗了!
那是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眼前的墨师叔,让人又是敬佩,又是羡慕,高不可攀,却又触手可及。
竟连他射过来的带着厌恶的目光,都让洪儒文感到甘之如饴,如痴如醉。
洪儒文呆呆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墨言,只觉得这一刻,天地万物已经化为虚有,便是十个白涟,也比不上墨师叔的一根手指头。
他看着墨言,心神激荡,出声唤道:“师叔……”
岂料墨言似乎完全没听见,路过他,径直朝着洪通天走去。
“师兄刚刚不是说,想要闭关养伤么?你打算去何处养伤?”
洪通天既然已经决定暂时低头,就不再顽抗,反正——不论墨言今日如何侮辱他,他日必然讨还!
洪通天道:“你觉得昆山什么地方合适?”
墨言道:“顶峰的斩龙台,无人赶去骚扰。师兄在里面静养个几年,应该无碍。”
洪通天长叹一声,看向其余诸人。
众弟子对于洪通天和墨言之间的龃龉全然不清楚,只知道刚刚墨言赶走闹事者,“破晓十万剑”技惊四座。众弟子看着他的目光中全是兴奋和崇拜。
轩辕帝依旧虎视眈眈,洪通天自知身受重伤,不是其对手。
他又向洪儒文看去,这是他的亲儿子,却看见爱子恨不得去跪舔墨言。
洪通天长叹一声,他既不能杀了墨言,又不能当众和他翻脸,且自己受伤后,众弟子都被墨言蛊惑了去。
洪通天心中愤懑,感到一阵眩晕。
洪通天心中杀气激荡,他很想现在杀了墨言,扭转这一切。
可是……洪通天想起自家所在乎的一切,想起来日方长,想起自己只不过是暂时受伤,伤好之后可以再战……
如此种种,涌上心头,洪通天一咬牙,决定学一回忍辱负重。
“师弟,我受伤甚重。此去斩龙台养伤,不能出来,你……你好生照管昆山,待我伤好出来,再做计较。”洪通天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的交代道。
墨言道:“师兄放心,虽然我年轻,但岳峰师侄却稳重老到,你闭关期间,由他主持昆山事务,必然会无碍的。”
岳峰听说师傅要去闭关养伤,早就命人收拾好斩龙台,将里面打扫得干净整洁,又很有孝心的亲自送师傅过去,临走前还安慰洪通天道:“师傅放心,我一定谨遵师命,管好昆山。师傅就在这里静心养伤,别说十年不出来,便是一百年,一千年,也无碍的。”
洪通天见到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居然有如此孝心,实在是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岳峰见洪通天表情奇怪,以为他不放心两个小的,便道:“师傅也不用太过挂心,我会督促墨师叔修炼,他有不懂的地方,我也会尽量教导;至于儒文师弟,我……也会严加管束,不给师傅您丢脸的。”
洪通天终于无奈赞道:“峰儿真是……好孩子,这样,我就放心了……”
岳峰走出斩龙台,转动外面的齿轮,将其开启之日指向十年后。
在设定好时间后,岳峰用短剑刺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入斩龙台的封印之中。
鲜红的血顺着封印的纹路流动,斩龙台隐隐震动,刹那之后,巨大的封印将斩龙台笼罩,一柄飞剑从石室中飞出,悬于斩龙台上。
这是昆山开山祖师为了修炼,所留下的整个昆山最坚不可摧的闭关之处。
除非闭关之人十年期满,或者修为有所突破,否则绝不会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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