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放宁王殿下进去,也该是他做主的。何况,冉公公日夜都跟着元熙帝左右,当是最熟悉元熙帝性情的人了。
听了齐滦的话,冉公公沉吟片刻后道:“请殿下和明王爷稍候,奴才这就进去禀报皇上。”
皇上这些时日都在为云南之事伤神,冉公公觉得,既然宁王殿下是为了云南之事而来,想必是不能耽搁的,所以,他决定破例进去通报一声。否则的话,他若因为守旧而坏了大事,到了那时,元熙帝说不准还会责怪他不知变通的。
冉公公进去片刻后就出来了,他望着二人笑道:“殿下,明王爷,皇上请二位进去呢。”
元熙帝听了冉公公的话,并不曾为了齐滦深夜闯宫的事情而恼怒,相反,他听说齐滦和凌鼎是为了云南之事而来,当即就让冉公公把两个人叫进来了,他这些天政事缠身,但心中最为挂念之事,还是云南之事,所以这件事不可放过,既然能让齐滦和凌鼎联袂而来的,想来就是大事了。
见了齐滦和凌鼎,等二人给他行礼后,元熙帝才抬了抬手,淡声道:“起来吧。赐座。”
等二人坐定后,元熙帝端详了二人片刻,才又问道,“云南出了何事,让你们两个深夜一块儿进宫来见朕啊?”
凌鼎没说话,他心里很清楚,是宁王带着他进宫来的,这一切又是宁王掌握主动权的,元熙帝的问话,自然也轮不到他来回答。
“父皇,云南倒也未曾出事,只是眼前之事关乎云南之事,儿臣心中担忧,所以特地进宫,来向父皇请一道旨意的,”
齐滦开口道,“方才儿臣和阿遥在承恩侯府得到明王爷送来的消息,凌珏于子时前后被人送明王府中劫走了。凌珏被劫走之后,明王爷才察觉到。而来劫走凌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南疆陆家的人。就连儿臣的铁卫,都被陆家的人用了毒,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没能守住凌珏。”
元熙帝挑眉:“竟有这等事?”
齐滦道:“父皇,还不仅仅只有这一件事。等儿臣和阿遥回了明王府后,儿臣才从明王爷口中得知,原来,云南近些时日所生之事都是陆家的人蓄意挑起的,而凌珏跟陆家的人也是早有勾结,也正是因为这样,陆家人才得以这么容易就潜入了京城,又在明王府中将凌珏给劫走,但直到今日明王爷才发现这一点,而这件事,也跟明王爷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全是陆家和凌珏所为。”
“所以,儿臣提议,请父皇下一道明旨,于大齐全境通缉凌珏及其身边的陆家同党,然后将这份明旨通缉令发布全境各个州府衙门,悬赏捉拿凌珏及其同党,捉住之后,不必押送入京,就地格杀!这样一来,即便我们的人追捕不到凌珏,整个大齐,也会替我们追捕凌珏的,只要他逃不出来,他就必死无疑。而这也是对陆家的一个警告。父皇以为如何?”
“你的话,朕听明白了,那你确定陆家跟凌珏真的有勾结吗?”
元熙帝的神情淡淡的,即便听闻齐滦说了这样的事情之后,面色依旧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齐滦见问,当即便答道:“儿臣确定,陆家跟凌珏确有勾结!”
元熙帝点点头,又转而看向凌鼎,淡声问他道:“宁王的话属实?你真的不知道陆家跟你儿子有勾结?还是你早就知道,却一直瞒着朕不说的?”
“微臣有罪,微臣确实不知珏儿同陆家的人有所勾结,微臣也是前不久才查出云南之事是陆家的人蓄意挑起的,微臣本来想查清情况后,先自己解决这个问题的,却没有想到,陆家的人竟同珏儿有此勾结,这都是微臣不察之过,”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凌鼎也没有退路了,更没有后退的可能了,他只能顺着齐滦的话往下说,“皇上,宁王殿下的话句句属实,绝没有半句虚言。微臣随殿下进宫面见皇上,也是因为,微臣不忍看珏儿再这么错下去,所以,微臣赞同宁王殿下的提议,请皇上下一道明旨,于大齐全境通缉珏儿及其同党,对勾结外族者,以儆效尤!”
“哦?你也同意宁王的提议啊,”
元熙帝沉吟片刻,忽而微微笑道,“看来,明王爷还是选择忠于我大齐,选择大义灭亲了,是吗?”
凌鼎咬牙,不只是儿子逼他,现在老子也来逼他了,可是,他也没有别的答案,只得道:“皇上说得是。在陆家和大齐之间,微臣选择忠于大齐,既然珏儿跟陆家有所勾结,微臣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好!明王这话说得好啊!”
元熙帝笑道,“既然明王没有异议,一心赞同宁王的提议,那朕就如你所愿,明发圣旨,在大齐全境之内通缉凌珏,捉拿凌珏及其同党之后,不必押送入京,直接就地格杀即可!”
既然已经下了决断,元熙帝也不再耽搁,当下就命冉公公预备笔墨,亲笔挥毫,写下了通缉凌珏的圣旨。
元熙帝写完后,待墨迹干透,便将圣旨递给凌鼎和齐滦,让他二人观看,齐滦看罢只觉极为满意,元熙帝圣旨之中的话正是他想说的话,然则凌鼎看了,却觉得如鲠在喉,心中极为郁闷,他的神情稍有不对,元熙帝便望着他笑道:“明王爷,怎么,朕写得不对吗?”
凌鼎手里拿着圣旨,面上也不敢露出太多不满意的神色,只得心中苦笑,面上赞同道:“皇上英明,微臣没有异议。”
凌鼎此时真是咬碎了牙齿,也只能合着血水往自己肚里咽了。儿子那一招大义灭亲本就狠毒,没想到老子更加腹黑,竟在圣旨上写明,凌珏跟陆家勾结之事,是他亲自进宫检举的,而对于凌珏的处置,也是他亲自提议的。元熙帝先在圣旨上大加赞赏了他的这一番大义灭亲和他坚决维护大齐一统的高尚情操,然后话锋一转,就写到了关于凌珏的处置,完完全全都是按照齐滦的提议来的。
这道圣旨若明发下去,只怕整个大齐的人都会知道,他凌鼎对自己的儿子痛下杀手了。如此一来,只怕凌珏看到了这道圣旨,只怕也会痛恨于他了。凌鼎只觉得元熙帝的这一道圣旨犹如剜心割肉一样,让他的心都跟着生疼。
凌鼎心里明白,父子俩联手,已经把他往绝路上逼了。凌珏再也不可能承继他的爵位,就算是在云南,也不可能承继他的掌教之位了。这道圣旨一下,凌珏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而将来的结果,凌鼎也能遇见到了,凌珏本来就因为陆妃战死之事对他有所怨怼,如今这圣旨一发,只怕凌珏是要对他这个生父生出无尽恨意来了。
元熙帝微微一笑,对着冉公公道:“去吧,将朕的圣旨发下,用八百里加急发往各个州府。再命京城巡防严加查访,务必要把凌珏及其陆家同党给朕找出来。如果出了燕北之地抓住了凌珏,那就就地格杀,不必押送入京,如若在燕北四州里抓住了凌珏,就让宁王带着他的铁卫前去把凌珏和陆家的人带回来,朕有些话想问问。”
元熙帝吩咐过了后,又道,“行了,送明王爷出宫吧。滦儿,你留下来,陪朕说说话。”
…本章完结…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衣服下面藏着什么()
凌鼎自知再待下去也于事无补,事情已成定局,圣旨已经明发,即便是他的人截下凌珏,只怕凭借他自己的能力,也很难保住凌珏的性命了。
凌鼎知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唯一的一条路,只有舍弃凌珏,而若想凌珏保住性命,就只能祈祷凌珏不要被官府抓住。而他的嫡子之位和掌教之位,看来就真的只有齐氏的儿子可以来承继了。
凌鼎走后,关雎宫内,就只剩下元熙帝和齐滦父子二人了。
元熙帝此时脸上淡淡的神情早已变成了对着自己爱重的长子才会有的真切笑意,就见元熙帝望着齐滦笑了笑,温声问他道:“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身子可还好么?”
齐滦笑道:“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很好,父皇不用担心。”
“恩,那就好,朕不便出宫常去探望他们,他们年事已高,也不便进宫来看朕,只要你常去问候一下,朕听见你说他们安好,朕也能心安一些,也正是因为这样,朕才放你每年去陪着你外祖父外祖母守岁的,”
元熙帝感慨了一下,忆起眼前之事,又问齐滦道,“眼下,关雎宫里只有你同朕两个人,朕问你,凌珏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真的跟陆家勾结,还是这其中,有什么朕都不知道的隐情啊?”
元熙帝是见过凌珏的,要说凌珏骄横任性到杀人他信,要说凌珏敢于跟陆家勾结,在凌鼎的眼皮子底下里通外族,元熙帝倒是不觉得这像是真的。若是要真的跟陆家勾结,又何必等到今日呢?这凌珏本就是陆家的外孙,虽说很多年不来往了,但这一层血缘关系还是斩不断的,所以,在元熙帝看来,今夜这整件事情,倒像是齐滦故意编出来的似的。
齐滦还以为元熙帝是不高兴他这样做了,对于自己的父皇,他此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凌鼎也走了,他自然是可以将实情说给元熙帝听的,想到这里,齐滦抿了抿唇,便答道:“父皇,凌珏之事确实不像儿臣说的那样。儿臣同阿遥回府时,看到的情况确实是凌珏被人给劫走了,劫走他的人也确实用了南疆轩辕家的七日醉。明王告诉儿臣的情况,就是陆家里应外合,通过凌珏身边的护卫陆风,将凌珏给劫走了的。陆风早年间是陆王妃的护卫,后来潜入京城,成了凌珏的护卫。而陆家劫走凌珏的这件事,明王口口声声都说他不知情,儿臣却觉得其中疑点很多,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
“而当时,儿臣心中也很恼怒,毕竟儿臣百般谋划,就是希望将凌珏控制在儿臣手中,可没想到却还是被人给劫走了。儿臣一时生气,才逼明王答应了儿臣的提议,要他跟儿臣进宫来,求得父皇明旨,于全境缉捕凌珏。儿臣知道,凌珏不能随意被杀,所以才想出了这个理由,说凌珏早就与陆家勾结了,这样一来,就有了名正言顺杀凌珏的理由了。”
“只是,方才明王在这里,儿臣还不能将儿臣的这些想法与父皇明言,不过,父皇还是明白了儿臣的意思,儿臣逼迫明王,却没想到父皇尚未知道这些内情,竟也配合儿臣逼迫明王,甚至比儿臣的手段更为高明。这样一来,有了父皇的这道圣旨,凌珏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齐滦说到这里,微微垂眸,沉默片刻,还是对元熙帝袒露了他的小心思,“只不过,儿臣也确实是存了一点私心的。凌珏对阿遥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儿臣当时顾全大局,没有因为泄私愤而杀了他,但他被人劫走之事令儿臣十分愤怒,所以儿臣才想出这个主意来,想要将凌珏置于死地。只是,儿臣此番,确实也是公报私仇了。”
“那这么说起来,凌珏确实被人劫走了,而劫走他的人,其中就有陆家的人?”
元熙帝见齐滦点了点头,这才微微笑道,“这样说来,你也不算是公报私仇。朕方才虽不知其中这诸多内情,但朕配合你,也是有朕自己的心思的。何况,你有你的私心,这也无妨,在朕看来,你这么做,也不算是公报私仇了。反倒是替朕做了一件很久之前朕就想做的事情。”
“父皇?”齐滦没想到元熙帝会这样说,一时有些错愕。
元熙帝微微笑道:“陆家跟凌鼎联姻时,朕刚刚登基,也就是元熙初年的时候。那个时候,陆家已经跟随南疆叛出大齐了,对于我大齐来说,陆家就算不是敌人,也已经是外族人了。但那时候凌家在云南势大,凌鼎跟陆家嫡女两情相悦,非要娶其为妻,不但朕不能反对,就连凌鼎之母老明王妃齐氏也无法反对。后来,二人终还是成婚了,但陆蝶嫁入凌家了,那会儿凌家虽然势大,但仍旧归附大齐,所以,陆家跟陆蝶断绝了关系。直至陆蝶战死,陆家在明面上,都跟陆蝶或是凌家没有任何往来。”
“但是,朕心中始终是不放心的,”元熙帝的眼中透出几分冷意,他道,“凌珏的外家是陆家,他的外祖父是陆展涟,也是当年陆家军的缔造者。朕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这位陆将军是如何一步一步从血海尸山中拼杀出来,并且,成为先帝最倚重的大将军的。陆家为了轩辕家叛出大齐,却将整个陆家军带离了大齐,朕从来不相信陆家没有异心,即便这二十多年来,陆家没有动静,但这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准备好,而我大齐国力日盛,他们不敢贸然动手罢了。”
“明王是朕需要拉拢的对象,而现在的云南,也需要他还活着,所以朕不能失去对明王的掌控。而凌珏,就是朕最不愿意见到承继明王爵位的人。朕不能让一个跟陆家有血缘关系的人来承继明王的爵位。所以,朕一直在等待时机,想要名正言顺的革去凌珏的世子之位,甚至于杀了凌珏以绝后患。朕一直都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直到上次你进宫为凌家二姑娘出头,朕就顺势所为,革去了凌珏的世子之位,而这一次,你又抓住了时机,进宫请朕下旨,你与朕虽不曾就此事事先谈过,但朕的心思却与你的心思是一样的,所以听了你的话,又岂有不应之理呢?”
“是以,朕并不觉得你是在公报私仇,朕反而觉得,你做得很好,便是朕遇上这样的情形,也不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听元熙帝夸奖自己做得好,齐滦这才放下一颗心来,紧接着,齐滦又问道:“可是,父皇,现在陆家的人已经动手了,若明王的话属实,那么,云南的那些民人和回真人的冲突就都是陆家的人蓄意挑起的,陆家人如今又将凌珏劫走,您觉得,这陆家的人是不是想趁乱有所企图呢?”
“有企图这是必然的,如今就是要看看陆家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企图了,”
元熙帝道,“据朕推测,这陆家的人,想必是想夺云南的。搞出这么多乱子来,也是为了趁乱夺取云南的这个目的。所以,为今之计,还是应该稳定云南的民心,如今知道了这些事不是明王所为,倒也简单了,只要朕传旨云南州府,让云南知府留心排查一下陆家的人,再稳定民心,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至于更多的,就且看看陆家人下一步打算如何做吧。眼下最为要紧的,还是将凌珏给抓住才是。”
云南之事倒是因为凌珏的这件事意外的得到了解决的办法,元熙帝也算是去了一桩心事。
他虽在关雎宫守岁,但到底心中有事,也不曾真正放松过,此时心事得解,也才真正放松下来,在榻上坐了将近一夜,元熙帝便觉得有些腿酸,便从榻上起身,走到窗格前看了看天色,发现天际隐隐发白,已是将近黎明时分了。
元熙帝不由得笑道:“这不知不觉,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滦儿,你就别走了,陪朕在这儿坐坐,咱们父子一起说说话,等到了用早膳的时辰,你再陪着朕用早膳。用过早膳后,再去盛宁宫给太后请安去。今日是初一,皇族中人都要去太庙祭拜祖宗,朕和太后都要去的,你也不必出宫了,省得一会儿还得进来,你就同朕和太后一道去吧。”
齐滦迟疑了片刻,才应道:“是。”
就算只是迟疑片刻,元熙帝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看向齐滦,微笑道:“你惦记宫外?你还有事儿?”
见元熙帝问了,齐滦也不瞒着,老实答道:“回父皇,儿臣进宫时,只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儿臣有些担心阿遥。还有便是,儿臣还有些担心明王,怕他阳奉阴违,不顾父皇的圣旨而私放走了凌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