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后笑道:“是啊,滦儿同哀家说了不少她的事情,哀家心中对这位凌姑娘还是颇为好奇的。之前下午时,又听说皇上召见了她,还同她单独说了话的。所以哀家就想着,等盛宁殿的宴席散了,也留下她来跟哀家说说话。正好皇上方才又给滦儿和凌姑娘赐了婚,所以,哀家就留下凌姑娘说了一会儿话,嘱咐了她几句。直到滦儿来哀家这里接人,哀家才让他们去的。”
“那,母后觉得这位凌姑娘如何?”
元熙帝道,“与滦儿是否相配?”
高太后看了看元熙帝,笑道:“哀家觉得挺好的。只要滦儿喜欢便好。何况,皇上不是已经赐婚了么?想必下午时,皇上也已经认可她了,是么?”
“母后说得不错,”元熙帝点点头道,“其实朕很早就想过,不论滦儿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为妻,朕都会成全他的。只要是他喜欢的便好。如今这位凌姑娘,比朕预想的要好得多,她也比朕料想的要聪明一些,滦儿娶了这样的王妃,也不算太差。至少,她不是出自平民,不会对宫中的事情一无所知,也不用朕和滦儿从头教起。”
“她确实跟滦儿很相配,朕自然是认可她的。”
高太后笑了笑,又故作不知地问道:“之前滦儿来接人时就说过了,勤政殿的宴席已散了,如今这都好一会儿了,想来皇上不是从勤政殿过来的,皇上是从后宫过来的?”
元熙帝笑道:“是。儿子在宴席散后,先去皇后的衍庆宫坐了坐,去同她说了说话,也是在衍庆宫里,朕才听皇后说起母后头痛不适,所以,离了衍庆宫后,儿子就直接过来盛宁宫看望母后了。”
高太后闻听此言,便问道:“皇上是去同皇后说溢儿的婚事吗?”
“是,”元熙帝道,“先前在盛宁殿上,儿子给溢儿赐了婚,此事儿子只同母后商量过,母后是知情的,但皇后不知情,所以,儿子就先去了衍庆宫,同皇后解释了一下。”
高太后闻言,心中一动,问道:“那你是把你的心思都告诉皇后了?”
“没有,”元熙帝摇了摇头道,“儿子只同皇后说,儿子早就看中了凌家大姑娘,想把她许给溢儿做皇子妃,并不曾说出儿子真正的意图。而正巧今日是凌家大姑娘的舞跳得好,儿子要赏赐她,这才赐婚的。而且,明王之嫡女的身份也不低,正好配得上溢儿,皇后自然也没什么话说的。而溢儿自己本身是很满意这桩婚事的,朕看得出来,溢儿很喜欢凌家大姑娘。”
“便是有话说,你已赐婚,皇后只怕也是不能说的,”
高太后道,“哀家知道,你因为云南之事,心中对明王多有不满,但此刻还不宜跟他对立,所以,联姻是最好的拉拢他的法子。他的嫡女嫁给咱们大齐的皇子,还是嫡出的皇子,他的庶女也一样嫁给咱们大齐嫡出的皇子,这等恩宠,自大齐开国以来从未有过,他也该满足了。”
元熙帝道:“母后说得是。朕今夜的赐婚正是这个用心。只不过,凌家的大姑娘与二姑娘是不一样的。二姑娘跟凌鼎不亲近,朕多少还放心些。大姑娘是嫡出的姑娘,凌鼎这些年跟大姑娘的关系不错,而且,大姑娘是陆妃所出,母后是知道的,陆家是大姑娘的外家,这一层关系也是避不掉的,所以说,大姑娘只可做皇子妃,绝不能做太子妃。”
“而二姑娘,朕还可以将她培养成合格的太子妃乃至于皇后,朕有这个信心,”
元熙帝沉声道,“所以,对待明王府的这些人,朕是不一样的心思的。倘若日后,凌鼎再生异心,或故意将云南弄乱了,溢儿的这个皇子妃,该舍弃的时候,朕自然也是会舍弃的。”
高太后沉默片刻,才望着元熙帝道:“所以皇上的意思,是在利用溢儿的婚事,也是在利用溢儿的感情来替皇上扫除障碍,对么?如果凌鼎又生反意,云南又生变乱,皇上会毫不犹豫的除掉凌家大姑娘跟溢儿之间的关系?”
元熙帝毫不避讳高太后的目光,他坦坦荡荡的与高太后对视,他道:“对。儿子就是这么想的。如果凌家大姑娘对朕没有用处了,朕就会弃了她。如果她对朕还有用处,朕自然会留着她的。不过,若是真到了决裂的那一步,她若能迷途知返,为我皇家所用,我也可以留着她。只不过,要到时具体情况再具体看看怎么做了。”
元熙帝冷声道,“至于利用之说,母后是知道的,除了滦儿,朕何曾对皇子们真心过?朕的这个太子,除了滦儿,谁也没有资格去做。朕也从来没有想过,立溢儿为皇太子。”
高太后看着元熙帝眼中的冷意,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才开口道:“你的这个心思,哀家当然知道,哀家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除了文淑与滦儿,你又何曾将后宫中的人放在心里过?若非祖制后宫不可专宠,你也不会册封嫔妃们,更不会同她们育有别的皇子了。哀家知道,你对她们没有情意,对皇子们,也不过是尽了本分而已。”
“还是母后最明白儿子的心思,”
元熙帝眸光冷冷的,说出的话亦是冰冷无情,“除了滦儿,儿子的那些皇子们,都是朕可以用来利用的对象。他们既然生在大齐皇家,生在这个尚不安稳的世道,他们就该做到一个皇子应尽的责任。保大齐的江山社稷,保大齐百姓的安居乐业,就是要他们粉身碎骨,都是可以的。何况,如今不过是拿婚事来稳定政局罢了。”
高太后叹息儿子的铁石心肠,却又深知儿子这铁石心肠的由来,她想劝又劝不得,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声,才道:“那么,泯儿的婚事,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元熙帝之前,只同高太后说过齐滦和齐溢的婚事,并不曾提起齐泯的婚事。在寿宴之上,高太后也是头一回才知道的。
元熙帝坦承道:“泯儿的婚事,是儿子临时起意。但是,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溢儿和滦儿都娶了凌家的姑娘,而凌鼎如今的王妃是表姐的女儿,朕心里有些担心。永安侯府跟凌家太近了,朕心里不踏实。所以,朕才将芸儿许配给了泯儿的。芸儿到底是自家人,还请母后放心,朕绝不会像对待凌家大姑娘那样利用她的。”
他只是想拉拢皇家和永安侯府之间的关系,毕竟,永安侯府的两个嫡姑娘都跟凌家关系太近了,他心里实在是不安心。所以,在踏进盛宁殿的时候,听见太后的那一番话,就突然想到了这个,这才又给齐泯和齐宛芸赐了婚的。
高太后闻言笑道:“泯儿的婚事,你虽是临时起意,但哀家也不怪你,毕竟,泯儿年纪到了,也该成婚了,芸儿的出身好,配他是正合适的。贤妃虽与皇后亲近,但素来比皇后安静,又没有皇后那么多的小心思,哀家看着她还好,将来待芸儿肯定也是好的。”
贤妃的家世不及齐宛芸,娶了这么个高门第的媳妇,想来贤妃也不敢跟齐宛芸摆婆婆的架子,高太后觉得,这门婚事还是不错的,至少,芸儿不会受委屈,而她的侄女也就不会替自己的女儿担心了。
高太后道:“至于你如何对待芸儿,哀家倒是不担心的。论嫡论长,泯儿都是不沾边的,他自然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要永安侯府不亲近凌家也就是了。芸儿的身份也不像凌家的姑娘那么复杂,你自然不必生利用之心,何况,这皇家的婚事,哪能那么单纯呢?哀家是过来人,自不会计较你这些的。”
“你是皇上,许多事儿,你比哀家看得长远通透,哀家信你的,这个江山也是由你做主的,不是什么大事儿,哀家也不会替你做主,你就只管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好,”
高太后微微笑道,“只要你心里清楚你所做的事儿就行,其他的,哀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元熙帝点了点头,郑重道:“母后放心。这些道理,儿子心里都是明白的。先帝将大齐交给儿子,儿子必不会辜负先帝的。”
“那就好,”
高太后笑了笑,又问道,“对了,那泯儿的婚事,是在滦儿之后再办么?”
元熙帝点点头道:“是。儿子已经决定了,明年开春给滦儿办过婚事之后,再过两个月,就下旨立滦儿为皇太子。之后,朕会再下旨册封泯儿的王爵,之后,就是泯儿的婚事了。”
“至于溢儿,他年纪还小,就先订了亲,再等两年成婚,也就是了。”
*
就在元熙帝与高太后在盛宁宫中议论今夜的赐婚时,凌遥也在马车内同齐滦议论着今夜的赐婚。
她问齐滦道:“阿滦,对于皇上今夜的赐婚,你怎么看?”
齐滦闻言笑起来,眸中星星点点的皆是亮光:“高兴。心愿得偿。特别开心。你呢?”
凌遥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齐滦答的是他们两个人的赐婚,她当下便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对于三皇子和四皇子的赐婚怎么看待的。”
齐滦眨了眨眼睛,这才答道:“对于父皇给他们的赐婚,我并不意外。你若要问我怎么看待,那我便答你八个字。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恩?”凌遥道,“你不意外,你事先知道?”
…本章完结…
第一百三十章 百年恩怨,男人的信仰()
“我事先当然不知道,父皇只对我说过会给你和我赐婚,却从未告诉过我今夜也会给三弟和四弟赐婚,”
齐滦抿唇道,“不过,三弟四弟的赐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要细细一想,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凌遥听了这话,便问道:“怎么说?”
齐滦微微笑道:“三弟已有十七岁了,更已出宫建府,按照他的年纪来说,早可以娶妻生子了。不过是因为这几年,我还未成婚,父皇才一直没有给他定亲而已。如今我既然已经同你定了婚事,自然他也是要定下婚事的了。”
“而四弟已有十五,也正是可以订婚的时候了。他是皇后所出,身份上不差我什么。方才父皇领着我们去盛宁殿给皇祖母祝寿之时,我也确实看见了四弟看着凌玥失神,如此,父皇自然是要成全他的。”
凌遥却不信齐滦的看法就只有这么些,她抿唇道:“阿滦,你就真的只想到这么多?”
她追问道:“对于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定亲人选,你就不想发表一下你的意见?”
“我知道你这话的意思,你是想问我,父皇为什么要选这两个人给三弟和四弟为妃吧?”
见凌遥点了点头,齐滦才笑道,“据我猜测,父皇给三弟定下永安侯府家的姑娘,应当是想拉拢永安侯府与皇家之间的关系,毕竟,明王府的老王妃和现如今的王妃都出自永安侯府,一个是永安侯的姑母,一个是永安侯的女儿,这永安侯府跟凌鼎的关系太近了,这不是父皇所乐见的。”
齐滦微微笑道,“至于四弟的婚事,父皇应当是想拉拢凌鼎的,此时局势不适宜与凌鼎闹翻。想来这一点,阿遥你也是能看出来的。至于父皇所言,说四弟心系凌玥,不过是表面上的说辞罢了。父皇是想借这两场婚事,拴住凌鼎的心思,不叫他回云南去。”
凌遥想了想,觉得齐滦的话在理,而且,齐滦的分析与她心中所猜测到的大略相同。齐滦是元熙帝最看重的皇子,父子之间的相处比一般的皇子要多,凌遥觉得,齐滦的这些话虽为猜测,但应该是元熙帝的想法,也正是因为她觉得齐滦了解元熙帝,才会问他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
见凌遥不说话,只顾着垂眸沉思,齐滦便含笑问道:“阿遥,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凌遥沉吟片刻,才望着齐滦道:“我在想,皇上心里究竟想怎么对付父王。对于云南,皇上又是怎么个心思呢?”
“其实,父皇的心思也很简单,”
齐滦笑道,“我曾经也问过父皇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父皇究竟打算如何处理云南的问题。父皇当时说,他的心愿很简单,就是云南归附,大齐民人和回真人能和平相处。云南异族众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各个族群之间都会有冲突和矛盾发生,那里就是个乱地,不好治理,亦不好处置。”
齐滦面上还有笑,眼睛里的神色却渐渐变冷:“但凡乱地,总会有想称王统治的人。父皇想收服云南,将云南置于我大齐的统治之下,而凌家世代是回真族的领袖,又是回真教的掌教,这统治之权自然是不肯拱手相让的。当初大齐开国之时,云南凌家势大,太祖皇帝当时同北戎一战,收服了燕北一带数十座州府,将北境雪山之南的地方都扩入了大齐的版图之中,那时虽想收服云南,却是无力再战。为了保住已有的基业,太祖皇帝便没有出兵云南,而是将当时已经归附大齐的凌家家主封为明王,令其世代镇守云南府。”
凌遥听了,反问道:“依你所说,那便是太祖皇帝有心强占云南而不得吗?”
凌遥本来以为,云南是叛出大齐的,所以元熙帝才非要云南归附,以至于使出百般手段想要凌鼎屈从。如今听了齐滦的话,分明是太祖那时想要武力征服云南而不得,才退而求其次先封凌家为王,日后再图侵占的。
“何为强占?”
齐滦拧眉道,“云南本就该是我大齐的国土,如何算是强占?若非前齐君主庸弱无能,之后致使整个中原乃至江南西南陷入乱象,战争频仍,百姓民不聊生,我东土之地又如何会散落成现在这幅模样?东土本该一统,之前北戎侵占中原数十年之久,回真竟也侵兵中原十数年,若非我太祖皇帝骁勇,又何来的大齐今日?”
“父皇此番费尽周折,也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我大齐的国土罢了。”
“前齐?”
凌遥一愣,齐滦的话她能听懂,但齐滦话中所说的渊源她却是有些不懂了,听齐滦的话,似乎这里头还是有历史故事存在的,但是原主从前实在是太卑微了,回真和大齐之间有仇她是知道的,五年前打了一仗她也是知道的,但是涉及到历史故事,前朝旧怨,这原主的记忆中压根没有,自然凌遥也就无从得知了。
想到此处,凌遥望着齐滦诚恳道:“阿滦,这些旧事我倒不知,你别见怪。”
“我怎会怪你呢?只是提起往年之事,我心中总是有些愤懑,分明是大好河山,却被前齐君主糟蹋至此,我心中实在是难受得紧,”
齐滦抿唇道,“阿遥,想来你年纪小,又久在明王后院,对这些事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你若不知,我说与你听就是了。”
他道:“前齐是南人所创立。立国两百余年,前齐在时,东土一统,就是如今的北戎、南疆、云南,也都是前齐的国土。但历朝历代,开国之时总是极好的,盛世繁荣,而越是往后,往往越是出现积弊和颓败。前齐的最后几个君主,皆是贪图享乐之辈,他们不理朝政,不见朝臣,致使国政混乱,官场更是混乱,到了最后,前齐君主已经无力约束各个州府,各地之人揭竿而起,都想在那乱世中称王,统治地方成为一地诸侯。”
齐滦叹道,“如此一来,自然前齐一统的局面就此瓦解。各地藩镇割据,不只是中原各个州府之间相互用兵,就连南疆之地,各个异族之间也是互相不服统属,都想自立为王。就在这样的乱象之中,北戎鞑子驱马南下,轻易就攻取了东土大片州府,便在燕北之地,建立了北戎。他们的骑兵很厉害,当时中原各个州府根本无力抵抗,除了南疆之地,都落入了北戎手中。”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