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童、沈、蓝三家又有什么关系?”沈子慕虽然喜欢听八卦,但是更关心的还是当年的那件事。
楼逸风犹豫了一下,才道:“三皇子有了魔教和昭鸿,行事变得狠辣了起来。不从他的人,可以暗杀,得不到民心,就可以人为的安排天灾人祸,然后以救万民于水火的姿态出现。”相对而言,七皇子虽然为人刁钻了些,却是个难得为民的皇子。七皇子是嫔妃所生,养母正是三皇子的母亲元妃。背景不够深厚,原本与皇位无缘,但是他却有一个相府出身,机智聪慧的青梅竹马,秋洛言。秋洛言是什么人?五岁能赋诗,七岁做国论,十二岁便能高中状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他若想帮一个人,哪有可能坐以待毙。
三皇子勾结邪魔歪道,七皇子如何都不肯做同样的事情,因为江山是他司徒家的江山,让那些武林人来掺和,最后分一杯羹,只怕朝纲混乱。得助益容易,想摆脱,就难上加难了。七皇子不肯,可是秋洛言在呢,他早在三皇子开始有动向的时候,就瞒着七皇子偷偷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其中,就包括童、蓝、沈三家。
“什么?”沈予慕虽然已经猜到了些,却还是惊讶了,“可是,那个人……那个叫昭鸿的人说,沈家的十八棱紫金鞭是他送的,我以为……”以为沈家,也是三皇子的爪牙。
“恰恰相反。”楼逸风轻抚着沈子慕的额角,带着些安抚的意味,“这是秋洛言隐藏在江湖的三大势力,直到三家从江湖上消失了,也极少有人知道这个秘密。”所以沈予慕查了这么多年,每次有了蛛丝马迹,便找不到了。
沈家与其他两家不同的地方,在于沈子慕的父亲,当年沈家的家主沈扬在秋洛言的示意下,向昭鸿示好。换言之,沈扬就是秋洛言安排在敌方的一颗暗棋。
夺嫡之战越演越烈,四方百姓也因此遭受了牵连。昭鸿的邪术根本不是普通的凡间修道着可以抵挡的。那时候的秋洛言机缘巧合的得知了两个人来,一个是沈子慕的师父,另一个就是楼逸风。
沈予慕的师父无从找起,但是楼逸风却一直在枉作山上。
秋洛言来求他,甚至厉声质问楼逸风身为守护者的职责在哪。楼逸风只是冷淡地看着他,听他细数人间的风雨二十年。直到第三日的时候,楼逸风方离开了枉作山。
插手人间之事是要付出代价的,楼逸风付出的代价,便是每做一次法,便要消耗身上一部分灵气。昭鸿手中有妖器,就算是楼逸风应对起来只会越来越吃力,所以昭鸿打定了主意,要打持久战。
一袭玄衣,容颜绝色,行走之间,风生云起。关于楼逸风的神话便是在那时候开始的。
“不对啊!”沈予慕古怪地看着楼逸风,“我听闻的传说,这个故事也流行了四五十年了吧?何况那段时间,我也是六七岁,知道些了吧?”
“那是流言掺杂的结果。”楼逸风微微一笑,“别忘了,我在更早的二十年前,就已经来到人间了。”
“那魔教呢?血冥剑呢?”沈予慕继续问,传说血冥剑是楼逸风百年前就从百里剑阁拿走的,魔教更是在他手上已久。但是奇怪的是,沈予慕和楼逸风在一起这么久,连他的房间都翻遍了,就是没找到那把剑。楼逸风难得的几次动手,都是不用兵器的。
楼逸风闻言无奈了:“血冥剑自然不在我手里,何况凡间再好的兵器,对我来说也是块废铁。”
卷三 阎王见之怯三分 第四章 云烟过往(下)
所谓的传承和嫁接,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当年的魔教教主的确拿了血冥剑,之后血冥剑不知所踪,后来楼逸风接任了魔教教主。这样风华绝代的人,加上之前的传闻在,所以大家都理所当然的认定那些所谓的魔教教主都是表面上的,楼逸风才是魔教真正的主人,所以血冥剑那么好的兵器,自然也是属于楼逸风的。
沈予慕他们这一代毕竟太年幼了,当年的事情,就算要打听也无从下手,于是那些留言拼凑出来了所谓的事实。
“你成了魔教教主又是怎么回事?”沈予慕眯着眼问,“灭沈家的人,是昭鸿还是当今那位?为什么童、沈、蓝三家又偏偏都留了一根独苗?”
“这是一个约定。”楼逸风微叹了口气,“一旦涉足庙堂之争,难免被卷入战乱中不得脱身,前一秒钟荣华富贵,后一秒钟说不定就身首异处了。童、沈、蓝三家商量之后,由沈扬出面,让秋洛言立下誓言,各保三家一支血脉。沈家要保的人,便是你。”
沈予慕愣住了,所以什么不得与父母同住一处,必须送到远方让别人收养,一开始就是骗人的。父亲知道沈家早晚会有那么一天,所以早早的将自己支开了。
“沈家是最早被灭的一支。对沈家动手的,是魔教。”楼逸风没有让他继续想下去,他说道。
沈家是因为秋洛言的安排,成了间谍。但是童、蓝两家都不知道这些事情,直接认定了沈家是叛徒。所以在某些事情上,便一再的孤立沈家。那时候,昭鸿已经对沈家有所怀疑了,秉着宁可错杀,不可留患的想法,让当年的魔教教主亲自动手,灭了沈家。当夜秋洛言则趁机带人进了魔教,捣毁了魔教势力。
沈予幕怔了一下,随即咬牙,发狠地看着楼逸风:“秋洛言知道当时的魔教教主那天会动手?”
“这才是我不想告诉你的原因。”楼逸风因为沈予慕发红的眼而心疼,“不仅秋洛言知道,沈家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你回家的路途……被人阻拦了。”
秋洛言的目的不仅是要引开魔教教主,也是为了不能让昭鸿起疑心。沈家没有逃走,就给了昭鸿一个信息,背叛他的不是沈家,而是另有内鬼。秋洛言趁机釜底抽薪,离间了三皇子和昭鸿。
沈家是自愿牺牲的,后来的童家和蓝家被昭鸿一个怒火,一同灭了。虽说确实发生得措手不及,但若说和秋洛言的刻意纵容没有任何关系,任谁都不会相信的。兔死狗烹古来有之,这便是帝王之术,秋洛言再狠,毕竟送了一个好皇帝给天下百姓,换了一个太平盛世,谁也无法言说对错。
“秋——洛——言!”沈予慕说得咬牙切齿,内心却复杂得无以复加。那是他从小的偶像,聪慧过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代宗师。
秋洛言毕竟遵守了自己的承诺,各保存了三家的一脉。
苍暮山一战之后,七皇子如愿以偿的坐上了皇位,天下初定。那时候君韶白魂魄突然回体,从冰馆中离开了,楼逸风因为在这场活劫之后,身上的灵力也所剩无几,除了基本的术法外便与常人无异。于是便决定回枉作山修行。
秋洛言求了他一件事,便是在国家稳定之前,将某些杀不得的人一同束缚在枉作山上,直到司徒烨建设下的国家有能力应对为止。所以名义上,楼逸风成了魔教的教主。实力摆在那里,容不得人不从。
这便是当年魔教退守枉作山的全部事实。其实枉作山上的不仅仅是魔教的人,还有行事乖张之人,其中还有一些自己请命到枉作山避世之人,秋洛言也安排了一些,主要是替楼逸风管理事务,好让他一心修行。
第二年,楼逸风便将三家的遗骨一同带上的枉作山,唯一的遗落,或者是刻意放纵的,便是沈予慕。原因是君韶白曾经提过,如果有个人也很喜欢沈家那小子的话,让楼逸风别和他抢人。
“君韶白认识我?”沈予慕疑惑。
“君韶白见到你的时候,你年岁尚小,戴着个小草帽,叼着根野草,野性十足的还和人打了一架。”楼逸风带着些许回忆的道,“君韶白那时候还未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所以你看不见他,不过有一个人你应该认识,他叫竹辉夜。”
“第一杀手‘鬼影’竹辉夜?”沈予慕道吸了口冷气,百万君中取人性命的“鬼影”他自然是记得的,更记得的是苍暮山那一战后见到他时的最后一面,那双沉淀下幽暗的眼睛里可怖的狂乱……
“他和君韶白……”沈予慕问。
“和你我一样。”楼逸风亲了亲沈予慕的眼,“是情人。”
沈予慕却是第一次听楼逸风这么直白的说出两人之间的关系,顿时面上一红,口气恶劣的将人推开:“谁与你是情人了?我的姻缘线上系着的可是白宇寒!”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不能是情人?”楼逸风认真地看着沈予慕问。
沈予慕算是知道了,这个勉强算半个神仙的神话,就算经历了一场活劫,感情线基本是一片空白。
“而且姻缘线,也已经没有了啊!”楼逸风低声道。
沈予慕再看自己的手,突然发现原本系在手腕上的红线,的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消失不见了。
“从你遇上我开始,”楼逸风唇角微勾了笑意,“就已经慢慢的淡了,然后不见。如果你想要的话,我给你系上,但是线的那一端,只能是我。”
沈予慕现在满脑子都是楼逸风说的故事里,那些错杂的人和事,还在消化不良中,猛的听到楼逸风的表白,便完全愣住了,脑中的那些事顿时突然混沌了起来,只剩下面前这张好看得人神共愤的脸上,那抹清淡的笑意,却似暖了心一般。
“为什么是我?”沈予慕其实不明白,楼逸风过去的生命里,见过了无数的人,仙、神、人、魔、妖,好的坏的,美貌的丑陋的、乖巧的、温柔的、冷淡的,形形色色之后,为什么反而看到了一个他。
就算他是神机阁的阁主,也大多是左以思他们的功劳。他自小长着一张平凡的脸,扔进人群里便找不到。就算是现在一手神卦,也是与楼逸风一样,有着神秘出身的美人师父教的皮毛。自己嗜睡嗜玩,对比起那些传奇,显得平淡无奇,为什么……楼逸风偏就喜欢呢?
“不知道。或许,喜欢的就是你的简单和小聪明。”楼逸风轻笑着,“比起那些苦苦在人世行走的人,你洒脱得多,也活得快乐的多。我需要的,仅仅是在你身边能得到的宁静。”
他见证过太多人的恋情,君韶白和竹辉夜的、司徒烨与秋洛言的,甚至是雪山的主人与沈予慕的美人师父的……他们经历了太多的困难,有的最终获得了幸福,有的至今还分隔两地,发誓永不相见。
那一日,他因为修行被打搅而重伤,从云端掉下来,被这小人捡回去之后,才慢慢的体会到什么是真实的快乐。甚至小小的欺负一下这个人,看着他呲牙咧嘴都能让觉得心情愉悦。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他便决定好好的宠着他,如果哪一日,幸运的两情相悦了,那么便握着他的手,做他喜欢的事情,陪着他闯祸胡闹,替他收拾残局。傍晚的时候,就背着偷懒的他慢慢的回家。守着他,伴着他,不去参与世间的是是非非,就不会有那些凡尘俗世挡在他们中间,也不用君韶白他们曾经承受的伤痛和分离。
他太想当然了,所以这一次沈予慕出了事,才发现只是陪着他还远远不够。他喜欢在人世间闹腾,自己需要给他的,还有一个强大的保护伞,能让他无所顾忌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不会太久的,他抱着怀中正在纠结的人儿想,不用太久,他会给沈予慕一个不让他厌烦的强大保护伞。让所有伤害他的人,都远离他们的视线。
卷三 阎王见之怯三分 第五章 他是我的
晨光微曦,从窗外掠进了房间,带着些许朦胧的光,照亮了帷帐下的宽大床辅,轻纱掩盖下,隐隐可见床上相拥而眠的一双人儿。
瘦弱些的曲卷的身躯,被高大的男子侧抱在怀里,一个容颜绝色,一个恬静柔和。相互依偎在一起,便给人一种淡淡的幸福感,令人不忍打搅。
但这个不忍打搅显然不在推开了门,却猛然见到这样一幅场景的左以思。
他本来是想叫沈予慕去吃点东西的,却看到自家的阁主被一个男人这么抱在怀里,还一副恬静安然的表情,顿时面色铁青,好似捉奸在床一般。
他早就从东方青空和北凌垣的口中听说了,这位武林的神话,让几人幢憬了许多年的绝色男子,就是去年沈予慕违背了以往美色为先的惯例,死活抱进神机阁来给他当侍卫的面瘫男,沈七。他能容忍沈七在沈予慕身旁跟进跟出,并不代表能容忍得了魔教的教主将自家阁主抱在怀里,还是在没保护好,让他受伤之后才突然出现。
二话不说的转身出了门,没一会儿就抱着一盆水回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一挑眉,手中的一盆水就住床上一倒——
臆想中的大叫声并没有响起,因为在那一霎那间,楼逸风已经将沈予慕用被子一裹,抱在怀里,瞬间从床的另一边闪了开来。早在左以思还未踏进房门的时候,楼逸风便醒了。只是因为靠在自己身上,昨夜辗转反侧到清晨才勉强睡过去的沈予慕正睡得沉,所以就陪着他假寐。
左以思原就是个冷静的人,所以楼逸风以为他要算账的话,也会等背着沈予慕的时候,没想到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因为颠簌,沈予慕晕晕乎乎的醒了过来,但是因为睡眠不足,头疼得很,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看见了正拿着空盆挑眉的左以思:“怎……么了?”
沈予慕无辜的眨了眨眼,望了望楼逸风,又看了看已经湿漉漉的床辅,疑惑地道:“咦?发大水了?”
左以思自然也知道自家阁主刚醒来的时候,有多么的没防备。还是咬牙切齿地道:“你没长脚吗?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别人抱着?”
沈予慕条件反射地看了看自己的脚:咦?在呀!然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楼逸风站着抱在怀里,和左以思隔着床辅对峙。
于是迷糊的大脑开始清醒了过来,忙从楼逸风身上下来。
“还不过来!”左以思瞪着沈予慕道。
说这句话的如果是北凌垣的话,不过去,就会哭给你看,如果是东方青空的话,不过去,下一秒可能会放蛇咬你,换做是左以思的话,不过去,就意味着还没来得及说声上天啊,西方极乐世界就真的近了。
沈予慕不敢不从的要走过去,却被身后的人又一次搂进了怀里。楼逸风这次不再沉默,直视着左以思道:“他是我的人。”所以不要随便呼来喝去,特别是他正在我怀里的时候。
左以思的脸更黑了,沈予慕则恼羞成怒的送了楼逸风一肘子,却因为被搂得紧紧的展不开力。
“楼教主!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左以思正色道,“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神,还请您离开。”他昨日就下了令,庄中任何人见到了楼逸风,就关门放狗。谁想这人竟然躲开了层层护卫,轻易的进了沈予慕的房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神话毕竟不是随便说说的,没把握对上的人,左以思自然会斟酌一番。
楼逸风摇了摇头,轻轻一笑:“他在哪,我在哪?”
那一抹笑,让天地都失了几分颜色。就算是先入为主,不待见他的左以思,此刻也因为这个笑容露出了几分古怪的神色。
虽然断袖在本朝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特别有当今圣上和国师做典范的时候,但是左以思清楚的知道自家阁主只是喜欢在口头上占便宜,并没有这方面的倾向。若不然,哪怕沈予慕只流露出那么一点意愿,只怕早就有了榻上之人,自然轮不到楼逸风来掺和。
换言之……说不定真是被这副长相给迷倒的。沈予慕的颜控还是相当恶劣的。
“楼教主要加入神机阁的话,只怕有些困难呢。”左以思特意曲解了楼逸风的意思,当做他想加入神机阁,“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