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让她们都出来看看。神迹……也许确实是无处不在的。”阿舞垂下头，声音渐渐地低下去，直到什么也听不见了。
“总有一天，大家都能看到的！”耳朵很尖的三只幼崽都转过头，小狮子本能地安慰她。
“是呀！阿妈！我会带姐姐们来的！”小熊猫认真地保证。
“我们现在就捡些好看的叶子吧！带回去给她们看！”小狐狸立刻蹲了下来。
“好呀！”幼崽们一起响应，就连秦碧也学着他们蹲下来，有些笨拙地翻着地上的叶子。
阿舞低迷的情绪一扫而空，含着笑意看着可爱的小家伙们。阿丰发觉秦笙和卫瀚的气息离得越来越远，立即警戒起来。虽然他们现在并没有深入森林，但危险还是无处不在。保护四只幼崽和自家雌性的重担已经落在他肩上了。
另一边，秦笙和卫瀚已经挑了个视野绝佳的位置，悄悄地藏在了附近红叶飘零的树冠上。就在刚才，他们以一些小工艺品为报酬，集合了一大群幼崽，把写下虚假信息的兽皮都塞到了秋之城的各个角落里。幼崽们的加入使兽皮上的气味变得非常杂乱，对方完全不能发现秦笙的气息，又对自己传递信息的方式很自信，一定会受到这个消息的冲击。接下来，他们最直接的反应，应该就是去冰雪城核实这个消息。他们现在就在等核实消息的人出现。只要控制住这个人，接着控制冰雪城的信息传出，隔一段时间再传出已经核实一切属实的消息，不久之后，不仅秋之城，其他几座城池一定也会崩溃。
这件事光凭他们难以做到，所以他们早就传了消息给科加西和阿川。身为冰雪城区域消灭怪物雌性的英雄，他们现在对冰雪城不少部落仍然有很大的影响，很容易调动各方的力量。隔绝冰雪城传递消息，只是一桩小事而已。
“阿笙，你想直接去冰雪城，还是去杂居部落？”卫瀚轻轻地一跳，无声无息地落在秦笙身边。这棵树的枝桠坚强地支撑着两个兽人的重量，没有一丝颤动。
“阿川不能随便离开部落，我想去看看他。”秦笙回答。他同时也希望卫橙、秦白和秦碧都能见见他的朋友。
“也好。到冰雪城之后，说不定我们能获得乌泥城和白云城的消息。那时候时间就紧了，没空折回去探望他们。”卫瀚点点头，“我有种直觉，我们在那里会获得一些线索。”兽人世界里，很多兽人都旅行过八座城池，却始终没有乌泥城和白云城的消息传出来。但虎族青年相信，他们是不同的，一定能获得启示。“说到这个，阿笙，我们去白云城不完全是因为神谕。不过，你想过给你的这道神谕，究竟有什么涵义吗？”
秦笙怔了怔，醲绿的眼睛里有些复杂。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他曾经有意无意地想过很多次。为什么他得到了神谕？为什么是他？而神谕又有什么意义？他这一路来的旅程，他这一路来的见闻，他这一路来的成长，是不是就是神谕的本意？
“我想过。本来，我以为，神谕的涵义就是给我不断变得更强大的机会。”
卫瀚亲昵地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笑起来：“这确实应该是神谕的涵义之一。当初在冬之城神殿的时候，就连你自己都想不到，现在会变得这么强大吧。”
“还不够。”秦笙低声说。他并没有注意到，现在的自己，早就充满了自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完全不在意兽耳兽人的身份了。而一旦连他自己都不在意，周围陌生的歧视目光，轻蔑的视线，都已经不能撼动他一分一毫。“我知道，我还可以变得更强。”
“还有别的吗？”
“这个世界并不完美。我本身就不是完美的，兽人世界也到处充满了问题。不是所有人都幸福，许多人都有自己的痛苦，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煎熬，有选择，有恐惧，有自怨自艾，有野心勃勃，有渴望。他虽然很小就失去了父亲，但拥有一位爱他的母亲，拥有莱恩和弟弟们，后来也有了完整的家庭。可是还有更多的兽人和雌性，他们被自己的家庭折磨着。还有一些兽人，被得不到雌性的青睐折磨着；相应地，就有一些雌性，被这个世界的怪异和回家的渴望折磨着。另外有些雌性，她们因为无法自由地在这个世界里行走而折磨着。
卫瀚联想到了自己的过去，很快又把那些抛开了：“问题一直都在，但一直没有解决。”
“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解决这些问题的能力。”秦笙说，“能解决问题的，只有神殿。不过，我希望能告诉大祭司们，旅程中我们都看见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嗯，藏着掖着不能解决问题，不如开诚布公地说清楚。”卫瀚皱着眉头想了想，“从你接受神谕开始，我就觉得一定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后来，果然有了怪物雌性的事情，又引出了卫峙和王韵的事情。也许，他们和你的神谕也有关。”
“我觉得，这次去冰雪城，会再遇见他们。”秦笙点点头。神谕只是一个契机，让他学会正视自己的契机。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只要顺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
“你这次的直觉，我很希望能落空。”卫瀚撇了撇嘴，脸色立刻变差了，“在我能打败那家伙之前，我不想再遇到他。见到他就想动手，动手又打不过，这种时候最憋屈了。”他一向睚眦必报，卫峙曾经要杀了他们，重伤了秦笙，他已经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要怎么报复他。最爽快的方法，当然是使用武力值以牙还牙。不过，现在的他还没有办法做到。
“你迟早会超越他的。”秦笙一直坚信着，他能追赶上卫瀚变强的步伐，和他一起踏进兽人世界的巅峰强者行列。
“呵，没错。一年不行，还有十年。十年不行，还有二十年。”卫瀚弯了弯嘴角：他还很年轻，寿命还长着呢。他有足够的时间，和某人慢慢算这笔账。
红叶烂漫的树林间，三个兽人忽然出现了。他们都是卫橙曾经在地图上标示过的兽人，是秋之城里卫峙组织中的核心人物。不过，论实力，他们仍然只是“下”级别。跨越秋之城区域去往冰雪城，对他们来说是个危机重重的重担。一旦冒出怪物级别的野兽，就很可能让他们尸骨无存。即使是三个人结伴，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真是勇敢啊。”卫瀚低声笑起来，“啧，这个消息竟然这么重要？”重要到他们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核实清楚？
秦笙有些感慨地看着这几个拿着武器、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翼翼的兽人。不管怎么样，他们的勇气就足以让人敬佩了。但是，敬佩归敬佩，这三个人却不能放过。他轻轻地跳下树，迅速地靠近他们。
只是一个照面，拳头加扫腿，就击溃了对手。秦笙站在原地，颇有点失落。现在的他，甚至开始怀念雪山上那些不断逃命的时候了。生和死之间，才能更快更好地领悟战斗技巧，才能不断地超越自己。
“他们就丢给秋之城神殿吧，干干活说不定就能想清楚了。”卫瀚走过来，“阿笙，你终于能理解我渴望战斗和对手的心情了吧。”
秦笙微微点头。和水平相当或者超过自己的对手战斗，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愉悦和期待起来。看来，他也正在慢慢地向着战斗狂人的方向进化。
“到了冰雪城，我们就能好好打了。”卫瀚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燃烧着并不算纯粹的战意，“那里有不少‘上’级别和‘中上’级别的人正等着我们呢！”
他们的新旅程，很快就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月第十二更……
上午的一更结束……
☆、第二百一十六章 朋友再会
与秋之城外绚烂多姿的红叶海洋相比，秋之城神殿显得内敛而沉静。由大大小小的深褐色木头构建起来的建筑群，看起来有些脆弱，却隐隐约约让人觉得坚不可摧。来到秋之城已经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卫瀚和秦笙还是第一次拜访秋之城神殿。他们穿过巨大的木门走进神殿的建筑群，迎面就是一座无比壮美的殿堂。
供奉神灵的大殿，是秋之城神殿最庞大也是最重要的建筑，同时可以容纳成千上万人在里面虔诚地跪拜。大殿的正中央是一块火红色的巨石，里面隐隐约约透出神灵的形象，带着逼人的威能。巨石旁边，无数红色的透明石链从殿梁上垂下来，折射着洒进神殿的阳光，映照得整个大殿里一片辉煌灿烂。来拜祭神灵的人们不能碰触巨石，却能握住石链。他们双手捧着石链，低声地祈愿，期盼自己的愿望能够在神灵的护佑下变成现实。
“据说，这些石链就是由巨石生长的石脉里的晶石做成的，带着神灵的力量。”阿舞对着巨石行了跪拜的礼节，“白天祭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在晚上过来，神殿里安安静静的，确实能感觉到一种古朴而强横的力量。”
“神灵的力量当然无处不在。即使不碰那些石链，神灵也能听到我们的声音。”一位年纪非常大的祭司笑着走近他们。他佝偻着身体，浑身皱纹斑痕密布，看起来已经到了衰败死亡的边缘，但脸上的笑容仍然透着漫长岁月沉浸下来的智慧和慈祥。“两位年轻的勇士，我已经等了你们好几个月了。”
卫瀚和秦笙并不惊讶。对于高级祭司来说，只要愿意的话，随时都能掌握他们的行踪。“您好！很抱歉，这些天我们有点忙，现在才来神殿拜祭神灵。”
“我大概知道你们在忙什么。”祭司颤巍巍地笑起来，“老实说，你们发现的东西，我也很意外呢。”
无论是神殿的什么人，猛然发觉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多了这么一群在暗地里窥伺着传递消息的人，恐怕都会觉得惊讶吧。秦笙心想着。如果神殿的祭司们能读懂那些兽皮，恐怕他们还会更震惊。
“那我们抓住的人，就交给您处置了。”于是，卫瀚很爽快地清理了刚刚抓获的三个俘虏。
“好。”祭司微微地点了点头。他身后立刻就转出几位普通的低级祭司，示意阿丰给他们带路后，就一起离开了。
“祭拜完神灵，我们也要离开秋之城了。”虎族青年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他敏感地觉得眼前的这位高级祭司很好说话，“关于阿笙背负的神谕，您能给我们一些启示吗？”
祭司充满兴致的目光停留在秦笙身上，摇了摇头：“我暂时不能说。等你们到了冰雪城，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们。”
他的话里，已经透露出足够多的信息了。秦笙恭敬地向着他行礼：“谢谢您。”冰雪城确实可能是一切的结束，也是一切的开始。
将几个月后散布新兽皮的事情交托给熊猫族一家，并且和他们告别之后，一家五口迅速地离开了秋之城的红叶海洋。深秋的时节，整个秋之城区域都是片片火红、金黄。一路上，绚丽的色彩在视野里不断地燃烧，仿佛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这片梦幻的树海。
秋季，同时也是收获的季节。出没在树林里的猎物们吃得膘肥体壮，无数植物结出了甘甜的果实，散发出令人陶醉的成熟香气。于是，幼崽们每天光吃各种水果、坚果就能吃到撑。小家长还特意交换了一些小陶罐，制作了各种口味的果酱。不同的果酱涂抹在烤肉上，就有不同的风味，滋味非常令人难忘。而且，包着果酱、点缀着坚果的点心也是幼崽们每天必吃的美食。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气渐渐变凉了。越靠近冰雪城区域，就越能感觉到空气中蕴含的寒意。也许因为实在太冷了，秦碧终于从人形变回了兽形。虽然比它刚出生的时候粗了不少，但仍然是细细的一长条，每天蜷缩在小家长暖烘烘的怀里。冬眠对于蛇族来说非常重要。小蛇破壳的时候是在初春，这还是它第一次顺应本能冬眠。除了吃饭之外，它都一动不动地盘踞着，明显已经把小家长温暖的怀抱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对于这种情况，大家长当然非常不满。但小蛇这一次特别迟钝，即使大家长已经散发出了浓重的威压，它也不为所动，就像早就明白，这种威压不过是在吓唬它而已。
就在时时刻刻享受美食的满足感里，以及大家长和小蛇不动声色抢夺地盘的交锋中，冰雪城区域越来越近了。秋之城区域刚进入初冬，第一场雪还没有下，冰雪城区域却已经是风雪漫天，寸步难行了。
呼啸的寒风像无形的刀片，冲向风雪里艰难跋涉的旅人们。视野里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都闻不到。裹成球形的秦笙把冻红的脸埋进大白虎温暖的皮毛里。他怀里的小蛇仍然安安静静地冬眠，背上的小狮子和小狐狸则时不时地蠕动两下。负担着全家人和所有行李的大白虎仍然很从容，暴风雪也挡不住它的步伐。它全速奔跑着，偶尔停下来仔细辨认方向，又接着跑动下去。
随着科加西的英雄名号传得越来越远，不少弱小的部族或者从怪物雌性手下死里逃生的兽人们都加入了杂居部落。杂居部落也迅速地壮大起来，原来的冬季驻地已经不能满足需求了，所以他们另外找了一块合适的过冬营区。
大白虎和秦笙都知道他们搬迁的事。他们在杂居部落生活过一段不短的时间，也曾经跟着科加西东奔西跑，对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只要稍加回忆，就大致能够推测他们搬到了什么地方。果然，没多久，隐藏在风雪里的巨大帐篷营地就出现在他们面前。成百上千顶帐篷围成一圈一圈，藏在巨大的山坳里。
风雪实在太大，不少杂居部落的兽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清扫着帐篷上厚厚的积雪。当大白虎的气味顺着风飘过来的时候，其中一个兽人立刻停下了动作，惊喜地迎了过来：“你们居然在这样的天气里赶过来了！”
“来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遇上第一场暴风雪。”大白虎回答，轻轻地抖了抖身上的雪。秦笙从它身上跳了下来，向雪狼族兽人问好。
“先到帐篷里再说！”科加西一边把他们引向阿川的帐篷，一边戳了戳秦笙背上探出脑袋的两只小家伙，“很精神啊，你们还记得我吗？”
“科加西叔叔。”小狮子和小狐狸一起喊着。
“乖。”科加西顿时眉开眼笑。
踏进温暖的帐篷里，闻见熟悉的气味，秦笙也完全放松下来，和满面笑容的阿川碰了碰拳头：“好久不见。”
“确实很久没见了。”年轻的祭司把火堆上熬着的药汤递给他，“都喝一碗，预防生病。”
药汤的味道又苦又涩，卫橙和秦白皱着小脸，好不容易才全都咽了下去，得到了一颗甜甜的蜜饯作为奖励。他们好奇地看着这位给出奖励的祭司叔叔，毫不犹豫地说：“谢谢阿川叔叔。”
“咦，你们都知道我的名字？”阿川顺便又给了他们两颗蜜饯。
“科加西叔叔告诉我们的。”两只幼崽回答。带着他们过雪山群的时候，科加西给他们讲了很多关于杂居部落的故事，当然也包括自己的伴侣阿川在内。
科加西和卫瀚本来正在旁边说话，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即转移了注意力：“对了，小家伙们不是要带着双份礼物来看我们吗？礼物呢？”
秦白很努力地想了想，似乎是他答应送礼物的。于是，小吃货露出心疼的表情，从行李里拿出两罐果酱：“这些果酱是阿笙做的，但我也有帮忙……送给科加西叔叔和阿川叔叔。”
“那就谢谢了。”堂堂杂居部落的族长雪狼族兽人完全无视了小家伙纠结的眼神，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两人的表情形成了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