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人- 第11部分

　　　　加快步伐不到一分钟就到了林老幺家门口，可到了门口时，我却捂住嘴巴跑到边上去干呕了起来，林老幺两口子倒在了门口，身体被撕扯得七零八落，这股子血腥味和内脏的粪便味道就算是在泥土中长大的农村人都受不了，我自然也不例外。

　　　　可林入画却丝毫不受影响，迈步走了过去，弯腰在这残破的尸体上摸了摸，约莫几秒后才说：“这是被动物撕扯碎的。”

　　　　我强压下了恶心之感，瞥了一眼尸体，说：“什么动物能把大活人撕扯成这样？”

　　　　林入画叹了口气，看着这两口子眼神中露出了些悲悯，然后并起手指念起了咒语，这咒语我听过，他们为我二爷爷念过，我当时问了，林入画告诉我说，这是道门的度人咒，可以让枉死之魂不受枉死城之苦，直接前往阴司投胎。

　　　　林入画念了会儿，然后转身对我说：“看来我们已经快要接近真相了，不到逼不得已，幕后黑手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这边儿林入画还在找寻更多的蛛丝马迹，那边儿李大川飞也似地跑了过来，本来身体就发福，这么摇摆起来十分滑稽，一溜烟儿跑到林入画面前，喘了几口气后才说：“出事儿了，他娘的出大事儿了，赵家祖宗被人抢走了。”

　　　　我和林入画听了大惊，这种情况就连林入画都没有预料到，马上问李大川：“不是让你看着的吗？怎么会被人枪走？”

　　　　李大川满脸不好意思，尴尬摸了摸后脑勺，然后说：“这事儿怪我，都他娘的怪这几天太累了，我原本是看着的，哪儿知道就闭了个眼的功夫，就倒头睡过去了，要不是赵长生他奶奶喊醒我，我到现在还醒过来。”

　　　　林入画听了却直皱眉头，上下打量了下李大川，然后说：“你转过身让我看看。”

　　　　李大川愣了下，还是转过了声，林入画看了几眼又说：“衣服脱了。”

　　　　李大川眼睛一瞪，然后嘿嘿笑了，满脸不好意思：“我这五大三粗的，一膀子肥肉有啥好瞧的，你看长生，长生长得标致，他的肯定比我的好看。”

　　　　林入画原本就有些着急，李大川还在这儿跟她瞎扯淡，她也不多说其他，伸手就直接把李大川身上衣服给扒了下来。

　　　　等扒下来时候，我当时就呆住了。

　　　　李大川看了下自己身上，原本嘻嘻哈哈的也马上安静了下来，之后差点儿没蹦起来：“干他娘咧，这他妈是谁给我弄上去的？赶快给我抹了，快给我抹了。”

　　　　李大川在哪儿蹦蹦跳跳，林入画伸手按住了他，然后用她道袍袖子直接擦掉了李大川身上血红色的符文。

　　　　那符文太复杂我没看大懂，不过有四个字我认了出来酆都大帝。

　　　　“这是什么符？”我问了句，如果是普通的符文的话，李大川不可能这么大反应，林入画神情也不会这么严肃。

　　　　林入画皱着眉说：“克死符，酆都大帝是掌管生死的人，被刻上这符，就等于被酆都大帝下令去死，到时候四周阴差都会找上门的，先去看看你家祖宗的情况。”

　　　　我们暂时搁置下了这克死符的事儿，马上赶回了屋子里面，进屋的时候奶奶正坐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

　　　　爷爷则坐在旁边椅子上抽闷烟，一句话不说。

　　　　我进屋看了下，没有看见我爸，这么大的事儿，他不能不出来的，就问爷爷：“爷爷，我爹呢？”

　　　　爷爷抽了口旱烟，呼出口烟后才说：“提着锄头找人拼命去了，出去有一会儿了，这该是我们赵家该受的劫，伢子你明儿就跟林师傅去城里吧，别回来了，你爹是黄泥埋了一半的人了，我和你奶奶都黄泥埋到眉毛了，我们仨没啥出息，死了就死了，你以后的路还长，莫守在这里了。”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我爹，我已经没了娘了，我怎么可以没有爹。

　　　　现在这一家子的人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就剩下我一个还能勉强站起来，看了眼林入画，咚地一声向她跪了下来：“求求你，救救我们家，救救我爹。”

　　　　林入画低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弯腰把我拉了起来，眯眼笑了笑，伸出手来摸着我额头说：“有师父在呢，什么都不用怕。”说完转头对旁边李大川喊了声，“大川，准备召引路童子。”

　　　　李大川应了声：“得嘞。”

　　　　说完马上进屋取出了他的随身包袱，从里面拿出一罗盘和八枚铜钱，出了门在外面摆布起来，之后又是八面旗子。

　　　　摆布这会儿，林入画走过去把我奶奶扶了起来，然后又过去把我爷爷手里的旱烟给灭掉了，没说一句话，带着我出了门。

　　　　李大川已经把那些东西摆布好了，我跟着林入画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些东西我认得。

　　　　铜钱内圆外方，指代的天圆地方，再加上上面刻着的字，这指代的是人，天、地、人三才这铜钱上全都具备，另外铜钱经过万人之手，沾满了人气，所以这就成了很具有灵性的东西，道教的人会把铜钱拿来当做法器。

　　　　至于那旗帜，叫做招魂幡，专用做招魂的。

　　　　“摆好了。”李大川摆好后对林入画说。

　　　　林入画恩了声，直接站在摆好的八卦之中，整理下自己道袍，深吸一口气，并指念道：“布阵昭告，阴煞六童，各居各位，勿乱勿紊，遵吾号令，以敕为名，闻令现身，吾奉天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完剑指往坤位一指，念道：“令，引路童子速速现身。”

　　　　语罢，这四周的旗帜全都呼呼啦啦摇晃了起来，其余七方的铜钱也头立了起来，罗盘之中指针绕动起来，最终指在了坤位。

　　　　剩下那一枚没有立起来的铜钱，也是在坤位。

　　　　但是只是一阵微风，并没其他动静，林入画等了约莫十秒，见还没动静，直接把金钱剑往地上一插，怒道：“还不出来，要我去请你么？”

　　　　说完这话，一团氤氲白气出现，在八卦之外慢慢形成一小女孩的形象，这小女孩脸色惨白，着实恐怖。

　　　　出来后看了眼林入画：“要我带你们去找谁？”

　　　　林入画直接丢给她一块破布：“循着这上面气息找人。”

　　　　这引路童子恩了声，手中出现一灯笼开始走动起来，林入画马上带着我们跟着她走了过去。

　　　　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了，也没见见到什么，那引路童子身影越来越淡，等到第一缕日光出现，她彻底消失。

　　　　林入画停住脚步，看了眼前方说道：“对方道行不浅，能走这么远……”

　　　　“那我爹呢？”我问。

　　　　林入画回头看了看我：“我会帮你找到他的，我们先回去，村里没人守着我不放心。”

　　　　回到村子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林老幺两口子惨死，好在村子里有他们本家的人，将他们的尸体收敛起来，附近的人也都过来了，一来是看稀奇，二来是来送死者最后一程。

　　　　可等我们回来，马上就有附近村子里的村民围了上来，因为在他们眼里，林入画就是神仙，不管有什么事儿都得跟林入画说。

　　　　“林家姑娘，找到是哪个做的了吗？”

　　　　林入画摇摇头。

　　　　几个上了年纪的人马上跟林入画说：“昨天晚上，我们看见一头小牛般大小的黄鼠狼从村子旁边经过，那黄鼠狼长得忒可怕，嘴里还叼着一玩意儿，是不是那畜生干的？”

　　　　我当时就愣了，林老幺两口子的尸体是被牲畜撕碎的，我家祖宗又是黄鼠狼叼走的。

　　　　“是不是你干娘。”林入画看向了我。

第十九章　不可说（）　
我干娘早就不知所踪，村民们口中说的这小牛般大小的黄鼠狼，我还真不敢确定是不是我干娘，就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林入画也没有追问，只恩了声，然后和村民们交谈了起来，林入画虽然看起来年龄不大，但是处事圆滑，谈吐举止很惹人喜欢，跟这些乡下的种田老人也能随时聊到一起，很快就把那小牛大小的黄鼠狼给忘掉了，他们问起了林入画的一些私事儿。

　　　　比如问林入画有没有对象，得到林入画否定的回答后，他们全都来了兴趣，一个个上前说这个村子谁谁谁不错，还单着，那个村子谁谁谁不错，也还没对象，更有甚者想要把自己家后人介绍给林入画。

　　　　林入画尴尬无比，就摇头说：“我是出家的道士，结婚是破戒的。”

　　　　有村民不理解：“这有什么关系，结个婚又没人管得着你。”

　　　　林入画笑了笑说：“这可不是管不管的事情，我们常年跟一些妖魔鬼怪打交道，得罪的东西很多，要是有了牵绊，那些东西就会报复到我身边的人身上来。”

　　　　听了这话，这些村民马上不敢给林入画介绍对象了，不过有个村民说：“林家姑娘你这么有本事，要不把我家那混小子收了做个徒弟，教他点儿本事，也省的他天天不务正业。”

　　　　农村人就是这样，之前农村有个赤脚医生，这附近村子的人也都纷纷提着东西上门，让那赤脚医生收了自己家后人当徒弟，学点儿本事，好以后不用跟他们一样，靠着中田为生。

　　　　说实话，我听了这话竟然会有些醋意，要是林入画再收了其他人当徒弟，那么她对我的关心岂不是要少一半？

　　　　林入画也看了看我，摇头婉拒了：“长生现在是我徒弟，我得好好照顾他，而且现在事情这么多，我也不准备在这里呆多久，忙不过来。”

　　　　即便这样，他们还是没有放过林入画，缠着林入画说起了话，一聊就是一个上午，我在这里呆着也没事儿，就跟林入画说了声，回家看望爷爷奶奶。

　　　　回家的时候奶奶坐在椅子上发愣，爷爷不知道去了哪儿，我走过去问：“爷爷呢？”

　　　　奶奶看了下睡觉的房屋，然后叹了口气说：“林家那个女娃娃很不错，要是她不把你当徒弟就好了。”

　　　　我说：“不把我当徒弟还能把我当什么。”

　　　　奶奶呵呵笑了声：“我就盼着在我们入土之前，你能再给我们赵家添一个后人，那样我们也放心了。”

　　　　我听了有些尴尬，至少在我看过的人之中，林入画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她身上的气质也是除去我至亲之人外最让我觉得亲近的人，不过她跟我在我眼里就是俩世界的人，就摇摇头说：“我还小呢。”

　　　　奶奶把脸一虎：“哪儿还小了，你高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娃有都三个了，你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都托人到处去相亲去了。”

　　　　我不再跟奶奶说这个话题，起身往爷爷所在的屋子里走去。

　　　　在我进入屋子之前，我从没有做过这种准备，所以当我进屋看到那画面的时候，我心都碎了。

　　　　爷爷把自己扒了个精光，用一根稻草搓成的绳子，把自己吊死在了房梁上，我开门时外面刮进去了一阵风，爷爷的尸体就随风那么摇摆着。

　　　　我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不多久时间林入画他们回来，进屋看到那画面时，却一把把我搂入怀里，拍着我后背：“别怕，别怕，有师父在。”说完对李大川说，“快去把老人家放下来。”

　　　　林入画就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我，我能听到她在我耳边亲亲的呼吸声音，我也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我说：“师父，我没有怕，我想杀人，我想把害我们家的人肠子抽出来，然后勒死他，把他扒光了掉在树上。”

　　　　林入画却拉开我，凝视着我看了好久才说：“你要学会成长，要学的东西很多，不要到最后只剩下了仇恨。你跟其他人不同，所以你更要走得比其他人快，不能让你的灵魂落在了身后，守住本心，你才不会连你自己都欺骗。就算前面都是拦路的人，别忘了，还有师父呢。”

　　　　林入画的这句话影响到了我一生，其中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让我至今难忘，特别是她的那句就算前面都是拦路的人，别忘了，还有师父呢。

　　　　我看着林入画的眼神，顿时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李大川原本是去取我爷爷的尸体的，但是走过去后又返了回来，在我和林入画旁边站了几秒后才说：“取不得，眼没闭，真他娘的过分，要让爷逮住他，非得剥了他的皮。”

　　　　之前王婆说过，人死一定要瞑目，坟墓不能近树，眼睛未闭就证明还有心愿未了，不能随便乱动。

　　　　爷爷是背对着我们的，又是一阵微风吹过，爷爷的尸体摇晃着面向了我们，爷爷眼神注视到我的那个刹那，闭上了眼。

　　　　林入画这才说：“取下来吧。”

　　　　下面铺好草席，他们把我爷爷放了下来，盖好了一床被子。

　　　　奶奶一直没有进来，就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发呆，林入画之后出去，蹲在奶奶面前问：“奶奶，长生爷爷不是自杀的，您看见有人进屋了吗？”

　　　　奶奶摇头说：“没有，没有，他就是自杀的。”

　　　　林入画愣了下，不再多问，而是站起身来处理起了爷爷的尸体，处理期间跟李大川说：“是死后被人挂上去的，长生奶奶应该一直在外面坐着，但是她却说是自杀的。”

　　　　李大川来了句：“难道是长生奶奶？”

　　　　林入画没回话，我就在旁边一直看着。

　　　　我爷爷的死轰动了四里八乡，但是前来吊唁的人却很少，都知道我们村子现在接连死人，他们已经感受到了这股晦气，不想让自己也沾染上，所以除了一些特别亲的人过来给我爷爷上了香，其他人一概没来。

　　　　我父亲也一直没有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奶奶不眠不休守在我爷爷的棺材前，三天时间，头发白完了，但是却一滴眼泪都没落，像是变成了木头人一样，没感觉也没感情。

　　　　直到我爷爷入土那天，奶奶才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想起爷爷已经死了，追着棺材嚎啕大哭，甚至趴在棺材上不让他们把棺材抬上山。

　　　　但是奶奶的阻止终归没用，爷爷被抬上了山，我亲眼见着爷爷棺材消失在泥土里之后，才背着奶奶回了屋子。

　　　　林入画他们也在当天返回了屋子里，进屋见奶奶睡下了，林入画才把我叫到了堂屋里，说：“你奶奶应该知道是谁害死了你爷爷，但是她不肯跟我们说，今天晚上你去问问，我们也可以省去不少弯路。”

　　　　爷爷死亡那天，奶奶一如往常坐在堂屋里跟我聊天，甚至跟我聊起了今后生孩子的事情，如果告诉我她不知道爷爷死在了屋子里，我也不会相信，就恩了声答应林入画他们。

　　　　当天晚上，我坐在奶奶床边，奶奶正睁着眼睛看着窗子口，我坐下后说：“奶奶，您看见了是谁害死了爷爷，是吗？”

　　　　奶奶听我说话，这才收回了神，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声儿问：“这个娃娃是谁家的？你爹妈呢？”

　　　　我鼻子一酸，马上说：“是我啊，我是赵长生。”

　　　　奶奶竟然愣了几秒才想起我来：“哦，是伢仔呀，你妈呢？怎么还不回来，快去叫你爹妈还有你爷爷回来，要下雨了。”

　　　　我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我爷爷和我娘已经死了，我爹失踪了，您忘记了吗？”

　　　　奶奶突然坐了起来，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我：“你娘死得惨哟，你爷爷也死得惨哟，赵家祖宗也死得惨哦，你莫去找你爹了，你快走吧，”

　　　　“您是不是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爷爷？”我问道。

　　　　奶奶听了这话，呵呵笑了起来：“奶奶不能说，不能说。”

第二十章　真相（）　
之后我再问奶奶，奶奶就直接闭上了眼睛，嘴里一直念叨着：“这是我们造的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