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黄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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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断黄粱-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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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开始的荒唐,到现在的失宠,短暂不到一个月,他与胡亥之间就已经结束。
  其实他本来就极度抗拒这种违背伦理的事,虽然王公贵族喜欢娈童者大有人在,但他赵高身为一介臣子,本来就不该逾越了那些规矩。
  那麽,现在他应该高兴才是,更何况他还有为赵国复仇的愿望,只要胡亥不再对他好,他更可以里所应当展开他的报复!
  可是为什麽?
  ……为什麽他在哭?
    
    ☆、15、愁肠

  ──甘肃、天水城
  一张三尺长的石桌上,有一幅翻开的画轴,画轴上绘了秦朝的领地,其中最清晰的,莫过於正在兴建中的长城。
  胡亥认真地看著这幅画,从脸上的沈思表情中看来也不知是喜是悲,不过一直站在他身後,是这个城镇的李姓守将李铭,李铭脸上的神情就十分紧张了。
  李铭的祖辈正是昔日秦国大将李信,李信果敢勇猛,昔日曾随大将王翦攻伐六国,只是太过自傲,终在攻楚国之战失利,耗损秦军二十万人,秦王大怒,李信被黜,其子孙当然也跟著受池鱼之殃。
  为了挽回颓势,李铭算是李氏家族中很努力的後辈,只不过家族的背景远远比实际表现出的功劳更被人先注意,因此尽管李铭兢兢业业,他充其量是个远离首都咸阳,固守一隅之城的将领。
  这次他听闻胡亥奉圣谕巡长城,老早就在天水城里枕戈待旦,他还找了许多才学之士绘下这幅长城图,目的正是看能不能讨胡亥的欢心。
  胡亥得到皇帝偏爱这是众所皆知的事,若是对胡亥百般讨好,也能从中得到些许好处吧。
  赵高静静坐在一边,他当然知道李铭图的是什麽,这一切就跟他当初被指派为胡亥的老师时,他心里所想的念头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当初是当初,现在呢?
  今日是他们抵达天水城的首日,当他们从马车上下来,只匆匆吃了李铭办的洗尘宴,就马上到府邸里谈论起公事来,赵高从头到尾就坐在那,活像个装饰品,听著胡亥与李铭讨论关於长城的所有事宜。
  而其实,发生胡亥「享用」驿站里的侍婢这事,也只过了一天。
  在那之後,胡亥就不曾到赵高房里找他了,连吃饭也不曾同席,出入亦然,两人当晚都很早就寝,隔天一早赶个路,半途喝个茶水,就先到了天水城。
  赵高看得出来胡亥异於往常,他认真谈论正事,虽然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脸色,但却没有荒废皇帝的交代。
  这到底是好是坏,赵高也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说他自己身上这件官服已经很久没穿过,而且也很久没有把自己的头发整个盘起,这都是因为先前胡亥总动不动把他衣服扒光带上床的缘故。
  现在他完全变回从前整洁条理的模样──穿著翠青色的官服,宽袍大袖,头上戴著官冕,脚上踏著绣著花边的黑底鞋。
  以前朝里认识他的人若看见他马上会认出这是赵高。
  可赵高却觉得他已不是自己了。
  未时三刻,胡亥结束了与李铭的会谈,他翘起了腿,拿起笔墨在最後一件文书上写下批阅的签名,就把笔随便一丢,百无聊赖的打著呵欠。
  李铭这时候就走过来,仔细把文件上墨迹吹乾,陪笑著道:「公子累了吧,臣已经备妥您下榻的房间,公子要不要先去休息休息?」
  「嗯──」胡亥低低地哼了一声,垂眸瞧了赵高一眼,迳直地走了出去。
  若论此行目的,赵高身为主官,胡亥则是监军,外人要巴结也该从赵高身上下手,只不过胡亥的阶级比赵高这小小的中车府令实在是高太多,所以有些见识的当然是从胡亥开始奉承。
  但赵高也算随行,所以当胡亥走出去,李铭的副官就跟著对赵高笑盈盈道:「李将军也为赵大人准备了些礼物,赵大人不妨移驾寻香楼用些点心。」
  「多谢李将军美意,本官累了,先回房。」赵高直接把李铭的美意挡了回去。
  好个寻香楼。
  听名字就知道是烟花之地,赵高受过腐刑的事并不是秘密,自古以来要贿赂官员的行为不外乎美色与金钱,而宦臣更因为身体上的伤残,对前者更有一份偏执。
  可惜赵高对二者都没有兴趣。
  他把副官丢在後头就自己走了,不过这府邸没有多大,他很快与胡亥狭路相逢,这时候,李铭正对著胡亥恭恭敬敬把房门打开,一打开,真是不得了,里面玉体横陈,到处是花容月貌的美女。
  赵高站的有些远了,自然听不清李铭说哪些逢迎拍马的话,只是他看见胡亥突然露出轻蔑的笑容,拍拍李铭的肩头,步伐轻松愉快的走进屋去。
  李铭弯著腰把门给带上,一回头,就瞧见赵高站在前头,马上就跑了过来,脸上堆著笑问:「赵大人,您这是去哪啊?」
  赵高看著他的谄媚,乾笑道:「李将军真是礼数周到。」
  「应该的、应该的。」李铭哈腰道:「这做下属的总要迎合迎合上头人的喜好嘛。」
  「喜好?」
  「这不都传出来啦?」李铭卖关子,贼笑道:「驿站里,胡亥公子对一名侍婢挺有兴趣的……」
  赵高听完,面色一寒,马上转身走了,任凭李铭在身後叫唤也毫不理睬。
  就在李铭咕哝著怎一回事,赵高已经走出很远,他的脚步在一开始气冲冲的,最後走到热闹的市集里就无故缓下来,他看著街上每个擦身而过的百姓,他们的表情、他们的生活,赵高就觉得自己就算生来拥有王族的血脉,或许还不如这些普通百姓过著自足的日子。
  可就算他再怎样假设,既定的事实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就好像胡亥曾有的荒唐,也不可能因他而改变。
  他漫无目的的走著,无故走到了城门口,就被士兵栏了下来。
  守城门的士兵见到赵高马上一排跪在他面前,齐声道:「公子有令,请赵大人不要离城!」
  赵高正觉得奇怪,就发现有士兵的怀里收著一张画纸,他顺手拿来瞧瞧,画纸上赫然画著他的素描,细问之下,才知道这是胡亥发下的,说是让所有士兵守著天水城的每个出入口,务必保证赵大人的「安危」。
  这下子赵高若想离城,没有飞檐走壁的功夫,恐怕也要学学缩骨穿墙了。
  赵高冷冷地哼著气,回头走向市集,想著还是回去睡个午觉打发时间,就遇见从酒铺里走出来的姬丹,姬丹抱著酒甕,看来也十分讶异会与赵高不期而遇。
  「我有听到消息说你们会到天水城,只是没想到这麽快。」
  听见姬丹这样说,赵高才回想起姬丹此刻化名为周丹居住在天水城中。想来是这时候他心里烦躁事情太多,居然连他最敬爱的结义大哥住这的事都差点忘了。
  赵高乾笑道:「是啊,胡亥公子这几天走的匆忙。」
  姬丹觉得赵高表情有些郁闷,忍不住道:「出什麽事了?」
  「也没什麽。」赵高摆摆手,「无聊吧。」
  姬丹打趣道:「别人做官都在忙著享受荣华富贵,你说无聊可真稀奇。」
  「大哥你别笑我了……」
  「去我家吧。」姬丹一把揽住赵高的肩膀,「我刚好打了酒,一起喝?」
  赵高点点头当作应了。
  俗话说一醉解千愁,他现在或许正是需要好好醉一场的时候。
    
    ☆、16、设局

  姬丹的住所就在天水城西城隅,赵高知道姬丹不愿意被人太关注,所以选了一处比较静僻的地点,可是人烟希罕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赵高就认为安静而平凡的生活挺好。
  正当赵高一进院子,就有个小男娃当先跑了过来,小男娃眨著大眼睛瞅著赵高,然後颇淘气的搂住赵高大腿不放。
  赵高看著姬丹,笑问:「丹大哥,这你儿子?」
  姬丹看了眼小男娃,带著笑点了头。
  赵高欢喜地摸著小男娃的脸,又对姬丹问:「这娃儿看来才五、六岁,你给他取什麽名字?」
  「他──」姬丹没说下去。
  他不自主又朝小男娃瞥过去,这时候小男娃灿烂一笑,用著咿哑的童音对赵高说著,「我叫周安,叔叔,您就是子尧叔叔吗?」
  「你听你爹提起过我?」赵高见这娃儿聪明,心里高兴,蹲下身与他说话。
  「是啊,爹爹说您是他最好的兄弟呢!」小男娃说完就捉起赵高的手,拉著他进屋,笑嘻嘻道:「叔叔你快来,娘给您煮了好多好吃的。」
  赵高回头看了姬丹,正相视而笑,就被小男娃先拉进屋去,一进屋,满桌子菜色,一名样貌清丽的妇人就站在桌边等著,见到赵高先是含蓄地打个招呼,接著亲切地招呼著落座。
  「大嫂也别忙了,赶紧来吃吧。」赵高客气说著。
  那清丽妇人腼腆一笑,「我再去准备一些下酒菜,你们先用,别客气,多吃些。」接著就走到後头去了。
  待其妻走远,姬丹就从别桌子上拿来两个酒碗摆上,很是自然地把桌上几道佳肴给扫到一边,热情地对赵高道:「我们兄弟难得见面,喝酒才痛快啊,是不?」
  「可别糟蹋了大嫂的一片心血。」赵高回笑著,却一点儿也没发现姬丹的表情居然有些诡异。
  席间,叫周安的小男娃早待不住跑出去玩耍,周妻也来来回回上菜,偶尔说几句体己的话,让赵高别醉倒了,等到姬丹与赵高酒足饭饱,外头天色也晚了。
  这里本就安静,到了晚上街道没人走动时,赵高最多只能听见周妻在旁边忙著收拾洗碗的声音,这种团聚的时刻,赵高觉得实在是很久没有过了,心里惬意,却也有一股说不出的凄凉。
  姬丹见了,自己默默喝完一杯酒,双眼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不知怎地,忽然从旁边抽屉里拿了一个小包袱出来,他没把东西摊在桌上,只是要赵高马上收进怀里,然後正想对他低声说些话,就听到周妻捧著瓜果走来。
  她对著姬丹微笑著,「相公,你让我提醒你别忘记有东西要交给子尧兄弟啊。」
  姬丹正身回坐,「刚给了。」
  「你还说有些话要对子尧兄弟说明。」
  「我正要说。」姬丹蹙起眉,感觉似是要发脾气,又强忍著,才对赵高开口道:「这是濮阳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能帮助你成事。」
  赵高听了,隐隐察觉事情有关秦皇,於是等周妻识相走了,才回道:「这是什麽?」
  姬丹沈吟片刻方道:「这是十二张符咒。」
  「符咒?」
  「你应该知道嬴政当年灭六国後,曾搜罗天下兵器,将之集中烧铸成十二尊金人,还把金人置放在皇宫里的事。」
  赵高点头,「嗯,听说那是因为秦皇想藉这十二尊金人弘扬国威。」
  「没那麽简单。」姬丹神色凝重,「那十二尊金人在皇宫里是按照十二地支的方位安置的,十二地支象徵大地,嬴政正是想利用这一点巩固他万人之上的地位。」
  「难道凭这十二尊金人还真的能让他千秋万世?」赵高嘲讽著,他从来都对秦皇的迷信保持反感,但这正也是他可以利用来对付秦皇的弱点。
  「千秋万世我不晓得,但若真要对付秦朝,就必须先对这十二尊金人下手!」姬丹凑近胡亥,沈声道:「这十二尊象徵秦朝国运的金人一出事,庇荫嬴政的气场也会消失,到时候,我们动手也比较容易。」
  赵高垂眸看著怀里的东西,正自思索,又问:「……那我该怎麽做?」
  「你只要把这十二张符咒分别压在金人像的底部就行。」
  「不过我虽然可以进宫,要接近放置金人的地方恐怕有些困难……」
  「别担心。」姬丹道:「你若是得到胡亥的帮助,让他带你入宫,不管你去宫里那边,我想都不会有人拦著你。」
  赵高苦笑著,「他怎会帮我去谋害他的父亲?」
  只见姬丹从衣袖掏出一瓶药罐,在赵高面前犹豫了阵才交给他。
  「我知道你过的苦……」姬丹喉头有些酸涩,「把这些药粉抹在胡亥身上的天柱穴和脊中穴,连续七天,七天以後,只要你说出某些暗示性的字眼,他就会失去部分意识。」
  顿时,赵高瞪大眼睛看著手里这罐药,又看著姬丹。
  只见姬丹别过目光,叹道:「这都是为了我们故去的亲人,子尧,你若不愿意──」
  但听赵高忽道:「大哥,你知道了?」
  姬丹转过头来,正巧看见胡亥正向他又问了一次:「……你全知道了?」
  天柱与脊中一个在脑後一个在背後,若不是十分亲近的人,又怎能有机会接触?
  阑珊光影里,姬丹默默点了点头。
  「呵……」赵高无奈地笑著,「其实我不愿让你知道的,我……这是一件龌龊的事。」
  姬丹忽然用力捏著赵高的手臂,激切道:「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接著愤恨地说:「这一切都是他秦朝的错!都是他嬴氏一族的错!是他们逼我们过这种卑屈的生活──」
  「大哥……」
  「所以我们一定要讨回这笔债。」姬丹盯著赵高的眼睛,逐字道:「血、债!」
  赵高身体颤动著。
  血债。好沈痛的一个词。它俨然已让他走上一条不归路!
  姬丹慢慢缓了情绪,发红的眼眶再度变得温和,他对著赵高语重心长地开口:「子尧,其实我这辈子从没想过还能见你一面,我──我本来已是个死人!」
  赵高并不觉得姬丹的话有哪里不妥,因为他明白当初姬丹只是诈死。
  所以他安慰著姬丹,同时也安慰著自己,「既然活著,就别再去想那些事了,我们不是平民百姓,也许就注定我们不可能平稳地过完这辈子。」
  「可是子尧,其实我──」
  「爹爹!」
  小男娃边喊著边扑到姬丹的怀里,打断了姬丹本来要说出口的话,小男娃摇著姬丹的手撒娇道:「爹爹,我困了,你给我讲故事,不然我睡不著。」
  赵高面露微笑看著孩子,起身,「我实在是叨扰太久了,大哥,你陪儿子吧,我先回去。」
  「我、我送送你!」
  「不用了,你待著吧,改天我再来找你。」赵高转身又对周妻道别便走了出去。
  赵高回到天水城的驿馆里已经过了二更,他打开房门看见里头空无一人,点了灯,在房里枯坐半天才宽衣就寝。
  只是在他离开姬丹住家後,他没有注意到周妻已经把这屋子里内外的门窗全部上锁,还把烛火全都灭了。
  「嘻嘻,我的相公,你刚刚是不是想多嘴了?」
  刚刚的清丽妇人忽然变了脸色,她目光里尽是嘲弄,还带著严重的威吓。
  姬丹没出声,他只是看著眼前自己的「妻儿」,然後露出悲戚的神色。
  他的妻儿忽然摇身一变成了鬼魅黑影,这两团黑影就在黑暗中缠上了姬丹的身体,将人牢牢锁在墙上。
  姬丹就在黑影的压制下昏迷过去。
  另一边,赵高也在满怀心事,哀思如潮的心情下迷糊地睡著。
    
    ☆、17、嫉妒

  风清月朗。
  忠心的侍卫劳苦一天,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跟主子胡亥进行报告。
  他扣了扣胡亥的门,等里头有人开门让他进去,得先穿过前头的莺莺燕燕,再掀帘而入,到胡亥休息的内堂。
  内堂里一样宽敞舒适,但胡亥只点了一盏灯,倚在长榻上,感觉一脸索然无味。
  侍卫虔敬下跪,禀告胡亥道:「赵大人今天去游湖了,然後去酒楼小酌後再回周丹屋里待了两个时辰一直到刚刚。」
  回?
  这个字眼显然引起胡亥满腹牢骚。
  他在榻上弓起左脚,把左手肘放在膝盖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说:「什麽叫做回周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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