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四方之李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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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起四方之李寂-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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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宿拴好马,叫来店小二。
  
  酒菜送到客房,丁落和白霜都过来了,白霜没吃两口,说是该为黑雾换药就走了。腐肉掉去,露出白骨触目惊心,少了腐肉,躯体腐化的速度随之减慢,妖毒随着腐肉离开了肉身。丁落加了些药,却见有新肉长出,但千疮百孔的躯体修复遥遥无期。
  丁落手臂缠着绷带,睡眼惺忪,几杯酒下肚,他精神为之一振,人仿佛也清醒了,指尖抚过杯沿:“要准备离开荣富镇了?”
  李寂点头:“明天云彩衣会过来,袍子补好,也得快些把龙涎剑取回,以免夜长梦多。”
  “她答应救狐狸?”丁落问。
  李寂点头。
  “你现在有何打算?”丁落又问。
  李寂摇头:“找冷云烟不难,白霜足以胜任。难在红目,无界手下得力战将之一,骁勇善战。留着一口气逃进荣富镇容易,出了荣富镇恐怕会眨眼一命归西。”
  “来的时候,我观察过,妖灵兵虽包围了荣富镇,却主要聚集在荒村,红目也在那儿。”丁落夹了块肉往嘴里送。
  李寂端起酒杯,摇头笑叹:“荒村是去震威山庄的必经之路,红目果然不好对付。”
  李寂伸手抚摸白玉腰坠,石心已换给了李森,就算能故技重施,红目未必会上当,而且好不容易肉身归位,不能白白糟蹋了圣灵伏符,辜负了李森的期待。
  
  第二天,云彩衣如约来到花开富贵,她披了件白色斗篷,盖住了大半张脸。一名绣娘跟在她的身边,扶着她下了马车,绣娘把她送到天字三号房,就返回马车等待。
  于宿打开绣娘送来的包袱,破损的凤羽锦袍焕然一新,原本的破口处不见丝毫缝补的痕迹,不免连连叹服。
  云彩衣手执团扇,轻笑:“袍子就有劳李公子了,不知黑狐所在何处?”
  “云庄主请随我来。”李寂领路,云彩衣跟在他身后,于宿走在最后面。
  
  白霜趴在水桶沿守着黑雾,本是昏昏欲睡,听到有人进屋,警惕地站起来,随后就见几抹身影绕过曲屏出现在眼前。
  近了,云彩衣这才取下斗篷,露出清秀的面庞。
  白霜第一次看到云彩衣,明明是名柔弱女子,可见她身上的狐裘,他竟心生惧意,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搭在云彩衣肩上的狐首双目紧闭,神情安详仿若沉睡,早应没了性命,却又隐隐透出极浅的呼吸。
  白霜欲上前探个究竟,又没来由的惧怕,对方的视线明明不曾落在他身上,却好像早被看了个透彻。
  “就是这只?”云彩衣站在水桶边问道。
  李寂回道:“是的。”
  云彩衣伸出左手轻轻拉住袖摆免被酒水打湿,右手探上黑雾的脸,指尖沿着骨骼经脉移动,手指比对了一下额宽,又捏了捏下颚的位置,指尖触及处几乎是掉落了腐肉的白骨。
  “竟被妖毒腐蚀到这般地步,可惜了这么漂亮一只狐狸。”云彩衣叹了句,她探了探黑雾颈侧,生命尚存。
  白霜迷茫地望着李寂,多少有些不安,猜不透这名身着狐裘的女子会对黑雾如何。
  李寂轻拍了下他的肩,缓缓说道:“没事,不必担心。”
  跟随李寂多年,白霜心里明白,他若说没事,情况再坏也糟糕不到哪儿去。当初他和黑雾被李寂路过救下,伤势严重得好几次差点掉气,李寂说了句丁点小伤,无妨。最后他和黑雾活蹦乱跳,确实就像只是些皮外伤。
  云彩衣围着木桶转了一圈,她沉默片刻,闻了闻指尖的药味,她拿出丝绢擦去手上的酒:“先用清水洗洗,酒浓药烈,对线不好。”
  “没这酒药,你怕是见不到这只狐狸了。”丁落不知何时来到房间,他坐在曲屏后面的方桌悠然喝酒,他也不偏头,抬手就将一个小瓶丢过屏风。
  云彩衣轻侧过身,伸手接住瓶子,动作敏捷流畅,她笑道:“试探我何需此招,我眼盲心不盲,看不见未必就什么事都做不了。”
  “云庄主多虑了。”丁落抱着酒坛,“这药用以驱散妖毒。酒药逼出了他体内的妖毒,随着腐肉掉落,一旦离开酒药,他必然浑身散发毒气,未免缝补途中出现意外,愿云庄主服药以防万一。”
  云彩衣仿佛认同了他的话,收下药瓶。她和李寂走出来坐在方桌休息,于宿帮白霜换热水,洗去黑雾满身的酒味。
  李寂考虑了会儿,向云彩衣行礼:“此行尚有一事相求,望云庄主答应。”
  云彩衣对丁落家的酒不感兴趣,她端起茶杯,抿了小口:“可是出不去这荣富镇?”
  “云庄主既是明白人,我也不必转弯抹角。”李寂点点头,“前往震威山庄的必经之路满是妖灵,且有无界手下大将红目。”
  云彩衣没了笑意:“荣富镇之所以热闹繁荣,不仅在于此地法力受限,不随意插手镇外是非,是这里的规矩。”
  李寂拿出银票放在桌上,挪去云彩衣的位置:“我无意让云庄主涉险,也不会令你为难,只是买布而已。”
  “什么布?”云彩衣放下茶杯。
  李寂轻松应道:“寿布。”
  云彩衣笑道:“就这么简单?”
  李寂拿出一张纸符递到云彩衣手里,她低头闻了闻上面朱砂的气味,指尖触了触五雷印,她伸手收下银票:“看来是一笔大买卖,李公子需要多少匹布?”
  “有多少要多少。”
  “交货时辰?”
  “后天午时。”
  
  白霜和于宿把黑雾洗了个干净,擦拭后平放在床上。
  云彩衣缝补肉身,外人不可旁观,房里只留了丁落坐在屏风后喝酒,一来缝补结束立刻为黑雾配制适合的药物,二来也是为云彩衣的安全着想。
  其余三人离开房间,李寂叫住白霜,交代:“去找冷云烟回来。”
  “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白霜一脸愁容。
  李寂想了想:“有水之地。”
  白霜还在迷茫,有水的地方多去了,荣富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加之人生地不熟,找个冷云烟谈何容易。
  李寂也不多解释,将他一把往外推:“再不找回来,冷云烟死了,黑雾可就得跟着云彩衣去当狐裘了。”
  白霜一顿,随后一阵烟的消失在花开富贵。
  
  




7

7、第七章:云烟 。。。 
 
 
  白霜出了客栈,就往河边跑,沿河寻了许久也不见冷云烟的影子,眼瞅着天色渐暗,心里愈发焦急。
  路过一处小院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惊愕地望着牌匾,上面写着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溪村。
  应门的中年女子,白霜见过,在风花雪月曾为他领路,带他去了冷云烟那儿品茗聊天。见到门外的白霜,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笑脸相迎。
  庭院里亮起了一排狐火灯笼,冷云烟坐在池边,双足浸入池水,见白霜来了,他袖拂石面,石板上出现了一盒糕点。他扬起笑:“陪我说会话,可好?”
  白霜在他旁边坐下,几天不见,冷云烟明显憔悴了,虽在黑雾的肉身之中,但元神十分虚弱。
  白霜想了许久,只问出两个字:“溪村……”
  冷云烟点点头:“我出生在溪村,你口中的黑雾,是我的孪生兄弟。”
  白霜一脸不可思议,虽说他并非一出生就跟在黑雾身边,但他清楚记得,府上只有黑雾这么一个小少爷,没有冷云烟的存在。
  “我出生溪村,却非长在溪村。”冷云烟打开盒盖,取出一块糕点递给白霜,“出生时,族里的司巫说两子降生,天显异色,溪村将有灭顶之灾,唯有以一子为祭品避之,而我就是那个祭品。”
  白霜低头默默地把糕点往嘴里送,他没问作为祭品的冷云烟为何活到现在,而他也不忍心问。
  冷云烟似乎回忆起痛苦的事情,闭上了眼,他缓缓说道:“他躺在娘的怀里,众人倍加呵护,而我躺在冰冷的祭台上,任由妖魔撕裂肉身,元神破损,身染妖毒奄奄一息。”
  “奶娘不忍心看我受苦,带着我逃走了。”冷云烟抬眼看了看中年女子,眼中满是温柔,“她想尽一切办法救下我,可这一身的妖毒,虚弱的元神,已经到了极限。我没能为村子避灾,苟活至今,你一定觉得我很自私吧。”
  “我没这么想。”白霜连连摇头。
  “可我利用了你最喜欢的黑雾,换了他的肉身,你不恨我吗?”冷云烟笑容极轻。
  白霜顿了顿,支吾道:“我……我不能接受你抢夺他的肉身……但是……但是……丁落已经来了,他是很厉害的大夫,他在为你驱除妖毒……云彩衣也在,她可以缝补肉身……大家都在想办法……所以……”
  “你们在修补我的肉身?”冷云烟眼里是复杂的情绪,“我元神即将消散,就算有了肉身又能如何?我本与奶娘商量好了,我死后,就将黑雾的肉身送还,为他引魂还体。”
  白霜半天没说话,很久才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和黑雾换魂?”
  “是他允诺我,让我今世能够在一副完好的肉身内,忘却痛苦,安静的死去。”冷云烟摇了摇头,“云彩衣最喜狐裘,她肯缝补肉身,定不会放过黑雾。我与你回去,可我无法确定,是不是还能承得了再一次换魂。”
  
  中年女子备了马车,与冷云烟和白霜一道赶回了花开富贵。
  回去时,云彩衣已经离开了,丝线勾勒出了躯体的轮廓,黑雾坐在木桶里,丁落配制了新药,新肉攀上丝线快速生长着,大致的容貌已然清晰。
  丝线绣入了誓约的符文,这副肉身一旦醒来就将与云彩衣回云绣庄。
  奶娘扶着冷云烟走到木桶旁,望着桶里的人,他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
  丁落摇了摇喝空的酒坛:“他服下延命丹进入酒药前,就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一定要让冷云烟活下去。认识这么多年,他难得提个要求,我又怎能不答应。”
  冷云烟看了黑雾好一会儿,淡然说道:“换魂吧,我必须去云彩衣那儿。”
  “现在还不行。”李寂摇头。
  “可是……”冷云烟看了看黑雾。
  “明夜子时,阴气凝重之际妖气四溢。”李寂的纸扇轻轻拍了拍冷云烟的肩,“肉身尚在恢复,你此刻承受不了药效的痛苦,况且你元神虚弱,怕是还没换就消散了。”
  说着,李寂笑望丁落:“大夫,病人可就交由你照顾了。”
  丁落打了一个哈欠,他叮嘱白霜守着黑雾,自个拎着空酒坛往外走,随手拽走了茫然的冷云烟。
  
  十二个时辰后,冷云烟服下了丹药,躺在黑雾身边。
  圆月当空,夜风习习,奶娘站在床边,很是欣慰,冷云烟的肉身已能看出真实的模样。她动动唇,手指在半空画符,金光腾起,符文围成环,飘飘扬扬往下落,恰如一场金色的雨。
  元神出窍,在金雨中盘旋了一圈,返回各自体内。
  冷云烟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嘴角流出污血。丁落箭步上前,捏开他的嘴,放入一粒金丹。
  
  清晨,黑雾和冷云烟都醒了。
  最开心的莫过于白霜,黑雾醒前,他就一直窝在旁边亲昵地蹭着对方的脖子,黑雾醒后,他更是趴在黑雾身上怎么也不离开,左闻闻右闻闻,确定黑雾的肉身没与其他人接触过,他高兴地咬着一条小鱼送到黑雾嘴边。
  结果可想而知。
  天字四号房一声闷响,重物撞翻了曲屏,撞倒了屏后的方桌,桌上的茶壶茶杯落了一地。
  好酒好菜在天字三号房摆了满满一桌,李寂坐上座,一边坐着丁落和于宿,一边坐着黑雾和冷云烟,白霜可怜兮兮地瞅了一眼冷云烟的位置,坐在李寂对面。
  冷云烟笑了笑,抬手夹了一条鱼给白霜,白霜又是感激又是委屈,连连望了几眼黑雾,依旧不甘心的把兔肉,鸡肉,一股脑的往黑雾碗里夹。
  “我很钟意这只笨狐狸,你若是不要,给我如何?”冷云烟别过视线,对黑雾低声说道。
  黑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闻闻兔肉又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吃了。
  “不回答,我可就当你答应了。”冷云烟笑道。
  黑雾吃了几块兔肉,停下动作:“他又不是我的,他要去哪儿,我无权决定,即使你想要,也得先问我们的主人。”
  “那就是不答应了。”冷云烟扬起笑,没再往下说。
  
  午时,一行人来到了荣富镇南门,十二辆马车装满寿布排在路边,云彩衣仍是披着斗篷盖住了容貌。
  李寂查看了车上的布匹,将剩余银票交给了云彩衣。
  冷云烟看了看黑雾,他和对方一样,都披着斗篷,他们的相貌从此将在这荣富镇消失。他朝着云彩衣走了一步,却听得黑雾说了句:“今日一别便是永别,来世有缘再相见。”
  冷云烟停下步子:“我并不怨你,你也不必觉得欠了我什么,我命如此,终了,能有一副新生的皮囊,洗涤世间的凡尘,足以。前尘往事不过是过眼云烟,你若有意偿还,他朝回到溪村,在我坟前点一炷香可好?”
  
  目送马车出了荣富镇,冷云烟一言不发地跟随云彩衣回到云绣庄。
  云彩衣返回小楼,锦帛上面的狐狸图,空缺的位置添加了一只黑狐,冷云烟看了眼锦帛,笑了笑,倚在云彩衣身旁的长椅小憩。
  再没有醒来。
  世间的繁华退去,长椅上蜷着一只瘦弱的黑狐,它神态安宁。
  云彩衣站在一侧,伸手轻抚温度渐渐逝去的皮毛。
  守在椅边的奶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取下他的皮……我求求你……”
  云彩衣扬手,一锭金子滚落到奶娘跟前:“带他回溪村,寻块风水地,好生安葬。”
  说罢,她坐在绷架前,指尖轻轻抚摸着锦帛上的黑狐,黑狐闭着眼,静静地蜷着身子,仿佛在做一个漫长而美丽的梦。
  
  




8

8、第八章:来去 。。。 
 
 
  自南门出了荣富镇,不远处有一座石桥,荣富镇的人都喜欢叫它来去桥,桥头立了一块大石,石上刻了字,笔势苍劲雄浑。
  归去莫道悔。
  李寂看了一眼,骑马而过,桥不长,李寂却觉得走了许久,久得仿若一生。过了桥,白霜好奇地拽着黑雾去看桥头的大石,看看上面写了什么,关于内容似乎有争执。
  李寂走出几步,回望了一眼,桥边确实立了一块石头,可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丁落骑着马也不忘喝酒,摇摇晃晃地从李寂身边过去:“马夫说这座来去桥,每个人看见的不一样。”
  “你和他们看见的也不同?”李寂问。
  丁落笑了笑,没回答,骑马往前走。
  李寂牵住缰绳,又望了一眼石桥的方向,喊住身边的于宿,问他看见了什么。
  于宿顿了顿,应了句:“归来不言忘。”
  李寂沉默了会儿,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二少爷,你怎么了?”于宿关心地问道。
  李寂掉转马头往前走,轻松地笑道:“没事,只觉得这桥有点意思。”
  
  到达荒村前,马夫们领了银两走了。众人以黑布挡住马的眼睛,红目煞气极盛,马见了他恐会受惊逃窜。
  马车入了荒村,随即听得红目大笑:“好你个李寂,有胆识,堂堂正正来送死。”
  李寂挥挥手,马车上的布匹在地面铺撒开来,红目说话前,他抢先说道:“妖灵飘荡,魂魄无所依托,上不得天成仙,入不得地轮回,苦守人间,直至虚耗殆尽。凡入寿布者,我保证他可入土为安。”
  “李寂,你什么意思?”红目大吼一声,吼声穿过残破的村落,空落落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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