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试验这件事情,越发不能耽搁,田月芳勉强沉住心思,一边装作继续被关押的假象,一边拿月牙城里面的仇家开刀试验。直到闻人胥行和田氏发现城里的死亡的人数增加,并且死亡状态都完全不为人形,才怀疑起来自己家里不安分的妹妹,田氏以为是田月芳是在用自己的法术报复,才狠心拔去了她的舌头。
奇怪的是这次田月芳并不是那么恨闻人胥行和田氏。
她只把姐姐姐夫当成无可救药的笨蛋,看在好歹有点血缘的份上,她自以为大慈大悲的原谅了他们,至于舌头?没关系,只要进化成功自然可以长回来的,在此之前姐夫每每见到自己愤恨又可怜的眼神很有趣。
等到自己的试验成功,所有人因为自己的恩赐得到了进化,得到了永生,那么姐姐姐夫肯定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田月芳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试验的难度增加了。
按照前辈们的提示,他们得到的圣水,其实被称为生命的原液,能让这个生命原液成为人类成功进化的办法只有两种。
一种是让它们进入人类身体,任由自然的选择适应,耗费无数试验品后,自然就能成为人类所能通用的进化液体,当然修行者们使用这种液体后,就能毫无后顾之忧的达到长生不老的境界,只是根据试验品的数量,需求的时间更多,并且结果完全由偶然所控制。
一种是根据试验品不同反应,加入不同的东西,使得生命原液人为发生改变,这种方法失败率很高,却能节约不少时间和试验品。
所有获得生命原液的修行者几乎选择的都是第一种办法,毕竟人类,这个世界可不少,就算因为试验大量死亡,也能靠着繁殖再度获得试验品,不用担心。
随便找个隐秘点的村庄他们就可以开始自己的试验,而这些村子里面都是对于世界可有可无的人,试验失败了就失败了,比起人类的进化这种大事,当然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
田月芳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就算没有了舌头,无法再念咒施展法术,可她还有手有脚,自然一旦有接触他人机会,就不会放过。
闻人胥行再度发现田月芳的恶事已经为时过晚,虽然估计是田月芳的试验环境所致,她手上的生命原液并不具备传染性,却也造就了很多怪物。
无法把那些人当正常人类看待,同时也无法忍耐田月芳把这件事情称为人类进化的必要牺牲,闻人胥行和田氏采取了更加残酷的办法,打断了田月芳的手脚,扭断了关节,却无法下狠心杀了这个恶魔,才将田月芳埋到了官道上。
来往商队一般都不会注意自己的车轮前方怎么了,同时也知道月牙城附近的人,不管多可怜,都得提个醒,多加防范,绝对不会救田月芳。
闻人夫妇希望能借上天的手,杀了田月芳,却没料到骸骨的出现。所以骸骨这次遇到田月芳,也算是天意。不但知道闻人家的事情,也无意间知道一直要调查的圣水的消息,算得上是个大收获。
只可惜这女人太过于自以为是,她的敏锐直接告诉她骸骨不能算作人类,一方面想要骸骨的治疗仪,也想知道治疗自己的橙色液体到底是什么,却没办法把骸骨当真正的恩人看待,只当他是拥有奇特法宝的妖魔鬼怪。
并且田月芳没想到因为自己多看了那个和自己外甥很像的狐妖几眼,却引来了骸骨的愤怒,还害得自己想要留下的蹭取法宝的事情被拆穿,就干脆的离开,准备去找前辈再回来夺取这些有可能帮得上他们实验的法宝。
想想这个女人就算打着为了人类着想的旗号,却也无法掩盖她的本质完全就是恶意所构成,骸骨实在不同情她的遭遇。
骸骨同情的是闻人家,所以他才难得改变了本意,决定进月牙城看看闻人胥行他们现在过得怎样。
170月牙城
进入月牙城,骸骨一行人发现这里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颓废萧条,除去具有本地特色平房,江南一带多雨地区经常看到的屋檐,在这里竟然也很多见。
“估计是江南流放的人来到这里之后自己建造的吧。”
骸骨看了一下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他们的路人,本地黄皮肤高个子,深目高鼻的异族很少并且仅仅是作为巡逻卫兵路过向骸骨他们打声招呼而已。
其中一部分看上去都是出生良好的中原民族,肤色等级明显高于当地人,眉清目秀一看就能猜到只有江南的鱼米之乡才能养出这样的人。
当然最漂亮的是混合了两个民族特征的混血儿,他们占据了月牙城的大半人口,骸骨有点坏心眼的想,如果当今皇上要选妃,这些混血儿能加入的话,十个人中有八个人会选择这些混血儿入宫。
不过可惜的是,现在“选美大赛”自从皇上娶了胡皇后之后就没有再出现,就算真的出现了,这些人大多是获罪之身,都对皇家怀恨在心,保不准哪天侍寝就捅了皇上几刀,就算对方再美,命都没有了,哪有心思去看啊。
“啊!!!痛!痛!”
骸骨忙着评估美人,吐槽自己的臆想之时,闻人绪望可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可是超级醋坛子,早就不高兴了,先是拉了几下骸骨的衣袖没反应,又叫了骸骨几声爹爹,仍旧没有回答,才气极狠狠咬了骸骨的手一下。
“小望…我的手那么好吃么…你怎么老喜欢咬我?”
委屈的看着闻人绪望,自己被咬的原因骸骨猜得八九不离十,也知道自己确实错了,却妄图靠装可怜转移话题中心,这说白了就是男人通病死不认账,换来的当然也是闻人绪望的一声冷哼。
走在前方带路的狼大他们马车,人人都说听觉灵敏的主,马上听到骸骨的惨叫并且由吴兴业带头掀开帘子嘲笑起骸骨。
“呦,大夫君,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是不是太想我了,遭小夫君念叨了?”
说完还抛了一个媚眼,在他视线范围内的人集体打了一个冷颤,更招来骸骨咋舌。
“吴兴业,平时你吓我们就够了,这都来了新的城镇了,还这幅德行,能不能别再这里丢人现眼啊…”
“什么?!大夫君你竟然说我丢人现眼!”
吴兴业随手指了一个姿色上等的混血路人就说起来。
“就外貌而言,我哪一点比他们差啊!混血怎么了?有我可爱吗?”
对比了一下两人,骸骨他们发现就女性的角度来看,这个无辜的混血女性路人确实比不上吴兴业,不过对方有一种超越性别的冷艳感觉在那放着,算起来确实别有一番风情。
但他们忘记这是在月牙城,这种说好听了是冷艳,说难听就是冷漠的神情,月牙城的人都多少带着点,以及这里确确实实是流亡者的都城月牙城,人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当那个路人听到自己被吴兴业拿去攀比时,只是皱了下自己的眉头,伸手拔了另一个佩剑路人的剑竟然就向吴兴业刺了过来,丝毫没有开玩笑或者是发泄郁闷的感觉,明摆着想要取走吴兴业的性命。
骸骨没有出手搭救的原因,一是吴兴业本来就拥有自己的力量,小小的刀剑能耐他何,二是那把刀刃还没到达要及吴兴业性命的范围,就被石绮彩抢先出手,轻松的掰成两段。
“锻炼这刀的材料,是好材料,不过若不是你打算出手伤人,我也不至于毁掉一把好剑。”
那剑的主人也同样没有太多的表情,倒三角的死鱼眼只是狠狠的瞪着骸骨一行人,若不是那把剑被掰断这件事情太过于震惊,不然骸骨怀疑阴影里面蠢蠢欲动想来找骸骨他们麻烦的人,早就一涌而来了。
“赔。”
剑的主人说这个赔字,不是对那个抢走他的佩剑,还打算刺伤人的路人说的,而是对骸骨他们说的。石绮彩有点为难,这把剑在她的认知范围内,可是非常昂贵的剑,剑刃末端有锻造师父的印记,那是被称为世间难求的大师的闭关制作,不是他们这行人能赔得起的。
这个时候多亏有一个耍赖惯了的骸骨。
“喂喂,这位小哥,你的剑可是被一个姑娘家给弄断了啊,你好意思在这里叫唤吗?你那实际上是伪造的剑啊?不然就是材料缺斤少两了。”
对方听了骸骨这番话。并没有对石绮彩是女性这件事情表示震惊,而是一副打算吃了骸骨一样的眼神,态度凶恶得白痴都看得出他的杀意,也就骸骨仗着自己本事大,对方的杀意对他不疼不痒,不然一般人早就被吓得想要逃跑,或者照着对方的要求该上贡的上贡了。
回敬了对方一个冷笑,骸骨他可不怕别人来袭击他,他并不打算在月牙城久留,狼大他们谁也不是被欺负的主,自然都无视了剑主人。
那个路人耸耸肩膀,大摇大摆的溜走了,剑主人还有隐藏在阴暗中,监督着骸骨他们一举一动的人,却准备向骸骨他们发难。
“住手,都是你们这些人害得商队不想进城,害得没有客栈赚钱的地方,现在还想把事情闹大,继续给我们月牙城添点彩?”
身穿破旧书生袍,拎着一壶酒从不远处的侧门进来的男人劝住了这场战斗,或许是因为这人在月牙城说话还算有点分量,那些意图挑起事端的人切了一声就都散去了。
男人向骸骨一行施了个礼,解释起来。
“那剑根本不是那个人的剑,是他从上一个进城的人手里抢回来炫耀的。你们不必向他道歉,更用不着内疚。”
骸骨到完全没有内疚感,反而是石绮彩还在为那把断了的剑可惜,她向那个男人道谢,接着后知后觉想起来月牙城是三不管地带,流放者向来在此地都任意妄为,没人管教,没人治理,后悔起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骸骨翻了下口袋掏出了点糖果远远的扔给了石绮彩,说道。
“没必要内疚,当然也没有没必要后悔。吃点糖开心一下吧,那些家伙就无视他们。”
说完也扔给了那个男人几颗,如果眼力够好仔细看的话,很轻易就能看出骸骨给那个男人糖果属于更加昂贵的那种,男人道谢收起了糖果,接着不知道是处于礼貌还是出于真心,问起了骸骨他们一个问题。
“不知道你们是为何来到月牙城里?这里可不是安分地方,首先供给客人居住的客栈早就暂停了营业,像刚才那样的人月牙城里面也有很多,对你们仍旧怀恨在心,在你们的食物里面下毒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那不如就住在你家如何?”
骸骨的回答出乎男人的意料,接着就听骸骨解释起来。
“我看你衣服袖子上面粘有油迹,手上的酒也明显是和商队换开的,你应该有在厨房之类的地方帮忙吧?还有你的裤脚边里面沾到了绿草,说明你家至少在月牙城里面有个小院子可居住,能不能借贵府暂时落脚一晚?”
男人无奈的将裤脚粘上的青草给拍下来,指了指手里的酒。
“你这样瞎猜完全不具备任何可信度,不过我家确实不算小,足够你们一行人两张马车停放。可惜的是,我们讲究的可是等价交换,先生你打算用什么跟我换地方暂时居住一夜?还是劝你们快点趁着天黑之前出城,和商人们一起更安全。”
骸骨打了个哈欠,仍旧用着他提不起干劲的声音回答道。
“抱歉啊,走来走去很麻烦的说,再说既然来了月牙城,加入当地人的生活,离他们的生活近一点不就是旅行者的最大幸福吗?”
“这说的好像你在参观我们的不幸一样。不过有利可图的话,对于我们来说也无所谓了。”
男人比划了钱的手势,还有医药的手势,骸骨点头算作答应男人就不再多话,走在最前方,然后身后跟着狼大的马车,骸骨的马车继续往月牙城深处走去。
望了下闻人绪望,从那个男人出现的时候开始,这个孩子就彻底的从吃醋当中脱离出来,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男人不曾移开。
骸骨瘪了瘪嘴,虽然闻人绪望忘记了很多事情,可是记录在灵魂深处,由血缘紧密联系着出来的父母是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借由他的反应,骸骨再度确认那个男人就是闻人胥行。
月牙城的生活应该很辛苦,他身上的袍子比骸骨以前在沧崖的穿的还要破旧,和闻人绪望极为相似的鼻子和脸型像是在宣告他才是闻人绪望的亲生父亲,只可惜这位父亲应该是过得太过于辛苦,算起来他今年应该才三十岁出头,却苍老得像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就算是在甸雨城见到的,因为过劳死去的闻人绪望爷爷的灵魂,看上去也比他有点精神。
透过田月芳的记忆可以了解到,闻人胥行以前可是翩翩公子,多少女子想要嫁的对象,如今变成这个样子,确实让人心里非常不好受,也不知道田氏是否真的也如同田月芳记忆里面那样,变成一个饱受劳苦折磨的老妇,唯独能从眼角看得出当年是个超级美人。
当然就私心而言,最让骸骨难过的还是闻人绪望的反应,他整个人呆在那里,捂着嘴巴努力不发出异常的声音,眼泪却一滴滴的往下落。
171父亲
无法无视闻人绪望的眼泪,骸骨开始说一些乱七八糟的笑话,想要转移闻人绪望的注意力,当然那只是徒劳。
闻人绪望和他的父亲太久没见,就算他以前一直埋怨父母不要自己,还将自己送给他人,在知道亲生父母原来在罪人之城月牙城之后,心里的结也开始松动。就算现在忘却了那些记忆,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渴望与父母再见面的心愿却无法抹去。
从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起,他就一直看着那个男人。
正在前方领路的男人,左脚好像有点瘸,走路很是不稳,却一直挺直了背,目光笔直的看向前方,就算身着打补丁的衣服,也透着文人的潇洒气息,这一切对于闻人绪望来说都是那么的熟悉,好像很多时候,他都一直跟在这个男人的背后,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就能感觉到安全感。
可惜的是现在的闻人绪望仍旧搞不清楚为何自己见到那个男人会掉眼泪,也更不知道为何心里会有些埋怨此刻还在努力说着笑话扰乱气氛的骸骨。
“爹爹,能不能别再说那些笑话了啊?”
听着一点也不好笑,反而让闻人绪望更觉得孤单,失落感和渴望某种温情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个人,不是骸骨的乖儿子,约定未来结为夫夫的闻人绪望,而是另一个渴望着家庭温暖,仅仅憧憬普通人生活的闻人绪望。
无论在什么事情伤一直都顺从自己的闻人绪望突然这样,搞得骸骨更加不知所措,他乖乖的闭嘴,和闻人绪望一起看着前方带路的闻人胥行心里打翻了五味瓶。
我只不过是不想你去看别人啊…就算那个人是你的父亲嘛。
骸骨有点郁闷自己小孩子气,他才发觉自己对闻人绪望的感情,当然对于闻人绪望的一举一动很是在意,更让他郁结的是看到闻人绪望的表现,等于证明他一直担心的事情会成真。
本来这次来月牙城的最初原因,就是找到闻人绪望的父母,让他们确认这个身体里面的灵魂是闻人绪望,这件事情在罗霄扇的帮忙下已经早就达成,不但保留了闻人绪望,小狐狸身体里面的两个灵魂也被驱散了出去。
小狐狸好像是回到它该去的地方了,而另外一个有着其他目的,不明真身的灵魂,就不得而知,于是骸骨才打算只去寻找从烈晓庄口里得知的散仙将要去的古城,原本的月牙城之旅变成了路过的休息站。
和田月芳的相遇是个意外,得知她的记忆和闻人绪望的关系更是在骸骨的意料之外。由此产生的对闻人家的同情,再度改变了骸骨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