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直没有离开,所以从时间上来看,杨少爷不可能是杀害文莺莺的凶手。”
虎子争辩道:“难道酒馆的伙计就不可能说谎吗?杨家给了他钱,他帮杨少爷作证,当时酒馆里又没有别人,他们想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能证明他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伍钦旸道:“可是现在也没证据证明他们说的就是假的。我去酒馆的周边进行过调查,根据附近邻居的反馈,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酒馆众人的生活并没有明显的改善,可见杨家并没有给他们提供钱财方面的报酬。假如酒馆真是被买通作了伪证,杨老爷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冒险?钱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但酒馆随时可以说出杨少爷当晚并没有来过的真相,所以我觉得这个猜测并不成立。”
虎子仍不甘心,继续道:“那如果是姓杨的威胁他们呢?你们警察能让我们别离开内城,他们杨家当然能让酒馆的人别说实话。”
伍钦旸道:“所以这只是我的一种倾向,实际上并不能排除胁迫的可能。后来我重新了解了文莺莺尸检的情况,发现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就是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死后形成的勒痕,而且她房间房梁上的灰尘有被东西蹭掉的痕迹。所以我就在想,会不会是有人在文莺莺死后用绳子把她吊在了房梁上,伪装成她受辱后自尽的假象,以此来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文叔道:“可是那天早晨我们发现莺莺出事儿的时候,她是直接倒在地上的啊,屋里根本没有什么绳子,怎么会是假装成上吊的呢。”
伍钦旸道:“对,但是她的脖子上却有一道原本不应该出现的勒痕,这是为什么?如果按照我之前的推断,杨少爷不是杀害文莺莺的真凶,那就表明在杨少爷离开之后,还有另外一个人进过文莺莺的房间,而这个人才是杀人的凶手。”
那个叫大鹏的武生道:“不对呀捕头,照您刚才说的,这个人用绳子把莺莺吊起来,假装成自杀,那他后来为什么又把人给放下来了,这不是瞎折腾嘛。”
韩向阳道:“是不是他知道我们能查出来文莺莺不是自杀,所以干脆就不伪装了?”
伍钦旸道:“怎么说呢,我先试着还原一下当天晚上的整个过程吧,然后我再解释我为什么认为这个人就是凶手,当然还有证据。首先,整件事情的起因是一个镯子,但是现在这个镯子已经找不到了,这个镯子的去向也很关键,容我之后再说。杨少爷喜欢文莺莺,所以偷了家里的镯子来送给她,杨老爷知道后勃然大怒,要求杨少爷拿回镯子,杨少爷不肯,所以杨老爷就把他关进了柴房,自己去了戏班打算要回镯子,时间是在晚上二更过了,差不多快到亥正的时候。”
杨老爷点了点头。
伍钦旸继续道:“但据我所知,杨老爷是在那天傍晚的时候就发现镯子不见了,只是因为杨少爷还没回来,所以才一直没有发作。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提到第二个人了,就是杨小姐。杨小姐有个叫木香的贴身丫鬟,三个月前突然投井死了。木香和大少爷的丫鬟柔儿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她在死前告诉了柔儿一个秘密,而柔儿因为害怕,又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
叶钊道:“什么秘密?”
伍钦旸道:“木香告诉柔儿,在戏班出事的那天晚上,杨小姐其实不在房里,直到半夜才慌慌张张地从外面回来,而且一回来就去找大夫人了,那她是去干什么了?杨少爷偷了镯子,杨老爷大发雷霆,杨小姐当然也知道这件事。而根据柔儿转述的木香的说法,杨小姐是在知道镯子丢失后才突然想要出去的,连晚饭都没有吃,还用不舒服的借口让木香帮她瞒着,也就是说她并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出去,这又是为了什么?杨小姐这一连串的反应让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就是她想把这个镯子给偷回来。”
韩向阳道:“偷回来?”这时杨晓芸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伍钦旸道:“对,偷回来。杨小姐很热衷于学校的学生运动,三个月前他们印了一批宣传材料和报纸在学校周边发放,这笔印刷费是杨小姐出的,数目不小,而这正是引起我怀疑的地方。杨老爷和杨小姐父女间一向不和,大夫人又一直不支持女儿参加什么学生运动,那她这笔钱到底是哪儿来的?杨小姐不可能去做什么洗衣打扫的粗活换钱,所以她会不会偷偷卖了一些首饰,用来支援她的同学们印报纸呢?”
韩向阳道:“但是她的钱不够,所以她想把那个镯子偷回来,然后再卖了换钱?”
伍钦旸道:“差不多吧,这种想法猜测的成分居多,但我觉得已经很接近于事实了。杨小姐参与了学生运动,他们需要一笔钱来印刷宣传材料,杨家又是本地出了名的有钱有势,杨小姐想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所以她主动承担了筹款的任务,但是父母都不支持,那该怎么办?她卖了自己的一些首饰,却发现这笔钱还有一个很大的缺口,她不想在同学面前失了面子,又不能去偷大夫人和二姨太的首饰变卖,这种情况下当然是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得知杨少爷偷了家传的镯子,还把它送给了一个戏子。东西都送出去了,当然会发生各种意外,就算东西丢了也是杨少爷和那个戏子的问题,杨老爷要责怪也只会责怪他们,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杨小姐就抱着这样的想法,一个人去戏班偷镯子了。”
叶钊道:“那之后呢?”
伍钦旸道:“杨小姐自己一个人来到了戏班,成功找到了文莺莺的房间,而这个时候戏班众人恐怕都在楼下吃饭,二楼没有人在。杨小姐找到了被文莺莺收起来的镯子,但当她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人回到了楼上,无奈之下她只好躲进了文莺莺房间的柜子里,想等晚上他们都休息之后再悄悄离开。但她没想到的是,杨老爷居然这么快就来了,而且要文莺莺立即拿出镯子。文莺莺本就无意收下镯子,当然同意归还,但她回到房间后却发现镯子不见了,只好对杨老爷实话实说。杨老爷不相信她说的话,两人发生了争执,之后文莺莺撞破了额头,被平君扶回了房间。这时杨小姐更没机会离开,只好继续躲在衣柜里偷偷查看外面的情况。”
韩向阳道:“然后杨少爷来了?”
伍钦旸道:“没错。平君给文莺莺包扎了伤口,然后自己回去休息,这时候刚过三更。文莺莺大概是因为伤口疼痛,所以一直没有睡着,杨小姐当然也没有机会离开。后来杨少爷偷偷来了戏班,这时距离三更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是子正左右。杨少爷以为文莺莺受了委屈,甜言蜜语地进行安慰,文莺莺却对他的纠缠感到十分厌烦,冷言冷语地请他离开。杨少爷被她的态度激怒,掐晕文莺莺后实施了强|奸,之后离开戏班去酒馆里喝酒,第二天早上被酒馆的人送回了杨家。杨小姐在柜子里目睹了这一切,非常害怕,她以为文莺莺死了,这时夜深人静,她也想赶快离开,不料文莺莺却突然醒了。杨小姐惊慌失措,拿起某个硬物照着文莺莺的头狠狠砸了几下,文莺莺再次晕了过去。之后她误以为自己杀人,惊慌失措地回到家里,这时四更刚过,她六神无主,连忙叫上木香去找自己的母亲求救。”
韩向阳道:“四更刚过?那杨小姐也不是杀害文莺莺的凶手。戏班和杨府之间有一段距离,她离开戏班的时候一定是在寅时之前,还是和文莺莺的死亡时间对不上啊。”
伍钦旸道:“对,所以凶手是在杨小姐离开之后才进来行凶的。他知道杨少爷来过,所以掐死了文莺莺,又伪装了受辱后上吊自杀的现场。戏班的人都知道文莺莺平日里比较清高,受了这样的侮辱后肯定活不下去,而杨少爷来过的事情是瞒不住的,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把文莺莺的死推到杨少爷的身上了。”
韩向阳道:“可文莺莺的尸体是倒在地上的啊……我明白了,是杨夫人!”
伍钦旸点了点头:“杨夫人听说女儿杀人,当然急于替她摆脱罪责,所以她让木香陪小姐回去休息,自己则悄悄来了戏班,目的就是为了毁灭证据。但当她进入文莺莺的房间之后,却发现现场并不是女儿描述的那样,原本应该倒在地上的文莺莺已经上吊自杀了。她意识到女儿并没有杀人,知道杨少爷今晚强|暴了文莺莺的内情,就想把文莺莺的死嫁祸到杨少爷身上,于是将文莺莺从绳子上放了下来,伪造出了他杀的现场,在天亮之前赶回了杨府。杨夫人的动机很简单,就是为了保护女儿和稳固自己在杨家的地位,她和二姨太一向不睦,杨少爷一旦出事,肯定会牵连到二姨太,这样就不会威胁到她正室的地位了。之后又担心木香不能保守今晚的秘密,所以用钱逼她投井自杀。杨小姐印报纸差的那些钱恐怕也是大夫人给的,镯子应该是被大夫人给处理掉了,这样就避免了有人怀疑到她们母女身上。”
韩向阳道:“偶然进入现场的人不会想到把文莺莺伪装成自杀,所以凶手只能是戏班里的人,而且在文莺莺死后他能得到一定的好处。”
叶钊道:“证据呢?”
伍钦旸道:“杨夫人和杨小姐是人证,至于物证……其实一直在杨夫人手里,我是在去杨府的路上突然想明白的。她最开始以为文莺莺是自杀,但在搬运尸体的过程中很有可能发现了凶手的蛛丝马迹,又想把文莺莺的死嫁祸给杨少爷,所以并没有说出来。杨夫人知道自己和女儿都不是凶手,所以必然会保留对自己有利的证据,万一出现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也能通过这些证据指认出杀害文莺莺的真正凶手,才能有办法自证清白。所以我猜当时现场一定留有某样能指明凶手身份的东西,杨夫人,我说的对吗?”
杨夫人静静道:“是。”又将一个摘了锁的小木箱递到伍钦旸的手里。
伍钦旸打开木箱,里面只装了三样东西,一条白绫,一个砚台,还有一个沾了血的红宝石耳坠。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考试……更新可能慢一点,但一月底肯定完结~
☆、第一二八章
早在韩向阳说出对凶手猜测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已经停在了红菱的脸上,显得有些冰冷,然而坚定,似乎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伍钦旸看见那宝石耳坠上的血迹却是心头一喜,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失误,心中尘埃落定,又抬头去看红菱此时的反应。
红菱原本是在戏班二楼的栏杆附近站着,这个距离虽不足以看清木箱中的耳坠,她的表情却已经有些挂不住了。但很快,她又在脸上浮现出了一个还算得体的笑容,先是紧了紧臂上的外套,之后慢慢从楼上走了下来,高跟鞋在楼梯上踩出一连串嗒嗒的响声。文叔霍然起身道:“你……怎么是你呢!”又颓然坐了回去,一脸的痛惜和后悔之色,喃喃道,“你……唉,你啊!不该啊,你不该啊!我不该啊!唉!”
红菱道:“我怎么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时也注意到了木箱里的耳坠,脸色一变,嘴上却仍是道,“这耳环我早就丢了,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偷的,你们可不能不讲理呀!”
伍钦旸见她还想狡辩,便示意杨夫人说出当时的情形。杨夫人道:“那天晚上我听了晓芸的话赶到戏班,发现文莺莺已经用这条白绫在房间里上吊了,地上还有被踢翻了的椅子。之后就和冷捕头推断的一样,我踩着椅子剪断了白绫,又把文莺莺的尸体拖到了床边,当时那只耳环就掉在文莺莺的脚下,但我检查了她的尸体,发现她两只耳朵上的耳环都在,所以我就把这只耳环带了回来。砚台上有文莺莺的血迹,我担心你们会因此怀疑到晓芸,所以也一并拿回来了。”
伍钦旸道:“那杨小姐是用砚台砸了文莺莺的头?”
杨晓芸道:“她……当时她突然醒了!我以为她死了,以为是闹鬼……就顺手拿了桌上的砚台,砸了她的头,可我真的没想杀她!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在地上了……妈妈回来说她是上吊死的,没错!耳环也不是我们家的……一定是她,是她!”说完伸出手来指着红菱,身上一个劲儿地发抖。
红菱道:“你少给我胡说八道!你们都进过莺莺的房间,谁知道你们在里面干了什么!”
伍钦旸打断她和杨家母女间无意义的对话,又在右手套了一只白手套,将耳环放在掌心展示给众人,却故意没有露出耳环上那一小块发黑的血迹。红菱道:“你又想干什么?这耳环怎么了?就算不是她们杨家的人偷的,难道就不能是我去莺莺房间的时候掉的?”
伍钦旸道:“你最后一次戴这对耳环是什么时候?”
红菱道:“我记不清了,这件事情很重要吗?”
伍钦旸道:“你记得,因为你很喜欢这对耳环,哪怕丢了一个都坚持戴着。”又问众人道,“你们最后一次看见红菱戴这对耳环是什么时候?”
戏班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是香云站出来道:“莺莺出事儿的那天晚上我还见她戴着,等莺莺出事儿之后就只剩下左边那个了。后来我问她来着,她说丢了,觉得可能是谁趁乱拿的,我还觉得可惜了,本来我还想仿这个样子自己去打一对呢。”
红菱道:“你听见了?我早就说过是别人偷了我的耳环,这是栽赃!”
伍钦旸道:“好吧,那我再问你们第二个问题,红菱平时是不是有戴着耳环休息的习惯?”
众人又交头接耳地议论了一阵。平君点点头道:“嗯……我看到过几次,应该……”
红菱道:“我……我习惯戴耳环睡觉又怎么了?你们管的也太多了吧。”
伍钦旸道:“那好,你也听见了,当天晚上耳环还在,文莺莺一死耳环就不见了。只偷一只耳环本来就不合常理,说栽赃的话倒勉强能通,那你要怎么解释这耳环上的血迹?”
红菱道:“什么血迹?”
伍钦旸道:“你的血迹。”说着将耳环翻了过来,指着上面的血迹道,“案发之前还在你耳朵上的耳环,案发后却出现在了文莺莺被害的现场。虽然也有可能是别人偷了你的东西栽赃,但你偏偏又有戴着耳环休息的习惯。假如这个贼真的存在,那他也是挺厉害的,偷东西时都把你的耳朵弄破了,你居然还没有醒,而且从头到尾你都没提过案发当晚有什么异常,你自相矛盾的地方已经太多了。”
红菱道:“你怎么能确定耳环上的就一定是我的血,万一是文莺莺的呢?”
伍钦旸道:“现在有一种技术叫DNA检测,可以鉴定出血迹到底是属于哪一个人的。”
红菱仰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却是平君好奇道:“真的?”
伍钦旸道:“真的。”又看了一直很少说话的叶钊一眼,“我观察过二楼整体的格局,戏班里只有你和文莺莺有独立的房间,当晚平君她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相互之间可以作证,只有你没有对应时间的不在场证明。而且想伪造出文莺莺自杀的现场也并不容易,平君她们的身材都很矮小,想背起文莺莺的尸体已经十分困难,从体型上来看也是你最有可能。”
红菱道:“就算其他人不行,难道就不能是个男人?”
伍钦旸道:“可能。如果是个男人,他就必须有能摘下你耳环的机会,那他和你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应该是你的恋人或者是你的情人,但是……”
红菱莞尔道:“可惜没有这样的人,对吗?”她虽然在笑,声音却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我五岁学戏,到现在也十多年了,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