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茶递到唐岛手上,笑道:“给。”
唐岛道:“谢谢。”而后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谭翊道:“不多坐会儿了?”
唐岛道:“局里还有事儿。”又叫道,“阿屿。”
唐屿道:“怎么了?”
唐岛似是有话想说,最终却只摇头道:“……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吧。”说完出去了。
谭翊重新坐回到唐屿身边,见碗里的粥几乎没动,好奇道:“你们两个说什么了?”
唐屿顾左右而言他:“……你们两个关系不错啊。”
谭翊道:“一般般啊,怎么啦?”
唐屿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谭翊道:“没什么啊,我跟你哥还能说什么,还不是说你……说你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唐屿无奈道:“你还说我呢,你就不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谭翊耸耸肩道:“我?我跟我爸不是挺好的嘛。”说着端起粥碗,见里面的粥已经凉了,又问道,“都凉了,你还喝吗?喝的话我拿去微波炉那儿给你热热。”
唐屿道:“先不喝了,我有话想问你。”
谭翊见他一脸严肃,一时之间也猜不透他到底想问自己什么,不由得疑惑道:“怎么了?”
唐屿道:“你……当时你怎么知道是叶伯的?”说的是两人被困在地下室的时候,他当时已经烧糊涂了,没能察觉到来者的身份并不奇怪,但谭翊和叶天峰只见过一面,又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啊?”谭翊道,“你说这件事啊,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直觉吧。”
谭翊这次说的确实是实话,肖云鹤也曾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当时也是这么回答的,对判断出叶天峰身份一事也提不出什么有力的佐证。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比如说他能感觉到玄珏并非人类的事实,由此判断出他和伍钦旸并非真正的兄弟;食堂人头的事件里也同样察觉到了伍钦旸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这才打电话叫来了他哥,并提醒玄珏“他这病医院治不了”一类。这次也是他最先发现了叶天峰颈上那条红线的异常,当时没有多想,也就没提,直到枪口抵上太阳穴的瞬间他才反应过来,也只能借此拖延时间了,好在唐岛他们赶来的还算及时。
谭翊虽然是许愿的侄子,但毕竟不是真正的许家后人,非要用他和许愿的关系来解释这所谓的灵异第六感,那未免也太牵强了,也只能猜测是从他那个有一半战斗种族血统的亲妈那里继承来的天赋,西方所谓的黑魔法和邪灵一类。但谭翊对某些事情很感兴趣也是真的,无论是悬案还是灵异事件通通来者不拒,不然也不会在关注他大伯的同时又顺便调查了一下他们的局长大人,之后更是兴致勃勃地八卦起局长家里那位大名鼎鼎的秦致秦少爷了。
他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和这些人扯上关系,和谭靖昀之间最终缓和的关系也是……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感觉似乎并不算太坏。
谭翊有心把叶天峰这一页在唐屿面前揭过,又继续道:“再说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问我也没用啊,是吧,谁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呢,也幸亏我说出来了。”
唐屿叹道:“我只是想不到,叶伯他……”
谭翊道:“那就别想了啊。知道吗?当时我很怕你死了。”说着用双手轻轻环住唐屿的腰,把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闭上眼睛,像是沉浸在他有力的心跳声里。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谭翊才抬起头来,一面注视着他的眼睛,一面轻声道,“我连想都不敢想,你要是真的死了……我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你要快点儿好起来,答应我,好吗?”
唐屿察觉到他声音里的一丝颤抖,本想说些什么,却已经被谭翊吻住了唇。
比起飞头案当事人的劫后余生,伍钦旸这一个月来可以说是过得醉生梦死,真是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就只剩下吃喝玩乐了。他妈又没勉强他一定要回学校上课,伍钦旸也就当是赚了一个额外的假期,每天固定的娱乐活动是找他舅舅学些法术口诀一类,然后觉得他舅真是帅到没朋友,余下的时间基本都跟他哥腻在一起,恋爱上升期,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阶段,怎么也不会觉得无聊。
因为玄珏还在康复阶段,伍钦旸也不能拉他去打乒乓球篮球一类,也只能宅在家里打游戏了。《逍遥游》最近新开了几个场景副本,伍钦旸有一段时间没上游戏,如今看什么都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刚把他哥的布衣游侠拉进刺客老巢,就听见总坛的公共频道“哔哔哔”地响个不停,点进去一看居然是在直播现场求婚。
男主角是昵称为“万里行云”的教内二把手,自带情缘渣游戏,女方据说就是他现实世界里的女朋友,但因为男方工作调动的原因,不得不走上了苦逼的异地恋之路,现在也只能在游戏里秀秀恩爱了。女主角在游戏里是个娇俏可人的苗疆毒女,平时都是被大家戏称一句“二嫂”的,如今被男主角的求婚感动得七荤八素,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呢,就听见男主角特别霸气地来了一句:“听了这么半天你倒是给我开门啊!”
女主角“啊?”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一边喃喃着“我的天哪不会吧”,一边已经冲过去开门了,只留下一阵远去的脚步声。频道内一时热火朝天,大家都在猜测接下来会有怎样的浪漫发展,有人更是已经提前放起了寓意百年好合的金色烟花,伍钦旸的电脑屏幕却在这时突地一黑,原来是笔记本电脑的电池没电了。
伍钦旸一心想听求婚过程的实况转播,来不及去拿电源线,便拽过他哥的电脑,默认登陆后直奔万峰山白云洞的解天教总坛,又以游客身份加入公共频道,刚好进展到男主角单膝下跪和送戒指的环节。背景音乐响起,烘托得现场气氛十分甜蜜,女主角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万没想到男友竟然会从千里之外的工作地跑回来求婚,正语声哽咽地回答着“我愿意”,又引起频道内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声。
伍钦旸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这时玄珏也洗完了澡从浴室里出来,见伍钦旸拿着自己的电脑还登陆了游戏界面,又想起那个身为伍钦旸徒弟的女飞贼,心头不禁猛地一跳,却仍是故作镇定地问道:“旸旸?”
“哥。”伍钦旸一回头就看见他哥只披着件浴袍的模样,虽然这一个月来已经锻炼出了些许的免疫力,狂飙鼻血是不至于了,但还是受不了玄珏这种堪称赤|裸的勾引,伸手把人拦腰一搂,解释道,“我电脑没电了,拿你电脑看直播求婚呢。”
玄珏趁机用眼角的余光一扫,顿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游戏默认登陆的果然是那个女飞贼的账号,好在伍钦旸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玄珏努力装出一副很好奇的样子,心里却是忐忑不安地问道:“啊?什么求婚啊?”
伍钦旸道:“我们副教主跟二嫂求婚呢。”说着分了一只耳机给玄珏,又准备跟着放几个烟花凑凑热闹。玄珏看着伍钦旸把鼠标点向了操作页面的方向,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拦他,伍钦旸这时总算发现了他哥的异常,看了看他哥又看了看游戏,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把抓住他哥手腕的同时,也把游戏的角色资料给点开了。
玄珏顿时觉得自己整只猫都不好了,羞耻play的感觉实在太过鲜明,让他禁不住脸热起来,只好把头侧向了一边。伍钦旸刚看他一脸怪异的表情,便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又觉得游戏而已,还有什么能让玄珏这么紧张,结果点开一看,什么都明白了。
师承一栏里的八十五级金刀刺客无比熟悉,伍钦旸轻轻呼了口气,瞬间觉得心神荡漾,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无比美好。再回想起此前的游戏经历,心说怪不得这个徒弟和自己那么合拍呢,又想玄珏真是瞒了自己好久,要不是这次的阴差阳错,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层上。伍钦旸随手合上电脑,从被子里拖出他试图伪装成鸵鸟的飞贼徒弟,把人从背后抱住,仍是十分贪恋他身上那种微凉的温存气息,便从玄珏的脖子一点一点地吻到肩膀,笑道:“哥,你躺我腿上嘛。”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那啥……大概很快就蓝牌了
但现在改个文案JJ都要审核,备份也不好弄了,所以容我想想办法……
☆、第一零四章
玄珏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醒了之后仍然觉得羞愤欲死,羞耻度的血条唰唰唰地往下掉,大有掉到马里亚纳大海沟里一去不复返的架势。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拼命催眠自己,又巴不得伍钦旸能在瞬间失忆,然后赶快把昨晚发生过的事情全部忘掉。
玄珏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心理生理的压力同样巨大,略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后的尾巴,尚没忘记昨晚伍小同学干的“好事”,心说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地把尾巴亮出来给他看了。又暗自腹诽什么人和妖怪在一起会被吸干精气的老生常谈,十分不满每次生命的大和谐过后都是自己腰酸腿软累死累活的现状,相比之下伍钦旸却是活蹦乱跳神清气爽,要多春风得意有多春风得意。
这个发现让玄珏身为大型猫科妖怪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顿时对这个纠结现状的成因感到无比茫然,再一抬头发现都已经十点多了,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起床,伍钦旸却已经听到了动静从门外进来,身上居然还带着一股荷包蛋的香气。
玄珏的尾巴还没有收起来,此刻从睡衣和睡裤的间隙里伸出来,毛茸茸的黑色尾巴和白皙的腰部线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免又让伍钦旸心猿意马起来。伍小同学一向喜欢他哥心口不一的热情和矜持,一把抓过玄珏意欲隐藏起来的尾巴在掌心把玩,又在他的脸侧亲了一口,这才笑道:“哥,反正家里也没外人,在家的时候你就把尾巴露出来给我看嘛。”
玄珏道:“你又不是没看过我原型……”说着将尾巴夺了回来。
伍钦旸道:“我怎么不记得我看过。”又兴致勃勃地提议道,“要不这样吧哥,你不把尾巴露出来也可以,那你变大猫给我看怎么样……”
玄珏简直想变出爪子来挠他,把尾巴重新藏好,忽然闻到厨房里传来类似烧焦的味道,便问伍钦旸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糊了,之后在伍钦旸哀嚎着“妈呀我的荷包蛋”的声音里,淡定地起床去卫生间里洗漱。
今天秦致和秦瑶都不在家,一向来四体不勤的伍小同学难得想亲自下厨,准备煎个荷包蛋给他哥做|爱心早餐。玄珏洗漱回来,见盘子里的荷包蛋形状诡异颜色焦黑,顿感哭笑不得,只得自己重新煎了一个,又用面包机烤了片面包,做了个简单的三明治吃了。
早饭过后伍钦旸又抱了电脑过来,非让玄珏上游戏不可。玄珏见他一脸“哥你懂”的表情,破罐子破摔地登录了女飞贼的账号,结果一上来就被满屏的求婚广播给砸了个头晕眼花。伍小同学在游戏里从来就是个不差钱的主儿,除夕晚上的烟花连放让不少正派人士都记忆犹新,此刻纷纷腾云驾雾地来到万峰山,准备再看一场热闹,差点儿又挤爆了总坛的服务器。
身为当事人的女飞贼在众人的围观下手足无措,公共频道里又开始狂轰滥炸,强烈要求他们赶紧开语音直播求婚现场。玄珏十分窘迫,根本不想让人知道这个女号背后其实是个男人,谁知道伍钦旸突然来了这么一手,简直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这次是真没主意了。然而更没想到的就是伍钦旸竟然会在游戏里求婚这一点,虽然肯定是受到了昨晚的启发,但值得肯定的是行动力同样十分惊人。
伍钦旸从背后抱住玄珏,下巴搁在他的一边肩膀上,在他耳边轻轻呼了口气,又信誓旦旦地表示道:“哥,等我以后赚钱了再给你买戒指,你觉得怎么样?”还当真是个商量人生大事的语气。
伍钦旸呼出的气息十分温暖,很快就让玄珏从窘迫中放松下来,又觉得伍钦旸难得想郑重其事地走个形式,便笑道:“等你有钱了再说吧。”
伍钦旸道:“那说好了啊,哥你再等几年,就几年……”又不无遗憾地感叹道,“听说舅舅和舅妈求婚的时候有戒指和玫瑰花呢,还挺浪漫的嘛……”说着在游戏里撒了一把小额的红包,准备讨个彩头,于是蜂拥而来的正派人士又都过去抢红包了。
玄珏愣了愣,疑惑道:“你听谁说的?”
“我妈呀。”伍钦旸说,“她用一种特别梦幻的语气跟我说……”
玄珏忽然觉得……还是永远不要让伍钦旸知道真相的好。不然以伍小同学可怕的行动力,效仿他舅舅来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是什么难事。
伍钦旸尚未察觉玄珏神色有异,又催促道:“哥你倒是说啊,你到底同不同意。”
玄珏道:“我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其实对求婚这件事还有点儿掺杂着诡异的高兴,又被伍钦旸抱着亲了一回。
两个人就这么腻歪了一个星期,伍钦旸终于被他妈下达了最后通牒,严令要求他必须回学校上课,已经是没的商量了。理由是觉得伍小同学太过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原本挺聪明的脑子里似乎只剩下了“秀恩爱”三个大字,严重污染了中年妇女纯洁健康且积极向上的心灵。当然还有更光明正大的理由,现在都已经是五月初了,自三月玄珏出事儿以来,伍钦旸基本就没怎么回过学校,眼看半个学期都要过去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连期末考试的资格都会被取消。伍钦旸可不想刚上大一就被留级,于是老老实实地回学校上课去了。
学校方面倒是未见异常,只是宿舍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住人,难免要收拾一下,第二天一早伍钦旸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又把众人吓了一跳,又引起一番私下的议论。祝明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明亮,依然是那个阳光少年的样子,只是确有一点儿说不出来的变化,但也就是这种变化让祝明月确信,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喜欢伍钦旸了。
那天发过短信之后她就再没见过伍钦旸,如今过去了一个多月,少见了这一面总觉得自己还是不能真正地放下,如今却是觉得安慰了。她看伍钦旸过得很好,自己也很好,那就没什么不好的了。祝明月想通了这一点,彻底释然了,大大方方地和伍钦旸打了个招呼,倒把伍钦旸弄得十分尴尬。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按部就班,五月中旬的时候“飞头案”彻底结案,肖云鹤也总算有了休息的时间。四月中旬实在太过兵荒马乱,肖云鹤的生日也耽误了,如今秦致有意为他补过,便找了个空闲下来的周末,一家人一起去了郊外泡温泉。
半个月后唐屿出院,谭翊也开始回学校上课,唐家兄弟关系缓和,他们也能和唐岛一起出来吃顿饭了。两个月后秦瑶的火锅店正式开张,直接结果就是伍钦旸又多了一个吃饭不用花钱的地方,一群人皆大欢喜。
然后就是两年后的夏天,二零四一年的暑假,沈恒去世了。
也并非没有预兆,大约从四零年的春天开始,沈恒的身体就已经有些不好了。肖云鹤忙于工作,没办法经常过去看他,倒是秦致和秦瑶去的多些,后来好说歹说,总算劝他搬来了大宅。沈恒年轻的时候就受过伤,从缉毒队退下来之后不说是出生入死,重案组查案也经常是昼夜颠倒,人到中年更是烟酒不忌,上了年纪后才略有收敛,实际上也是收效甚微。他又不愿意去医院检查,平时有什么不舒服的忍忍也就过了,到了这个年纪脾气也倔,什么都是自己心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