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浩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让人过去把隔板给他放开。庄一文的眼睛都直了,逃跑的念头此刻已经完全被他抛到了脑后,脑子里只剩下了厕所两个字,挡板掀开的同时就跳了起来,急吼吼地朝卫生间去了。
向丹道:“师父,他这回不会再想着跑了吧?”
殷浩松了松手指,道:“谁知道。”说白了就是心理战术,没哪个成年人还能允许自己尿裤子,尤其是成年男人,还是在能力远超于自己的人面前,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再说一旦打开了突破口,就不愁没话说了,说的是真话假话那再另说。
殷浩其实没想到这法子能这么快奏效,估计庄一文现在都恨死自己之前喝的两杯水了。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生理需求照样能难倒偷奸耍滑的人,庄一文再被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怏怏地坐在椅子上,看起来老实不少,低头道:“您两位有什么就问吧。”
殷浩按部就班,首先道:“姓名。”
庄一文道:“庄……庄一文。”
殷浩道:“年龄。”
庄一文道:“二十三。”
向丹道:“哟,看不出来啊,比我还小呢。”
庄一文道:“出来混呗,不打扮得老气点儿招临时工都没人要。”听着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举起双手用拇指摸了摸嘴唇,又对二人道,“二位,有烟没有?来一根。”
向丹道:“你以为开茶话会呢?还抽烟,先把问题老实交代了吧。”
庄一文道:“哎,姐姐,不给就不给呗,这么凶干嘛。”
向丹道:“别套近乎,谁是你姐姐啊?”
殷浩道:“别废话。”又指了指庄一文,“说吧。”
庄一文呼了口气,道:“我不知道那怪物是什么,但知道它挺厉害的。我小时候……小时候见过它,它在我们那村子里咬死了几个人,啃了,满嘴的血。那时候我家里没多少钱,我妈身体也不好,过年的时候吧,年夜里头,我爸带我出去问人借钱,借高利贷,之前的还没还上,人家也不乐意借了,就把我们赶出来了。我爸说再等等吧,想再去求他们一次,就带着我蹲在他们家门口,我看他们家窗户上挂着好多香肠和腊肉,特别馋。一会儿那怪物就扑进他们家里去,把人都咬死了,在那里啃。我和我爸都以为自己完了,后来那怪物自己走了,我撺掇着我爸拿了他家的腊肉就走,第二天早晨听说来他们家串门的亲戚报了警。警察来说他们是被山上下来的狼咬死的,事儿也就完了,我们家欠他们的钱也不用还了。后来我爸下地干活的时候晕了,等我弟给他送饭发现他身子早就凉了,送到医院说是心梗。我初中没上完,十六岁出来打工,当服务员刷盘子来钱太慢,后来混到酒吧,有些有钱的女的就喜欢找年轻小男孩儿,我说我有什么不行的呀。”
殷浩皱了皱眉,道:“说重点。”
庄一文道:“行,说重点。后来大概是三年前吧,我又看见那个怪物了,它好像还认识我,我很害怕,后来发现它好像没有恶意……它一直跟着我,我看它挺饿的,怕它吃我,当初那个事儿多少也很……就给它买了吃的,它吃的很多,吃完了就安静下来了。后来它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出现在我周围,都是在很黑的地方,它好像见不得光。”
“今年的事你们差不多都知道了,它吃得多,我没那么多钱啊,穷过的人都挺舍不得钱的,刘姐是不缺钱,对我也挺大方……但我要莫名其妙地买一堆肉她肯定……那天我陪她去吃饭,看见后头有个很大的冰箱,我就想这好啊,它又能穿墙,我就半夜去了一趟,带它去吃。第二天想去打听一下,借口去了面包店,后来听说店老板报警了,谁成想它跟着也去吃了面包店,我……结果那天晚上,我也没想到啊!刘姐家突然停电了,它就突然出现了,扑过来把刘姐咬死了。我当时懵了,就跑,它赖上我了……我总不能让它吃了我吧,我就……”
殷浩道:“为虎作伥?”
庄一文道:“差不多吧,我也怕死,所以说人真不是我杀的,我也没办法,被你们抓住……我也,它要是能伪装成意外,没准就能跟以前一样……我……我不知道你们查出来了没有,我拿了刘姐家里五万块钱,现钱。那怪物它不要钱,可我要钱,我妈还病着,我弟弟还得用钱娶老婆,什么都得要钱,我要是有钱我会出来卖吗?我要是有钱我至于一毛钱都斤斤计较吗。我不会啊!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跟在它身后我能有钱拿啊,为虎作伥我也认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怕被抓起来,抓起来还不知道多少年呢,我家里人现在都靠我养着……算了,我没什么可说了。”
庄一文的神色似乎十分疲惫,垂下头去,实际上却在心里暗暗斟酌着自己的说辞有无疏漏,又忍不住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向丹用探寻的目光看向殷浩,低声道:“师父……他这算什么啊?故意杀人算不上吧?”
殷浩没有回答向丹,而是对庄一文道:“那今晚文秀路小区的事你怎么解释?”
庄一文道:“我……那是……那怪物……它要……”
殷浩道:“那你对伍钦旸说的话呢,什么意思?”
庄一文反问道:“谁?”
“后来来的那个学生。”殷浩道,“还有那两个女生,她们遇到了什么等她们醒了我就能知道,所以我劝你还是说实话。”
庄一文思索片刻,似是很坦诚地说道:“我怕死,也怕被抓,那学生在那私家餐馆和面包店都见过我,我怕……那两个学生跟我没关系,那怪物自己要去的……反正他们现在不都活的好好的吗!”
“轻描淡写。”殷浩道,“要是那年兽能说话,你们俩估计该好好谈谈。”
庄一文暗自后悔,恨自己当时一时大意对伍钦旸说了那样的话,自己既是被胁迫就不该是一副心知肚明又恼恨杀不得他的语气……该死的,他当时根本没想到这怪物会这么不禁用和好打发,以为避让别人的猎物是兽类的规矩,要争夺猎物再堂堂正正打一架也就是了,以那怪物的凶残自己能有绝对的胜算,才敢对玄珏出言挑衅,谁料到会是现在的这个结果。
他确实对曾经在两次盗窃案发现场见过自己的伍钦旸起了杀心,不过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找到他,这次纯粹是意外之喜,对祝明月和马珊珊也是“这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跟我没关系”的想法。但他很快又镇定下来,仅凭自己的一句话算不得什么确凿的证据,反正现在那只怪物也是“死无对证”,自己也没承认杀人,仍旧嘴硬道:“那都是意外。”
殷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竟起身出去了。
但这样比他继续说些什么还令庄一文感到慌张。向丹见状,心下疑惑,也跟着殷浩离开了。
向丹追上殷浩,不解道:“师父,他明显没说实话,肯定动了杀人的心,难道就这么算了?”
殷浩道:“那你有办法让他说实话?”
向丹不满道:“就是没有办法我才生气啊……现在没有人跟他对质,他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证据我们也不能逼供吧。”
殷浩道:“那不就完了。咱们只负责破案,量刑又不是我们来,操什么心呢。”
向丹见他轻描淡写,好像已经成竹在胸的样子,十分困惑,但殷浩却是再也不肯说什么了。最后还是乔源给向丹解惑:“你想啊,这案子送上去之后能说是传说中的年兽杀人吗?”
向丹道:“不能吧,也就我们信这个,我们又不能把它拉出来给人看看。”
乔源道:“这不就行了,送到法院的时候材料上肯定写的是‘某种野兽’呗,普通野兽还懂得胁迫人,谁信啊?按庄一文自己的说法他是从犯,我们这儿换个概念他就是什么了?该他的总不会便宜了他去。”
向丹知道以自己师父的个性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了,经过乔源的解说好像明白了一点儿,但她对量刑并不精通,于是还是似懂非懂地走了。
而在医院,悠悠转醒的祝明月一把抱住伍钦旸,泪水涟涟地道:“太好了,你没事儿……”
玄珏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眨了眨眼,仍旧觉得眼里发涩,然后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尾缺了点儿什么,但是不知道怎么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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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看到那个严打的站内……怎么说呢,肉章我明天就不放在JJ了,正好我最近也打算停更一段时间,现在就在犹豫我要不要把文锁了,总感觉是擦边球。大猫虽然不是侄子的亲表哥,少爷也不是妹妹的亲哥,但唯恐有乱伦的嫌疑……嗯就这样……我先改了文案。
心好累……感觉哪里都不安全啊啊啊啊啊
故事我不会坑,肯定会写完,就看后续怎么样了。
部分章节已锁,微博可以找我,目前这样。
☆、第四十五章
玄珏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黯然神伤,不去看哭得梨花带雨的祝明月,悄然退场,只留下伍钦旸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伍钦旸被祝明月这猛然一抱的动作给震得愣住了,两只手怪异地举在身侧,反应过来之后觉得十分尴尬,进退两难,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不久之前他才刚对他哥表白过,如今却任由班长一大姑娘扑在自己怀里,这情形让他觉得颇不自在,然而祝明月满带哭腔的声音里都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就这么贸然推开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再说祝明月大概只是被先前的变故吓坏了而已。伍钦旸一时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回头去问玄珏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却见病房门边空空荡荡,哪里还有玄珏的影子,心头突地一空,生怕玄珏误会了什么,倒比玄珏搬出秦瑶和伍春行拒绝他的时候还来的难受。
可现在的情况又不允许他抛下祝明月去追玄珏,伍钦旸心想自己莽撞,哑巴吞了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懊恼至极,却只得先柔声安慰祝明月道:“班长,你别哭了,这不都好好的吗。我没事儿,你没事儿,马珊珊也没事儿,我们大家都好好的,别哭了啊。”
祝明月真是被吓坏了,自己被咬死是一回事,要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被野兽咬死又是另一回事,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一帆风顺的人生里第一次的历险就是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祝明月现在只能用哭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不然她只要停下来喘一喘气,闭上眼睛想一想,脑子里就都是那张放大了的血盆大口,又或者是被那野兽咬下来的,面容不清的咕噜噜滚动着的头颅,慢慢变成自己的,变成马珊珊的,最后变成伍钦旸的,让她再一次失声尖叫起来。不禁更是紧紧地抱住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泪眼朦胧地抬头看过去,伍钦旸疲惫的面容映入眼里,又记起他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挡在自己和马珊珊面前的英姿,祝明月心头一颤,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感,终于慢慢收敛了眼泪,仍旧没有放开伍钦旸,却是对伍钦旸莞尔一笑,轻声道:“那太好了……”
伍钦旸看祝明月这么一笑,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知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便轻轻拍了拍祝明月的后背,反客为主,不着痕迹地挣开祝明月的拥抱,趁机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床上,安慰道:“先休息一会儿吧。”又拿出纸巾递到祝明月手里,示意她擦擦眼泪。
祝明月这才发觉自己刚才是一直抱着伍钦旸不撒手,不禁有些脸红,别过脸去很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声若蚊蚋地道谢:“那个……让你笑话了,谢谢啊。”
伍钦旸一笑,道:“没什么。”祝明月这时才发现他被包扎的手掌,惊叫道,“你受伤了!怎么样!”
伍钦旸不以为意,晃了晃自己的手,解释道:“擦破了点儿皮,什么事儿都没有,医生大惊小怪罢了,才包成这样,别担心啊。”
祝明月本想抓过他的手来看一看,奈何这个时候很不好意思,踟蹰间便没有做出这样的举动,讷讷道:“这样啊……那就好。珊珊呢?”又转过头去看那边仍在昏睡着的马珊珊,见马珊珊睡梦中仍时不时地蹙着眉头,不由得担心道,“珊珊她……没事儿吧?”又心有余悸地抚了一下胸口。
伍钦旸没听过医生有关马珊珊情况的论断,但看屋内的摆设也知道应是没有大碍,又宽慰祝明月道:“应该没事儿,不放心就叫医生过来吧。”
“那……那也好。”祝明月犹豫了一下,见伍钦旸意欲起身去叫医生,又忙道,“伍钦旸!等等。”
伍钦旸疑惑地回过头来:“怎么了?”
“没……”祝明月的脸又红了,“我……我是说,床头有呼叫铃,你不用跑一趟的。”
伍钦旸道:“我挺少来医院的。”说着伸手按下呼叫铃,不一会儿便有医生赶了过来。伍钦旸让开位置,让医生为醒来的祝明月简单做了个检查。马珊珊也被来往的脚步声惊醒,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惊魂未定,险些从床上摔下去,又被护士手忙脚乱地扶住。马珊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安全了,又重复了一回祝明月之前崩溃般的大哭,这时候有祝明月来安慰她了,伍钦旸见状便从二人的病房里退了出来。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时间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医院到了这个时候也开始安静下来,伍钦旸走到走廊的尽头,推开窗户看着窗外斑斓的夜色,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仿佛一只瘦骨嶙峋的兽,安静地蛰伏在周遭的寂静里。伍钦旸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全身乏力,靠着墙慢慢蹲下来,双手撑着额头,想起玄珏,目光只沉在自己幽暗的影子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良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秦瑶叫道:“旸旸!”冲到蹲着的伍钦旸面前,硬是让他抬起头来,左看右看见伍钦旸没出什么问题,长舒了一口气:“我的天哪……我说小祖宗你别吓你妈我这颗老心脏了成不成……”
“妈。”伍钦旸叫了一声,抬头又看见站在秦瑶背后的伍春行,又叫道,“爸。”想起之前玄珏说的话更觉得苦涩,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石头,却还是故作轻松道:“我这不没事儿吗……好歹还英雄救美了嘛。”
“英雄救美个屁啊!”秦瑶怒了,“你殷叔跟你说什么来着,让你在那儿等着……”
“哎,算了算了。”伍春行嘴上劝着,却还是没拦住秦瑶在伍钦旸脑袋上拍的那一巴掌,对秦瑶使了个眼色,秦瑶这回明白了,没再说什么,因为一回头就看见了闻讯赶来的祝明月和马珊珊的父母。
伍春行和秦瑶又是一番客套,两个女孩子的父母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伍钦旸在危难时刻的挺身而出,十分感激,伍钦旸在这种大人的场合也只能谦虚,最后被秦瑶拉着走了。
秦瑶叹了口气,想埋怨儿子也不知道埋怨什么,好歹也跟家里说一声,免得这么措手不及,想了半天到底还是心疼儿子,揪着自己领子扇了扇风,转而问道:“你哥呢?”
“我哥……?”
“小珏给我打的电话啊,他人呢?”秦瑶疑惑道,“他走了?”
“走了吧……”伍钦旸眼神闪烁,不敢说是自己把玄珏气走了,好在秦瑶也没追问,叮嘱了几次“下次别再这样”,还是觉得对牛弹琴,满脑子儿女都是债的回家去了。
伍钦旸难得一路沉默,伍春行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下车时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伍钦旸低声道:“爸……”语气十分低落。
“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