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丸用筷子夹给他。
向丹看到了这一幕,笑道:“秦珏,看不出来啊,你还挺疼你弟弟的。真好啊,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哥,那可真是赚大发了。”
玄珏笑了笑,随手把最后一颗丸子夹进向丹的碗里。
向丹“哟”了一声,随手挑了一大团金针菇作为回礼,咀嚼着米线的同时道:“礼尚往来嘛。”
伍钦旸看着他们的互动,又想到他们两个方才在楼下推测案情,一应一答的异常默契,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干脆就不想了,稀里糊涂地跟着吃完了米线,见乔源拎着两份打包的肥牛回来,四个人便一起走出了过桥米线的小店。
乔源道:“我们俩回局里,小珏,你带着旸旸回家歇着去吧。”
玄珏应了一声,伍钦旸却有些不甘愿,连忙对乔源道:“乔叔,我也去行不行啊。”
乔源笑道:“你小子这是想去凑热闹啊?”
伍钦旸道:“对啊,我还没看过破案呢……乔叔,你让我过去看看呗,我也想知道林杰是为什么啊,不然我以后在学校怎么吃食堂啊。”
乔源考虑了一下,觉得带上伍钦旸也没什么,看着玄珏也在,便道:“那行,一块儿来呗。”
作者有话要说: 想到了新坑(((。可惜没时间写,最近好多课的样子(趴。
☆、第二十章
四个人就又回了警局。
唐岛和平凡带着林杰先行一步,比他们早回来几分钟,此刻正在准备审讯室。乔源把打包带回的米线递给平凡和唐岛,唐岛拿着米线,自去开水间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平凡看了一眼玄珏和伍钦旸,出乎乔源意料的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那两条生得霸道的眉毛又习惯性地皱了起来。
伍钦旸懒得理平凡,扭头看向审讯室的方向。乔源脱了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又对平凡道:“你和唐岛先吃饭去,林杰我跟向丹去审——对了,那个电饭煲拿回来没有?”
平凡道:“带回来了,已经拿去给法医了。”
乔源“嗯”了一声,又道:“晨松回来了?”
平凡道:“晨松也在那边,还有许法医。”
乔源道:“许哥还在呢?行,你去吧。”
平凡拎着米线走了。
乔源顺手从桌子上捞了个文件夹,给伍钦旸和玄珏指了个地方,这才招呼了一声向丹,两个人一起朝审讯室去了。
玄珏对警局也算是熟门熟路,知道正经审讯就算是他这个局长儿子也不能插手。乔源指了审讯室隔壁的一个房间给伍钦旸,是让他凑个热闹旁听的意思。推门进去右手方向的墙上镶嵌着一整面的玻璃窗,借此可以清晰地看到隔壁审讯室的光景。
伍钦旸对这一切颇为好奇,忍不住走上前去,隔着玻璃细细观察着对面的审讯室,又一边问玄珏道:“他们真看不见我们?”
玄珏道:“你要是老老实实坐着就看不见,这种玻璃多少还是会有个影子。”
像是为了证实玄珏的话一般,伍钦旸把手覆在玻璃上,想看看对面有没有人注意到玻璃上浮现出的阴影,直到略略潮湿的掌心在内侧玻璃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手印,对面的人还没有反应,这才定下神来去看坐在那里的林杰。
林杰像是个被抽空了的气囊,整个人几乎是瘫在狭小的审讯椅里。原本被反拧在身后的双手也被铐在了身前,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软绵绵地放在打着颤的两条腿上,嘴唇也泛着一种浅浅的青白色,几乎要被咬出血来,单看脸色简直是个毫无生机的死人。
乔源和向丹在他对面坐下。向丹翻开手里的资料夹,乔源清了清嗓子,叫道:“林杰。”
他的声音回荡在稍显空旷的审讯室里,让林杰木然的神色动了动。
他在椅子上徒劳地挣扎了一下,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像是翻白眼似的盯住乔源,过了很久才像是刚刚辨认出他的脸,低声道:“乔警官……”
乔源耸了耸肩,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扣了几下,决定用一个暂时还没经过正经确认的证据来开始他对林杰的审问,他看着林杰的眼睛,状似随意地道:“带你过来呢,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的电饭煲里为什么会有死者何安萍的血迹?”
伍钦旸没想到乔源会以这个问题作为审讯的开始,他本以为林杰会问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害你的女朋友”之类的,林杰既然被手铐铐着进了审讯室,那他应该已经承认了杀害何安萍的事实。不过伍钦旸很快就想明白了乔源为什么会这么问,按照之前的推测,林杰应该也不知道何安萍的尸体去了哪儿,尸体这个证据消失了,唯一的证据就是他曾经用来处理过尸体的电饭煲。
伍钦旸曾听许愿说过,某些案发现场大面积的血迹,无论清洗得有多么彻底,在某些试剂的检验下也会无处遁形。伍钦旸不学法医,不清楚这个理论在电饭煲里适不适用,林杰又是学药剂的,想到了这个层面提前做过处理也未可知。但伍钦旸相信玄珏的判断不会失误,林杰用电饭煲处理过何安萍的头颅应该是一个确定发生过的事实,林杰本人应该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乔源当着他的面揭破这一点,要比直接问他动机有力多了。
林杰在听到乔源这句话时脸色骤然变了,浮现出一种可怕的死灰色,整个人也往椅子狭窄的空间里瑟缩了一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很久,他才用一种很虚弱的语气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他说到最后又开始情不自禁地大声强调起来,甚至想从椅子上站起来扑到乔源和向丹面前,摇晃着他们的肩膀大声咆哮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实际上他本人和他的声音一样虚弱,失控的举动只是脑中的妄想,只一把加了隔板的椅子便轻而易举地把他困在原地。林杰抬起双手狠狠地砸向阻碍自己的东西,带动腕上的手铐发出铮铮的响声,发出野兽一样的声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是因为那个小白脸!那个小白脸就是个畜生!该死的是他!小安的尸体不见了!她还活着对不对!对不对!你们让小安出来见我!小安!小安!小安!你告诉我!你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嘶哑的吼声,用手和手铐去撞自己的头,眼泪鼻涕又混合着从脸上流下来,只穿了一双拖鞋的脚也胡乱踢着,甚至把两只拖鞋都从脚上甩脱,一只都踢到了乔源脚下。乔源冷眼看着他自虐一般的举动,给向丹递了个眼神,向丹会意,起身走到林杰面前,双手钳住他两臂之上的麻筋,伍钦旸只听见林杰发出一声“啊”的惨叫,高举着的双臂软软地垂了下来。
向丹道:“接着闹腾啊,要不要给你腿上也来一下?”
她的手法干脆利落,伍钦旸几乎没看清向丹干了什么,就把方才还歇斯底里的林杰给瞬间制住。伍钦旸趴在玻璃上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忍不住对玄珏道:“哥。”
玄珏从刚才向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一直在笑,这时听伍钦旸发问,便解释道:“她家是中医世家,刚才那招俗称‘分筋错骨手’,本来是她爷爷拿来给人治病的,不过她跆拳道和直拳是跟殷叔学的。”
伍钦旸听了玄珏的回答,静了静才道:“哥你知道的不少啊,你跟她……关系不错?”
玄珏没听懂伍钦旸语气里那个微妙的停顿,虽有疑惑,却还是回答道:“是朋友,怎么了?”
伍钦旸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又去看小丑一般的林杰。他对林杰的印象只停留在食堂的那一回,萎靡的,佝偻的,无精打采的,他向林杰借饭卡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一个杀人犯,还会那么残忍地砍掉了自己女朋友的头。
乔源看着面如死灰的林杰,知道林杰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完全击溃,何安萍的死与何安萍腹中的孩子都是他的软肋。乔源叹了口气,看着林杰涕泗横流的脸,忽然发问:“你很爱她?”
林杰嘴唇发颤,精神几近崩溃,好半天才组织起一句像样的话——“她是我的命。”
乔源道:“可是你杀了她。”
林杰动作缓慢地摇了摇头:“我没想杀她……真没想杀她……我只是气狠了,她向着那个小白脸,我是无聊取闹吗?他们剧社那小白脸就不是个好东西,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我没想杀小安!没有!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的噩梦里:“我气冲冲地走了,等冷静下来之后……我觉得小安一定是生气了,我必须要跟她道歉,我给她打电话,她没理我……我知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去买学校门口的柠檬茶……我就想去撞撞运气……结果小安真的在。”
他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小安说她不想在街上跟我吵,她还说她有话跟我说,我们就去了学校的小树林……我跟她说以后不要跟歌舞剧社的那个小白脸来往,我看得出来他没安好心,对你有意思,小安很生气,她说你怎么这样,她跟那个小白脸就是单纯的舞伴关系。呵呵……舞伴会那样搂搂抱抱?我可听说一般的舞伴都是情侣……我说我要去弄死那个小白脸,小安她就骂我是个神经病……我以为她是给那个小白脸开脱,他们一定瞒着我……我气得不行,快疯了……小树林里正好有他们修剪树木用的大花钳……”
他的脸上浮现出那种茫然又无助的神情,接着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对小安……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安已经倒在地上了,我怎么叫她她都不理我!连呼吸都没了!我不敢送她去医院,也不敢报警,我整个人都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想起来小树林后头有个楼,是以前医学院的,盖了新楼之后就废了,那里面有个地下室。我不能让人知道是我杀了小安,也不能让人发现她的尸体……你们听说过南大碎尸案没有?就是那个把人切成两千多片的,还煮熟……我想要小安永远跟我在一起!她是我的一部分!我找了一大块塑料布扑在地上,地下室里有刀……”
他嘿嘿地笑出声来,笑声里透出痴迷的味道:“她好漂亮啊!我把她的头砍下来,然后我感觉我醒了!小安死不瞑目的看着我!我不知道怎么会杀了她!我又怎么会把她分尸!还有了那种念头……我以后要娶她的!我还要跟她生孩子,好多好多孩子!我……我……我用水把她的头和身子都洗干净了,沾血的塑料布放在水池里烧了……”
乔源听他说到这里已经皱起了眉,向丹几乎是想把手边的杯子照着他的脸狠狠扔过去。
伍钦旸觉得林杰真是疯了,那场景就是在一个漆黑的夜里,阴风阵阵的废弃医学楼,一个疯子抱着他女朋友的尸体,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将她身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哗啦啦的水声单调地重复着,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她女朋友湿淋淋的头,死不瞑目,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而且林杰还想把这个被他亲手断送了生命的女人切成一片一片吃掉……
乔源厉声打断林杰接下来的呓语:“然后呢!?”
“然后?”林杰咯咯地笑出来,“我拿了一块新塑料布,把她的尸体包起来,那个楼后面还有个荷花池,也是早就废了,里面还有水,但是很多垃圾,我知道尸体会腐烂,味道很难闻,可那垃圾的味道比尸臭更难闻。我找了个尸袋,把小安放进去,里面还塞了很多石头……用绳子牢牢绑了,沉到荷花池里……我把她的头收在书包里,没回宿舍,去校外找了个快捷酒店住了一晚,把她的头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干净净。第二天我背着书包回了宿舍,他们都不知道……小安那么漂亮,我不舍得毁她的容……我怕宿舍里的人发现,就给他们下了一点安眠药,然后趁着夜里把小安的头放在锅里煮……煮得红彤彤的,我舍不得放开她,可我也知道不能留着!这是证据!我就又去荷花池把她的头也给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男生医学楼的门禁一向松散,这就给林杰造成了可乘之机。何安萍十九日晚上七点还参加过歌舞剧社的排练,之后下落不明,别人都以为她是失踪了,没人想到她在十九日晚上就已经遇害。当晚林杰杀害了何安萍之后并没有回宿舍,第二天用的是和女朋友吵架心情不好的理由,他对何安萍与舞伴之间的暧昧不满已久,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室友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并没有怀疑林杰的说辞。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林杰在和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书包里就放着他女朋友被清洗得泛白的人头,正目不转睛地透过书包盯着他们看。
林杰断断续续地说完,又用那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眼神注视着乔源和向丹,又一次诚恳地重复道:“我真的没想杀小安!真的!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因为她那个舞伴!不然我们也不会吵架!警官!您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爱她的!小安,你不会怨我的对不对……小安,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向丹低声道:“乔组……”
乔源此时也已收敛了平常那种嘻嘻哈哈的神情,冷笑道:“林杰,你他妈的别做梦了,还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在砸了何安萍之后你就该送她去医院!她未必就没有救!可你看看你他妈的干了点儿啥,啊?分尸,把她的头切下来放到锅里煮,你这是爱她?你他妈的连个畜生都不如!”
林杰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乔源道:“也许你砸何安萍的那一下子真是气懵了,可杀人犯就是杀人犯,你知道为什么杀人犯得不到被害人家属的原谅?那是因为他们从没想过悔改,一直想着怎么把责任推给别人,说我是被逼无奈迫不得已,你们应该谅解我,都是他们的错——放你妈的屁,道歉有用要我们警察干嘛!何安萍还怀着孩子,这个孩子还很可能是你的。她跟你说了对吧?她有话想跟你说对吧?没准她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孩子!你把你的孩子还有你孩子的母亲都变成了冷冰冰的死人,作孽的是你,你要怨谁?怨何安萍?还是怨雷戈?怨李佳音?还是怨歌舞剧社的人没跟何安萍一起走?还是怨何安萍的室友没及时发现她失踪了,好让我们警察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把她从你手下救出来?你他妈简直就不是个人。”
“何安萍怀孕三个月,你跟她交往了三个月——”乔源道,“没找到尸体之前我不能百分之百的确认这个孩子就是你的,但就算你没杀了你的孩子,你他妈的照旧是个畜生。”
林杰的嘴动了动,低声道:“那孩子……那孩子是我的……”
他闭上眼睛,继续道:“我知道小安看不上我,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吗?因为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我把她给……她才会跟我在一起!我一直想要留住她!我不想看见她再跟人勾勾搭搭——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命啊!求求你们把她的尸体找回来好不好!我想再看看她……我想再看看我们的孩子!我想再看看我们的孩子——”
林杰最后的这一声几乎要把嗓子喊破,隔着一层玻璃都让伍钦旸感到心悸。伍钦旸背过身,后背抵着冷冰冰的玻璃,默然半晌,才注意到玄珏关切的眼神。
玄珏道:“旸旸,我们出去吧。”
伍钦旸“嗯”了一声,心情显然非常沉重,玄珏自然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