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著那抹浅笑，伊东慎也的心头莫名地盪起涟漪。
他认定自己是被魔王的双眼迷惑，才会忽然间如此失常，於是他连忙埋头扒饭，目光只敢摆在碗筷盘碟上。
「……慎也君，有可能是我误会了，不过……我总觉得你好像不太敢看我。我长得真有那麽丑吗？」仔细观察过对方後，康靖平故作受伤地问。
「呃、不是这样！」慎也赶紧抬起头来辩驳，但触及康靖平的眸光时又低下头去。「你长得并不难看，只是我不能看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麽啦？」康靖平一脸不明白地微偏著头。
「你……你不晓得吗？你的眼睛跟普通人类不一样啊。」日裔使徒被这麽一问也愣住了。
「不一样？是指我两眼特别无神吗？这也难怪啦，我近视快一千度，之前角膜还受过伤，搞得眼睛跟死鱼眼没两样，哈哈。」大魔王推推眼镜乾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真的不知道吗？」见对方依旧摇摇头，伊东慎也只好从实招来：「魔王的眼睛拥有魔性魅力，能够诱惑并操纵他人。」
「……唔，你……你是说，我只要用眼睛瞄一瞄，就可以控制别人的心智？」康靖平片晌才领会过来，觉得这事乍听之下荒谬极了。
「根据教廷典籍和我个人的经验，是这样没错。」慎也肯定地即答。
「可是我……并没有引诱你或控制你的意思呀。」康靖平略显恐慌地撇清。
「那跟你的自我意志无关。你的魔力既然已经觉醒，就自然会散发那股魅力。」伊东慎也越讲越感到奇怪。
这分明是魔王自己的事，怎会轮到他这个使徒来讲解？
「搞什麽鬼啊……」康靖平睇向远方兀自喃念，很难置信毫无姿色的自己会有魅力。不过他这下总算懂了──
珊蒂露之所以禁止他直接用眼睛看人，是怕他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乱放电；朝风直视他的两眼时会变得局促，是因为被他的魔性所魅惑。
「既然你知道了，就请你尽量不要盯著我看，要是我被你给迷惑，说不定会对你做出不应该的事。」慎也坐立难安地咬咬唇。
「不应该的事吗……」对方的面色比话语还直白，令康靖平很快就猜出什麽是不应该的事；突如其来地，他萌生一股狡诈的冲动，想要捉弄眼前的单纯教士。
「你所说的不应该的事，已经有人对我做过了。」康靖平若无其事地讲说，害正在喝汤的伊东慎也差点喷出来。
「什、什……什麽？」慎也连擦嘴巴都忘了，霎时变作一个重度口吃患者。
「你的同夥当中，是不是有个来自德国、金发蓝眼的使徒？他前几天跑来说想强暴我，结果把我的手弄成这样。」大魔王撩开袖口，展示仍缠著绷带的右腕。
「嘎……安杰罗？」伊东慎也张口结舌的当儿，隐约领悟到安杰罗为啥问他魔王的事情；由那时候的问答来研判，魔王现今说的应该是实话没错。
「他把我推到草丛里，还绑住我两手，然後压在我身上，把我的衣服给……」
「哇啊啊啊！不要再说了！」纯情禁欲的天主教徒胀红了脸，大叫著截断对方的实况报导。这、这种事他不能听啦──！
「……噗、啊哈哈哈哈！」康靖平起初还竭力忍耐，但数秒後便克制不住地爆笑开来。「对不起，其实事情没那麽严重，我只是故意吓吓你，呵。」
「这……这麽说，安杰罗没对你怎样罗？」慎也惊魂甫定之馀，被魔王的开怀笑靥惹得心神微盪。
「实际的情况是，他半途而废，做到一半就不做了。」康靖平舀了匙汤送入口里。
「真的吗？你……你还好吧？」伊东慎也踌躇地轻问。
「慎也君……」康靖平别具深意地笑了下，正想讲些什麽之时，口袋中的手机却响起。
「抱歉，我接个电话。」他按下通话键接起来电，手机萤幕上显示的来电者名字为「朝风」。
「喂？怎麽啦？」听著话筒彼端的声音，康靖平的眼角眉梢隐隐透出愉悦。「没啊，有事吗？……嗯……喔，好啊，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
日本青年睁大了眼看魔王，奇妙的感受萦绕在心上。
康靖平此刻的笑容跟方才不同，多了分柔情与甜意，语调间甚至带点撒娇的味道；虽然表现得不是很明显，但伊东慎也就是看得出来，并确信自己不会看错。
能让魔王展露此般面貌的，究竟是怎麽样特别的人？
慎也蓦然在意起来，却又分不清自身的好奇，是为了替使徒这方获取情报，还是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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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05 疯狂的·迷恋者们
「是女朋友吗？」等康靖平挂断电话後，伊东慎也立刻迫不及待地追问。
「什麽女朋友？」康靖平一脸困惑。
「呃，就是刚才打电话给你的人啊。难道不是你女朋友？」慎也不太相信自己会猜错。一般来讲，那种甜蜜气氛只会出现在情侣之间吧？
「噗，天啊，你看我这副宅男样，像是交得到女朋友吗？」康靖平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刚才打电话来的是我室友，我跟他认识很久了。」
「室友？是男的？」伊东慎也下意识地问了句废话。
「当然是啊，难不成你觉得我会跟女孩子同居？想太多罗。」魔王以为对方是想探听八卦，言语中尽是调侃之意。
「这……不是啦，我……唉，算了。」日籍教士尴尬地支吾一阵，最後仍是无力地放弃辩解。只是室友？难道真的是他想太多了？
康靖平见他如此，便也不加刁难地没再继续这话题。反正方才已经戏弄过慎也君，再玩下去就太没良心了。
中午休息时间有限，因此两人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间都没交谈，只顾解决面前的食物；而藉由这短暂的沉默，康靖平终於忆起了真正想问的事。
「慎也君，我听说神之使徒的身上，都有一个十字形印记。」
「是这样没错。」伊东慎也暗自啼笑皆非。比起自身的事来，这位魔王对敌方的事更感兴趣吗？
「那个印记是长什麽样子啊？」康靖平尽量摆出单纯的表情，假装自个儿仅是随便问问。
「长得像……你看了就知道。」谦逊的日本青年起初想说明，但随後便觉得还是直接表演比较快。
他解开两颗衬衫钮扣微露胸膛。从小便以使徒的身份接受教廷锻鍊的他，肌肉线条颇为结实，若是只看他温文的相貌，绝对想不到他会有此等体格。
然而此时，康靖平根本没心情赞叹对方的身材，因为他瞅见慎也的胸前，有著一个小如五元硬币、颜色偏暗红的十字痕迹。
「看起来很像胎记吧？不过教廷高层根据自古流传下来的记载，就能分辨出真伪……」伊东慎也很热心地不停解说，但康靖平完全没听见他後半段讲啥。
哇哩咧──这是在演哪出白烂肥皂剧呀？慎也君就是那只唯一能干掉大魔王的勇者？而且这勇者会不会太阿莎力，竟然主动脱衣露证据给魔王看？
话说回来，正因为慎也君是魔王唯一的克星，教廷才会派他来监视魔王吧。但慎也君本人是否知晓这件事？从他天真的模样看来，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呃……非常感谢你的注解，你把衣服穿好吧。」康靖平满脸冷汗地表示。
代志似乎比他想像的还大条。或许他该斟酌一下，把慎也君的事情讲给珊蒂露她们听，藉此拟好对策以求心安。
该问的既已问完，康靖平就不想再提魔族跟教廷的恩怨；一直到吃完饭、上完两节习作课之後，他都只是与伊东慎也聊些无关紧要之事。
由於林琴音和孟羽还有课要上，因此习作课结束後，大魔王以及日裔使徒便先行离去。
然而康靖平走到外语学院前的道路时，就蓦地停下来不走了，使得伊东慎也不免好奇地疑问：「你还不回家吗？」
「我室友说要跟我一起回住的地方，叫我在这里等他来接。」康靖平的微笑略带无奈。朝风这几天都坚持要陪他上下课，就怕他又遇上安杰罗那样的麻烦角色。
「就是中午打电话给你的人吗？」慎也又问。见对方点了点头，他忍不住想留下来瞧瞧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很幸运地，在伊东慎也想好留下的藉口之前，该登场的人就现身了。只见一名高俊温和的男子从容步来，打过招呼後於康靖平身前站定。
「我们回家吧。」纪朝风说著，拉起好友的左手轻握了下。「你是不是会冷？手很冰呢。」
「还好啦。」康靖平轻描淡写地答道，随即穿起原本拿在手上的外套。虽然他不是真的会冷，也很习惯自己的手脚容易冰凉，但他就是不想害朝风担心。
「那麽慎也君，明天见罗。」魔王用日语向谦逊青年道别，接著偕同纪朝风踏上返回住处的路程。
伊东慎也静静目送两人走远，并将康靖平此刻的神情尽收眼底。那副格外柔和的态度在午餐时也显现过，是专为特定人物保留的真情流露──
「我知道魔王的弱点了……」慎也面带茫然地悄声自喃。能替使徒这方获得重大情报固然值得高兴，但不知为何，他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 ※ ※
假如今天分成两个阶段的话，康靖平回到公寓後的遭遇就是第二阶段。这个阶段是由一通电话开始，而那通电话是珊蒂露打来的。
「你到底在搞什麽东西！」珊蒂露劈头便惊天动地的大吼，逼得康靖平不得不把话筒拿开老远。「中午和你一起吃饭的那小子，是其中一个使徒吧？你没扁他、踹他、呼他巴掌就算了，居然还跟他聊得有说有笑！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小姐小姐别生气，明天带你去看戏──康靖平很想这样耍冷，可到头来依旧没那个胆。「抱歉，那位使徒已经混进我班上了，我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巴他吧。」
「问题不是出在这，而是出在你的立场！神之使徒与魔族向来势不两立，你身为魔王却对使徒和颜悦色，真是丢脸死了！」魔王殿下的头号跟班怒火中烧。
我本来就是不要脸的家伙……康靖平反射性地想道，但在此情况下若不识相一点，只怕他会小命不保。「这问题关系到我族尊严对吧？我下次会注意。」
「嗯，明白就好。」珊蒂露总算放软语调，其实她是很好说话的。
「那……我跟那只使徒的对话内容，你也有听见罗？」没种的俗辣魔王谨慎试探。
「放心，我们只会在附近确保你的安全，不会特意去窃听你和他人的谈话。你也不喜欢被看得太紧吧？」珊蒂露善体人意地叹道。
「谢谢你。」康靖平真心诚意地回应。依目前情形来看，珊蒂露应该不晓得慎也君的真实底细；要是让她知道了，她铁定会采取比骂人还激烈的手段……
与其现今就大祸临头，倒不如暂时静观其变。康靖平得过且过地想著，终究没将印记的事告诉跟班一号。
5…2
「老实说，我还必须介绍两个魔族给你认识，你晚上空出一点时间给我吧。」珊蒂露语锋骤转地讲起正事。
「怎麽还有啊？」康靖平顿时有苦难言。他身旁的怪咖还嫌不够多吗？
「还敢抱怨！我们可是很认真地在保护你耶！教廷使徒总共有五个，光靠我跟瑟莲娜是救不了你的！」珊蒂露的嗓门再度飙高。
「是是是，奴才该死，请娘娘息怒。」大魔王在不违逆珊蒂露的前提下，白目地小小耍贱。
「哼。总之，为了方便谈话，我们会等你室友出门打工後再去找你。」稚气的魔族少女说完便挂掉电话。
先前有提过，即使康靖平已成为魔族之王兼教廷的眼中钉，他的生活模式也不会改变太多。
在平时，他下课後的行程不外乎是写小说、上网、吃饭与睡觉，所以和珊蒂露讲完电话之後，他照样从事写作这项唯一的嗜好。
假如没有被当的话，他再过几个月就能顺利从辅大毕业，届时，就业问题必然会沉甸甸地压到他背上。
说实在话，康靖平的心里相当迷惘。他对作家以外的职业兴趣缺缺，但作家的薪水又少得可怜，几乎不足以养活自己。
不过说到底，倘若他没逃过教廷的猎杀行动，那他就仅有死路一条。比起这桩攸关性命的大危机，失业压根只是小菜一碟……
康靖平自嘲地胡思乱想著，一面将吃晚饭前的时间打发掉。晚间六点多的时候，纪朝风来问他晚餐要吃什麽，两人因此一同去买粮食回来填肚子。
「朝风，我一直想问你某件事，但又怕太干涉你的隐私……」坐在餐桌边进食一会後，魔王犹豫不决地开口发问。
「干嘛这麽客气啊，我们都认识几年了。」纪朝风不觉莞尔失笑。
「说的也是，那我直接问了……你升上大四之後，为什麽就不交女朋友了啊？」康靖平道出积存多时的疑惑。
纪朝风是个罕见的优质青年，因此理所当然地拥有许多女性爱慕者。
从大一到大三，他总共交过三个女朋友，也就是一年换一个；这种替换速率虽不算快，但也足以表示他在女人堆中很吃得开。
然而很奇怪地，他升上四年级以後便极少和女性接触，并且将大部分时间花在康靖平身上；後者虽然很高兴能跟挚友多相处，却不太适应现今与以往的差异。
「这个……」纪朝风的俊脸闪过一丝酸涩，旋即又恢复正常。「也没什麽特殊原因啦，没有喜欢的对象，当然就不想和任何人交往。」
「是喔？我还以为是之前的恋爱经验，带给你不好的印象及回忆，所以你才不敢再谈恋爱。」康靖平并未发现对方的异状。
「你想太多了吧，我是那麽俗辣的人吗？」纪朝风故作不满地轻敲好友头壳，以惩罚他自作聪明的解读。
「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得了恋爱恐惧症。」大魔王话说得诚恳，神态却是掩不住的促狭。
「鬼扯什麽，专心吃饭啦你。」纪朝风笑骂著，巧妙地不让这话题延续下去。
他不交女朋友的理由，确实不像刚才所讲的那般单纯，只不过在时机到来以前，他不想跟康靖平深入谈论此事。
祭完了五脏庙，纪朝风照常离家去打工，而他走後没多久，魔族们便按照约定登门造访。
「魔、王、殿、下──！」
康靖平刚替部下开了门，一抹黑影就伴随这声甜腻的呼喊扑来，他还没看清门口的状况，就被那抹人影抱住并压倒在地上。砰！
「呃……」康靖平一时无语地呆望天花板。撞到地板的感觉不怎麽痛，可见对方的扑抱颇具技巧，但这是啥米情形呀？有谁能解释一下？
「库撒凡你这靠杯的色鬼，我就知道你会吃魔王殿下的豆腐！」珊蒂露的吼声紧接而来，她把压在康靖平上面的人用力拉开。
逃离色狼的魔族统治者坐起身，移眸瞟向压得他四脚朝天的肇祸者；出乎意料地，映入眼帘的竟是张熟悉的面孔。
「你、你是那天在图书馆的……」
康靖平初次见到珊蒂露的那天，於图书馆偶遇一位长发美型男，那名美男子帮康靖平取下高处的书後，便无意多作停留地转身离开。
而如今，那位长发美男就近在咫尺，使康靖平能够更为清楚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