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符箓突然在手心颤动起来,里面的发丝似是活了一般,欲以挣扎出符箓的束缚,茅戴青冷声一笑,手心倏地攥紧了那几欲跳出手心符箓,扬起头,犀利的眼神逐一扫视着房间里每一个角落,厉声喊道:“若你不想受这万剑穿心之苦,就快显了你的真身!畏畏缩缩算什么男人!”
茅戴青的声音高扬的刺耳,带着罡煞内力的娇喝,震撼着空气的每一个分子,惊得这宅邸里镇压的魂魄们瑟瑟发抖,瞬间,肉眼所见的物品似乎摇曳起来,像是信号不稳闪动着的电视画面,苏泽夏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些蛰伏在黑暗里的某种悸动。连带着自己的兴奋,和心底里某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就在此时,一声温文儒雅的男声,突兀地打碎了宅邸里所有的蠢蠢欲动,将那些欲将逃串的魂魄们重新镇住。眼前的画面,马上重归于静止清晰,丝毫波动都不再感觉到。
“呵呵,不愧是茅家的大当家,一点情面也不留,这个位子给你坐了这么多年,可坐的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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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立刻闻声望去,只见餐桌旁边的椅子上悠然坐着一个男人,他凭空出现,长相和那干瘪前的傀儡一模一样,却有着生人的气息,他的下巴很尖,脸很白净,优雅安适,你不得不承认,抛开他说出的话,他现在的表情简直表现出了非常友善的热情,就像是友好地招待客人的主人,与苏泽夏一行三人充满敌意的姿态相比,甚至有种位置相反的错觉。
茅戴青握紧符箓的手有一些颤抖,问道:“苏子真呢?”
男人偏了偏脑袋,说道:“他很安全,但是我不喜欢被威胁,或许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比较好。”
说完,举起右手,啪的一声响指,茅戴青手心中的金色符箓突然燃起青色的火焰,像一团鬼火,茅戴青只觉得手心灼烧的疼痛,直往心里钻去,受不住地一松手,那金色符箓连同青色火焰魔术一般消失不见了。只是疼痛更加剧烈,连同整条手臂都发麻起来。
“心平气和地谈谈不是更好么,何必弄得剑拔弩张。都坐吧!”男人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子小嘬了一口,仿佛是在品酒一般,可却只是一杯清水。
三人表情怪异无比,李沐风冷冷道:“怎么,还真是我们打扰到你了?既然你有意抛出橄榄枝,那么长话短说,放了人我们就走。”
“可以,”男人笑起来,“苏泽夏留下,你们都可以走。”
“不可能!”李沐风冷哼一声:“你这算盘打的也太好了!”
“不!你错了……”男人盯着李沐风,平静地说道,“苏泽夏本来就是我的,是我给了他新生,只欠东风的时候你们半路杀出来,实在让我头疼,你们不知道这样一个至阴之人是多么难得,他的体质比你所有的更加精纯。”
茅戴青的两根手指间已经夹着另一张金色符箓,说道:“这么说是没的谈了?”
男人点点头,“茅掌门,你忘了,我既然有办法让你坐上这个位置,也同样有办法让你从这个位置上摔下来,你尽可以试一试,明天你回到茅家,那掌门指不定可就易主了。”
“哼!”茅戴青冷笑道:“二十年前我是瞎了眼烂了心,竟然答应了你这妖人,你以为这二十多年我就真这么任你摆布?若是这样我这二十年就白活了。这座宅邸的阵眼我早已经摸透,每一笔符咒埋在哪里我都一清二楚。掌门什么的如今我也坐够了,你大可自己拿去坐一坐。”
“你竟然能看透这里面的玄机,是我小看你了,”男人轻轻笑出声来,“不过,你即使知道,也没有能力破除这阵法,你道行还不够!”
茅戴青脸色发青,金色符箓被握在手心,男人说的很对,这就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依然受控于他人,纵然她看出这宅邸的玄机,可是却无法破解。茅戴青有些失控,神色凄厉,恨恨说道:“大不了鱼死网破!”
“妈……”苏泽夏终于开口,他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再这么下去,已经不是毁掉一个傀儡这么简单,那会毁了一群人。他觉得身心都很轻,纸片一样,随时来一阵风都能把身体吹到哪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你们回去吧。”苏泽夏说道。
“你说什么?”茅戴青和李沐风异口同声,都惨白了脸。
“你们回去,我留下来。”苏泽夏转过头,看着那个安然的男人,“别忘了你说的话,放了我爸爸。”
男人满意的笑起来,“很好!我会履行的我诺言,那么,另外二位可以走了!”
男人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不!是三位!”
低缓深沉声音从门口传来,音量不大,却震的苏泽夏心猛地狂跳起来,他猛地扭过头看向大门,脸上露出喜悲交错的神情,苍术带着一贯的自信与疏狂,缓缓踏入大门。
在他的脚步跨进大门的一刹那,所有人都感觉到宅邸的气场所发生的变化,就像是暴雨来临前的低气压一下子得以纾解,不同的是,气压压制的重点只是转移到了苍术的身上。
茅戴青和李沐风同样大为震惊,锁魂阵,法力越是高深的鬼魅,对其镇压的越是厉害,苍术如今进来是极为冒险的做法,今天只怕是能进不能出。
苏泽夏已经慌了神,失声叫出来,“不要进来!你明明知道这房子……”
苏泽夏哽住,因为苍术已经向自己走过来,他轻轻蹙眉,显然他也感觉到这异常强大的灵压,苏泽夏脸惨白的像白纸,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31
镇魂(二)
苍术力量的掺入,这并不意味着是对于三人的鼓舞,如果今天破不了这个阵法,苍术会被永远锁在这阵法之中,这种奋不顾身的壮烈实则夹杂着悲凉,背水一战,究竟是不是末路,三个人心中已经不敢再妄想。
紧接着,更让人震惊的是,那个安闲地坐在椅子上步步为营,胜券在握男人,突然脸色大变,他踉跄着地起身,撞翻的椅子和杯子哐当的声响打的人心惊胆颤,他的脸上露出比苏泽夏三人更为吃惊的表情,瞪大了双眼,颤声确认道:“苍术?”
苍术杨起眉梢,沉沉望着那男人,淡然说道,“真没想到是你。”
他音色冰冷,丝毫没有像见到老熟人那样惊讶或者其他情绪在里面,像是毫无感情地念着旁白一般。
“真的是你!”男人喜不自胜,眼睛里甚至泛出惊喜的泪光,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苍术话语里的冷意,几步绕过餐桌走过来,贪婪地注视着苍术,细细看着,从轩昂的眉宇到飞扬的双眼,每一丝眼光都包含深情的思念。“我活过来以后,找了你很久……我以为你……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苍术避开男人刺辣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走到苏泽夏旁边,轻轻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你还没有死?”
男人立刻如同吞了苍蝇般僵硬在那里。
此刻事态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三人的想象,百思不解,苍术和这个男人,看来是早就认识的,只是这般奇怪的对话,让人摸不着头绪,说是仇人相见,那应当是分外眼红,男人的神情倒是惊喜万分,但苍术的表情却冷冰冰拉清界限。
只见男人十分痛苦的拧起长眉,紧紧闭着嘴唇,显得下巴更尖了。他像是强忍着某种即将迸出的东西,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说道:“死不了……”
“哼!”苍术的冷笑刺耳地回响在屋内,“死不了……死不了又想像以前一样,再找一个人陪着你解闷?”
“……”男人张了张口,想反驳,似又找不出合理的说辞。只好强辩道:“不是的……”声音虚弱的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
“人我带走!你滚吧!”苍术无视男人痛苦的表情说道。
男人楞了一下,随即挑起眼梢,拒绝道:“不可能,除非……苏泽夏我可以不要!但是——你留下!”
“这么多年,你的梦还没有醒?你这觉睡的可真够长的!”苍术讥讽道,手臂一震,手中倏地出现一把古朴长剑,通体黝黑,折射出的幽冷的黑色光亮,刺得人不敢正视,这把剑苏泽夏只见到过一次,就是与张子濯第一次见面对峙的那一晚。苍术极少亮出此剑,此剑一出,就表示苍术要动手了!
男人不可置信地盯住苍术的脸,说道:“你当真一点旧情也不念?”
“旧情?”苍术的表情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一般,“别以为我现在依然什么都不知道,要我留下?你会放过他们?你的下一步又是什么?……既然我今天站在这里,你就能猜到我与苏泽夏的关系,你岂会是一个会手下留情的人?——下一步……你就会掐断苏泽夏的喉咙,把那东西抢过来……否则,又怎么能让我真正留下呢。”
男人难得的惊慌失措起来,在苍术出现的那一刻,已经打翻了他所有的布局,与之前的气定神闲判若两人,他难堪地吞了口唾液,艰涩地问道:“骨泣……原来你都知道了?”
苍术的眼中突然爆发出狠绝的目光:“别以为你能瞒天过海,你能布出今天这个锁魂阵,把苏泽夏当做另一个骨泣,当年的事情我又怎能猜不出?这么多年过来,你的龌龊手段真是不减当年,你又要再制作一个玩具,好陪你解闷消愁么?你把我当做什么?你把苏泽夏当做什么?”
“……”男人顿时哑口无言。
“怎么?我说的不对?”看着男人的痛苦,苍术淡薄的嘴唇先是牵起冰冷的微笑,继而神情变得比之前更加阴厉,双瞳倏地缩小,说道:“你的痛和我们的,比起来又算什么?我一直很想告诉你,你其实是一个想死又怕死畏惧孤独的怯弱男人。”
男人的脸倏地煞白,目光阴晴不定地盯住苍术。嘶哑地说道:“你说什么?”
“ 被戳中痛处了?”苍术似乎很是愉悦,一字一句重复说道:“你是一个——想死又怕死——畏惧孤独的——怯弱男人。”
男人的脸垮下来,阴狠狠说道:“别忘了你的强大是谁给的!”
“你还真把自己当造物主!”苍术阴冷地笑,“没有人会感谢这样的强大,不得超生,不得轮回的滋味,你想尝一尝么?”
男人眯起双眼,不说话,视线时而落在苏泽夏身上,时而又注视着苍术,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苍术仔细观察着男人的一举一动,敏锐地将苏泽夏三人挡在身后,说道:“你的招式,我清楚的很,论动手你现在未必能接下我十招!”
男人古古怪怪地看着苍术,突然仰天大笑,眼角隐隐闪烁着某种晶莹,不知是大笑而出还是悲痛到极点的泪水,笑到累了,男人才缓缓说道:“苍术,你当真一点情面都不留,没想到如今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
苍术冷冷道:“你做出这等阴毒之事,还好意思说情面?从进门看到你而猜到当年真相的那一刻,我就该一剑削下你的头颅,满足你多年来的愿望!免得你自己犹犹豫豫,不干不脆,又像几百年前那样,故做姿态想寻死,故意引得各大门派群起攻之,到头来,死又没死成,反而落得个祸害!”
“哈哈——”男人得意地笑起来,“我看你那时候倒是伤心的紧!”
苍术的眼睛倏地眯起来,脸上潮起更加寒冷的凉意,“你应该庆幸你当年把真想隐藏的非常好,你株我性命,又瞒天过海让我信任于你,若我知道真相,早就把你那三魂七魄一个一个揪出来,让你魂飞魄散,休想复活。”
“若当年你真那么做,我倒能落得个轻松……”男人突然喃喃自语起来,一股伤痛欲绝的气息在他脸上一划而过,但这仅仅是一瞬间,男人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冷漠的淡然,说道:“可惜我现在觉得死了太可惜,既然老天不让我死,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正是为了死,才一次又一次活了下来!”
“那好!我今天就满足你这个多年的心愿!谢笑!”
话一落音,苍术飞身而出,长剑笔直地刺向那个称之为谢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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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泽夏看着两人交锋,心中惊涛骇浪,种种过往原委一件件直往心头砸去,只见苍术一道剑锋凌空朝谢笑劈下,霸道又狠厉,谢笑眼神一凛,手臂一挥,手中同样多出一柄长剑,剑身稍长,剑格极薄。抬剑就向着苍术的剑路挡去,哪知苍术手腕一转,峰回路转,往颈脖邪里斜刺过去,去势疾狠而速度奇快,谢笑大惊失色,急忙收回剑往斜里挡去,剑锋一转,借力反削,苍术轻蔑冷笑,几个剑花缠上去,轻轻松松就把谢笑的剑给档了回去,苍术丝毫没有给谢笑喘息的机会,一招接着一招袭去,招招致命,剑法变幻莫测,幻化无常,剑气逼人,带起一阵旋风。
谢笑只能勉强接下,丝毫没有反击的余地,渐渐体力不支,脸色煞白,他恨恨道:“多年不见,长进倒是不少,你是真想要了我的命了?”
苍术抬手一剑,刺向心脏的部位,冷笑:“那还有假!”
谢笑额头沁出汗来,将这一剑勉强搁开,顿时震得虎口发麻,眼神执拗地瞪着,嘶喊一声:“苍术!”
这一声喊的极为凄厉,似是将这积聚多年的情感统统破腑而出,他抿紧了嘴唇,绝望地看着苍术。心里的打击比身体上的打击来的更大,谢笑状态低靡,渐渐全无章法,身形踉跄,只能狼狈回避格挡。
苍术视而不见,只是高抬下颚乜着双眼,在谢笑身形疲惫之际,长剑一挥,带着凌不可挡的剑气,一剑刺进谢笑的心窝,浓稠的鲜血瞬间顺着自剑身滴答落地,晕染了大片胸膛。
谢笑瞪大双眼,低头看了眼刺入胸口的长剑,接着抬头看着苍术,眼神梦回般恍了恍,一抹凄厉绝然的笑容在脸上化开,“真想不到……你竟然恨我到如此地步。”
苍术看着谢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握住剑柄,一举抽回,血刹那就染红了一地,剑身的黑色和鲜红混为一体,依旧是窅黑,却是渗人。
苍术怜悯地看着谢笑,说:“你想太多了,别把自己看那么高,若谈到恨,你还算不上,这么多年过来,没有什么想不透的。我今天站在这里,只是做我应该做的,苏泽夏是我的饲主,若有人妄想害他,我必株之!”
这淡淡薄薄的几句,已是把谢笑的心击得粉碎,连同那点残存的旖念,谢笑脸上的悲愤逐渐被阴冷的寒意所取代,他没有任何痛苦之色,任胸口的鲜血流淌,鲜红的血液染红大片衣襟,像是艳丽瑰丽的刺绣。
“很好!”谢笑冷冷说道,“看来如今的痴心已经全是妄想了,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32
镇魂(三)
谢笑脸上扬起一抹神秘,伸手自胸口一抹,即刻沾染上一手鲜血,他眼神阴翳地扫过众人,嘴唇微动,口中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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