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朗纳闷不已,却是连周围山匪也笑了出来。
有个山匪毫不掩饰地道:“从外头来的人,真是一骗一个准,拿只猫崽子当做老虎崽子,竟然也有人信了,老虎崽子是长这幅模样的吗?”
宁朗:“……”
杨真忍笑道:“你今日是不是还去找那摊主了?”
“你怎么知道?”
杨真说:“青州城里头的规矩就是这样,谁骗到了人,就歇几天,因为那些冤大头很快就会找上门去,等着那些人离开青州了,才会继续出摊。”
“然后去骗下一个?”
杨真颔首:“没错。”
宁朗郁闷地不得了。
青州城是座不小的城市,来来往往也有不少过路人,因而被骗的人也不少,许多人对青州也没什么好印象,青州大多消息,也都是从这些过路旅人口中传出来的。
宁朗头一回来青州,头一天就被骗了三百两,还巴巴地将一只猫崽子当做老虎崽子捧着,登时心碎了一地。
……
宁朗在青州城里头安顿了下来。
虽然花三百两银子买了一只猫崽子,他生气过后,倒也不嫌弃了,照旧是每天走到哪里便将这只猫崽子抱到哪里,宝贝的不得了,不知道还真以为这是一只老虎崽子了。
杨真好奇的不得了,因着宁朗要和这些山匪打好关系的缘故,而他带着楚斐派来的人在青州做起了一些生意往来,都让他要常常上山来找杨真,而杨真每回见到他,都能看见那只猫崽子。
时间一长,见得次数多了,杨真也忍不住好奇了。
“你不是知道了这是一只猫崽子?怎么还抱着他到处走?”杨真问:“你不要你的老虎了?”
“老虎是老虎,猫是猫,总不能因为它是只猫,就不要它了吧?”宁朗低头逗逗奶猫,小虎斑猫抱着他的手指喵喵叫得软绵绵的。
“它才这么小,实在是可怜的很,一不小心就没命了,我上回出门一趟,将它留在客栈里头,结果回来时就找不到她了,找遍了整个客栈,才发现她躲在床底下,饿了一天,差点就没命了。还有一回,它不小心被别人捉了,那人竟然还要抓它去炖了,唉,你们青州的人可当真是……”宁朗说着,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
“你说它这么小,要是我不带着,一不小心没了性命,我不就成了恶人了?”宁朗可怜地摸了摸它:“猫就猫吧,至少也是我花了三百两银子买来的,要真是老虎,我还要担心那只老虎长大了会不会咬我呢,要是没咬我,去咬死了别人,我也得蹲大牢去了。”
宁朗幽幽叹了一口气,接受了这个命运。
杨真很是无语。
“可它也就是个猫而已。”杨真说:“还让你被骗了三百两,这你都不生气?”
宁朗大手一挥,毫不介意地道:“没关系,我也不是头一回被骗了。”
“……”
“再说了,猫怎么了?要是让我妹妹知道,我买了一只猫又给扔了,我妹妹肯定要生我的气。”宁朗啧啧感叹:“你也知道,小姑娘……左右它吃的也不多,我也不缺它一口粮食,它平日里头也不捣乱,就养着呗。”
杨真心情很是复杂。
山寨里头的山匪们是靠打猎为生,那些皮毛兽肉在青州下面也能卖个好价钱。宁朗上山的次数多了,也就总会撞见那些山匪处理野兽尸体的画面,刚开始他见到的时候,脸色有些发白,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杨真又问他:“连一只猫崽你都可怜,现在看见了这个,你就不觉得那些野兽可怜了?”
“我都知道。”宁朗得意地昂起下巴,他可都问清楚了:“这片山上的野兽有不少,繁衍的又快,要是你们不打掉,迟早会到山下去害青州城的百姓,我还问过了,说是你们打猎也会控制,不会赶尽杀绝,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怜的?”
“真的?”
“你们靠这个为生,是靠自己的本事挣银子,青州外面的人说起你们,都说你们是横行霸道的山匪,整日抢劫掳掠,可我看着倒不是这样。”宁朗一本正经地道:“我妹妹说了,那些靠自己本事挣银子的人,都是很厉害的,我还不如他们。”
杨真:“你整日说着你妹妹,你妹妹当真那么好?”
“当然。”宁朗骄傲:“我妹妹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
“……”
宁朗看她的表情又变得一脸警惕:“我可先跟你说好了,你可不能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妹妹那么好,可不能就嫁给你……”
“我?”杨真挑了挑眉毛:“你昨日还说我如何厉害,到今日我就不行了?你方才不是还说,那些靠自己本事挣银子的人,都是很厉害的,照这么说,我也应当很厉害才是。”
“我妹妹……我妹妹……”宁朗心里头着急,嘴巴又笨,说不好该如何反驳的话,干脆直接抱着自己的猫崽跑了:“反正你不能打我妹妹的主意!”
隔了一天,他再上山,整个山匪的人都知道了,他有一个妹妹,被他如珠如宝的疼着,连让人说一句都不行。
……
宁朗跑得次数多了,和杨真的关系也变得熟了起来。
他这个人向来自来熟,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一熟起来,还总是喜欢与人说起自己的事情。杨真不但知道了他有个从前脑子不清楚,最近总算清楚了的爹,从前性子软弱,对她百依百顺,如今对谁都是凶巴巴的娘,还有个聪慧漂亮的妹妹,连他有个正在京城备考秋闱的朋友。连他过来青州的目的,也在无意之中透露一些,再结合杨真自己的调查,很快便猜出了真相。
杨真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为何他能这样多人不设防。
宁朗来的多了,不但和杨真熟悉,和山上这些山匪也熟了起来。他每天上山下山的跑,光路上就要花费不少时间,因而杨真便干脆在山寨里头给他留了一个位置。
“这不好吧。”宁朗推拒:“住在你们山寨里头的,都是你们这样的山匪,我又不是山匪,怎么好住在这儿。”
“你还想当山匪?”杨真上下看了他一眼,旁边山匪们也齐齐发出哄笑声。
宁朗不服气:“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可厉害了。”
他们可看不出来。
索性近日山上无事,旁边山匪便站了起来,撩起袖子,露出肌肉鼓起的手臂:“既然你说你很厉害,那咱们来比划比划,看看你究竟有多厉害。”
宁朗:“……”
“进我们山寨的人,肯定要去山上打猎,打猎得有好的身手,你要是身手不好,这遇着了老虎省得,可不就得被一口吞了。”山匪抬手比划了一下:“你要是想要进我们的山寨,这伸手可不能差。”
宁朗脸都绿了。
他向来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如何能够上山去打野兽,更别说和这些山匪们比划。和祝寒山比划还差不多,他这身板,对上这些肌肉虬结的大汉,也许还没有过几招,就缺胳膊少腿的了。
“行了。”杨真打圆场。“别逗他了。”
山匪这才坐了回去。
宁朗抱着猫崽子缩在位置上,一动也不敢动。
他小声地辩解道:“我们京城里头……我们京城里的人,和你们不一样,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
“你要是想入我们山寨,可就得接受我们,和我们一样。”杨真说:“要是招你这样的文弱书生过来,我们山寨可不就得被官府给铲平了?”
宁朗一声也不敢吭。
“再说,就算是要用京城的方式来比,你难道还能赢过他们?”杨真说:“我瞧着你,可不像是个什么文采出众的人。”
宁朗:“……”
他还真没有!
他怀中的猫崽子的耳朵也蔫哒哒的垂了下来,很是失望的样子。
“我给你屋子,你住着便是,哪里那么多废话。”杨真豪爽地在他身上拍了一巴掌:“你再这么唧唧歪歪,小心我把你从山上赶下去。”
宁朗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他收拾收拾,带着自己的猫崽,大包小包地提着行李,从客栈搬到了山上。
搬到山上还没几天,他便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我想过了,这山上也不是所有人都要有好身手。”宁朗昂着下巴说:“一个山寨里头,还有一个不可缺少的人物。”
杨真:“什么?”
杨真认真地想了想,山寨里头有什么人是可以不用好身手。
她纳闷地道:“压寨夫人?”
宁朗恼怒地道:“是军师!”
“……”
“我们山寨又不做什么奸淫掳掠的事,要军师干什么?”杨真满脸无趣地道。
“你不知道吧,我娘手底下有很多铺子,她可会算账了。”宁朗给她数:“你看,你们这山上,每人都要去山上打猎,这打来的猎物呢,又是统一处理,我问过了,你们又是按劳分配,还要按功劳排行,这功劳如何记,总得找个人来吧?”
“……”
宁朗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是谁吗?”
杨真配合地问:“你是?”
“我可是个秀才。”宁朗自得地道:“我娘还这么会做生意,我是她的儿子,肯定也像她那么厉害。”
杨真:“……”
杨真说:“可这是我的活。”
“……”
宁朗沉默了。
过了晌久,他才恍然大悟地道:“原来你也是个小白脸。”
在山寨之中待久了,所有山匪都是这样叫他的。
杨真:“……”
直到后来,杨真亲身给他示范了一下什么叫做一锤一头野兽,宁朗才终于不敢再提这个词。
……
在山寨里待了很多天以后,近距离观察了一下杨真的厉害,宁朗可总算是对她生出了无数崇拜之情。
当杨真听到他要跟着自己学得时候,还有些纳闷:“你能跟我学什么?”
“什么都可以学。”宁朗说:“只要是厉害的,我都想学。”
杨真便给他报自己会的本事:“那你是要学兵法?还是要学功夫?最简单的,这打猎的技巧,我也是可以教你的。”
宁朗连连摇头,又问:“有没有什么轻松一点?”
杨真沉思了一番,道:“你跟我出来。”
宁朗不明所以。
半天以后,两人骑着马在青州城外,宁朗回头看看城门,心中有些忐忑,他抓紧了缰绳,紧张地道:“你要教我什么?”
“我教你怎么逃命。”
“……啊?”
“你要是要逃命,就得跑得快。”杨真说:“两条腿也没四条腿快,今天我就教你怎么骑马。”
宁朗连忙说:“我会骑马,我会骑马。”
杨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却是忽地伸手,扬起马鞭,一鞭子重重地抽在了他剩下的马屁股上。
宁朗大惊,连忙抓紧了缰绳,他身下的马嘶鸣一声,立刻迈开四条腿往前跑了开去,一路黄沙滚滚,眨眼便跑开了数百米。
杨真勾起唇,也策马追了上去。
她追上了前面那匹马,就发现才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宁朗已经失了形象,狼狈地抱着马的脖子,半身都压了上去,眼泪鼻涕混在脸颊下面的马鬓上,好不凄惨。
“做好。”杨真说着,又抬手抽了一马鞭:“抓紧缰绳,好好驯服你的马。”
宁朗惨叫出声:“那你别打它啊!”
杨真充耳不闻,但凡马的速度慢下来,她便立刻抬手抽一马鞭,等她带着宁朗在外头跑了一圈以后,再停下来时,宁朗形象凄惨,几乎是立刻的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杨真坐在马上弯下腰来看他:“这就是你说的会骑马?”
“我们京城里的人都不是这样骑马的。”宁朗惨兮兮地道:“哪有你这样骑马的?”
“要是你到了战场上,就不会这样说。”杨真淡淡地道:“要是你身后跟着的是敌人,你跑的不够快,下场就只有一个,必死无疑。”
“可这儿也不是战场。”宁朗累得直喘气:“现在天下这么太平,我又不会上战场,用得着对我这么狠吗?”
杨真什么也没有说。
宁朗又道:“还有,你……你是个山匪,你难道还要上战场吗?那些官兵见了你,就会先来找你麻烦了吧?”
杨真不悦地道:“上马。”
“什么?!”宁朗大惊失色:“还来?!”
“上去!”
她声音一厉,宁朗难得见到她发脾气,顿时吓了一跳,一时也顾不上自己有没有力气,马不停蹄地爬上了马,紧张地抓紧了缰绳:“上……上马干什么?”
杨真高高扬起马鞭,然后重重地拍在了马屁股上。
宁朗面色大变,只听剩下马匹嘶鸣一声,果然迈开四蹄飞快地超前奔去,宁朗阻拦不及,只得抓紧了缰绳,抱着马头,留下延绵不绝地惨叫声。
两人训练了许久,训练得宁朗面色煞白,几乎要失去知觉,只知道麻木地抱着马头,生怕自己从马背上摔下去。他面上一片惨淡,全身上下都狼狈的很,哪里还有平日里翩翩公子的俊俏模样。
看见他这副样子,杨真才总算是满意了。
“我知道了,你是存在折磨我吧。”宁朗惨兮兮地说:“我是哪里得罪了你吗?”
杨真抿唇笑道:“怎么可能,我是在按照你说的那样,在教你而已。”
宁朗小声嘀咕了两句,又趴在马背上,气喘吁吁地问她:“那你现在气消了吗?”
杨真挑眉。
“你要是还在生气,那……那我明日再来陪你跑两圈。”宁朗看了一眼天色,说:“如今天色已经很晚了,再耽误些时间,我们就赶不回山上了。”
“明日?”
“是啊,我娘说了,做错了事情,就一定要道歉,还有我妹妹,要是她知道了,肯定也会写信来骂我。”
“你整日你娘如何,你妹妹如何,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心里当然也是这样想的。”宁朗理所当然地道:“我做错了事情,当然要道歉,难道还不敢承认不成?虽然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哪里惹怒了你,可你平日里从来不会这样刻意针对我,虽然我想不明白,但既然我做了,那我就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来。男子汉大丈夫,这也是我应当做的。”
杨真沉默了下来。
宁朗在马背上趴了许久,才总算是缓了古来,他直起身体,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黄沙尘土,又纳闷地抬头朝杨真看去:“你难道还想要留下来?”
“走吧。”杨真一拉缰绳,调转马头,朝城内走去:“回山上去。”
宁朗也连忙拉着缰绳跟了上去,驱着疲惫的马走到了杨真边上。
杨真问他:“你要不要做我的兄弟?”
“什么?”
“我们山上所有人都得去打猎,唯一什么要求也没有的,就是做山大王。”
宁朗愣住:“你要我篡位?”
“……”杨真说:“如今山上有四位山大王,我是老大,他们都是我的兄弟,平日里他们帮我管理整个山寨,不想其他弟兄们一样需要出去打猎。”
宁朗恍然大悟。
“那你的意思是……”
杨真拉紧缰绳,让马停了下来,回过身来看他:“你要不要做我的五大王?”
第176章 第 176 章()
杨真平时喜欢穿男装; 穿上男装以后,面容俊秀; 身姿挺拔,她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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