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人到中年,子女却都不在膝前承欢,他心里又是好一阵内疚。
杨昆轻轻叹了口气,把摇头摆尾的小土狗抱起来,一边挡着不让它到自己脸上乱舔,一边轻手轻脚地上楼,看见傅青梅和老妈正坐在大理石圆桌旁摘菜、聊天,就将食指举在唇前示意,放下狗崽,悄无声息地走到老妈身后,猛地一把抱住了,在她脸上“呣~啊”,用力嘬了一口。
“去去去,一回来就捣蛋!”刘素芬抹去脸上的口水,看看笑嘻嘻的儿子,奇怪地问:“你不是上大学去了么,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第786章 :良苦用心()
杨昆笑嘻嘻地帮她揉着肩膀,说:“明天过周末啊,我特地赶回家来看望您老人家,怎么不高兴么?”
享受着儿子力道适中的按摩,刘素芬哼了一声,“有什么可高兴的,我早当自己没生过你这儿子了,还有你姐,你们爱飞多远飞多远,老娘乐得清静!”
听到老妈似嗔似怪却隐含欣慰的语气,杨昆心中歉意更甚,挨着她坐下,将自己入学这几天的见闻详详细细地说给她和傅青梅听。
一起吃晚饭时,听老妈说起,杨昆才知道,自他离家那天起,只要没有应酬,傅姐的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在这边一起吃的。
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就有种温暖的感动在他心间悄悄流淌。
一顿温馨甜蜜的团圆饭吃完,傅青梅要收拾碗筷,刘素芬拦住她说:“忙活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小昆,替我送你傅姐回去。”
天不怕地不怕如傅女王,也难得地闹了个大红脸。
跟个小媳妇似地扭扭捏捏下了楼,瞅瞅车牌,“上哪鼓捣了辆军车?”
杨昆说:“刚买的。”
回到小区,一进门,两个人便紧紧地拥吻在一起。
许久,唇分,傅青梅偎在杨昆怀里,气喘吁吁地说:“我给小静打电话。”
“不。”杨昆一把将她抱起来,边走向卧室边说:“今天晚上,我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傅青梅却没再像他临走前那样无穷无尽地索取,极致销魂之后,便枕着杨昆结实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静静地想着心事。
杨昆用指背摩挲着她圆润的肩背,问:“想什么呢?”
傅青梅仰起头看他,凤眼中闪烁着迷离的神采,“跟我生个孩子吧。”
杨昆一下子懵了,“什么?”
她撑起上身,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说,我想跟你生个孩子。”
杨昆仔细想了想,也很认真地问她:“怎么突然想起生孩子了?”
“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傅青梅幽幽一叹,“刚才见到你的那一刻,除了高兴,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点害怕,也不只是今天,这段时间以来,每次看到你,看到小静,就总感觉自己好像又老了一点点似的……”
杨昆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眼尾、唇边,微笑着说:“大姐,麻烦你照照镜子再这么说好不好?即便不看生理状态,你今年虚岁也不过才28,很老么?”
这句听起来像是恭维,却是他的真心话。
按他的心理年龄,傅青梅根本没资格在他面前充老成。
以一个年近40的猥琐大叔心态,找一个不满30岁的少妇当爱人,这才叫标准的老牛啃嫩草呢。
“就别逗我穷开心了。”傅青梅却猜不到他这点小心思,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有时候,真的不敢想像你到了我这个年龄,我却成了年近40的老太婆时会是怎样一种场景……想到那时你可能又另结新欢了,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越想越觉得害怕,才生出要小孩子的念头来。”
“别在这杞人忧天了好不好?”杨昆俯首在她唇边吻了一下,自嘲地笑道:“我承认,自个的人品是有些不堪,但我也有自己不容突破的底线,那就是会真心实意地对待每一个真心对我好的女人,不管是母亲,还是女友、爱人。”
“我知道,可是……”
“没有可是,说真格的,我怀疑你这几天跟我妈沟通得太多了,才会感同身受,触景生情。”杨昆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咱们现在还年轻,等到我20岁,你30岁的时候,如果你还想要的话,咱们就生他几个小孩子玩,但在这之前,你有理由也有权利享受单身生活的乐趣。”
傅青梅掐了他一把,媚眼如丝地嗔道:“还生几个,当我是双排扣么?”
杨昆就开始动手动脚,“双排扣?我怎么才找到一对呢,剩下的在哪里,待我仔细寻来……”
梅开二度之后,傅女王不顾杨昆执意留宿的要求,狠下心肠将他赶回了家。
是夜,杨昆和刘素芬一直聊到很晚。
周六一早,杨昆就带着几样顺路买来的京城土特产去了陈家。
陈静替他开了门,敛着美目问他:“听陈动说你昨天回来的?”
默默地赞了句“中国好小舅子”,杨昆点点头,看着院里的伍阿姨说:“到家有点晚,就没好过来打扰。”
陈静朝瞅瞅停在路边的新车,低声问:“刚买的?”
杨昆笑笑,算是默认。
陈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爸在书房。”
敲门进去时,陈树德正在练字。
看见杨昆进来,他放下笔,揉揉手腕,说:“听运升同志说,你的字写得还不错?”
看看纸、墨,杨昆笑道:“我那点鬼画符的功夫,就别糟蹋这么好的东西了。”
陈树德没有坚持,问他:“有没有开车过来,陪我出去转一转。”
杨昆帮他拿了水杯,走出院门,陈树德就笑,“嘿,又换车了。”
和陈静对视了一眼,杨昆笑笑,没说话。
陈树德没说去哪,也没让陈静跟着,自行拉门上了副驾驶席。
驶出巷子,他对杨昆说:“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就在县城里转一转……对了,广场已经正式开放了,你还没去看过吧?”
杨昆昨天回来时倒是瞄了一眼,只是当时正值下班时间,人多车多,就没看太仔细,闻声点头,一打方向盘,拐上了环城路。
正值周末,广场上人不少,老头老太太们在健身、散步,一群孩子正围着喷泉疯玩,欢声笑语一片。
在路边驻足半晌,陈树德说:“昨天的启用仪式举行得很成功,也很热闹,市里主要领导都出席了,可惜你没赶上。”
临开学报道前,两人就谈论过这个问题,听他旧话重提,杨昆就有点纳闷,却没敢多问。
绕着开发区兜了两圈,陈树德终于揭开了谜底:“半个月后,省委党校有个县处级干部秋季进修班,我要去学习一段时间。”
杨昆一愣,随即笑道:“恭喜陈伯伯。”
第787章 :工作调动()
依照惯例,省委党校每年要组织四次县干进修班,市厅级干部进修班的频率更高。
一名干部被列入相应级别的进修班名单,通常代表着一个意思:职务变动。
一个意思,却分两种情况,大多数情况下,某位干部表现出色,上级准备提拔、重用之前,往往安排他到进修班去镀镀金,回来之后即行升迁。
另一种情况比较少见,那就是这位干部犯了错误,上级准备动他了,考虑到影响,先借进修、学习的名义将其调离本职岗位,冷处理一段时间后再动手。
以陈树德的情况,自然是属于前者。
面对杨昆发自内心的赞誉,陈树德脸上却没有丝毫得意的表情,只是云淡风清地道:“换个工作岗位罢了。”
杨昆试探着问:“去向定了?”
陈树德说:“文定市。”
杨昆顿时了然。
文定虽然只是县级市,但作为邺河地区经济总量最大的单体行政区域,其市委书记一向是由邺河市委副书记兼任的,陈树德这次调动,可以说已经将一只脚踏入了邺河市最高领导班子。
高兴了一会,杨昆又问:“家里怎么安排?”
“你伍阿姨会跟我一块调动过去,至于小静嘛……”陈树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看她自己的意愿了。”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杨昆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谁来接您的班?”
陈树德说:“目前有三个人选,现任官陶县县长吕士杰呼声最高。”
杨昆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前世跟官场没什么交集,但对于这位“名人”书记还是有点印象的。
见他沉默不语,陈树德就问:“你呢,未来有什么打算?”
杨昆微微摇头,说:“暂时没什么打算,刚进校园,先享受一段象牙塔时光再说。”
陈树德笑了,“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似乎不是你的处世风格?”
杨昆想了想,“我带您去个地方?”
陈树德点点头,没多问。
杨昆不再说话,驾车沿国道一路北行,来到了易阳大桥上。
公路桥和西侧的铁路桥平行而立,均建于本世纪50年代末,在环城路的新桥修通之前,一直是连接易阳县城和名阳村的咽喉要道,站在公路桥人行便道上,手扶水泥护拦俯视,能看到清可见底的河水、微微拂动的水草、五彩斑斓的卵石,还有惊鸿一瞥的游鱼。
见陈树德眼中有询问的意思,杨昆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个想法,我还没跟别人提过。”
陈树德微微点头,表示理解他的意思。
杨昆整理了一下思路,指着河北岸的方向说:“等到今年底、明年初,标准件商场工程主体竣工之后,我打算在这个位置征一块地,搞个电镀加工中心。”
陈树德嗯了一声,凝神思索。
知道他对工业了解不多,杨昆进一步解释道:“电镀是金属表面处理工艺的一种,包括镀锌、镀铜、镀合金等,其中又属电解液镀锌技术最为简单、成熟,综合成本最低,防锈防腐效果也比较适中,更适合用于标准件成品的大批量表面处理。”
他告诉陈树德,易阳的标准件产业发展至今历十余年,受江浙、沪宁等南方生产工艺的影响,也在逐渐由粗放式生产向精密加工的方式转变,过去常用的浸泡废机油防锈的方式越来越不受客户和用户欢迎,而煮黑、发蓝、电咏、喷塑等工艺适用面窄,且加工工艺复杂,产能较差,热镀锌效果虽好,成本却太高,只适用于高速护栏、电力金具等表面处理标准比较严苛的产品,综合考虑的话,还是以电镀锌的发展潜力最大。
陈树德点点头,“大概明白了,既然属于工业加工项目,怎么不在开发区搞,还能享受些优惠政策?”
杨昆说:“两方面原因,一是经营模式不适合,我只是提供资质、场地和服务,并不打算亲自入场操作,而是由承租的镀户们自行联络加工业务、自负盈亏,简单一点形容,就和租店面做生意的性质差不多,和开发区一厂一户的规划相左。”
“甩手掌柜模式,你的一贯作风了。”陈树德丝毫不觉意外地指指他,“还有个原因呢?”
“第二个原因也就是主要原因:污水处理。”杨昆说:“电镀有道很关键的工序,就是要对镀件进行表面除油、除锈预处理,最常见也最廉价的办法是酸洗,用9%左右浓度的稀盐酸浸泡、再用清水冲洗,电镀完成后还要钝化、二次冲洗,电镀液本身也含有大量的工业重金属,这样一来,每加工一吨成品,至少会产生一立方以上的工业废水。”
见陈树德沉吟不语,他接着举例道:“按照一期工程200家镀户计算,每家每天的加工能力在10吨到15吨之间,每天数以千方计的工业废水,不但净化、处理起来耗时耗力,对地下排水管线的承受能力也是个巨大的考验,唯一可行的排污渠道,就是咱们脚下这条易阳河。”
陈树德皱眉问道:“你说的这个什么电镀中心很挣钱么?”
杨昆摇摇头,“按我的思路,不参与经营,只收取场地租金和管理费用的话,别说和餐饮相比了,连钢材贸易的利润率也远远不如。”
陈树德眉头皱得更紧,“以你现在的资本和生产规模,又不缺乏寻找商机的眼光,干嘛要搞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行当?”
杨昆想了想,说:“表面处理可以算是标准件加工链条中的最后一道工序,和利润率相比,我更看重其在整个行业中所占的比重和话语权。”
“除此之外,我个人还有点杞人忧天的想法。”他手扶护栏,极目远眺,犹豫再三,终是把在心底埋藏了好久的隐忧说了出来:“看着日益红火的标准件产业,我就忍不住常常去想,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恐怕用不了十年、二十年,电镀产生的重工业废水就将淹没这条河道,其两岸、地下的环境,也将被我们糟蹋得千疮百孔。”
第788章 :碧水青天()
杨昆抬手自西向东划了半圈,“或许您觉得我的话有点耸人听闻,但您也许不知道,就在我们说话的同时,就在易阳河以北这四里八乡,至少存在着上百家小电镀,每天都有数千立方根本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工业废水被排到庄稼地里,渗到地下,就为了换取那每吨不过几百元钱的加工费。”
“另外,就目前的发展势头,电镀业在易阳的兴起已是指日可待,电镀加工中心这个行业,我不去做,也自然有人会去做,我看不上这点针鼻儿大的污水处理费用,却有人把它看得比西瓜还大,在某些无良奸商的眼里,为追求利润最大化,排点污水算什么,反正他们自己又不会身受其害!”
说着说着,杨昆的语气渐渐沉重起来:“虽然说工业的发展,文明的进步,都将不可避免地以损害自然环境为代价,但我真的不忍心看到有那么一天,我们的后代子孙将无水可用,无地可种,一边吃着各种重金属、化学添加剂严重超标的粮食、蔬菜,一边痛骂咱们这些透支了原本属于他们的环境健康的先辈。”
这番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随着标准件行业的日益壮大,易阳电镀产业的规模也与日俱增,到2010年前后,仅易阳河北岸就出现了4家大型电镀加工中心,其中包括在省环保厅备案的“正规”镀户600多家,另外在各荒山野岭间违法作业的野电镀也有3、400家之多。
在利润的驱使下,为了节省高额电费和污水处理费用,不仅是这些无证无照的违法小电镀,各家电镀中心也都干着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每天私排、偷排的污水数以万吨计,早在杨昆重生前的好几年,便已将眼前这条清可见底的易阳河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垃圾场、污水沟。
满目疮痍的景象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杨昆抬起头,看着陈树德,认真而诚恳地说道:“如果这个行业一定要有人来做的话,我宁可主动站出来背负这个骂名,虽然个人能力有限,却希望能依靠自己的努力和影响,去尽量减少、延缓人们对这条母亲河、对这片土地的破坏,我更奢侈地希望,在我步入中年甚至垂垂老去的时候,家乡这片天空、这湾河水,还能像现在这么蓝,这么清。”
虽然这个时代的官员更看重gdp指标,对于环境污染的意识普通不强,不过难得见杨昆如此郑重其事地强调一件事,陈树德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说:“虽然对工业生产了解不多,但我支持你的想法,相关情况,你可以和运升同志多沟通,有什么困难,也尽管提出来。”
杨昆说:“就电镀行业本身来说,除了技术、设备方面的固定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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