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跟邺钢副总级的人物吃饭,杨昆没好意思留量,四个人一共喝了5瓶白酒,直到下午3点多才尽欢而散。
头晕得厉害,杨昆就没敢马上开车回家,在一招开了个房间休息。
睡到5点左右,收到邵兵打来的传呼,得知他已经和卧牛市钢铁厂谈好了合同。
问过邵兵那边说话方便,杨昆就在电话里嘱咐他:“到了京城,等办完正事,到亚市提辆车,不要太扎眼的,中配的合资奥迪就行,谈妥价格以后通知我汇款。”
叮嘱了几句出门在外,注意安全之类的细节,杨昆挂掉电话,打起精神,驾车返回易阳。
车行至名阳村路口,远远地就看见运输钢材的大车自院门向南排成了一条长龙,粗略一数,总有三、四十辆之多。
见他下车,刘现奎连忙摆脱司机们的围追堵截,跑过来提醒他:“杨总,一次来好几十辆车,咱们就一辆叉车,忙活不过来啊!”
杨昆一拍脑门,百密一疏,把这个小细节给忘了。
细节虽小,却往往能决定成败。
他刚和邺钢订了16500多吨高线,8400多吨普线,加上邵兵刚和卧牛市钢铁厂订的7000吨普线,加一起就是3万多吨线材。
这个时代的货车还不像几年后那样越做越大,越拉越多,成卷捆扎的线材又不像钢坯、板材那么有份量,一辆半挂满载不过30来吨,近3万吨线材,光从厂家运到易阳都是个大麻烦事。
好在两家钢厂和易阳的距离都不算远,邺钢20公里,牛钢60公里,赶得紧点,一辆大车一天能跑三、四个来回,前提是装、卸货的环节不能耽误时间。
这样一来,自家货场的装卸能力就受到了极大考验。
想通这些关节之后,杨昆当机立断,招手叫虎子过来:“去西大街找租赁工程机械的赵四,把他手头的叉车全租过来,顺便再叫辆铲车。”
虎子有点迷糊,“叫铲车干啥,卸车也用不上?”
杨昆抬脚虚踹,笑骂道:“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些废话!”
等虎子开车一溜烟地跑掉,杨昆又吩咐刘现奎去原物资局楼下的钢材销售点买几张热轧厚钢板回来,自己到办公室打电话。
先和邵兵联系了一下,将他传真回来的和卧牛市钢铁厂签订的线材购销合同签字、盖章后回传,然后联系杭叉邺河总代理,得知其手头只有3吨、5吨的样品叉车各一台,杨昆二话不说全要了,并要求对方马上送货,顺便又订购了两台5吨叉,特别指定提升高度加高1米,具体的订货和售后维修、保养合同等对方过来时再签。
十几分钟后,从本地租来的两台叉车、一辆铲车先行赶到。
第638章 :土法上马()
增加了两台叉车,租赁公司的叉车司机手把子也比杨昆手底下这帮现学现卖的家伙要熟练得多,卸车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不止。
即便如此,卸车的效率也有点不尽如人意,和型板、板材不同,成捆的线材呈直径1米左右、长近2米的盘状,受自身体积和车厢宽度的限制,装车运输时要和车身平行摆放,为了尽量多拉快跑,通常还会在底层的两盘中间再摞上一盘,到卸车的时候,则要先把上层中间那盘挑下来。
受角度和视野的限制,叉车司机的技术再高,卸车的速度也快不到哪去,还要分门别类地上垛摆放,即使三台叉车轮番上阵,一大车线材从过磅、卸车到回皮也要耗费十几、二十分钟,以此推算,一天一夜撑死了也就能卸个六、七十车,2000来吨。
照这个速度下去,别说后续的订货计划了,就眼下这3万多吨,没个十天半月的也进不了院门,到时候价格一涨,先不考虑差价问题,钢厂给不给按时发货都是一回事。
着急上火也没用,钢材这玩意不是小件,一捆线材单重超过2吨,肩挑不动、手抬不起,连农用车销售处带贸易公司的员工,算上大车司机和车主,百十号人谁也伸不上手,除了负责过磅、签单的人之外,充其量也就帮着维持一下秩序,剩下的都只能揣着手看着叉车司机在那忙活。
车卸得慢,等待的时间就长,大车司机们是按天领工资,迟一会早一会卸车倒无所谓,反而乐得清闲,那些个跟车的车主们可就急得够呛,钢厂有行车、龙门吊,装车用不了几分钟,20来公里的路程,撑死一个钟头也就跑到了,可让他们在这等上几个小时,谁也受不了,有这功夫,多拉趟活可就多挣份运费呢。
这伙车主都是邺钢当地人,不认识杨昆,不过跑运输的眼界都活,看他开着好车,别人对他也都恭敬有加,就猜他不是老板也是管事的,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讨说法:“老板,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啊,你得想想辙……兄弟,帮个忙,先卸我的行不……多叫几台叉车呗,这么卸下去,到半夜也卸不完呐……”
被这帮挣钱心切的车主们吵得脑仁直发胀,杨昆苦笑着团团作揖道:“各位爷们,我这不是正想辙呢么,你们急,我比你们还急,各位可都看见了,这叉车、铲车都是租来的,一个钟头就好几百,出人家院门就开始算钱,大伙要再这么围着,咱们可真得奔天亮去等了!”
好不容易脱出重围,杨昆比手划脚地跟铲车司机交待了半天,请他将原先平整院子时堆放到院墙一角的土方挖开,一铲一铲地端到地磅前面,推平、拍实,慢慢垒成一个宽度、长度和磅台相仿却一侧高、一侧低的平台。
看着他连嚷带喊地指挥铲车干活,一帮人都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
平台垒得差不多时,有些心眼活泛的就看出来点门道,这时,刘现奎也带着送钢板的拖拉机回来了。
杨昆叫过一台叉车,临时卸下挑扛,换上平叉,将几张厚钢板依次摆放到刚垒好的平台上,铺成一条2米宽、20多米长的车道,然后叫过排在最前面等着过磅的大车司机,指指点点地嘱咐了几句。
司机会意地点点头,发动大车,开上磅台,跳下来看磅、签字,等过磅员按铃示意时,他先将面向人群这侧的护拦打开,然后重新跳上车,挂上低档,踩足了油门,借着开下磅台时的惯性,朝着那条新铺就的缓坡车道冲了过去。
和杨昆的设想一样,当满载的重车一侧车轮轧着实地,另一侧车轮轧上斜坡时,整个车身就呈15度角向外侧倾斜了过来,随着司机一脚踩死刹车,在自身的重量和惯性的综合作用下,十几捆线材顺着车身一侧“轰隆、轰隆”地滚到了地上,尘土飞扬,声势惊人。
这一下大伙就都看明白了,不用等杨昆吩咐,几台叉车就低吼着冲上前去,三下五除二,便把滚落一地的线材挑起,上垛,码得整整齐齐,整个过程不超过5分钟。
见这法子好使,一帮车主和司机也没心思在这看热闹了,随口夸了几句“还是年轻人鬼点子多”,便各自回车上等候。
照这办法又卸了两辆车,杨昆觉得暂时也没什么可改进的地方了,便摆手示意铲车司机闪人,又叫过虎子,嘱咐他安排人在旁边维持秩序,严防线材滚落时砸伤人员和车辆。
把眼前的活安排得差不多时,无意间回头一看,见二叔和王波正站在人群后面,有说有笑地抽着烟,再朝院门瞅瞅,也不知什么时候聚了几十号看热闹的外人,瞧神情打扮,应该都是标准件市场的商户。
杨昆迎上去,从王波手里接过烟点着,问他们:“怎么有空跑这边来了?”
王波笑着说:“几十辆送线材的大车打环城路上招摇过市,搞这么大排场,当然要过来看个热闹。”
杨昆吐了个烟圈,不屑地说:“这也叫排场?你等明儿个、后儿个再过来看看!”
杨建军问他:“这次订了多少?”
杨昆说:“跟邺钢订了2万多吨,加上牛钢,3万吨出头。”
王波朝门外瞅瞅,“这一趟能拉多少?”
杨昆心算了一下,说:“30多车,千把吨而已。”
王波又瞅瞅顺着墙根一字排开的线材垛,喃喃地说:“3万多吨……那得多大一陀?”
杨昆说:“不止,我还跟京钢订了13000多吨高线,邵哥和卫哥这会正开车往京城赶呢。”
杨建军眉头紧锁,不无忧虑地提醒他道:“小昆,你上次不是说充其量囤个2万来吨么,怎么一下子超出一倍还多?”
看他担心,杨昆就没敢把接下来的打算全说出来,只是含糊地答道:“那时不是本钱少么,我琢磨着机会难得,就找人出面担保,从中行多贷了笔款子出来。”
王波就问他:“好几千万呢,谁的面子这么好使?”
杨昆眨眨眼睛,“你猜?”
第639章 :就一个姨()
跟杨昆混得久了,王波也学会了他的口头禅,笑骂道:“我猜你妹啊猜。”
杨昆说:“你妹!”
说笑之间,王波收到传呼,大肚婆刘婷嘴馋想吃猪蹄膀,就先行离开。
瞅瞅四下无下,杨建军有点担心地问:“你叫邵兵和卫双龙带着几千万去京钢订货,是不是太大胆了些?他们人品虽然不错,可毕竟入门不久、相交不深,万一他们见财起意、卷款跑路怎么办?”
知道二叔这是老成持重之言,杨昆也没好意思笑他胆小怕事,只是把承兑汇票的具体概念和运作机制详细解释给他听。
90年代中期,承兑汇票的流通和使用范围还不像十几年后那么普及,私人企业一般不收承兑,甚至压根不了解承兑是个什么玩意,国企倒是收,条件也苛刻得很,非四大行的不要,不是关系户的不要,票面有疑的更不用提,即便到当地人行验明了票面真伪,也会要求持票人留下身份证复印件、联系方式,还要手工填写企业全称,加盖该企业的财务章和手章,差一个字都不行,
另外,承兑汇票有其兑付期限,三个月也好,半年也罢,不管最后汇票转到谁的手里,不到期的话,银行是不会向持票人解付现金的,持票人要是急着用现金,就只能找现金充裕的企业或专门的炒家,根据票面剩余的到期时间,按天贴息兑付。
正是由于存在兑现期限以及可能的贴息费用,用承兑汇票采购钢材时,价格要比现金支付高出30-50元不等。
说到贴息提现,先不提在这个年代,有多少企业或炒家能一下子拿出几百万、几千万元现金来,即便有人贪图这部分高额利息,也得先将扣除利息之后的现金支付给持票人,将汇票拿在自个手里,等到期之后才能到银行全额解付,从而挣到这部分差价,而在此期间,无论哪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可以层层倒推逆查,寻根究底。
因此,和见票即兑的现金支票相比,银行承兑汇票的安全系数要高得多。
杨建军文化水平不高,一时半会之间也理解不了那么多,不过见杨昆心里有底,也就没再多说,只是叮嘱他事关重大,小心为上。
说话时,看见杨昆表哥刘彦波从旁边的农用车修理、装配间里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杨建军就笑着朝他招招手,等他一溜小跑来到近前,问:“在这边感觉怎么样?”
偷偷瞅了表弟一眼,刘彦波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还行。”
自从把表哥“发配”过来之后,杨昆这阵子忙得够呛,一个月也难得过来几趟,和表哥见面的机会不多,见他穿着时风厂家配送的帆布工作服,身上、手上沾了不少油污,心说不枉自己煞费苦心地敲打,这位兄台的性子倒比以前收敛了些,就笑着问他:“听说去鲁东呆了个把月,差点带个表嫂回来?”
说到这位表哥,还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带队去厂家学农机修配,手艺学了多少不说,倒先跟人时风售后部门的妹子勾搭上了,虽然还没走到实质性的那一步,却也是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的,要不是两边家里人拦着,俩人没准早卷铺盖私奔了。
听杨昆这么问,刘彦波闹了个大红脸,忸怩地说:“没影的事,你别听那帮小子瞎咧咧,就是跟人家多聊了几句,一块吃了两次饭……”
杨建军理解地笑笑,问:“现在还联系不?”
刘彦波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打过几次电话。”
杨建军说:“要真觉得投缘,就别顾虑太多,人活一辈子不容易,难得碰上个对脾气的,别让过路人的话给耽误了。”
刘彦波苦着脸说:“过路人的话我倒不在乎,关键是我们家老头,还有她家里人,都觉得两家离得太远……”
他们俩在这唠家常,杨昆就在旁边绞尽脑汁地回忆,前世那个表嫂长什么模样来着?
杨建军还有事要忙,闲聊了一会就上车走人,杨昆四下瞅瞅,吩咐表哥:“去帮我找找你四叔,叫他们来办公室开个小会……你也过来。”
刘现奎和杨昆姥姥家是本家亲戚,论辈分,刘彦波得管他叫四叔。
召集了钢材贸易公司现有的全部业务骨干,杨昆示意表哥关上门,直截了当地给大伙安排任务:“今天晚上都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按上次的路线,兵分三路,到晋东、鲁西、豫北一带,找当地的线材经销商收购线材,谈好了价格就通知我,我安排人帮你们汇款。”
有人就问他:“相邻地市那些个大户手里可不少存货呢,杨总你透个底,收多少算够?”
杨昆大手一挥:“有多少要多少,不过有几个条件,一是仅限月底之前,二是谈妥之后尽快发货,三就是价格,别记挂人家管吃管住的人情,给我往死里压,越低越好。”
又有人问:“那家里这边?”
杨昆说:“走你们的,家里有虎子他们呢,反正这几天农机销售也没什么业务,让他把这摊暂时管起来,以后也是这样,甭管钢贸还是农机,大伙都是一家人,干活不分你我。”
大伙轰然应诺。
几句话定下调子,杨昆就宣布散会,走到门口又想起件事来,回头吩咐刘彦波:“明天你也跟着出去锻炼锻炼,先跑鲁西这条线。”
刘彦波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那个,我……行!”
话音没落地,杨昆已经拉门出去了。
等老板走了,一伙中年大叔开始窃窃私语:“有多少要多少……咱们这位小老板究竟称多少钱?”
“你没听他说么,光从邺钢和牛钢就订了3万多吨货,照这么推算,少说也有个大几千万吧?”
“光这就6千多万了,还有那些同行手里的存货呢?”
有人就拉着怔怔仲仲的刘彦波问:“小刘,你这位表弟有几个亿?”
刘彦波一下没回过神来,“啊?哦,他就一个姨,我大姑,怎么了?”
第640章 :清仓抄底()
下午的忙乱还只是个开始。
等到傍晚,牛钢的送货车队也陆续赶到了易阳。
和邺钢相比,牛钢的规模要小得多,产品线也匮乏得多,目前只有普线和螺纹两种,月产量不过万余吨。
规模虽不同,做法却相似,和邺钢一样,牛钢也想趁下一次调价前尽可能地多踹些货到经销商手里,最大限度减少自身损失,是以前脚签完合同,验过汇票,后脚就召集车队,协调发货。
替两家钢厂送货的车队分属不同的地、市,大家都想早点卸完车好跑下一趟,争抢之间,难免发生争执、口角。
也不能怪这帮车主们素质低,随着这两年跑运输的个体户越来越多,前几年坐地等活的好光阴早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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