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头上。”
周学礼递了支烟给他，笑道：“邺钢家大业大，见天儿有人从里面往外鼓捣生铁、焦炭、废钢什么的，也没见他们当回事，能劳动你们刑侦出马，想必不是什么小案子？”
冯庆华丢下骨头，借杨昆手里的火机点着烟，“丢了200多片什么辊环，说是值老鼻子钱了，咱外行人也听不懂，不过人家苦主说案值巨大，咱们职责所在，也不能不管。”
杨昆心里一动，这案子他倒真听说过，沉吟片刻，接口说道：“碳化钨辊环？这玩意是挺金贵的，200多片，怕是值一百大几十万了。”
冯庆华朝他喷了口烟，“你小子倒是识货，就是这东西，据线材厂的厂长说，这玩意一片的进价就上万。”
听杨昆说案值上百万，大伙就有点不敢相信了，再听老冯说这个什么“辊环”单片的价值就上万时更觉惊讶，县局办公室主任老李就咂舌问道：“这么贵！那玩意有多大个儿？”
冯庆华拿手比划了一下，说：“东西让人家一锅端了，我也没见到实物，听他们说大概有……不到一巴掌大，十来公斤重吧？”
“好家伙的，这么大点就上万……”县法院的李副院长拿手掌比了比，笑道：“什么材料做的这么值钱，镀金的？”
这问题老冯却答不上来，一拍杨昆肩膀，“这小子知道，你来说！”
杨昆想了想，说：“碳化钨呢，是一种合金材料，特别硬、特别耐磨……大家懂我的意思？”
满屋子老爷们哄堂大笑，周学礼抽了支烟朝他砸过去，笑着斥道：“别耍贫，好好说话。”
杨昆接过烟，点着，喷了口烟雾，拣大家能听懂的话简要介绍道：“邺钢二线材采用的是高线轧制工艺，顾名思议，轧制速度比普通的复二冲轧机要高得多，其核心设备是一台从英国阿西洛公司进口的高速无扭精轧机组，这种特别硬……的辊环就是装在这套机组里面，用来轧制成品线材的。”
扫了一眼，见大伙听得津津有味，并无太多不耐烦的神色，他继续说道：“这种轧制工艺算是目前世界上比较先进的技术，要满足高温、高速、高压的工作环境，对于轧辊本身的质量要求就非常高，在90年之前，这种碳化钨辊环基本上全靠进口，截止当前为止，国内也只有少数几家公司拥有生产该产品的技术工艺和设备，物以稀为贵，所以……”
他挑着眉毛想了想，说：“说到辊环，大家可能还不太了解，说到标准件生产过程中要使用的各种刀具，各位应该不太陌生，和辊环相比，硬质合金刀具的单位价格更高，用价比黄金来形容可能略嫌夸张了些，不过比白银也便宜不了多少，所以有人就说，卖硬质合金产品就相当于卖银……”
冯庆华一口茶水呛到了嗓子里，指着杨昆的鼻子，哭笑不得地骂道：“臭小子，语不惊人死不休是不是？”
在座的大都是司法口的干部，职责所在，对类似的案情都挺感兴趣，周学礼就问：“200多万，算得上是大案要案了，具体怎么个情况，查到什么眉目没有？”
冯庆华朝桌上瞅瞅，见没有什么外人，也不避讳，把案发经过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有鉴于近期钢材滞销，库存积压严重，邺钢集团的领导层就召集一线材、二线材、板材和型钢等分厂的一把手开会，决定提前一个月进行季度大修，以应对当前的市场疲软情况。
大修期间，原来的三班倒改为常白班，备品备件仓库也没设夜间值班人员，这就给了有心人可趁之机。
前天也就是3月16号，邺钢二线材厂的库管员刚一上班，就发现备件库的大门被人撬开，怕担责任，压根没敢进门，先找到值班厂长汇报，值班厂长又上报到二线材厂长和厂保卫科，等相关人员悉数赶到现场，进去一看，别的都没丢，只有摆在货架上的214片各种型号的碳化钨辊环不翼而飞。
这一下可就炸了锅了。
抛开这批辊环自身的价值不谈，由于其生产工艺复杂，加工周期缓慢，产量小、需求高，一般情况下，钢厂都是提前至少提前一至两个月向厂家下订单，才能满足日常生产所需，眼下大修时间过半，再有一个多星期就要复工，少了这种关键性的部件，大伙拿什么来轧钢，比手指头么？
第522章 ：有何指示（）
见大家争论得热闹，连酒令都进行不下去了，冯庆华不愿扫了周学礼的面子，主动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站起来朝大家示意道：“今儿高兴，不谈这些题外话，来来来，我敬咱们刘县长、周局一杯，也祝在座的各位步步高升！”
同桌纷纷举杯应和，冯庆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赢得一片叫好声。
杨昆就用酒杯遮着脸偷笑，这浓眉大眼的汉子现在也开窍了。
见他笑得诡异，老冯瞪了他一眼，想到认识他以来的种种，心里忽然一动，凑过头去偷偷问道：“怎么着，听到什么风声了？”
杨昆被他给问愣了，下意识地反问了句“什么”，才省起他指的是邺钢线材厂失窃的案子，没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是在笑他油滑，摇头道：“刚从你嘴里听到这事，我上哪听什么风声去，你想多了大哥。”
俩人之间一向不拘俗礼，听他管自己叫“大哥”，冯庆华也不在意，只是歪着脑袋打量他的表情，狐疑道：“不对，你小子笑得这么得意，肯定没存什么好心眼，再说你小子也没在轧钢厂上过班，怎么对里面的道道这么门清？还有，今天去邺钢干嘛去了，老实交待！”
杨昆以手抚额，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大哥，我正打算卖钢材呢，今天去销售公司谈采购的事，怕被人当成一问三不知的外行，才临时做了点功课而已，怎么就跟你手头的案子扯到一块去了？老冯，不是我说你，你这是病，得治！”
“屁话，干我们这行的谁没点职业病！”冯庆华往杨昆的杯里倒了有一两多酒，捏着他的鼻子给硬灌了下去，“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对这案子本身有什么想法没有？”
杨昆被他灌得直翻白眼，“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你这老江湖都没辙，我能有什么想法？退一万步说，就算有想法又怎么样，邺钢又不会给我什么好处，凭什么帮他们？”
冯庆华就斜着眼睛看他，问：“照你这么说，就是有想法喽？邺钢上下谁得罪你了，瞧你这一脸哀怨的倒霉模样？”
杨昆撇撇嘴，“唉，提起来满眼都是泪，今天在邺钢销售公司，让人给鄙视了……”
听他说完经过，冯庆华哈哈大笑，“还以为你小子无所不能呢，敢情也有撞南墙的时候。”
杨昆朝他挑挑眉头，“貌似某些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价值200多万的特大盗窃案，这案子要是破不了，你老兄就等着坐蜡吧，上至局长、下至支队长，那么多戴官帽的不露头，偏偏把你支过去……哼哼，咱们心知肚明，大哥不笑二哥。”
冯庆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就单位内部那点龌龊事，他在老婆孩子面前都没提过半句，无凭无据，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看出来的，下意识地举杯掩饰，却发现杯中早已空空如也，表情越发尴尬，讪讪地放下酒杯，“那个……嗯，局领导对这案子还是挺重视的，今天下午已经上报到了省厅，提请专家支援，那个……”
杨昆有段时间没喝白酒，头一次破戒有点把握不好量，酒意上头才这么口无遮拦，见老冯一脸窘相，也暗自后悔不该戳他的痛处，朝姜涛伸手要酒瓶，见他主动帮二人满上了酒，便轻轻敲了下桌面致意，低声劝道：“不好办就别硬逞强，又不是命案，破不了也没什么打紧的吧？干你们这行的，揽功诿过还不是看家的本事？”
虽然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冯庆华还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合着就你小子明白事理？咱吃的就是这碗饭，这么简单的案子都破不了，老百姓怎么看咱们，上边领导怎么看咱们？”
见杨昆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他顿时反应过来，坐在跟前的不是自己手底下的刑警，而是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平常那套说辞搁他跟前不好使，“得，又让你给带到沟里了，问你小子有什么想法，你这儿却拼命给我拔气门芯，不说拉倒，我还懒得问了。”
杨昆其实就是故意拿话逗他，倒没有袖手旁观的意思，不提彼此的交情，看在人家过去多少帮过自己几次的份上，哪怕仅仅是出于投桃报李的目的，也得尽力施以援手，哈哈一笑，“老冯，跟我玩激将没用，来点实质的，我要是能帮你破了这案子，有什么好处？”
冯庆华的眼睛亮了。
从他本心来讲，虽然目前掌握的线索几近于无，邺钢的私下调查行为也破坏了案发现场，严重延误了案件侦破的最佳时机，即便到最后真的无法破案，完全可以将责任推到他们头上，不过他职责所在，如果能顺利将这件特大盗窃案侦破的话，无疑可以给自己的政绩单上划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之所以特意当着大伙的面谈起案情细节，也是想到杨昆这小子对歪门斜道的理解不在自己之下，想听听他这半个“专业人士”的意见，而且听他的口气，似乎完全没把这件足以惊动省厅上下的窃案放在眼里，心里又多了几分把握，端起杯子，在杨昆的杯沿上轻轻碰了一下，“算我欠你一次，行了吧？”
“千万别，人情债最难还，我不习惯欠别人的人情，也不喜欢别人欠我的……”杨昆举杯回敬了他一下，话没说完，就见刘运升端着酒杯站起来向大家示意，便朝老冯使了个眼色，跟着站了起来。
刘运升跟周学礼碰了下杯，又朝几位市里来客遥敬了一下，说：“感谢周局安排的这场酒局，认识了不少司法届的新朋友，明天还要加班，就不留在这惹人厌了，各位吃好、喝好、玩好，先告辞一步。”
杨昆见他朝自己深深地看了一眼，猜到他多半有事要谈，展开胳臂拦住要起身相送的众人，“各位，各位，留步，在座数我岁数小，我代表大伙送送刘叔叔。”
周学礼等人将刘运升送出门外，和刘副县长握手告别。
杨昆陪着刘运升走出旋转门，笑嘻嘻地问他：“刘叔叔有何指示？”
第523章 ：不情之请（）
阳春三月，夜间的温度还有点低，刘运升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着杨昆的眼睛，笑道：“手头缺钱花，想找你化缘。”
杨昆想也不想地点头道：“需要多少，刘叔叔尽管说个数。”
听他答应得干脆，刘运升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半开玩笑地答道：“差100多万，你舍得不？”
杨昆微笑道：“换作别人，自然是舍不得的，刘叔叔要用，我肯定没话说。”
刘运升微笑着点点头，“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找你借钱？”
杨昆耸耸肩膀，“刘叔叔难得开一次金口，肯定有正当用场。”
刘运升向门厅里瞅了一眼，见几个服务员好奇地朝这边看来，便朝停在台阶下的桑塔那摆摆头，“车上说。”
和司机小赵打过招呼，杨昆和刘运升并肩坐在后排座位上，听他说话。
刘运升没再跟他卖关子，直接问道：“县里正在筹备第三届太极拳联谊会，这事你知道？”
杨昆点点头，“听到点风声，好像说是下半年的事？”
刘运升嗯了一声，“前面在广宗镇搞过两届，挺成功，这是第三届，计划于9月5号到8号之间举办，主办单位是国家武术协会，邺河市政府和咱们县政府是承办单位，两会闭幕之后，该项筹备工作就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易阳是杨、武太极拳发祥地，早在90年代初，当时的邺河地委、易阳县委、县政府就提出了“弘扬太极文化、发展地方经济”的口号，成立易阳太极拳协会，建设太极武馆，并报请省人民政府、政协，决定每两年举办一届国际太极拳联谊会。
在上级领导的关心和支持、以及地方政府的大力推动、紧张筹备下，第一届、第二届联谊会分别于91年10月、93年5月，在杨、武太极拳创始人的故居广宗镇举行，除相关的竞技、表演项目外，还结合了民俗旅游和经贸洽谈等经济活动，引进了涉及轻工、纺织、畜牧、机械等行业的上百个经济合作项目，极大地带动了易阳县的经济发展。
两次盛会的成功举办，经过20多家国内外报刊、电台、电视台播报，在国内外引起强烈反响，率先在国内举办类似活动的易阳俨然已经成为了国内甚至世界性的太极拳活动中心，因而早在去年春，国家武术协会、国家体委武术研究院的相关领导就专程赴易阳视察、协商本届盛会的筹备情况，并主动表示，该联谊会可以用国家武术协会的名义来主办。
认真分析过前两届联谊会的影响和效益之后，尝到甜头的易阳县政府决定再接再厉，将本届联谊会办得更上一层楼，提前一年多向市委、市政府提交了关于尽早筹办第三届国际太极拳联谊会的请求，并先后得到国家体委武术运动管理中心、国家武术协会和省、市各级人民政府的批复。
要办好类似的庆典、盛会，光领导重视、群众支持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资金。
向国内外发放邀请函，组织宣传、推广，邀请文艺届人士出席、表演，进行文体彩排、合练，编印大会秩序册，集印相关的拳谱、论文，征集书画作品……一举一动都得花钱。
这其中最大的一笔开销，就是为该次盛会准备举办场地。
考虑到广宗镇的相关设施比较陈旧、简陋，而县城也没有一家现成的、适合举办类似大型庆典、竞技活动的场所，市、县两级政府领导经多次协商后，统一了意见：在易阳县城区内择址兴建一座至少可容纳2万5千名观众的大型现代化体育场。
在项目审批、土地征用、工程建筑方面，城建、土地、交通、电力、建筑等单位和部门可以全力配合，但相关的土木建材却要拿实实在在的钞票去换，仅此一项，预算就超过100万元。
参照前两次联谊会的筹备情况，同时考虑到本次盛会的规模更胜往常，经市级领导研究，决定由市、县二级财政中各拨款15万元，剩下的大部分资金缺口，就要靠易阳县政府想办法自行筹集。
表面上聚精会神地听刘运升介绍本届联谊会的筹备情况，杨昆脑子里想的却是这座还未破土动工的体育场未来的命运：除了偶尔举办一次类似的联谊会，或是供本县中、小学举办运动会之外，那座占地50余亩、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的体育场基本上处于常年闲置状态，等到07也不知道08年，便被某个地产开发商以极低的代价拿走，夷为平地并在原址建起了商业住宅项目。
当然，从当前的角度出发，考虑到举办这种国际性的活动对于易阳县、对于本届县领导的重要意义，这座体育场的兴建是势在必行的，是以杨昆并没有多此一举地评价其功过是非，而是豪气十足地问：“100万够不够？需要的话，我多拿点钱出来？”
刘运升笑着摆手，“知道你财大气粗，也想着回报桑梓，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这笔钱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拿出来，对其他的优秀民营企业也不公平。”
杨昆暗自出了口长气，虽然他有钱，也不介意甩个十万八万出来，回报刘运升帮他征地的人情，可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真要一下子拿出上百万来，还是忍不住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