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束在脑后,背对门口坐着也看不见正脸。
“挺妖冶的大波浪头,怎么又烫回了直板?”杨昆暗自嘀咕一句,见她看电视看得入神,也不出声招呼,蹑手蹑脚地走到身后,猛地一把拦胸抱住,伸长嘴巴就朝她颈项上吻去,含糊不清地呢喃道:“姐,这可想死我了……”
事发突然,女人被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往下扯杨昆在她胸前肆虐的大手。
尖叫声刚一入耳,杨昆就觉得不对,下意识地轻轻捏了一把,觉得手掌所覆之处虽然高耸弹挺,论规模却和傅青梅差了一个等级,再分辨她的声音,惊慌失措中不失温柔甜美,与傅青梅略带沙哑的烟嗓也截然不同。
意识到抱错了人,他忙不迭地松手跳开,等她羞怒交加地回过头来,借着电视机的亮光打眼一看,不由得暗暗叫苦。
陈静清丽脱俗的面容因惊慌而略染羞红,却不因杨昆适才的唐突之举而勃然动怒,只是用雪白的贝齿咬着红润的下唇,敛着清澈如泉的眸子看着他,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复杂的神色,愠怒中透出几分横生的媚气,令人望之心魂激荡。
傅青梅正在卫生间洗手,听到动静不对,连手都顾不上擦就拉开门跑出来,见杨昆和陈静一个面色尴尬,一个俏脸微红,隔着两步远的距离对立着发呆,一时搞不清状况,看着他们问道:“怎么了?”
杨昆嘿嘿干笑两声,挤出两句苍白无力的“误会,误会”,眼睛却忍不住向陈静脸上瞟去。
视线在他和陈静脸上扫来扫去,察颜观色,傅青梅猜到这色胚多半认错了人,才稀里糊涂地搞了个大乌龙出来,好气又好笑地扬手甩了他一脸水珠子,嗔骂道:“这小混蛋,伤了一条胳膊也不老实,你跟人家很熟么,没大没小地乱开玩笑!”
为免和她的“奸~情”败露,杨昆也不敢明说刚才其实是把陈静当成了她,找到吸顶灯的开关揿亮,赔着笑脸解释道:“还以为是女朋友过来看我,刚才屋里太暗没看清楚,瞧我这毛手毛脚的,真真的对不住了。”
陈静还没从心慌意乱中回过神来,勉强笑笑,说了声“没关系”,想要找些事情来岔开纷乱的情绪,一时却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借口洗手,躲进了卫生间里。
擦肩而过时,杨昆隐秘地朝她那将针织毛衫前襟顶得高高的胸脯瞟了一眼,暗自赞叹了一句:“看不出来,人长得秀秀气气的,本钱倒着实不小……那手感,啧啧!”
正在想入非非时,就觉得耳朵一痛,却是被傅青梅冷不丁地一把揪住,凤眼中含着凛冽的杀机,用眼神向他询问,却是讥笑的成分居多。
杨昆疼得呲牙咧嘴,也不敢出声求饶,连连合什作揖,才算挣脱了她的魔掌。
陈静就在卫生间里,傅青梅也不好跟他开太过分的玩笑,或是说什么体己话,拿了只苹果坐在床边,一边削皮一边说起此次省城之行的经过。
进入90年代中期,商品流通速度明显加快,国内各起步较早的知名副食、饮料生产企业越来越重视渠道建设,在全国各大城市尤其是省城基本上都设有分公司或办事处,杨昆刚介入副食批发行业时尚对这一点认识不足,后来还是在和九鼎、富华这两家上游经销商接触的过程中,才从侧面了解到这些情况。
上次跟双汇、珠江等厂家联系只是顺路之便,后来傅青梅专程跑到江浙、津门,一来是为联系业务,二来也是心里发虚,不敢直面杨昆的家人和女友。
通过半个多月的接触,她和刘素芬、叶小换的关系处得相当融洽,业务也逐步走向正轨,就没必要再天南海北地到处跑,基本搞定了县内各职能部门的元旦福利订单后,便动身去省城和各大厂家的代表联系、洽谈区域代理业务。
她在省城呆了一个多星期的收获,就是昆朋精品的灯箱招牌上又多出了几个知名商标。
隔着卫生间的门,听着二人絮絮叨叨地闲聊,陈静的情绪渐渐恢复了正常,觉得老在里面躲着也不是个事,便用温水洗了下手,拿毛巾擦手时,眼神一扫,看到洗手池的架子上放着一块银光闪闪的女式腕表。
第343章 :疑云难消()
陈静刚才被杨昆的突然袭击吓得尖叫出声,眼看着傅青梅手都没擦就跑了出去,知道是她洗手时摘下来的,便顺手拿了起来,准备出去还给她。
一只手已经搭上了手把手,陈静有意无意地朝表面上扫了一眼,眼神顿时被表盘上的厂标吸引住了。
俩人一块逛街时,她也瞥见过傅青梅手腕上这只银色表盘的机械女表,只是一直没机会仔细把玩,这时凑到眼前仔细分辨,和杨昆手上那只金灰色的男表虽然造型有异,英文的“rolex”和皇冠商标却是一模一样。
上午乍一眼见到杨昆躺在病床上,她为他的学生身份所震惊,中午和傅青梅通电话时便顺口问了一句,却没想到她就这么心急火燎地从省城赶了回来,再联想到刚才杨昆抱错人时管她叫的那声“姐”,初见傅青梅时关于他俩关系的疑惑便不可抑制地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算算时间,在卫生间已经待了5分钟多钟,陈静暂时收起心中疑虑,拉开门走了出去。
傅青梅拿水果刀切了半片苹果递给她,开玩笑道:“刚才让这小子占了便宜,咱们吃他个苹果解解恨。”
陈静莞尔一笑,将手表递还给她,接过苹果来小小地咬了一口,眼神往病房里扫了一圈,见各种营养品和水果、鸡蛋摆得床头、地下、窗台上到处都是,想必都是来探视的人带来的,心说这混球人缘倒好。
杨昆见她有些沉默寡言,不知道她是在暗自观察他和傅青梅的言行举止,试图从中找出超越一般朋友关系的端倪,只当她还在为刚才的误会耿耿于怀,郑重其事地再次道过歉,又搜肠刮肚地想了几个网络上看来的小笑话出来,逗得两位女士娇笑连连。
聊得正高兴,听见有人敲门,杨昆走过去,拉开门一看,顿时愣了,“刘叔叔,赵阿姨,快请进,你们怎么……”
刘运升摆手请妻子先行,微笑着答道:“白天是公事,晚上是私交,当侄子的受伤住院,咱们总得过来看望一下,小亮身体还没好利索,就没带他过来。”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和杨昆心里都明白,夫妻俩漏夜登门,不只是为彼此间那点交情,更是为昨夜那个示警电话。
当时情况紧急,刘运升忙着现场调度、指挥救治伤员、抓捕凶犯,没时间沉下心来细思其中利害,闲下来以后,才越想越是后怕,这种突发事件根本不可预测,但他能及时反应、化被动为主动,杨昆的提前通风报信起到了相当关键的作用,过来探视一下,也只是聊表心意。
抬眼看见二位女士笑盈盈地站起来迎接,刘运升也微微愣了一下。
他没见过傅青梅,对陈静却熟悉得很,上午刚刚一起来过,却没料她也会来个二次登门,回头看看杨昆,问道:“小陈和杨昆也有交情?”
陈静笑着解释道:“在我表姐的婚礼上认识的,他和我表姐夫是朋友。”
杨昆从旁补充了一句:“她表姐夫叫王波,工商局的,您单位对面那家火锅城就是我们俩合伙搞的。”
“听说过。”刘运升释然点头,看向傅青梅,“没请教?”
陈静把傅青梅介绍给他:“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昆朋精品的傅经理。”
傅青梅上前一步和他握手,“刘县长您好,我是傅青梅,请您多指教。”
前段时间关于她的传闻在县里流传甚广,刘运升也听过她的名头,这次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客套几句之后,傅青梅抽空和陈静交换了个眼色,陈静会意,主动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傅姐开了一天的车也累了,咱们就先走一步?”
傅青梅跟着站了起来,“我送你,刘县长,我们先告辞,改天有机会再聆听您教诲。”
刘运升颔首微笑,象征性地站起来送了几步。
他知道昆朋精品也是杨昆的生意,初见傅青梅时,只觉得她艳光照人,媚骨天生,此时见她主动回避,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她有点故意撇清自己的意思,想必和杨昆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却也不觉为异。
有钱有势的男人,谁身边还会少了几个漂亮女人?
杨昆将她们送出病房,趁陈静走在前面,背着她给傅青梅使了个眼色。
傅青梅美目流转,柔媚无端地瞟了他一眼,神态间流露出的风流韵味,令人迷醉。
跟在陈静身后下了楼,分两边上了奥迪,傅青梅发动车子拐出停车场,向勤政街的方向驶去。
一路无话,从杨昆楼下拐弯向东行时,见陈静侧着脑袋打量店门上的巨幅灯箱招牌,傅青格瞟了她一眼,笑问:“还生那小子的气呢?”
陈静温婉一笑,摇头道:“我没那么小气,只是今天才知道他居然还是个高中生,觉得有点奇怪罢了。”
她天赋出众,姿容秀美,自高中时起便是男孩子们追逐的对象,大学期间更是引得无数校草尽折腰,参加工作以后也没少了青年才俊围绕追捧,自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而介怀。
她之所以沉默不语,只是觉得实在看不透他这个人,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折腾出这么一大摊生意来,要不是在表姐的婚礼上遇见,还真想不到易阳这小县城里居然有这么一号人物,可要说他精明吧,有时说话办事又透着傻气。
傅青梅深有同感地点头,“第一次知道他还在上学时,我的反应跟你也差不多,这小子属于典型的人小鬼大,说话办事一向没个正形,以后跟他接触得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陈静笑笑,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
到了地头,她推门下车,目送奥迪车渐行渐远。
当车尾的红灯即将消逝在眼帘中时,陈静忽然想起,表姐新婚那天,也是这辆车将她送到这里,她也是像这样目送其离开,今天的情形与那夜何其相似,只不过驾车的换了个人而已。
想到这里,在脑海中盘旋了许久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他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也只是疑惑了片刻,陈静便自嘲地轻笑起来,她又不是人家什么人,人家是什么关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第344章 :指鹿为马()
转身走进家门时,傅青梅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以后跟他接触得多了,自然也就……”
陈静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如此反复数次,仿佛将纷乱的情绪也一并驱除了脑海似的。
才只见过这个妖孽几次,就被他兜搭得方寸大乱,以后……还是尽量不要接触的好。
撩开帘子走进客厅,一个身材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沙发上看《易阳新闻》,闻声抬起头来,国字脸、浓眉大眼、方口阔鼻,正是上午带队到医院看望受伤学生的易阳县委陈书记。
他只向陈静瞅了一眼,视线便回到了电机机屏幕上,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才回来?”
陈静把挎包放到门后的衣架上,解开外套的扣子,说:“有个朋友从省城回来,陪她一起去医院探望病人,上午你接见过的那批受伤学生之一,最后面的那个。”
陈书记浓眉微皱,随即便想了起来,“哦,有印象,叫杨什么……来着?”
陈静说:“杨昆。”
“哦对,杨昆。”陈书记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这孩子挺有意思。”
身为易阳县最高级别的党政领导,别的学生见到他,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要么恭恭敬敬地叫声“陈书记”,要么干脆憋得满脸通红一言不发,只有那个叫杨昆的孩子敢大着胆子叫他一声“陈叔叔”,平时见惯了刻板周正的工作面孔,偶尔听到这么亲切的称呼,还真是令他印象深刻。
陈静挂好外套,走过来伸手试了试他面前的茶杯,拿暖瓶帮他续了些开水,亲热地挨着他坐下,说:“那小子可不只是有意思,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土财主呢,喜羊羊火锅城知道吧,还有昆朋精品批发、昆朋电器、金城摩托专卖,都是他名下的产业呢。”
“哟,易阳县居然还藏着这么个能人?”陈书记稍微来了点兴趣,看着她问:“他才多大岁数,又是个学生,多半是他家里人的生意吧?”
陈静摇摇头,“也是听我那位朋友说的,他是单亲家庭,父亲过世刚半年,这些生意都是他和朋友们一块鼓捣出来的,你那位刚进门的外甥女婿就是他的合伙人之一,对了,刚才临出来时,见刘副县长也去看他了呢。”
“刘运升?”陈书记微微一怔,以他的层次,日常接触的基本上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一个所谓的少年生意天才不让令他感到太过惊诧,只是听到刘运升也和其相交莫逆,个中原因就值得商榷了,职业的敏感使他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出一个念头: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利益纠葛?
中医院的病房里,刘运升和杨昆的谈话也已接近尾声。
刘运升说:“昨夜情况复杂,来不及细谈,听公安局的同志说起,才知道多亏了你及时挺身而出,打伤其中两名行凶的学生,他们才能将其一举抓获,这种见义勇为的作风,值得提倡,年轻人嘛,就是要有一点血性。”
杨昆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不好意思地谦逊了两句,肚子里却暗暗好笑,不过只是适逢其会,因缘巧合之下打了一场糊涂架,到了姜涛等人口中就成了见义勇为,这指鹿为马的本事倒要好好向他们请教、学习一番。
接下来,刘运升话风一转,谆谆告诫道:“不过古话说得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以后遇到类似的突发状况,还是要可能地保持头脑冷静,在保全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再考虑如何去解决问题。”
“当时也是脑子一热,没想到太多。”杨昆含糊地解释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再有这种事,我会注意的,谢谢刘叔叔关心。”
当时情况紧急,杨昆也顾不得考虑太多,一觉睡醒之后,仔细想想,除了给刘运升打电话的目的不够单纯之外,现场维持秩序、组织学生自救、安排同学报警等一系列举动居然完全没有掺杂任何功利心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尚了?
昆哥自认不是圣人,也不是雷锋,损人不利已的事不会干,做好事不留名的举动却也做不出来。
前思后想,杨昆认为当时之所以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完全是由于重生后的自已在心理上缺乏归属感,虽然在一中校园里的存在感不强,却早已在潜意识里把它当成了第二个家。
这里不只有他心爱的女孩,也有关系密切的好哥们、令人尊重的师长,以及对自己即将逝去的青春年少的追忆与不舍。
“这是我的学校,我的家,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它。”杨昆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刘运升夫妻俩告辞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沉浸在这种略带感伤的气氛里,无法自拔。
回到这个时代已经半年多了,凭借着脑子里的先知先觉,杨昆做起了生意,挣到了一般人半辈子都挣不来的钱,极大地改善了自己和家人、亲友的生活环境,相应地,感情生活也比前世的自己丰富、复杂得多,然而这一切,依然不能填补他心中时常泛起的空虚感。
杨昆觉得,对于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他就像个过客,表面上看起来已经融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