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刘学锋留在厂里监督装配进度,杨昆和林老板一起回到他的店里,用提前留出来的预算购买了1台5的三菨分体柜式空调,又要了1台最新款的松下录像机。
林老板问他:“要不要带几盘好带子?”
杨昆心照不宣地挤挤眼睛,俩人不约而同地贱笑起来。
租了辆跑长途的大货车,杨昆和刘学锋跟车回到易阳,1000多公里的路程,跑了将近3天,到家时已经是8月12号了。
看到墙上预留的电源插孔,截面积超过10平方的多股铜线,还有用来连接柜式空调的三相电源,刘学锋意识到,杨昆想开街机厅肯定不是临时起意。
何平找来上次发传单那几个小年青帮忙卸车,杨昆从驾驶室拿出装有录像机的皮箱,以及藏在一台游戏机后箱盖里的10盘毛带,托他给王波送去。
虽然上次办证的事王波没要酬劳,连顿饭都不让他请,但杨昆要是真的当成天经地义,一点表示都没有,那就太天真了。
何平笑问:“这么大的人情,你不亲自出马,让我去算怎么一回事。”
杨昆托辞说要在店里指挥大伙干活,脱不开身。
他有他自己的考虑。
以自己和王波还不算熟捻的关系,王波肯定不会白收,如果给钱的话,自己接还是不接?
刘学锋这才知道,杨昆一路辗转上千公里带回来的这台录像机,不是为了转手挣钱,也不是自用,而是要送人。
王波托何平找他修过几次录像机,他也多少了解一些王波的家境,以及上次帮杨昆办证的事。
在他看来,即便是为了还王波的人情,买几条好烟意思一下,再拉出来喝场酒,500块钱足够。
1台录像机市价近4000元,水货的进价也超过1500,10盘毛带也能卖好几百块,说送就送……这也太奢侈了吧?
他却猜不到杨昆的想法。
抛开录像机本身的价值不谈,杨昆觉得王波这个人可以交,可要想和他成为真正交心的朋友,不容易。
交情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凭感觉慢慢培养。
经过这段时间的通风、除湿,楼下的店面已经可以投入使用。
杨昆和刘学锋等人忙着安装、调试机器,布置店面,刘全保安排的几个大工在楼上做最后的扫尾工作。
被儿子显摆似地拉到新房,看到两排整整齐齐排列着的游戏机,刘素芬才知道杨昆口中说的“比看自行车轻巧些的小买卖”原来是游戏厅。
刘素芬有点生气,不光是因为杨昆的先斩后奏。
以前因为儿子逃课玩游戏,她没少挥舞着鸡毛掸子揍他。
她担心儿子鼓捣出来的游戏厅会教坏小学生。
杨昆不以为然地笑着说,天生调皮捣蛋的,根本在教室里坐不住,真正的好学生,你就是求他也不来,再说这买卖咱们不做,也有人做。
紧张地筹备了几天之后,8月18号,“动感地带电玩城”开张营业。
他和母亲也正式搬进了新房。
乔迁之喜加上开业大吉,双喜临门。
这时还不流行送花篮,来道贺的亲友们大多是几个人凑个份子,买块“鹏程万里大展宏图”之类的玻璃匾。
王波送的匾最大,足足占了半面墙。
杨昆买了500元钱的礼炮和大地红,噼里啪拉地放了半个多小时。
炮声未歇,近百平方米的游戏厅里已经挤满了人,从十五六到二十多岁的都有。
宽敞明亮的店面,简约而不简单的布置,全新的游戏体验,还有那台不惜血本的大功率空调,令习惯了小游戏厅里脏、乱、差的玩家们兴奋莫名。
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亲友们羡慕,路人们嫉妒,同行们恨。
看着宽达6米的店招,何平指着上面的“my…zone”图案,问杨昆是什么意思。
杨昆咂咂嘴,说没什么意思,你不觉得整两句英文看着挺牛比么。
何平也咂咂嘴,说牛比没看出来,倒是觉得挺傻比的。
到贺的亲友中,可能要数杨建军的心情最为复杂了。
经过他的反复劝说,杨晓丽终于决定不再上初三,不过在杨昆的建议下,她保留了学籍,先休学一年,到时再作决定。
杨昆和母亲商量的结果,让堂妹来街机厅帮忙收费、打扫卫生,包吃包住,一天给15元零花钱,平均算下来每月450元收入,比杨建军的月工资也只少了10元钱。
听到这个数字时,杨建军只是暗自松了口气,并没有多想。
此时亲眼看到电玩城的火爆场面,他一开始替大嫂和侄子高兴,慢慢地,心里变得不是滋味起来。
他一边和相熟的亲友说笑,一边根据大嫂收钱的频率悄悄计算电玩城这一天可能的收入。
得出来的大概数字把他吓了一跳。
以致于中午到杨昆订好的饭店喝开门酒时,他还有点心不在焉。
他转念又想,个体户挣钱多是理所当然的,要不然的话,吃不到商品粮、分不到福利房、拿不到养老金,再不多挣点,老了靠什么养活?
这么一想,他心里平衡了许多。
忙活到晚上10点,刘素芬和杨晓丽大致清点了一下当天的营收,也被吓了一跳。
杨昆笑她们大惊小怪,说这还是刚开业期间为了招徕人气,把所有机器的难度都调到了最低,等一切走上正轨,收入只会一天比一天高。
对他的话,刘素芬和杨晓丽都有点半信半疑。
一个星期之后,杨昆悄悄把游戏机的难度调高了一个等级。
当天的营业收入上涨20%,超过了500元。
这还是在苹果机少人问津,玩家只有在别的游戏机人满为患,连旁观都要排队时才会去玩几把麻将机的情况下。
随着迷上麻将机和苹果机的人越来越多,在开业后的第10天,当日营收正式破千,其中有3成来自于那两台苹果机。
这回别说刘素芬娘俩,连杨昆自己都有点hold不住了。
对这行可谓知根知底的刘学锋,眼看着杨昆天天没事数钱玩,羡慕之余,也动起了小心思。
当然,他手头既没有什么积蓄,又没有房产能拿来抵押,也没胆子玩这么大。
他这人胜在有自知之明。
跟着杨昆跑了两趟南方,尤其是第二次,他瞅到了一个赚钱的门路。
倒腾录像带。
县城有三家录像带出租屋,还有十几家录像厅,富裕家庭的录像机保有量也不小。
他觉得,倒卖毛带肯定能挣钱。
当然,有需求就会有市场,这玩意也早就有人倒腾,但都是3盘5盘的小打小闹,不成气候。
大批量的进货,他也没有那个实力,不过蛇有蛇道,鼠有鼠窝,刘学锋有他自己的办法。
他决定自己翻录。
家电维修带来的便利之一,就是他的店里基本不缺录像机用。
问题在于,他懂技术,也通过两次南方之行摸到了门路,但是人面上的关系太窄,销路成问题不说,万一被公安提溜进去,连个保他出来的人都没有。
于是他找到何平,问他想不想一起干。
何平被他劝得心动了。
(成绩惨淡啊,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得下去)
第22章 :同行相妒()
考虑再三,何平还是想听听杨昆的看法。
眼看着杨昆由一文不名发展到现在的坐地生财,他对杨昆有种莫名的信服。
刘学锋却不太愿意咨询杨昆的意见。
按照二人口头定下的协议,电玩城的游戏机维修活计全部由他负责,每月450元劳务费,随叫随到,工件成本另算。
由于全是新机器,出故障的机率不高,他最近基本上每隔一天才去转悠一圈,处理些投币器卡币之类的小故障,工作量不大。
他对这份兼职很满意,不愿给杨昆留下贪心不足的印象。
只是这话不好跟何平明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一起到游戏厅去找杨昆。
对他们的计划,杨昆的态度是不鼓励,也不劝阻。
他只是提醒何平和刘学锋,海关和公安对黄色录像带的查处力度要比水货电器大得多,上次是混在机箱里带回来的,他不认为每次都能侥幸。
刘学锋表面上唯唯喏喏地听着,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他的表情瞒不过杨昆。
知道自己没立场耽误人家挣钱,他便就此住口不谈,只是拿了笔钱出来,让他们把自己上次看好却因为担心办正事的钱不够而没有入手的一款随身听带回来。
在这个没有网络的时代,他总得给自己找点小乐趣。
于是刘学锋和何平凑了一笔钱,欢天喜地地南下淘金去了。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看着“动感地带”天天爆满,县城里大大小小的同行们都坐不住了。
大家都开游戏厅,凭什么你天天数钱数到手软,我们就得眼看着客流量和收入一天天减少?
规模小,本钱薄的一琢磨,得,转行吧。
几家稍具规模的游戏厅老板一咬牙,降价!
你的游戏币卖1块钱5个,我卖1块钱6个!
没几天,他们就发现,自家店里的游戏币越来越少。
那些熊孩子们机灵得很,跑这儿买了币,到“动感地带”去玩。
对于这种现象,杨昆乐见其成。
游戏币这玩意跟硬币一样,造价远超其币值,只有不断地流通才能降低其单位成本。
痛定思痛,几家游戏厅的老板开始认真琢磨这家新开的游戏厅人气爆棚的原因,还有人特意跑到“动感地带”去亲身体验了一番,以仔细分析、对比彼此的优劣。
其实仔细想想,不外乎游戏新、设备好、环境优这几方面因素。
于是他们一狠心,升级。
换主板,装空调,添机器。
一番折腾,钱投进去不少,也拉回来些熟客,情况却没有太大的改观。
人气这东西很奇怪,有时候丢就是丢了,再找回来可就难了。
有人开始动起了歪脑筋。
想让一家火爆的游戏厅迅速冷清下来,最简单的办法,惹事。
出事的这天是8月30号。
自开业以来,杨昆的生活过得很有规律。
早上5点准时起床,到一中操场上锻炼,回来的路上吃点早餐,并给母亲和堂妹带上一份,上午、下午在店里帮忙,中午、晚上在厨房帮忙,肉、禽、蛋、奶,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营养高买什么。
快11点的时候,杨昆跑到菜市场买了只酱肘子,几只卤蹄膀,又拌了一大盆“蔬菜沙拉”其实就是凉杂拌,喊刘素芬娘俩上楼吃饭,他先在店里照应生意。
给自己开了瓶冰镇可乐,杨昆坐在柜台后面的钢丝床上,一边喝可乐一边想着心事,右手指背上,一枚游戏币在五指间翻滚跳跃着,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精灵。
这些天里,该来的都来过了。
城关镇工商所的来过,说店里出售冷饮的行为超出了营业范围,要罚款,后来王波出面,大家坐下来喝了顿酒,就再也没出现;
县消防中队的来过,挑了些消防设备不全、逃生通道不畅之类的毛病,收了1000元钱,丢下俩灭火器走了;
县国税局的来过,说电玩城的营业额超出地税局定额税的征收范畴,要加税,被杨昆用几条好烟打发了;
城关镇派出所的来过,杨昆悄悄往带头的副所长兜里塞了500元钱,后来就再也没来过;
文化局的也来过,赶巧王波在店里和杨昆闲聊,连笑带骂地给赶走了;
……
杨昆掰着手指头算了又算,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头,似乎遗漏了点什么?
后天就是高中开学的日子,他想赶在入学前,把有可能影响生意的隐患全部处理清。
他上辈子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没读完高中,没上过大学。
对传说中的大学校园生活,他很向往。
他在楼下神游天外,刘素芬和侄女晓丽在楼上慢条斯理地吃饭。
时针指向12点半,店里的玩家渐渐多了起来。
这段时间,电玩城有了第一批熟客,其中有放假的学生,有无所事事的混混,也有在机关上班的职员,甚至还有几个杨昆看着面熟就是叫不上名字来的高中同学。
俩半大孩子叼着烟卷进来,花2元钱买了10个币,杨昆随意瞅了他们一眼,觉得面生,似乎是第一次来玩,也没在意。
俩人挤到三台联机三国志的其中一台机器前,等到上一轮的几个孩子“gameover”,俩小子把另外两个比他们还高半头的学生挤到一边,抢到了摇杆。
打完第一关,抢包子,俩小子连摇带晃,把按键拍得山响。
杨昆闻声抬头,瞟了他们一眼。
一个小子挂了条命,骂旁边联机的孩子乱引怪,还抢他血吃,吓得那孩子小脸刷白,手忙脚乱,不一会就“一命呜呼”。
看到他们的凶相,围观的人很理智地没有上去投币续玩。
俩痞相十足的小子霸占了三台机器,连呼带喊地玩了没一会,懊恼地一拍控制台,“这破机器,什么招都使不出来!”
其中一个小子犹不解气地朝机箱上踹了一脚。
杨昆冷眼旁观,没有出声制止。
那小子过来又买了15个币,俩人各占了一台麻将机,玩了没几把,买币那小子回头喊杨昆:“老板,卡币了!”
杨昆走过去,按了几下解脱钮,里面没币。
他把那枚在手里盘了半天的游戏币往投币口一塞,“叮”的一声电子音,投币成功。
当着那小子的面,杨昆摇钥匙挨个打开两台机器侧方的出币口,把里面的游戏币一枚不剩地取了出来。
拍拍那小子肩膀,杨昆笑眯眯地说了句:“再卡币,叫我。”
刘素芬叫他上楼吃饭,杨昆摇头,“一会再说。”
过了一会,那小子又买了25个币,跟同伴一块玩起了苹果机。
“滴~滴滴滴滴……滴”随着音乐声由慢到快,又由快到慢,前后不到10秒,1个币没了。
没过几分钟,25个币没了。
花钱买币的小子又朝机箱上踹了两脚,“草,什么破机子,一把也不中!”
旁边有个玩麻将机的看不过眼了,冷言冷语地说道:“连出好几把苹果和西瓜你不押,非押三7、三8、三9,能中才叫怪了。”
瞅瞅那人的年龄和块头,俩半大小子没敢恶言相向,小声嘀咕了几句,结伴走到柜台前:“老板,钱都花完了,赊俩币,明天还你。”
刘素芬性子好,遇见熟客尤其是学生,只要口张得不是太大,一般都会赊给对方几块钱的游戏币,此时虽然见俩小子面生,但想着熟客都是由生客来的,刚要拉开抽屉,杨昆突然按住她的手,看着俩小子说:“不赊。”
刘素芬愣了,不过知道儿子一向有主意,便没问。
俩半大小子也愣了,花钱买币那小子一瞪眼,“赊俩币都不行?”
杨昆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摇头,“不行。”
旁边那个一看就是跟班的小子指着身后说:“刚才还看见你赊给那个人了,怎么,瞧不起人?”
杨昆斜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那跟班指着领头那小子问杨昆:“知道这是谁不,告诉你,这是张老二!”
他说的老二不是人们常指的老二,老二的上面,往往还有个老大。
老大也不一定是人们常说的老大,在家里行大,勉强也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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