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许老夫人立刻止住了哭声。老魏国公叹了叹气,目光哀切。
老大被夺了爵位,已经没有魏国公府。如今,在这几个儿子里面,就只有陈学杨一路升到了首辅的位置,他们这一脉的辉煌,全然压在了老七一个人的身上。
再次叹了口气,他对着陈学杨说道:“你先去做你的事情吧,你母亲这里,不必多管。”
点头应了,陈学杨便走出了荣寿堂。
刚刚踏出门外,就看见翠卢跑了过来。
“七爷,宫里来了公公宣旨,姑娘让奴才来叫爷回去呢。”翠卢气喘吁吁的说道。
陈学杨脚步一顿,皱了皱眉,问:“姑娘还说了什么?”
翠卢摇头,“没有了,只是让爷快点回去,不要让宣旨的公公久等了。”
陈学杨颔首。
“老七,等着,为父与你一同去。”身后传来老魏国公的声音,陈学杨驻足,等着父亲上前。
父子俩一起回到首辅府,赵总管立刻上前,说宣旨的公公正在前厅候着,宁滢与陈仕琰相陪。
加快脚步,到了前厅,果然看见上一回来国公府宣旨的那个内侍正坐在厅中喝茶,陈学杨笑着走了上去,拱手道:“让公公久等了。”
那内侍见是陈学杨,忙搁下茶杯,起身道:“首辅大人严重了,咱家也才刚来。”
说完后,又转身对着老魏国公道:“陈老太爷,不知近来可好?”
一句“陈老太爷”让老魏国公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内侍是在和自己问好,勉强的笑了笑,一连说了两个好字。
魏国公府被夺了爵的事,京城已是众人皆知,尽管每天都有人问起,但老魏国公依旧不习惯。
“公公,不知皇上下了什么旨意?”他的视线落到那册明黄的圣旨上。
内侍拿起圣旨,轻咳了两声,朗声道:“内阁首辅陈学杨接旨。”
话音落下,陈学杨,老魏国公并宁滢姐弟俩以及伺候的下人们全部都跪下了。内侍接着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内阁首辅陈学杨之女陈氏宁滢,秀外慧中,毓敏淑齐,今赐予庆功郎陆苍擎为妻,钦此!”
宣读完旨意后,内侍又道:“首辅大人,接旨吧。”
陈学杨连忙接过圣旨,又拜谢了天子圣恩。
“首辅大人,陈老太爷,恭喜了,咱家还要去别家宣旨,就不多留了。”内侍道。
陈学杨点了点头,和父亲将他亲自送到门口。
宁滢还震惊的站在那里,内心是抑制不住的激动,陈仕琰有些闷闷不乐,“姐姐,皇上为什么要给你赐婚?”
闻言,宁滢道:“姐姐也不知道。”
其实她心里早有决算,这道指婚的旨意,恐怕是那个人特意向楚昭帝求来的。
这一次平复太子和辽王的逼宫,立下功劳的不止他们几个,还有河东郡王王子灿,楚昭帝要封他为河东王,却被王子灿给婉拒了。
虽然婉拒了河东王的封号,可是他还提出了另一个要求,就是请求楚昭帝下旨让他和文赛飞和离,并且给他和宁滢赐婚。
在得知王子灿的盘算后,陆苍擎赶在他的前头求了指婚的旨意,让王子灿的念头落了空。
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齐国公府,宁涵听了以后,也替宁滢感到开心,让丫鬟替自己整理了一番后,正要去首辅府道贺。
这时,唐氏却来了女儿的院子,看着女儿欢欢喜喜去给宁滢道贺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叹气。
宁涵一愣,问道:“母亲,您怎了?”
唐氏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身后摸了摸她的脸,“我的涵儿过了四月就十六了,可是婚事还没着落,哎…”
原来是因为这个,宁涵大方的笑了笑,安慰道“母亲不必担心,要是真嫁不出去,女儿就在家里陪父亲和母亲一辈子,只是两个嫂嫂千万不要嫌弃女儿就好。”
听了这话,唐氏眉头高高皱起,“不许说这话,母亲还等着看你嫁个如意郎君呢。”
宁涵眨了眨眼睛,“如意郎君哪有那么好找的,不过,十妹妹还是好福气,当初我还觉得那陆苍擎不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为了十妹妹,竟然答应七叔,以后绝不纳妾。”
闻言,唐氏问:“你是从何得知的?”问完后,又觉得自己多问了,宁滢与女儿如此要好,自然是她告诉女儿的。
看着别人家的女儿得了赐婚,唐氏的心里比猫抓般难受,不由得怨恨自己的父兄,好好的一个女儿,被他们耽搁到了现在。
这一次,唐家也没能幸免被罢官,想到这里,唐氏就尤为解气。她那嫂子一心想让唐子川娶自个儿的娘家侄女,这下好了,就连整个唐家都受了牵连。
不知道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遭,父亲和兄长还会不会不惜坏了外孙女(外甥女)的名声去求取连家女呢?
和母亲又说了一会儿话,宁涵便去首辅府探望宁滢去了,自从魏国公府分家后,姐妹俩住的远了,每次要见面还得坐马车,为此,宁涵不知道抱怨了好多回了。
看到宁涵来了,宁滢与陈仕琰赶紧起身迎接。
宁涵笑了笑,先是对着宁滢道:“恭喜十妹妹了,得此如意郎君。”
宁滢有些脸红,轻声道了谢,又让齐嬷嬷去准备宁涵爱吃的点心。宁涵满意的点了点头,喝了一口热茶后,侧头看向不发一言的陈仕琰。
问道:“十二弟今日是怎么了?”
宁滢叹了叹气,“正跟我闹别扭呢。”
宁涵又问:“这是为何?”
看了弟弟一眼,宁滢道:“刚刚接了赐婚的旨意后就这样了,问他话也不回答,最后又说不让我出嫁,说是他会养我一辈子。”
听了这话,宁涵噗嗤笑出声来,“哎哟,十二弟还是没长大,恋姐的毛病太严重了。十二弟,听八姐姐一句话,你难道想姐姐一辈子不嫁人,就留在府里照顾你,那你让外面的人怎么看她?”
陈仕琰这才抬起头,“那些男人都配不上我姐姐。”
宁涵和宁滢一听,相视一眼,宁涵又道:“十二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看这茶碗和茶盖,在还未烧制好的时候,谁知不知道它们是否契合。
你姐姐和陆苍擎也一样,没有经过相处,谁都不能说他会对你姐姐不好,再说了,你可能不知道吧,陆苍擎为了你姐姐,可是答应七叔日后绝不纳妾呢。”
第七十九章 侍疾
这话一出,宁滢顿时羞红脸,嗔怪的看着宁涵道:“八姐姐,你怎么能当着琰儿的面说这个呢,他还是个孩子。”
陈仕琰听了后也很诧异,接着反驳道:“我已经十二岁了,姐姐不要老是拿我当小孩子。”
宁涵的视线在姐弟俩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陈仕琰身上,“我知道十二弟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怕未来的姐夫待你姐姐不好。
关于这个,你就得听八姐姐我一句话了,你呢,要认真读书,争取也考个状元出来,等你出人头地之后,你就是你姐姐的坚强后盾,到时候,陆苍擎还敢对你姐姐不好么?”
宁涵不知,自己今日这番恰似玩笑的话语,让陈仕琰当了真,在三年后,大楚朝历史上出现了一个最年轻的的状元郎。
也因为这番话,日后陆苍擎吃了这个小舅子很多的亏,却只能憋在心里有苦说不出。
福源宫。
宁洳刚刚哄睡了哭闹的六皇子,却听人来报,说是昭妃又病了,皇上就不过自己宫里来了。
听了这话,宁洳失神的笑了笑,为什么昭妃就那么的憎恨自己呢,自南巡回来后,皇上就再也没有临幸过后宫妃嫔,如今更是夜夜歇在她那里。
她也有过嫉妒,却发现,嫉妒根本无事于补,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加丑陋。于是,她收起埋怨,嫉妒,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宫里带孩子,盼望着皇上能够记起她们母子,偶尔来福源宫坐坐就好。
昨日,在御花园里遇见楚昭帝和昭妃后,宁洳对他说了六皇子的近况,楚昭帝答应今日会过福源宫来,却不想又被昭妃给拦住了。
如今。皇后和贵妃之位都空悬着,宫里的皇子的生母只有她一人在,所有的后妃渐渐的以她为首。成日里跑到自己宫中抱怨昭妃独宠。
每每想起这些,宁洳的脑子里犹如灌了浆糊。半点头绪也无。
靠在软榻上歇息了一会儿,又有人来宣旨,这次来的,竟然是楚昭帝的贴身内侍朱逢春。
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宁洳便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朱逢春开口了。“洳妃娘娘,昭妃娘娘病了,皇上让您过去看看。”
听了这话,宁洳心里颇不是滋味。面上却带着笑容,“多谢公公知会,容本宫整理一下便去。”
朱逢春点了点头。
宁洳进内殿换了一件豆绿色的宫装,然后同朱逢春一起去了关雎宫。
到了关雎宫,远远的便飘来一股药味儿。宁洳低声问道:“昭妃病了多久了?”
朱逢春道:“昨日着了凉,今天早晨就不好了。”
这般说着,两人一道进了内殿,只见楚昭帝坐在床沿边,昭妃靠在他的怀里。正一勺一勺的喝着帝王亲自喂的药。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宁洳福了福身子,朝着楚昭帝行礼。
楚昭帝眼皮都未抬一下,只说了一声起来吧,就继续喂昭妃喝药。
宁洳见他不愿搭理自己,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不过却不敢表露在脸上,只是退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站着。
服过药后,昭妃便昏昏沉沉睡去,楚昭帝替她掩好被角,就去一旁的矮几上批阅奏折去了,完全无视宁洳的存在。
宁洳就这么站着,目光飘忽。
床上的昭妃睡得很不安稳,不断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楚昭帝一听,立刻搁下笔,快步来到床边。
“昭儿,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
昭妃半睁着眼,点了点头,虚弱道:“皇上,臣妾服了药后,心里很难受,呕…”
话还未说完,昭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楚昭帝推开,趴在床沿上呕吐起来。
伺候的宫女连忙拿了痰盂过来,楚昭帝亲手接过,正要靠近时,昭妃却阻止道:“皇上,不能让这些污秽之物脏了您的龙体,还请您先避让一下。”
楚昭帝不为所动,柔声道:“昭儿,咱们是夫妻,夫妻一体,朕是不会避让的。”
这句话让昭妃再次感动不已,却让一旁的宁洳心都揪在了一起。夫妻,古来帝王的妻只能是一国之后。
皇上与皇后少年夫妻,太子谋逆,皇后被废,要是此刻身在冷宫的皇后得知了这话,又会是何种感受呢。
“皇上,臣妾何德何能,能够得皇上如此厚爱,就算是现在死去,也无任何遗憾了。”
“昭儿,朕不许你提那个字,朕要你好起来,做朕的皇后,与朕一起,享受天下子民的爱戴。”
昭妃笑了笑,又忽然拧起眉头,“皇上,您让姐姐来照顾臣妾吧,臣妾不想让您沾上这些。”
楚昭帝无奈,只好对着宁洳命令道:“洳妃,你过来服侍昭妃。”
宁洳心里苦涩无比,只觉得每迈进一步都十分困难,从宫女手中接过痰盂,蹲在靠脚的脚踏上。
不知道是昭妃故意而为之还是怎样,她呕吐出来的药汁几乎全部洒在了宁洳的袖子上,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宁洳的胃里一阵翻滚,因着楚昭帝在此,为了避免御前失仪,她只能咬牙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昭妃总算是止住了呕吐,这个时候,宁洳已经头晕脑胀,等到昭妃在此睡去后,楚昭帝才让宁洳回宫。
看到自家娘娘被搀扶着送回来,又见她身上满身的脏污,宁洳的贴身宫女绿芜很是心疼,眼眶立刻就红了。
宁洳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难过。
在关雎宫的这几个时辰,宁洳可谓是尝遍了心酸与痛苦,那两人肆无忌惮的在自己面前秀恩爱,并且让她承受了这般不堪的侮辱。
宁洁,昭妃,你得到了后宫女人希望的一切,又何苦对自己紧紧相逼呢?
在浴池里泡了很久,等到身上的药味儿全数散去后,宁洳才换上干净的衣衫出来。
绿芜看着毫无生气的主子,担忧道:“娘娘,六皇子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宁洳摇了摇头,“我刚刚从昭妃宫里回来,怕把病气过给了皇儿,就不去看了,你让奶娘好生照看着他。”
绿芜点头应了。
晚膳宁洳没有胃口,天色刚刚暗了下来,就躺着歇下了。睡到后半夜,她被一阵吵闹声给惊醒。
翻身坐起,唤了绿芜进来,询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绿芜看着她,却忽然哭了起来。
“娘娘,昭妃太过分了,您怎么这么苦啊。”
绿芜的哭泣让宁洳心里突然升起不安,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绿芜哭着道:“刚刚关雎宫的杜总管过来了,说是昭妃在半夜吐了血,现在已经昏迷不醒,太医看了也没有办法,钦天监的人说昭妃的病情,只能取亲近血缘之人的心头血做药引,方能痊愈。”
宁洳一听,心里顿生寒意,昭妃的亲近血缘之人,只有自己和父亲两人,她病情紧急,此刻去宣父亲进宫,恐怕时间上来不及。
如此,只剩下自己一人。心头血,心头血,取了心头血,自己还能活下去吗?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眼前一阵一阵的冒着青黑,眼看就要栽倒下去,绿芜连忙扶着她,“娘娘,您可千万要保重啊,六皇子不能被他们抱走。”
听了这话,宁洳心里一惊,连忙问道:“你说谁要抱走皇儿?”
绿芜哭着道:“钦天监的人说六皇子的命盘与昭妃最为符合,且又是和昭妃有血缘之人,他的心头血是治愈昭妃的最好药引,所以皇上便下了旨意,让杜总管将六皇子抱过去。”
这话无疑让遭受晴天霹雳后的宁洳雪上加霜,都说虎毒不食子,皇上这般做,却是要了六皇子的命,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外面跑去。
杜总管带来的人正和福源宫的人对峙着,见到宁洳出来,杜总管怪声怪气的道:“洳妃娘娘,皇上有旨,让奴才带着六皇子去关雎宫,还望娘娘不要为难奴才们。”
宁洳狠狠的瞪着他,厉声道:“来人呐,将这个狗奴才给本宫拖下去乱棍打死,皇上那里,自有本宫担着,你们尽管去做。”
话音落下,小邓子几个一拥而上,将杜总管制服住。杜总管脸色变了,挣扎着大吼,“咱家是皇上派来的,洳妃娘娘难道想抗旨不遵吗?要是因此耽误了昭妃娘娘的病情,皇上定不会饶了你们的。”
宁洳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杜总管放心,本宫自会给皇上一个交代,杜总管既然这么忠心,那就先去黄泉路上等着你们主子吧。”
杜总管被拖了下去,很快就响起了他的惨叫声,宁洳从奶娘手中接过六皇子,对着剩下的几个内侍太监道:“本宫亲自将六皇子送过去就是。”
听了这话,福源宫和关雎宫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绿芜哭着道:“娘娘,您要三思啊。”
宁洳惘若未闻,率先朝着关雎宫的方向走去,关雎宫的人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自南巡结束昭妃迁至关雎宫后,离福源宫的距离便近了大半,两宫之间,不过几座宫殿的距离,宁洳却觉得,自己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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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醉汉
昭妃身着玫红宫装,大病初愈让她显得极为瘦弱,当看到昔日高贵明丽的嫡姐变得如同三十出头的苍老模样,嘴角不由得噙着笑容。
对于仇人,她越是伤心,憔悴,自己就越是开心,高兴。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不经意的对钦天监监官提起了几句心头血的事情,没想到就有人替她谋划了,这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姐姐,心痛吗?”
昭妃温温柔柔的声音传来,似乎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宁洳慢慢转过身,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痛,怎么不痛,但是那都比不上我可怜的皇儿承受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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