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坠子,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噙着坏笑的俊脸,摇了摇头,暗自嘲讽,她是魔障了吗,怎么会突然想起那个流氓状元来。
脸一红,她赶紧撇去心里的念头,
“咳咳。”
这时,她又感觉嗓子忽然有些发痒,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兰草和萱草在屋外听见了,连忙进来给她顺气,咳了一阵,宁滢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难受得紧。
接着,头又开始昏昏沉沉的,她由着兰草扶着自己躺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兰草和萱草见自家姑娘睡了,商量了一下,留下兰草在这守着,萱草下去煎药。
宁滢这一睡就是一下午,而在睡着的几个时辰里,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十岁那年,父母带着自己和弟弟陈仕琰回京,一家人在惠州逛了灯会,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回到京城后,祖母的训斥和国公府里的勾心斗角,她越来越怀念在惠州的那个晚上。
再后来,父母被逼和离,母亲被送往护国寺修行,父亲则娶了这天下最尊贵的金枝玉叶,自那以后,宁滢和弟弟几次三番遇险,幸亏有父亲在,每一次都化险为夷。
五月初五,她跟着堂姐妹们一起去看龙舟比赛,却在观看比赛的时候被人推下了云锣江,周围的人吵闹不休,她被冰冷的江水侵泡着,慢慢的陷入江底。
就在这时候,宁滢听见岸上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母亲,是母亲的声音。
“母亲,滢儿在这里。”
她焦急不已,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周遭的一切都听不见了,她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
再睁开眼时,耳边响起哀乐声,入眼的是一片白。
出什么事情了,府中有谁过世了?
兰草的声音传来,“姑娘,七爷已经去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十二少爷还要您的照顾呢。”
宁滢木然僵住,不敢置信的问,“兰草,你刚刚说谁去了?”
兰草抹了抹泪水,答道:“姑娘,是七爷。”
“你别诓我,父亲只不过是去江南了,兰草要是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别怪我让齐嬷嬷罚你。”她沉了脸训斥道。
兰草一下又红了眼眶,“姑娘,奴婢知道您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可是七爷真的去了,您看,摆在您面前的就是七爷的灵柩。”
宁滢顺着兰草的视线看去,果然,一口漆黑的棺木停在自己面前,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生生的挖去了一块,疼的窒息过去。
“姑娘,姑娘。”
耳边一直响着兰草的喊声,宁滢脑中浑浑噩噩,她不敢相信,一向疼她宠她的父亲就那么去了。
父亲死了,她和弟弟怎么办,只身一人在护国寺的母亲该怎么办?
“姑娘,您怎么了,快醒醒,别吓奴婢啊。”
兰草一边摇晃着的自家姑娘的身子,一边用帕子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过了好一阵,紧闭着眼睛的宁滢才睁开眼。
兰草一见,总算是松了口气。
宁滢呢,呆呆的望着帐顶,视线又落在兰草焦急的脸上,哑声问道:“兰草,父亲呢?”
兰草听她这么问,忙说:“七夜不是去了江南吗,姑娘亲自送到码头的,怎地又突然问起这个了?”
“真的去江南了?”
宁滢挣扎着起身,紧紧的盯着兰草。
兰草有些疑惑,答道:“真的,不信您问萱草和齐嬷嬷。”
宁滢再次看了一眼兰草,见她不像是在说谎,提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幸好,那一切只是一场梦。
放松下来后,宁滢身子一歪,又昏睡了过去。
兰草有些担心,便去禀告了谭氏,谭氏想起答应过马氏要好好的照顾宁滢,搁下看了一半的账册,带着人去了宁滢的院子。
齐嬷嬷正在给宁滢擦汗,见谭氏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谭氏摆了摆手,走到床前,接过齐嬷嬷手中的帕子,亲手给宁滢擦起汗来。
“父亲,快跑啊,危险。”
“父亲别去那里。”
昏睡中的宁滢一直在说胡话,谭氏听了,转头问道:“十姑娘一直都是这样吗?”
兰草连忙上前,“大奶奶,先前姑娘被魇着了,一边哭着一边喊着父亲,奴婢就叫醒了姑娘,姑娘醒来后只问了一句七爷去了哪里,然后又睡了过去。”
谭氏听了,沉默了一阵,道:“你们好好守着滢姐儿,等她醒了就立刻伺候她喝药。”
兰草萱草和齐嬷嬷连连应道。
谭氏接着又嘱咐了几句,就领着人离开了华清园。
第三十二章 欺人太甚
第二日,十姑娘落水被水鬼附了身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之间,整个国公府的气氛就变了,华清园一下子变得极为冷清,府里的下人宁愿绕上一大段路,也不愿往华清园路过。
宁滢的情况时好时坏,昏睡的日子比清醒的日子还长,并且,只要一昏睡,就会做之前那个噩梦,几天过去,她就瘦了一大圈。
兰草和萱草几个急的嘴边长了一圈水泡,每日的汤药准时伺候着宁滢服下,可是就是没有什么效果。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先前还在府中偷传的消息,不知怎么的被有人传到了府外,所有人都在议论,说魏国公府的十姑娘久病未愈,定是在云锣江边沾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萱草听了那些传言后,比宁滢还生气,和兰草抱怨道:“那些人的嘴比吃了大蒜还臭,明明太医都说了,姑娘是因为落水受了惊吓才会这样。”
兰草拍了拍她的肩,“姑娘心思重,你别让这话给她知道了,不然,病情又要严重了。”
萱草点了点头,这时,齐嬷嬷端着熬好的药汁来了,三人便一起进了屋。
宁滢今日毕往日清醒了不少,等药凉了以后,自己接过碗喝了下去。
齐嬷嬷看着,眼眶有些湿润,“姑娘好了许多,老奴的心总算放下了。”
宁滢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萱草和兰草,道:“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三人纷纷摇头,兰草答道:“伺候姑娘是奴婢们的本分,姑娘平时待奴婢们那么好,奴婢们要是不尽心伺候,那就太忘恩负义了。”
宁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哐当。”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宁滢道:“萱草,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萱草应了,连忙抬脚朝外走去。
到了门口,就看到黄氏和任氏两个,带了两个道士在外面,身后还跟着四个腰圆膀粗的婆子。
那两个道士手里拿着桃木剑和招魂铃,四个婆子里两个端着一盆冒着白烟的像血一样的东西,另外两个则捧着高高一摞符纸。
萱草急忙上前,问道:“二奶奶,九奶奶,请问这是要干什么?”
黄氏绷着脸,朝屋内看了一眼,大声道:“这华清园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们专门去清虚观请了两位真人过来驱鬼捉邪。”
黄氏这话,看着是在回答萱草的问题,实则却是在对宁滢说,你这里不干净,我们要来个大清扫。
她的声音本来就尖锐,又故意要说给宁滢听,屋内的几个人,自然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欺人太甚,我们姑娘不过是落水受了惊吓而已,二奶奶,九奶奶,姑娘好歹还要叫你们一声伯娘婶子,你们这样做,难道不怕毁了我们姑娘的名声吗?”萱草大声理论。
一旁的任氏听了,狠狠的剜了一眼萱草,对着身边的两个婆子道:“把这个不知尊卑的贱丫头拉下去。”
两个婆子一得令,连忙捂住萱草的嘴,连拖带拉拽到了一旁。
“二伯母,九婶婶,不知道宁滢是怎么得罪了二位长辈,二位长辈竟然要如此对待宁滢?”
宁滢的声音传来,黄氏和任氏并一干婆子丫鬟们,都不约而同的朝着门口看去。
宁滢被兰草和齐嬷嬷扶着,里面穿着淡青色的衫裙,外边披了一件厚厚的雪氅。黄氏眼尖,记得这件雪氅大年三十的晚上宁滢就穿过。
此时的宁滢,因为病得久了,肤色青白交加,?g骨高高凸起,身形瘦弱,配上鲜红的雪氅,一点生气也无。
想起在府中流传的传言,黄氏和任氏心里不禁升起一阵凉意。
任氏道:“滢姐儿,你可别怪我们俩,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果这园子里没有脏东西,我可不信。再说了,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早点捉了那些脏东西,你的病也就会早日痊愈。”
“是呀,滢姐儿,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好。”黄氏也附和道。
宁滢气极,咬着牙道:“我这园子干净得很,就不麻烦二伯母和九婶婶的好意了。”
“那可不行,滢姐儿,你都病快十天了,要说没什么东西作祟,打死我我也不信。”黄氏尖声道。
“那么说来,两位长辈是执意要在此作法了?”宁滢反问。
黄氏和任氏相视一眼,“清虚观的真人可不是好请的,要是不清除那些脏东西,恐怕整个府里的人都睡不安稳。”
宁滢闭了闭眼,对着兰草道:“兰草,你去请祖父祖母过来主持公道。”
兰草应了,正要出去时,黄氏立刻命人拦住了她。
“滢姐儿,我劝你不要在白费功夫了,国公爷和老夫人早就知道我们请了两位真人来府上,老夫人还说,如果没有清理干净,要罚我们俩呢。”
听了这话,宁滢气得说不出话来,齐嬷嬷连忙给她顺气,宁滢见任氏和黄氏不好对付,将视线落在那两个道士身上。
“你们不好好的在清虚观里修道,反而收人钱财来国公府作乱,识相的,就立刻离开,如若不然,等我禀告了祖父,定饶不了你们。”
那两个道士闻言,脸上先是闪过一丝紧张,随后很快就恢复了先前的神色,其中一个高个的道士看着宁滢道:“十姑娘身边黑气围绕,乃是俯身于姑娘之躯的水鬼的怨气,如果再不除去那东西,姑娘性命堪忧啊,还请…”
那道士话还未说完,就听宁滢喝道:“胡说八道,我看你才被鬼附了身,不然怎么竟是鬼话连篇。”
“滢姐儿,不可对真人无礼。”黄氏连忙训斥。
宁滢松开齐嬷嬷的手,上前了两步,“二伯母,宁滢念您是长辈,所以才对您一忍再忍,如今,您却带着两个外男进了我的院子,还执意污蔑我被水鬼附了身,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您是想要逼死我才甘心吗?”
黄氏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将头撇向了一边。
宁滢又道:“这国公府里还是祖父当家,今日在我清华园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告知祖父,我就不幸,还有人能够一手遮天瞒了过去。”
说着,就要朝外走,任氏和黄氏一慌,连忙让人拦住她。
第三十三章 装神弄鬼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宁滢被两个婆子一左一右的禁锢着,她不顾身子虚弱,大力的挣扎着,那两个婆子见她挣扎,各自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挣扎之中,雪氅落到了地上,宁滢顿时觉得一股冷意袭来。
“蒋嬷嬷,李嬷嬷还楞这干什么,赶紧将十姑娘捆上,真人马上就要开坛作法了。”任氏大声道。
两个婆子闻言,连忙架着宁滢走到早已经摆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动作利索的连人带椅子捆在了一起。
宁滢只觉得遭受了奇耻大辱,堂堂公府嫡女,却被人如此作践,她抬头朝着发号施令的任氏和黄氏看去,眼里是一片冰冷。
这边,兰草萱草和齐嬷嬷,以及华清园里的丫鬟婆子们,早就被任氏和黄氏带来的人控制住了,她们亲眼目睹着自家姑娘被这样对待,都不禁湿了眼眶。
而这时,谁都不知道,一个瘦小的身影藏在花坛后,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悄悄的从侧门溜了出去。
另一头,魏国公和齐国公兄弟俩,正在下棋,听随从来报,说是状元郎来访。
魏国公有些诧异,对弟弟道:“奇怪,这状元郎来魏国公府做什么?”
齐国公也很疑惑,“大哥,一会儿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魏国公点点头,让随从领了他进来。
很快,人便到了,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年,魏国公的眼里不禁生出一丝赞许。
年纪轻轻,文采非凡不说,进退得体,竟然没有被他刻意摆出的威严吓到。
“晚辈陆苍擎见过两位国公爷。”
“孙儿见过伯祖父,祖父。”
来的不止陆苍擎一个,还有当朝的榜眼郎陈仕?。≮更多好书请访问。。≯
魏国公和齐国公相视一笑,齐国公道:“仕?,你怎么也来了?”
陈仕?答道:“伯祖父,祖父,慎之来府中找孙儿,本来想拜见祖父的,谁知祖父来了东园这边,孙儿就只好领了他过来。”
陆苍擎也道:“晚辈早就想来拜访两位国公爷了,如今见了两位国公爷,才知道什么叫老当益壮。”
一句“老当益壮”逗得魏国公和齐国公朗声大笑,兄弟俩对这位年轻的状元爷好感上升了不少。
“国公爷,不好了,华清园那边出事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
魏国公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来报信的人答道:“国公爷,二奶奶和九奶奶带着两个道士去了华清园,说十姑娘是被水鬼附了身,用绳子捆了十姑娘这会儿正准备作法呢。”
“哐当。”陆苍擎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他腾地一下站起身。
幸好这时屋里的另外三个人都处于震惊加愤怒的状态,并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
“一个两个都反了天了,胆大妄为的东西。”
魏国公气得扔掉茶杯,怒气冲冲的往华清园去了,齐国公,陆苍擎和陈仕?紧随其后。
华清园里,两个道士在宁滢面前摆起了香案,接着又围着她装神弄鬼的上蹿下跳,黄氏和任氏都紧张的看着,生怕错过了什么。
乱跳一通后,道士又往宁滢额头贴了一张黄符,其中一个拿着桃木剑戳了两张黄符沾了几滴狗血,点燃后,将灰烬撇进碗里,又倒了一些清水,搅拌过后,让人喂宁滢喝下。
宁滢看着那黑乎乎的符水,胃里一阵翻滚,先前喝下去的汤药险些呕吐了出来。
先前捆了宁滢的那两个婆子,一个端着符水,一个按着宁滢,两人准备强制性的灌下去。
宁滢死死咬紧牙关,无论那两个婆子怎么用力,就是不张口。
婆子无法,只好用手去扳宁滢的嘴,宁滢一口咬在那个婆子的手上,婆子一吃痛,手一挥,打翻了那碗混合了狗血的符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任氏见符水被打翻在地,气得直骂那婆子。
两个道士再次拿起符纸,像之前那样沾了狗血点燃,很快又弄好了一碗符水,这下,黄氏和任氏发了狠,两人亲自上前灌宁滢喝下。
“二伯娘,九婶婶,人在做,天在看,小心遭了报应。”
宁滢嘴角噙着笑,配上那青白的面色,看起来阴森无比。
黄氏端着符水的手一抖,背上忽然升起一股寒意,双脚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半步也动不了。
任氏见她呆着,不禁大声催促道:“二嫂,你还愣着干什么,要是错过了时机,这不干净的东西就会祸害整个国公府了。”
“我倒要看看,究竟谁有那个胆子。”
一个暴怒的声音传来,黄氏和任氏顿时慌了手脚。
魏国公和陆苍擎几个进来时,看到宁滢被捆在椅子上,额头上还贴着符纸,平时伺候她的那些丫鬟婆子们,都被人按着不能动弹。
窗户上,门上全部被泼了狗血,整个院子里脏乱不堪。
这一幕给了魏国公极大的刺激,他上前一下子将两个儿媳踢倒在地,怒道:“黄氏,任氏,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对待我国公府的嫡出姑娘。”
“国公爷,我们见滢姐儿久病未愈,特意请了清虚观的两位真人过来驱邪,我们并未存害人之意,都是为了滢姐儿和国公府好啊。”
黄氏和任氏也是第一次见公爹如此愤怒,吓得连忙解释。
这边,那些黄氏和任氏带来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