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晚上?”夏尔特的侧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不安在心中涌动,“希望还来得及。”
由于发生了凶杀案,城堡里的人都接受了警方的侦讯,包括夏尔特在内。当天出现的艾伦和西蒙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怀疑。警方经过了一番审问和调查,却没找到有用的线索,甚至连嫌疑人也列不出来。
一天的侦讯过后,疲惫不堪的夏尔特早早就休息了。但显然,这一天的惊心动魄还未结束。躺下去不久,浅眠的他便被惊醒了,厚实的檀木门因为急促的敲打声而发出了震动声
掀开被子,夏尔特马上下了床,但在走去开门的路上却被一旁的椅子绊到,差点摔倒。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更是加大了敲门的动作,“坎贝尔先生?坎贝尔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放下捂着被撞疼的手肘的手,将门打开,门一打开,带着寒意的冷风就迎面而来,夏尔特扶住门框:“有什么事?”
“今晚到伦敦的火车在郊区突然自燃,听说有很多人伤亡……”
“火车出轨?”夏尔特心惊胆跳,颤声问:“公爵乘坐的是不是就是这列火车?”
前来通报的人挠了挠头:“现在还不清楚,但是今晚到伦敦的火车只有这一趟。”话还没说完就被推开了,见夏尔特摸索着急促向前走去,那人赶忙追了上去:“坎贝尔先生,外面在下大雨,您出去不安全,还是我去打听消息,一有消息马上回来通知您。”
“坎贝尔先生。”脚步依旧局促向前,那人知道自己的劝阻无用,只好跟了上去。过了两个多小时,他们才到达事故所在的地方,一下马车,各种各样的声音就嘈杂地交织在一起,空气里满是烧焦的味道。
走出车外,倾盆而下的雨水就砸在撑开的雨伞上,地上溅起的水花甚至立刻溅湿了裤脚。
“坎贝尔先生,小心一点,前面很乱。”撑着雨伞的人一边查看着前面的状况,一边提醒夏尔特。虽然知道安德烈乘坐的火车不一定就是这一列,但不安始终萦绕在心头,如果这次的列车自燃和凶杀案有联系,一切就不简单了,安德烈出事的概率更是大大增加,夏尔特的心瞬间揪紧,脚步也随之加快了。
“前面的情况怎么样?”耳边充斥的都是嘈杂的叫声,鸣笛声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夏尔特根本无从判断。撑着伞的人伸长了脖子:“情况很乱,有维持秩序的警察,也有医护人员,整辆火车几乎都烧成了废墟。”
“我们过去。”心里笼罩的阴影越来越浓重,夏尔特感觉一股涌动的情绪正迅速翻滚着。
“不行。”男人急促地想阻止:“那边太乱了,我们不能过去,更何况……”
“不是还有你在吗?马上过去,带我带救护站那边去。”
先去看解救出来的伤员,如果安德烈在里面,以他尊贵的身份,绝对不可能找不到。瓢泼大雨冲刷着这个漆黑的夜晚,却没有冲走空气中因火车焚烧而弥漫的焦味,可见这次的事故的严重程度。
撑着伞的人拉过夏尔特向一边躲去,急促的人群立刻从他们的身边跑过,担架上的伤员几乎连人形都没有了,生存的机会渺茫。约翰也曾经见过伤员,但这次的冲击前所未有,绝对能算得上伦敦这几年来最严重的事故。走近之后,更发现情况的可怕,痛苦的呻吟充斥在空气里,满是绝望的气息。
尽管救护人员全力抢救伤员,但焚烧的车厢挤压在一起,就算里面还有生存下来的人,救护的过程也相当艰难,伤员们发出的痛呼几乎响彻天空。好不容易挤过人群,他们终于更靠近,这时就听到了附近人的讨论。
“听说这次火车上也有王室成员,还有个大型的商团。”
“王室?大型商团?”
“就是到爱丁堡的那批人,听说原本是去商讨合作案,出现了一些问题就提前回来了,没想到这么不巧遇到火车起火燃烧。”
接下去的话夏尔特都没有听见了,他只感觉耳边一片嗡嗡响,意识完全一片混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几乎让他窒息。指尖都开始发抖,无法控制住思绪,只觉得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
“坎贝尔先生。”约翰连叫了好几声,站立着的人也没有任何的回应,直到他大叫了一声,夏尔特才恍若梦醒。
“即使公爵大人在车上,现在也应该被救出来了,我们到救助站去看看。”出事的地方在偏僻的地方,离大型的医院又很远,处理事故的委员会就近建了一个救护站,很多的救护人员都是从各个医院派遣过来的。
夏尔特紧握住自己的手,点了点头。现在他要做的就是镇静下来。豆大的雨珠砸落在地上,积聚起的水已经快到膝盖,救护人员争分夺秒地进行着抢救工作,即便生存几率渺茫,救助工作艰难,但多一秒的坚持就多一分的希望。
救助站里很混乱,夏尔特一连被撞了好几次,有一次还差点摔倒,但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这些幸存者里有没有他想要找的那个人。
“看到公爵了吗?”夏尔特扯着身边的人,焦急地追问,他没有一刻像现在痛恨自己失明的眼睛。
救助站里的人很多,伤员大部分还在抢救之中,约翰也没办法分辨清楚,他四下张望着,却一无所获。而拉着他手臂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拽断他的手臂,他连忙抚慰:“现在的人很多,一时还见不到公爵大人,坎贝尔先生不要太过担心。”
嘴里这么说着,约翰心里也很不安,从城堡里的凶杀案到现在的火车事故,一切发生得这么巧合,让人想不联想在一起都很难。
“发现商团的幸存者了,赶快来几个人跟我过去支援!”尖利的女声响起,混乱的救助站里却鲜少有人响应。夏尔特一听,马上向外跑去,跟在他身后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他冲进了雨幕里。
雨水不断打在脸上,身上,夏尔特却像完全没有感觉,眼前虽然是一片黑暗,他却飞快向前跑去。崎岖不平的路上满是水坑,一踏就溅起
11、Chapter11 。。。
满身的水花,泥泞的水花把原本白色的衣服染得不成样子,水漉漉的发丝贴合在脸上,磅礴的大雨中如同狼狈无处躲藏的鸟儿。
脚下一滑,整个身体都趴伏在了泥泞肮脏的路面上,撞得膝盖生疼,手掌也被散落的石子划破了好几个口子,甚至扎进了肉里。夏尔特想撑起身子,可是上次扭伤的脚踝被就还未痊愈,再加上这次的碰撞,几乎痛得站不起来。
越来越多的冰冷雨水泼在身上,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夏尔特似乎只听到自己的喘息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侵袭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眼眶发涩,原本想撑起的手臂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紧随在后的约翰跑了过来,放下手里的伞连忙扶起夏尔特,花了好一些时间才将夏尔特扶起来,“坎贝尔先生,您不要紧吧?”
“没事。”夏尔特随便用手擦去脸上的泥水,“快点到发现幸存者的车厢去。”
“我知道了。”约翰搀扶着夏尔特朝着人群涌动的地方走去,水珠砸得他们的脊背生疼,这个夜晚,是很多人的噩梦,也将是很多人的不眠夜。
随着离救助的现场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夏尔特在这时却想退缩,不安焦躁,恐惧更为强烈,这种负面的情绪占据了他的思绪和呼吸,如同扼住了咽喉,连喘息都带着痛苦般的挣扎。
一定不会有事,夏尔特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着,恐惧却越来越深刻。
12
12、Chapter12 。。。
大颗的雨珠砸落脸上,皮肤震得生疼,夏尔特在约翰的帮助下才得以靠近车厢附近,不过抢救现场人员众多,场面混乱,他们也只能站在外沿,情况危急不容乐观。
严重变形的车身压住了幸存者的脚部,粘稠的血液几乎染湿了下半身,凌乱的衣衫带着焚烧的脏污,苍白的脸盘也失去了血色。因为人群的阻隔,他们根本见不到正在施救的人的脸,只知道那是个年轻的男子。
怕机械性的工具会加重伤员的伤势,施救的人员只能尽量用手动的办法掰开变形的铁板,但铁块十分之坚硬,要将压住的腿抽出并不容易。施救人员脸上都已经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汗水,如果不是这个年轻人身份尊贵,他们早就采用了更为便捷的方法。
“让开!让开!”艰难的施救终于结束,伤者的腿从挤压变形的废铁堆解放了出来,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将人抬上等候多时的担架,白色的布立刻染出一大片红,在雨水下晕染开来,尤为令人心惊。
拥挤纷杂的人群立刻让开一条通道,抬着担架的救护人员几乎是飞奔,刚才被挤在外围圈的约翰这时终于见到了伤者的脸,立刻惊叫了起来:“坎贝尔先生,抢救出来的人就是公爵阁下。”
全身带着雨水,大大小小的伤口叫嚣着疼痛,夏尔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湿漉的发丝遮住了眼睛,看起来分外阴郁。
抢救结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当奋战一夜的医生的脚步声一点一点从耳际消失时,夏尔特紧握的双手这才脱力地松开,撰在手心的十字架砸落在地,冻僵的脊背倚靠着墙壁才不至于倒下。从来不信教的人却在这种时刻对着上帝祈祷,可真是讽刺。
顺着墙壁慢慢滑下,夏尔特把脸埋进双腿间,掀起唇角,却尝到咸涩的味道。“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不过基本情况已经稳定了,只要疗养得当,对以后的行走能力影响不会太大。”医生的话好像还在耳边,所幸这次,上帝没有收走属于他的阳光。失明倒像是仁慈的恩赐,起码让他避过血腥的场景,不用再次去承受。
两天之后,火车事故的遇难者才得以确认,总共有一百三十二人在这次的事故中丧生,幸存者寥寥无几,而且都是重症伤员。这么大规模的人员伤亡,让政府不得不成立了专门的委员会调查此次事故,以求给公众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这次的事故中,前往爱丁堡的商团成员无一生还,除了领导者的公爵。继连环凶杀案之后,火车事故也成了伦敦议论的热点,繁华奢靡的伦敦,又一次蒙上了阴影的白雾。
在安德烈昏迷的这段期间,夏尔特除了每天去看他之外,更多的时间是花在了整理资料和查访上,离开庭的时间越来越近,压力自然也与日俱增。警方掌握着有力的证据,胜算十分有限。
数次申请被驳回之后,在开庭前的前一天,夏尔特才得以见到了罗杰尔。算得上是警局的常客,但在失明的状态下到警局,这倒是前所未有。警方只同意让律师见当事人,所以即使夏尔特情况特殊,也只能一个人进去。
坐在会见室里,夏尔特的心情可以说是相当复杂,这是他第一次在没见过当事人就接下了案子,也是第一次掺杂了大多私人因素的案子。
之前他也见过罗杰尔,这个伦敦贵族娱乐场所的风云人物,不想熟识,但也了解一些。尽管他们上次的会面并不愉快,双方都没给彼此留下好印象。
伴随着铁门打开的声音,摩擦着地板的铁索声也在耳际响起,夏尔特听到警员小声咒骂着,把始终沉默着的人推搡着带到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铁门再次被关上,会见室安静了下来。
一开始,他们都沉默着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夏尔特先开了口:“你受伤了?”
对面的红发男子立刻讶异地盯着他的脸,确定他的眼睛的确像狱警所说一般看不到东西后,嘶哑的声音才响起,但却不是回答夏尔特的问题:“没想到你会接受这个案子,看来是我低估了坎贝尔律师的风度。”
“罗杰尔先生,这个时候我们都应该抛下对彼此的成见。”夏尔特摊开手放在桌面上,“我需要了解事情的经过才能帮助你才这个地方出去。”
“是他让你来的?”即使没有指名道姓,罗杰尔也知道夏尔特一定明白他说的是谁。
沉默了一会,夏尔特抬起头:“他受了重伤。”
罗杰尔有些不屑地扬起唇角,像听到笑话一样笑了出来:“伦敦能够伤到他的人屈指可数,而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疏于防范。”
“如果伤他的不是人。”夏尔特顿了一下:“而是意外,比如说火车事故……”
罗杰尔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要站起来,但因为身上的枷锁失败了,只发出一阵铁索碰撞声。站在门外的警员听到吵闹的声音,立刻警示性地敲打了铁门让他们安静下来。
“他的情况怎么样?”罗杰尔显然按耐不住,焦躁得盯着夏尔特,几乎想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让他尽快说出话来。
“还在医院,不过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即使看不见,夏尔特也能想象得到对方的表情,“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讨论案情了吗?”
“你想知道什么?”和刚才相比明显颓败的语气。
“不是我想知道什么,而是你知道什么。我要的是真相和证据,证明你不是凶手的证据。”
“我没有。”
听到他的话,夏尔特蹙眉,因为从语气中判断,罗杰尔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罗杰尔像是冷笑又像是苦笑:“要是有证据的话,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他们想要的不是真正杀死贵族们的凶手,而是符合他们利益的凶手。”
探视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警员押着罗杰尔经过的时候,夏尔特听到脚镣的摩擦声,也只能说上一句:“保重。”
残破的嘴角带着笑容,就像是即将凋零的花朵,鲜艳的发色也沾染了灰尘和脏污,失却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坎贝尔律师。”一出警局,就听到了兴奋的叫声。小伙子约翰这段时间都跟在夏尔特身边,虽然略显莽撞,但也是热心的人,帮了他不少。
“公爵已经醒了。”不用等夏尔特问他,他就焦急地说了出来。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夏尔特的心情倒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一种更为沉重的压力压在肩头,让喜悦似乎也大打了折扣。
左腿被压在变形的铁块中,安德烈需要不断的时间疗养才能复原。左腿和头上都缠着白色插补,面色不算好,但精神状态恢复得还不错。
“刚从警局赶过来?”
夏尔特坐在对面,两人像平常一样,就像这场差点隔离了生死的意外并不存在,“这件案子胜算很有限。”
“一向自信的坎贝尔律师怎么突然失去了信心?”
“实际上我们心里都知道这件案子背后肯定有一股力量在操纵,无论开庭与否,结果都一样。”早已下了判决的审判,又有什么意义?“就像这次的火车事故。”
“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夏尔特耸肩:“既然公爵说是意外,那就当是个意外,至于案件相关人员在贵族府邸被枪杀,或许就不能算是意外了。”
“罗杰尔在里面情况怎么样?”安德烈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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