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无路,阿房只得转身迎向说话之人。
还未开口,却见一个黑衣侍卫挡在身前,语气不卑不亢:“王上此刻不在锁心殿中,吕丞相有事可以告诉属下,属下自会转达。”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和我说话?”看着直直站在面前,并未下跪的黑衣侍卫,吕不韦难抑火气。嬴政的这些亲随和他都是一个德行,傲气十足,压根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吕丞相?你是瑾儿的父亲吕不韦?她现在可好?”吕瑾儿闲聊时说起过,她的父亲秦王仲父吕不韦,对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商人丞相,她自然并不陌生。
自从逃离失败以后,嬴政便再也不准任何人前来看她,她也曾旁敲侧击过几次瑾儿的情况,却都被嬴政转开话题,着实担心得紧。
“她?她早就因为你被打入天牢,你说她好得了吗?”不提瑾儿还好,一提起来,吕不韦立刻怒上心头。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自己的女儿不但失了十拿九稳的王后宝座,甚至陷入牢狱,受尽苦楚。自己也因此而与嬴政产生芥蒂,明显失了他的信任。
“我去找嬴政,求他放了瑾儿!”阿房急急道。瑾儿因为救她竟然会受到这样的惩罚,若是她一开始便知道是这种结果,无论如何也不会求她救自己。
“不必了!”吕不韦冷声道,“太后仁德,已经开恩放了瑾儿。今日来此,是有另一件事需要你来赎罪。”
“赎罪?”阿房抬眸看向吕不韦,“何罪?”
“何罪?王上因你而抹杀了宏图大志,日日流连后宫,甚至不惜与齐国掀起战火,致使生灵涂炭。你是祸国的妖孽,你的罪行罄竹难书!”吕不韦义正词严,将早已准备好的控诉砸向阿房。可是,虽然说得铿锵有力,却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这个女子清澈纯净的眸子,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些指控融化得支离破碎。
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是妖孽?若她是妖孽,那这世间大概再无其他。
“吕丞相此言已经逾距了。阿房姑娘乃是王上的妃,岂容你来横加诬陷指责?”黑衣侍卫冷哼道,丝毫未将吕不韦看在眼里。
“他不配?那我可配?”隐含着怒意的女声传来,香风鬓影中,款款而来一个华贵美妇。
#文#“属下参见太后。”众人呼啦跪倒,恭声道。
#人#“嗯。”太后赵姬面沉如水,在众人簇拥下缓缓行至阿房身前。
#书#“让开!”又是冷冷两个字,赵姬向着身前的黑衣侍卫喝道。
#屋#黑衣侍卫犹豫了一下,声音刻板道:“王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阿房姑娘。属下只是遵从王上命令,请太后恕罪。”
“你好大的胆子!”赵姬勃然大怒。她早就知道嬴政的这支亲随只遵从他的命令,但是想不到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了她的面子。
恨恨瞪向侍卫身后的阿房,赵姬美眸喷火。这个该死的女人,果然手段了得,竟然能把她那邪异的儿子把玩于股掌之上。若是不借着这个机会将她除去,将来必成大患。
“来人,把这个妖女抓来,乱棍打死!”美艳的容貌变得狰狞而阴森,赵姬厉声下令。身后立刻冲出无数金甲侍卫,准备强行将阿房抓住。
“太后息怒!”黑衣侍卫见此情形不由大惊失色,急忙跪地竭力劝阻,“阿房姑娘纵有不是,腹中却怀着王上的骨血。若是太后伤了阿房姑娘的性命,岂不是要与王上伤了和气?”
“少拿这个孩子当挡箭牌,我可不稀罕!”赵姬冷声道。处死阿房,生米做成熟饭,嬴政生气也好,愤怒也罢,都无挽回之地。为了江山社稷,即使他会记恨自己,但他们终是母子,时间久了,总会缓和下来。
看着步步逼近的金甲侍卫,阿房惊慌失措。双手紧紧护住腹部,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吕不韦站在赵姬身后,嘴角边挂着阴冷的笑。秦国是他一手筹划出来,此生最大的一笔买卖,怎能容许那个乳臭未干的嬴政小子反抗他的权威?今日要死的,不只是阿房这个女人,还有那个嬴政……
纵然黑衣侍卫拼死反抗,却终归敌不过人多势众,而且同样身手不凡的金甲侍卫。而阿房,也终于被他们擒住,推到了赵姬面前。
在赵姬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杀机,阿房没有辩解和求饶。既然无用,又何必舍弃尊严?
慢慢闭上眼,阿房神情出奇地平静,她想:孩子,娘终究还是没有保住你的性命,若有来世,再续母子之缘吧……
落尘哥哥……
看到阿房绝望的神情以及眼角滑下的晶莹泪滴,纵然是杀人无数的冷血侍卫也禁不住双手颤抖,举起的木棍迟迟无法落下。
“犹豫什么?快动手!”赵姬怒道。
“是!”侍卫吓得一个激灵,举起的木棍终于全力挥下,向着阿房击去。
耳边传来风声,阿房不躲不闪,静静等待那撕心裂肺的一刻。
“啊!”凄惨的呼声转瞬即逝,阿房的身子也随之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突如其来的剧烈心跳声敲击着她的耳膜,声如擂鼓。
睁开眼,嬴政狭长的黑眸中透着血色,完美妖冶的容颜惨白如纸。他……在害怕?
抬脚踢开已经丧命的持棍侍卫,嬴政眼神冷冽,凝结了周围的空气,箭一般刺向赵姬。
“母后,你想做什么?”
阴冷的声音带着怒意和杀气,惊呆了赵姬。
这样的嬴政好陌生,好可怕!
“母后,母后只是……”心胆俱寒,赵姬一时竟无言以对,之前准备杖毙阿房的残忍和自信早已不知去向,在嬴政的怒火面前,瑟瑟发抖。战栗着将求助的视线投向吕不韦,请他来分担嬴政的怒火。
吕不韦也被突然出现的嬴政吓得不轻。他此刻不是应该在前线拼杀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定定神,吕不韦跨前一步,低头避开嬴政的黑眸,恭谨道:“王上息怒,这不过是一场误会。本是太后气愤这阿房不懂规矩,想要吓吓她,让她长些记性才会如此。”
“此事想必与仲父脱不开干系吧?”嬴政冷笑道,“敢做便应敢当,如此推诿,莫非心中有鬼?”
“你!”被说中心事,吕不韦恼羞成怒,索性直起身子迎向嬴政,“此女妖媚惑众,不亚于妲己褒姒,臣为清君侧,这才请太后出面责罚!”
闻言,嬴政黑眸中血色更甚,怒极反笑,完美的唇微微勾起,绽开罂粟般的诱惑笑容。
这个倾倒众生的笑容在此刻出现,显得格外令人恐惧。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向后退去。
“累了吧?去歇着吧。”将怀中人儿交给一旁的黑衣侍卫,嬴政柔声道,“不要担心,这里有我在。”
“你……还好吧?”正欲随着黑衣侍卫离开,阿房突然站定,轻声问道。方才,嬴政拥着她的时候,她便觉察到了。那只手臂没有以往的坚实有力,显得有些……虚弱。
想不到阿房会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嬴政脸上难抑喜悦:“阿房,你是在关心我吗?”
“没有。”阿房说完,转身便走。
看着阿房的背影,嬴政轻笑出声。有她这句话,昼夜不停地赶路,遇到暗算的危机,受创中毒的手臂,全都是值得的。
右臂依然在隐隐作痛,虽然紧急处理过,但是霸道的药力依然尚未褪尽。若不是发觉情况有异,急着回来保护她,谨慎如他怎么会中了这么下流的诡计?
将剑递到左手,嬴政抬腕指向吕不韦,冷笑道:“不要再惺惺作态了,你的诡计寡人已经一清二楚。无论你是否承认,都是死罪难逃!”
圆睁双目看着嬴政的剑锋,吕不韦喉结颤动,强作镇静:“臣一心为了秦国,王上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是自己了断,还是寡人动手?”不理会吕不韦的狡辩,嬴政周身上下笼罩着阴寒的气息,黑眸锁住吕不韦的身影,血色更浓。
“嬴政,你不要欺人太甚!”被嬴政的杀气震慑,吕不韦踉跄退了几步,直到抵住身后带来的侍卫,这才镇定下来。
“既然王上苦苦相逼,就不要怪臣失礼了!”计划必须更改,只能提前动手!
“反正你早已经按捺不住,索性今日一并了结。”长剑仿佛感受到了这股杀机,龙吟出声,戾气尽现,笼罩在吕不韦四周。
“也罢,就让你看看我数年来韬光养晦的成果!”嬴政向后退了几步,右手扬起奋力挥下。数千人马随着这个手势从四面涌出,将吕不韦挡在后面。原本空荡宽敞的锁心殿前立刻挤得水泄不通。
“吕不韦,你想干什么?”惊呆了的赵姬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这突然涌来的兵马,厉声责问。
“住口!识相的话就闭嘴站在一边。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我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若不然,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吕不韦恶狠狠道。
“你……”赵姬气结。当下正要开口斥骂,却见一物急速飞来,下意识伸手接住低头看去,竟是一颗面目狰狞的人头。双目圆整,大张的口扭曲成怪异的形状,脖颈处尚待余温的血淋漓而落。
“咚!”赵姬当即两眼上翻,直接昏死过去。
眼角余光目送左右侍卫将赵姬扶起带至一边,嬴政冷哼一声,手中剑势丝毫未变,凌厉寒芒搅进吕不韦带来的人马之中,扬起一片血雾。
“就凭这么几个废物,就想在寡人面前撒野?”身处敌阵之中,嬴政不见任何慌乱,虽然是左手用剑,依然游刃有余。
“你……你不要太过张狂。”吕不韦看着眼前越死越多的手下,强自镇定。他的大队人马此刻正在城里与守军厮杀,只要占得上风及时增援,这秦国都城便如囊中取物。苍落尘与嬴政已经斗得两败俱伤,这秦国即将落入他的手中。
只是没想到,这嬴政竟然如此厉害,伤了一只手臂却依然未见颓势,剑气如虹,越战越勇。再加上他手下的黑衣侍卫皆非等闲,纵然双方人数悬殊,自己这边却渐落下风。
“哈哈哈,嬴政,你看看那是什么?你的爱妃马上就要没命了!”突然,吕不韦狂笑出声,夹杂在铿锵的刀剑交鸣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心头一惊,明知可能是吕不韦很可能是为了扰乱他的心智才这么说,可是嬴政依然忍不住疾出几剑逼退身前敌人,之后他转身看去。
这一看,顿时令他魂飞魄散。
锁心殿中,缕缕黑烟夹杂着火光窜跃,势头极猛,瞬间已至屋顶,整个锁心殿被牢牢笼罩。
“阿房!!”撕心裂肺吼出声来,嬴政全然不顾身后破绽大开,提气纵身向火中扑去。
伴随着身后传来的剧痛,嬴政一头扑进火海,放声吼道:“阿房,你在哪里?阿房……”
锁心殿中,烟火弥漫,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嬴政疯了一般翻看着每一处角落,呼唤声凄厉渗血:“阿房,快回答我,阿房!!”
“王……上……”虚弱无力的声音飘进嬴政耳朵,他急忙向着声音来处奔去,终于在一处大理石的屏风旁找到了方才护送阿房回殿的两名黑衣侍卫。他们多处烧伤的身子顽强支撑,下面,隐隐露出一个身影。
那是……阿房!
原来两名侍卫方才护送阿房回来,进得内殿便觉不对,还未行动,已经中了屋中燃着的无色无味的迷烟。拼着力气将阿房护在身下,便再无半点余力移动分毫,他们苦苦坚持,全靠那无比忠诚的信念使然。
此刻见嬴政进来,两名黑衣侍卫知道自己职责已尽,双目安然合起,向着两边栽倒,没了呼吸。
弯腰将昏迷的阿房抱起,将她的身躯紧紧护在怀中,嬴政以身子作为盾牌,掩着阿房向殿外冲去。
黑衣侍卫们见嬴政冲入火海,想要前去救援,却又被吕不韦的人马缠住脱不开身。心急之中反而乱了阵脚,立刻又有数人毙命。
“哈哈哈哈哈,嬴政,你就死在里面吧!”见暗算得手,吕不韦再次狂笑道。果然从那个女人身上下手要容易得多,这下子嬴政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一死。
“哎呀呀呀,这么难听的叫声,是哪只蛤蟆发出来的?”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轻飘飘慢悠悠插了进来,随着这个声音,从密密的人墙外凌空飘下一道人影。
只见来人一袭白色书生长衫,手持折扇,不顾寒风习习,呼啦啦扇得风生水起,此人面目俊朗风雅,除去赵与鹰还会有谁?
只见他摇着折扇,从众人头顶飘然而过。绝世的轻功使得他好似谪仙临世,更添风流潇洒。至场中空地,缓缓收势,衣衫翩然落在地上,随即“扑通”一声,摔了个五体投地。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看傻了眼的吕不韦终于回过神来。
“我是谁?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赵与鹰从地上爬起来,将摔在一边的折扇捡起,却发现已经断了两根扇骨。摇头弃在一边,他伸手从腰上又掏出一把,这才边摇边道,“我便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男女通吃老少皆宜……”
“阿房在哪里?”赵与鹰正摇头晃脑口沫横飞之时,却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
吕不韦惊惧更甚,胆寒地看着出现在赵与鹰身边的男人。
与翩然而至的赵与鹰不同,这个满身血迹的冷漠男子是一路从外面杀进来的。原本密不透风的人墙在他的剑下脆弱得不堪一击,连绵的残嚎声中被撕开了一条血路,地上多了百余名断腿折臂、肚破肠流的侍卫。
不用问,吕不韦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你是……苍落尘!”肯定的语调,颤抖的声音,吕不韦在苍落尘冷冽的目光中忍不住筛糠般颤抖。
“你说。”眼中闪过不耐的寒芒,苍落尘伸手从地上拽起一个断臂侍卫,沉声问道。
“她,她在里面。”被苍落尘的气场震骇,断臂侍卫牙关打颤,抖着声音回答。如果可以,他更想直接昏死过去,也不愿被这样可怕的男人逼问。
话刚出口,身子已经被人丢在地上,断臂处直接砸在下面,可怜的侍卫终于实现了他的愿望,惨叫一声不省人事。
背上新伤痛彻心扉,手臂上的旧伤也破裂渗血,嬴政只觉力气随着血液开始飞速流逝,怀抱中的阿房似乎越来越重,重得令他难以负荷。
“我会救你,阿房,我一定会救你!”嘶吼出声,嬴政将怀中人儿护得更紧,任由升腾的烈焰燃着了衣衫炙伤了肌肤,疯了一般想要突围而去,却又被掉下的房梁挡住了去路。
冲入火海的苍落尘听到了嬴政的嘶吼,劈开身前的阻碍,觅声而去,烈焰中终于见到了那挚爱的身影和拥着她的嬴政。
嬴政也看到了苍落尘,两个宿敌隔着令人窒息的热浪和烈火再次相逢。
对峙只是一瞬,嬴政稍一怔愣,便迅速反应过来。
“你比寡人预想中来得还要快。”面对着苍落尘,嬴政不再如方才那般失态,缓缓站直身子,将怀中的人儿向前递来,“幸好你来了,带她走吧。”他已经力竭,无法带她离开这里了。如此,还不如将她交给苍落尘。
跃起踢开屋顶落下的火炭,苍落尘冷冷道:“快走,我掩护你。”天知道他有多想一掌劈死这个妖异的男人,将他怀中的倩影夺回。可是现在不是时候。这样的火势,一个人很难带她离开。无论是什么深仇大恨,与她的安危相比,都可以暂时抛在一边。
明白苍落尘的意思,嬴政也不客气,当下毫无顾忌向外冲去,将所有麻烦都交给苍落尘处理。
血般鲜红的火光中,两个气质截然不同却同样出色耀眼的男子,放下恩怨情仇,并肩进退,这原本绝对不会出现的情景,却因为她而出现了奇迹。
烈焰升腾的锁心殿中危机重重,殿外的空地上则是血肉横飞。
在吕不韦的人马后面,几百名青衣劲装的亲卫营侍卫如同虎入羊群,沿着苍落尘撕开的包围圈冲杀进来。被团团围住的黑衣侍卫压力骤减,趁势反扑,内外夹攻之下,吕不韦的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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