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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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秦-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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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没有了戏弄,只余下哀伤。

“对不起……”想对她说的话太多,最先出口的却是这几个字。高傲如他,生平第一次说对不起,便是对着这个他曾最不放在眼中的女人。

“对不起,寡人,不,我认输了。所以,不要再睡了,起来听我道歉,陪我说说话好不好?”颤抖的语调,哀求的口吻,邪美魅惑不再,只有憔悴和懊悔。“我不会再吓你,不会乱发脾气,不会再问你预言之事。不,不止这些。以后,只要你不愿说的,我都不会问。只要你醒来,只要你醒来。”

沉沉睡着,静静听着,阿房依旧毫无反应,回应嬴政的,只有沉默。

“阿房。”轻轻呼唤,嬴政闭上眼,想要将其中氤氲已久的雾气阻隔。谁知,它们竟凝结成泪,滚落眼角,他,哭了!这个阴婺残酷、让人胆寒的男子,他的泪,也是这般纯净透明。

“阿房,”继续呢喃这个名字,嬴政的声音飘渺轻忽,像是陷在梦中,“回想起来,我似乎从未这样唤你名字。阿房,阿房……呵呵,现在才发现,你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样,脱俗、美丽。醒来吧,醒来听我唤你的名字,我会好好补偿你、照顾你,醒来好不好?哪怕是骂我,恨我,千方百计逃跑,都好……”

外面,呼啸的风呜呜咽咽。

帐内,暖炉的火散发出橙红的光芒,将周围陈设尽皆笼罩其中,温柔地抚摸着。

比炉火更加温柔的,是嬴政的低语,一遍一遍,不知疲倦。

天,渐渐亮了。

青花瓷盅内盛放的红色药膏已经用尽,可是未见效果。阿房依然昏迷不醒,只是呼吸,似乎更加浅淡。

嬴政的低语仍在继续,清越的嗓音,早已沙哑,却依然不愿放弃。

帐外再次响起军医的声音,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送药了。这一夜,他度日如年,精神始终高度紧绷,唯恐下一刻,就会传来让他陪葬的命令。

得到允许,军医捧着托盘入内,上面,依旧是两只青花瓷盅。

将托盘放在桌上,军医跪在榻边,转过身子。

嬴政轻轻揭开绒毯,将阿房皓腕露出,周身用锦被仔细盖好,免得侵进凉气。

得了命令,军医这才转过身来,眼观鼻,鼻观心,除了那只手腕,哪里都不敢乱瞥。要知道,绒毯下,这姑娘现在可是未着寸缕,万一哪个地方没盖严实,被他看到,那也不用等到她咽气,他就直接可以呜呼哀哉了。

手指搭上那纤细的腕,军医凝神感觉那几乎微不可闻的脉搏,神情,更加凝重,身子,筛糠般抖了起来。

算来,他已经为她诊了三次脉搏。她的脉象,一次比一次虚弱,照这样下去,最多两日工夫,恐怕她就……

见军医把脉之后,脸色比阿房还要惨白。嬴政心中一震,狭长的眼蓦然张大,露出密布的血丝。红黑交加,分外阴森狰狞。

“快说!她怎么了?为什么服了这么多药,依然未醒?!”甚至,连身上的冰冷都未退去。

在嬴政狰狞血腥的眼中,军医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大卸八块、五马分尸的惨象。

权衡再三,军医咬着牙,旧事重提。他豁出去了,反正照这样看来,他是死定了,还不如拼上命,赌这一把,争得一线生机。

“王上,恕臣直言。这位姑娘体内寒疾过重,意识已经开始涣散。若是有至亲之人陪在身边,呼唤她的名字,说一些让她难忘、刻骨铭心的事情,唤醒她的神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最多两日,体力心血耗尽,纵然神仙下凡,也难救她的性命!”

“最多两日,体力心血耗尽,纵然神仙下凡,也难救她的性命!”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重重砸在嬴政耳中,嗡嗡作响。

风,更加肆虐,疯狂地撕扯着周围的一切。象征着生命和希望的旭日,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折磨,悄悄隐藏在厚重的云层之后,再也不愿出来。

整个大地,笼罩在压抑之中。

军医低头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从刚才他的话出口,嬴政便一言不发,营帐内的空气,似乎也冻结起来,每呼吸一口,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静寂,充斥着整个营帐。这种静寂,对军医而言,最是胆战心惊。他实在猜不出,嬴政会用怎样残酷的方式来处置他。心脏,不受控制,跳得疯狂而剧烈,拼命冲撞着胸腔,想要夺路而逃。

“如果依你所言,她,有多大的几率可以救活?”就在军医快要晕倒的时候,沙哑的嗓音如同水面上投下的一颗石子,荡起涟漪,打破了这帐内的静寂。

“三……三成。”

简单的对话后,营帐内,再次无声。

“王上,淡水和干粮等物已经购齐,待您检查之后,便可起程。”帐外,侍卫的声音响起。他们知道嬴政急于回秦国,所以,他们片刻不敢耽搁,连夜将所有物资购齐,马不停蹄,回来复命。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也必须让嬴政知道。

“苍落尘带着百余侍卫,距此只有百里,想必已经探知了我们的行踪。”

听到苍落尘二字,嬴政的黑眸蓦然闪过某种复杂的情绪,神情紧绷,手握成拳,指节咯咯作响。

视线再次落在阿房紧闭的双眼,嬴政蓦然站起身来:“备车!”

马车,顶着寒风,在漫天黄沙中驶去。

宽敞的车厢内,嬴政将阿房紧紧拥在怀中,紧锁的眉峰,蓄着不舍和痛苦。

虽然因为阿房而心智大乱,但是嬴政并未完全失去理智,他将所有情感抛开,稍加斟酌,便已经有了抉择。

那个军医,原是王宫御医,因为这次远行,专门调派而来,他医术超群,在整个秦国都是数一数二。既然他都束手无策,那么,也只好试试最后一个方法。

纵然不舍,纵然只要想到将要将她送进其他男人的怀抱便心若刀割,却依然只能不断催促马车向前疾驰。

伤了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爱上她。爱上她,所以要离开她。成王以来,第一次让步,便是为了挽救她的生命。

只要她能活着,一切便都值得。

第八章 一骑绝尘 黄沙漫漫寻倩影

“主子,属下已经查明。三日之内,共有十九支商队在此逗留。其中,五十人以上的,有七支。属下仔细询问过村民,并无异状,也未发现阿房姑娘的身影。”一名亲卫营侍卫跪在苍落尘身前,将所查到的情况详细汇报。

“哪一支商队采买的水和粮食最多?”倚在汗血宝马身上,苍落尘神情之间难掩倦色。他毕竟是人不是神,自从天牢脱困,便始终没有好好休息。加之连日奔波,忧心阿房安危,体力心神伤损过大,已经接近极限。

因为塔卡村紧挨荒漠,全村只有一口水井。村民派有专人看守、贩卖,极为珍视。而且,按照各支商队的购买数量,基本可以推算出整个商队的人数。

听到苍落尘这样问,侍卫立刻明白过来,急忙回答:“购买淡水最多的,是昨日傍晚来的商队。一百余人,单是淡水,便往返运送了十余次,直到天明方才离开。”因为数量庞大,所以村民自是记得清楚。

“就是这个!”苍落尘闻言,疲惫的神情立刻一扫而空。

纵身上马,苍落尘毫不迟疑,向着大漠进发。

起初,还可以看到沙地上留有许多马踏人踩的痕迹。随着渐渐延伸的荒漠,痕迹越来越浅,最终,被风沙完全抹去。

再向前,便是茫茫沙丘,此起彼伏,看不到半点人影。

就只能如此吗?千里急追,却在此处功亏一篑?不,他不放弃,绝不放弃!

回头唤来一人,正是方才在塔卡村里雇来的向导。

“秦国在哪个方向?”苍落尘沉声问道。

向导毫不迟疑,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在那边,不过,因为要经过几处流沙,不是非常熟悉沙漠的人,时常会因此送命。所以,一般的商队,都会绕路而过。”做了这么多年向导,带领过的商队足有百余,第一次遇到如此大方的客人,出手便是百两黄金,足够他后半辈子吃喝不愁,再也不必做这种辛苦而且危险的行当,所以,向导自是陪着笑脸,讲解周到。

只是,当看到马上这个俊逸男人的一脸煞气之后,向导便再也笑不出来。

他常年接触各色人等,早已炼就一双识人慧眼。只这一下,他便看出,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神秘男子,绝不是寻常人物。那淡漠疏离的眼神和难以掩盖的高贵气质,吓得向导双腿发软,不由自主跪倒在地。当下更加小心翼翼,唯恐出半点差池。

听了向导所言,苍落尘策马便向近路驰去。

虽然从未正式交手,但凭他对嬴政的了解而言,那个自负甚高的男子,绝不是轻易认输的人,无论是面对敌人,还是流沙。更何况,嬴政对这里的环境甚为了解。他绝对不会,也没有必要绕远路,而是会直接横穿荒漠,用最短的时间达到目的。

未行多远,前方突然沙尘滚滚,几匹骏马护着一辆马车远远而来。

“王上,前方似乎有可疑人物靠近,怎么办?”赶车的侍卫也看到了苍落尘等人的身影,连忙报告嬴政知晓。

闻言,嬴政轻轻将阿房放下,起身推开车门,站直身子,极目远眺。

虽然距离尚远,但是嬴政目力惊人,一眼便认出那个玄衣黑马、英挺俊朗的男子,正是苍落尘!

见前方出现可疑人马,苍落尘凝神打量。只见车门打开,里面站出一人,面容邪美,除去嬴政,还会是谁?!

在这样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最想找到的人,苍落尘与嬴政二人,均有些意外。

不约而同,双方均放慢了速度,在相距三丈开外之处,站定脚步。

风起,似乎畏惧着二人的气势,不敢高高盘旋,只是贴着地面打着旋,带起一尺余高的沙雾,掩住了马蹄。两队人马仿佛身在云海。

“不愧是战神,来得好快。不过,只凭匹夫之勇便敢独闯大漠,是该夸赞你胆识过人,还是该说你是自不量力?”慵懒的语调,邪魅的嗓音,原本因为阿房而焦躁失常的嬴政,在见到苍落尘的那一刻,立刻恢复了阴婺和沉稳。

不管内心有多急躁,但是在敌人面前,绝对不可以让情感遮盖理智。尤其面对这个男人,更加不可大意。更何况,这个苍落尘,是那个女人心心念念之人。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相比起来,向来淡漠冰冷、喜怒不形于色的苍落尘,面对突然出现的嬴政,唇边竟然现出淡淡的笑意。

没错,是微笑。虽然浅淡,但是苍落尘确确实实在笑。淡漠的五官因为这个微笑而现出别样的神采,面对邪美高傲的嬴政毫不逊色。

看到嬴政突然出现,苍落尘心中欣喜多于愤怒。本以为失去了阿房的踪迹,要在这广袤的大漠中大海捞针地开始寻找。却不想,嬴政会折返而来。既然他在这里,那么他的军队也不会离得太远,那么阿房,就在附近!

救回她,让她重新回到自己怀抱,这一点,是最重要的。至于嬴政掳走她的这笔账,也得等阿房平安之后再慢慢算。

仿佛感受到了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黄沙不安地扬起,随风四处逃散,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愤,离开这两个可怕的男人,越远越好。

向导早已看傻了眼,顾不得暗潮汹涌的杀机,眼神直勾勾来回逡巡。天,世上竟然有如此出色的男人!

骑在黑马上的男人,玄色衣衫,劲装打扮。剑眉入鬓,目似寒潭,深邃的眸光清冽凛然,没有半点温度,仿佛只要一眼,便可以将人的魂魄冻结。俊逸的面容,淡漠疏离,不带半点表情,仿若神祇,傲视着天下苍生。唇边那抹若有若无的笑,非但没有融化他的冰冷淡漠,反而增添了他的霸气和桀骜。

对面马车上,笑得魅惑的男子,却是另一种魅力。

五官精致而完美,每一个位置都恰到好处。如此精致完美的五官,长在一个男人的脸上,却丝毫不显女态,反而令人情不自禁地仰视,进而自惭形秽。飘逸的黑发,随意披散,不见凌乱,却又平添慵懒和潇洒。皮肤白皙光滑,身型修长挺拔。雪色狐裘,雍容高贵,越加衬得他出尘脱俗。

一黑一白,一刚一柔,气质迥然相反,却同样充满王者之气。

暗自咂舌,向导恨不能在沙地上刨个大坑,把自己埋起来算了。同是男人,怎么就差得这么远?这样完美优秀的男子,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与之相配。

向导在那里胡思乱想,其余的人可没有他那样的闲情逸致。双方侍卫紧握兵刃,只待主子一声令下,便让对方血溅当场。

“论起对沙漠的了解,苍某自是及不上秦王。”苍落尘淡漠的声音响起,冷冷回道,“但是,心爱之人被肖小之辈掳去,纵然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一试。”

没心情和嬴政废话,苍落尘直截了当,摆明自己的来意。说话的同时,思绪飞转。

嬴政去而复返,绝对事出有因,最大的可能,就是已经布下陷阱,准备诱他进入。

但是,若是诱敌而来,明知对手有百余人,自己却只带了几个侍卫。这一点,太不合常理。嬴政是谨慎之人,绝不会如此轻敌。难道说,他是因为手中握有王牌,所以如此有恃无恐?

那这个王牌,必是……阿房!

想到这一点,苍落尘视线立刻落在那辆马车之上。

难道说,她就在里面?

“不用看了,她确实在里面。”见苍落尘冰冷的视线突然变得炙热,牢牢锁在车厢上,嬴政苦涩回应。

虽然此来就是为了将阿房交还苍落尘,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嬴政的胸口,依旧有着难以忍受的痛。这种痛,如刀割,似针扎,连声音都因为疼痛而开始颤抖。

苍落尘骑在马上,神情依旧,但是,紧握马缰、骨节毕露的手出卖了他激动的情绪。

不断提醒自己,不可大意,以免中计,苍落尘咬牙忍住想要冲进车厢的冲动,冷冷问道:“久闻秦王是个精明之人,凡事都要赚上一笔。莫非这次,是想以此和苍某做个交易?”

无利不早起,嬴政如此殷勤,必有所图。

若是之前,嬴政必定趁此机会开足价码,狠赚一笔。毕竟为了阿房,苍落尘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其他。

但是此刻,嬴政心境已变,他哪还有那种心思。

眸光黯淡,嬴政沙哑开口:“是,寡人是要和你做笔交易。寡人愿意将她还给你,只要你答应,救她性命。”说完,将车厢门推开,里面的情景,顿时一目了然。

车厢内,一个纤细身影裹在绒毯中,静静躺在那里,对外面二人的对话毫无反应。

看到这个身影,苍落尘黑眸蓦然张大,他顾不得会有陷阱阴谋,从马上纵身跃起,如鹰隼般迅猛,直接扑入车厢。

“阿房,阿房,醒醒。”将阿房抱起,苍落尘一边呼唤,一边轻抚她娇小的脸。可是,面对苍落尘的呼唤和触摸,阿房毫无反应,只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熟睡一般。

很快,苍落尘便发现了异常。纵然马车内光线暗淡,依然不难看出她脸上的淡淡青色。手上冰冷的触感让苍落尘的心瞬间缩成一团,甚至,忘了该如何呼吸。

“她怎么了?”苍落尘咬紧牙关,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冰冷的眸开始燃烧,周围的空气感知到他的怒火,波动不已。

“是寡人伤了她。”说完这句,嬴政不再开口,冷眼扫过身后的军医,示意他给苍落尘解释。

这样做,并非是因为畏惧苍落尘的怒火,而是嬴政实在无法忍受内心的懊悔和煎熬,他再也不想重复想起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

看到嬴政的示意,军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哆嗦着走上前来。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军医简直想号啕大哭。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夫,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先是被撂下狠话,救不活人就让他陪葬,接着又要面对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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