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貌平平,但因为能豁出脸去陪嫖客玩各种花样,所以没太挨老鸨的打骂。但是因为是官娼,所以连一点私房银子都存不下,又加上这些年糟践身子狠了,也落下一身病,如今即将人老花谢,已经自顾不暇了……
至于邱三囡,邱老太太娘俩反复打听才隐隐听说:邱大囡刚进教坊的时候,还想着赎买自身,所以就怂恿邱台柱把邱三囡卖到窑子里换钱——后来也不知道是邱台柱还顾念兄妹亲情、还是依旧记恨当初邱大囡害他被捆绑恐吓,所以邱台柱没把邱三囡卖进窑子。而是卖给了一户养蜂人家做童养媳,那户人家随着花期迁徙养蜂,早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至于卖邱三囡的钱,则被邱台柱在赌坊里输了个一干二净,让眼巴巴等着赎身的邱大囡险些骂断了喉咙,至此姐弟俩再不来往!
等打听清楚这一切,邱老太太和邱富生不约而同跌坐地上,一个想法不约而同的在他们脑海里浮现:
什么叫家破人亡?!这就叫家破人亡!
而这一切,都是邱宝生和他那个丫头片子造成的!
——就在他们娘俩走投无路、恨不得生噬邱宝生和阿离的时候,一个神秘人物出现了。看着饿的跟死狗一样的两个人,那神秘人物丢给他们一点干粮和水,就吩咐他们到天音戏楼找邱宝生父女的麻烦,还承诺他们只要搅和黄了天音戏楼。就给他们母子俩五十亩地!
既能报仇,又能赚钱,邱老太太和邱富生哪里会不乐意?就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来到了仙音戏楼,却不想迎头就撞上阿离和傅妙卿,将他俩挟持进戏楼后院。一把墩在地上,力道之大,让他俩半晌没缓过气来。
“勤庚婶,麻烦你去厨房端些饭菜过来,”阿离笑盈盈的吩咐一个白白净净的妇人:“再让厨房烧些热水,一会儿让他们洗洗。其余的人都散了吧,离这边远一点。”
显然阿离在仙音戏楼说话颇有分量,听了她这个命令,后院里的人哪怕对眼前的事情再好奇,也立刻答应着散去。
“回来!都给我回来!”邱老太太和邱富生缓过劲来,歇斯底里的喊:“都不许走!”
可是人们根本没有回头的,眼看他俩咆哮不止,傅妙卿眉头微皱,走到邱富生跟前,抬脚往他腰上一踢,邱富生立刻捂着腰惨叫起来!邱老太太被傅妙卿的狠辣吓得激灵灵打了几个寒噤,不敢咋呼了,因为收声太急,险些咬着自己舌头。
阿离转头看向邱宝生:“爹,芸姨和佑哥儿只怕吓坏了,您先去看看她们,等奶和邱富生吃完饭洗漱过,我再去请您过来商议事情,您看好吗?”
邱宝生迟疑一下,终究还是点点头:这些年阿离帮他建起仙音戏楼,又掌管外面一系列产业,早就历练出来,也让他对女儿的办事能力放心的很。
更重要的是,邱老太太和邱富生毕竟一个是他的亲娘,一个是他的大哥,很多事情他没法做的太绝,却清晰地知道,如果自己心软,没准就会留下无穷的后患——这里有跟他吃尽了苦头的娘子、有幼小的两个孩子,还有那么多靠着仙音戏楼吃饭的人,他冒不起这个险……
“老三!老三!”邱老太太慌了:“宝生!我可是你娘!你不能叫这个贱丫头拾掇我!你别走……”
邱宝生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正对上阿离那双清澈晶莹的眸子,面对女儿那双坦然澄澈的眸子,邱宝生终于还是转回头,在邱老太太的哀求、喝骂声里,毅然转身走了出去。
傅妙卿看在眼里,不由暗暗点头:邱宝生虽然处理棘手事情的才具平平,但他能清楚自己的本事,不逞强,倒也难得——人有时候最怕的,就是弄不清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梦魇重来(下)()
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来了,有肉有菜,还有热腾腾的白面馒头,让邱老太太和邱富生肚子都响亮的叫了起来。
邱老太太疑惑的看看阿离:刚才她撒泼,这小丫头能毫不留情的下手收拾她;现在能好心好意的给她吃东西?她应该没胆子直接毒死自己吧?
阿离笑盈盈的站在那里,只当没看到邱老太太的打量,眼看邱富生不再捂着肚子哀嚎,而是爬起来就扑向桌子吃饭,她也一句话没有说。
邱老太太本来还犹豫一下,眼看邱富生已经抓起一个红烧蹄髈塞得满嘴都是,大吃大嚼之后也没有出现中毒的迹象,她终于顾不上再琢磨,赶紧扑了过去:“你个不孝子!给老娘留点!”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阿离没有阻拦邱富生,这会儿却突然伸出手,一下子就把邱老太太拦在了距离饭菜两步开外的地方。
“贱丫头!你干嘛?!”邱老太太尖叫起来。
邱富生手里刚又撕下一根鸡腿,看到自家老娘被拦住,他稍微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喷香鸡腿的诱惑,没有上前解救老娘,而是继续埋头苦吃起来。
“快撒手!”邱老太太眼睛都红了,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眼看邱富生和她待遇不一样,邱老太太的心彻底不平衡了,冲着阿离咆哮:“凭啥他能吃我不能吃?!我可是你奶!”
阿离依旧眉眼含笑,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只要奶先说一下,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又怎么找到天音戏楼的?说清楚了,我马上让人再给你上一桌好吃的。”
“让他说!”邱老太太一双眼直直盯着桌上的饭菜:“凭啥让我说?我要先吃饭!”
阿离声音清甜依旧,吐出的解释却让邱老太太差点气炸了肺:“因为他作孽比你少一点。”
傅妙卿看看兀自在阿离手里挣扎不休的邱老太太,皱皱眉走过去,拎着邱老太太的衣领就把她从阿离手里提了出来,伸直了胳膊远远揪住了,任凭邱老太太像个猴子一样在他手里扑腾,这才冲阿离淡淡解释一句:“她太脏。我来拎。”
“噗!”
邱老太太真的被气吐血了:这个傅妙卿不就是当年戏班的小兔崽子小山吗!?现在居然敢当她是垃圾嫌他脏!
“快说!”傅妙卿嫌恶的看看邱老太太:“再不说就把你扔到长山府的大牢继续蹲着去!”
邱老太太刚要回嘴怒骂,却见阿离盈盈一笑:“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山哥现在是宫廷供奉,他说把你扔进长山府大牢。就一定能扔进去。”
宫廷供奉!皇帝老爷眼皮子跟前的人!
邱老太太顿时蔫了,连狼吞虎咽的邱富生都胆怯的放慢了吞咽速度。
傅妙卿的脊背不自觉的更挺直了一些:他终究能给阿离当一次靠山了……
就在这时候,四喜不早不晚,领着两个长山府的衙役赶来了。两个带着红缨帽的衙役赔笑给傅妙卿和阿离请了安,转身面向邱老太太。就立刻换了一副凶狠模样:“哪里来的老不死!也不打听一下这是什么地方!跑这来胡闹,皮痒痒了是不是?!”
“当啷!”
邱富生吓得连忙站起来,胆怯的催促他娘:“阿离让你说话,你就赶紧说,磨叽啥啊!”
“你个不孝子!”邱老太太差点被他给气死,骂了一句,终究不敢再撒泼,乖乖把他们出狱前后的情形说了一遍。
她尽管含含糊糊很多地方都说不明白,但阿离和傅妙卿已经听懂大半,两人对视一眼。傅妙卿开口:“那个给你们饭吃,又让你们来天音戏楼闹事的人,长什么样子?”
邱老太太咽口唾沫:“坐在马车里,没露面,没看到……不过那个马车贵重的很,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东西,香的熏死个人……”
傅妙卿一个眼风淡淡扫向邱富生,邱富生立刻乖觉的补充:“像个唱戏的!我听着他咬字发音有点怪,听起来像是吃开口饭,唱旦角的。”
他这么一补充。邱老太太也跟着点头:“对!不是男旦就是‘像姑’,要不然一个大男人家家的,不能那么香……”
阿离点点头,眼看两个人颠来倒去在说不出别的。就让邱老太太也坐下吃饭,然后转而请那两个衙役去别厅喝茶。
两个衙役都是极有眼色的,笑着拱拱手:“没想到操持邱家这么大生意的居然是位姑娘,咱们往日里真是看走了眼,给阿离姑娘赔不是了——既然是家事,我们也不多叨扰了。先回去当差。阿里姑娘和傅爷有什么吩咐,尽管招呼小的们一声就好。”
阿离眼看傅妙卿站在旁边似乎有些恍惚,没有跟对方打招呼,少不得自己含笑跟那两个衙役客气几句,送了茶水钱,然后让四喜送他们走了。
这边邱老太太和邱富生已经看直了眼,没想到几年不见,阿离他们竟然能让官面上的人都客客气气的招呼,母子俩吃饭的动作不由都更小心一些,心里有点后悔来天音戏楼闹事了。
等他们吃完了饭,阿离让人带他们去洗过澡换了衣服,这才请邱宝生和芸姑带着两个孩子出来,邱老太太还想拿架子,让芸姑这个儿媳妇服侍自己日常起居,结果不等邱宝生和阿离开口,邱富生已经赶紧拦住了:
尽管仍然垂涎芸姑的美色,但邱富生还没烧坏脑子,知道如今寄人篱下,他们最好还是少挑战阿离和邱宝生的极限。因此,不顾邱老太太的嘟嘟囔囔,邱富生就硬拉着她去后面小院子住下了。
安顿下这对母子,阿离和邱宝生立刻着手开始调查,一天不到的功夫,两人就打听到了邱老太太母子俩突然被释放的背后原由:果然如阿离预料的那样,是有人故意为之。
说起来,天音戏楼红火了这么多年,尽管也收服了不少梨园同行,但毕竟有不服气的,一心跟他们争斗,这其中,最敌视他们的,是一个叫“何雨田”的男旦。(。)
PS: 断更这么久,被骂了,真是活该。更谢谢简和玫瑰、心姑娘的不离不弃,收到你们的月票,特别惭愧,爱你们。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歌郎()
这个如今专门和天音戏楼作对的何雨田,正是几年前的戏魁大赛上,唱砸了文昭关的那个何祥荣的养子。八一中?文网? ???。
当年戏魁大赛之后,因为周幼铭的凤鸣班失利,周夫人大怒之下,把朱莲芳等戏子都灌了辣椒水和浓盐水毁了嗓子,但这个何祥荣却因为提前被周幼铭打了五十大板,赶出凤鸣班,反而因祸得福,保住了一条嗓子。
只是因为当初他主动攀附周幼铭、祸害梨园同行,所以他伤好之后,也一直没再能找到戏班子肯收留他搭班子唱戏,所以这几年来,他只能关起门来教弟子,靠昔年老本过日子。
对于自己的落魄,何祥荣没有反思自己,而是完全归咎于周幼铭和邱家班:周幼铭利用完了他却翻脸无情;邱家班则是踩着他的失败扬名的,这一点让心胸狭窄的何祥荣每每想起来,都恨得咬牙切齿。
在他的灌输下,他的养子何雨田,完全沿袭了对邱家班的憎恨。等何雨田年纪稍大,凭借旦角身份开始崭露头角的时候,又偏偏总听到人们这样的夸赞:
“小家伙不错,竟然有几分雪(芸姑)老板的模样”
“再过几年,估计除了雪老板,这青州府别的旦角都不如你了”
“你这个甩袖还不到功夫,比雪老板差远了”
雪老板雪老板!何雨田每每听到这三个字,就如万蚁噬心一般难受!如同后宫美人会争宠一样,他自恃花容月貌,却偏偏总被芸姑给比下去,那真是千般的嫉恨,万般的不甘心。
再后来,何祥荣为了赚钱,也为了让何雨田结交更多的豪绅贵人,就按照当时梨园行当的通病,让他去陪酒卖笑。兼做一名歌郎。
妖媚韶华的何雨田,一踏入荒淫无忌的欢场,很快就迷倒了不少财主和文人墨客,众人的调笑和追捧。甚至为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大大满足了何雨田的虚荣心,让他很是飘飘然了一段时间。
可是,就在他觉得自己终于得到认可的时候,偏偏一次**过后。刚刚享用完他的贺老爷,抚摸着他年轻光滑的身体,却跟身边人慨叹一句:“要是能把雪老板也弄来,啧啧,那才真是死无遗憾了!”
那一瞬间,何雨田简直血灌瞳仁!
他终于明白,偷到不如偷不到,任凭他百般风流万般讨好,但是那个已经嫁给邱宝生、连戏台都轻易不登的芸姑,却还是能轻而易举的打败他!
怨念。就这样越种越深,以至于到后来,何祥荣惊讶的现,自己这个养子,已经比他更恨邱家班了
天音戏楼里,阿离把何雨田的背景简单告诉了傅妙卿,随即,又拿出一个竹筒:“这是刚刚收到的消息,青州府新来了一位巡查御史,叫朱兆齐。是他说万合镇大牢羁押犯人太多,让万合镇把重病、年老等无力作恶的犯人,酌情提前放出来的。”
“朱兆齐,”傅妙卿眉头微微一皱。在脑海里搜索一下资料,开口道:
“他在京城御史中的名声颇大,动辄上本子参人——御史台有规定,每个御史每月都要参人,不然的话就要罚‘辱台钱’,也就是说‘你没有完成御史的任务。有辱御史台’的意思,但是这个朱兆齐,据说是从没被过辱台钱的人。”
想了想,傅妙卿又补充道:“之前听说他之前还参过十三额驸,和镶蓝旗的旗主额伦,因此朝野之中,佩服他的人尊他叫‘强项御史’,讨厌他的人则骂他是疯狗一条。”
阿离听到这里,嘴角泛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听说十天前,何雨田去这位朱御史下榻的驿站唱过戏,朱御史很是喜欢,这几日,也常常让他再去唱戏。”
阿离的小厮水儿在旁边小声嘟哝:“小的听驿站喂马的王大叔说,何雨田早就伺候到炕上去了”
“住口!”邱宝生慌忙呵斥水儿一句,随即吩咐阿离:“阿离,你先去厨房看看,晚上给妙卿加个银耳汤。”
阿离乖乖点头:水儿说的这种龌龊事情,她一个女孩子确实不好当面听,哪怕她现在经营着邱家的生意。
等阿离出去了,水儿吐吐舌头,才继续道:“王大叔说,那个朱御史怕人家参他行为不检,这才不敢让何雨田夜里留宿,但两个人关系肯定是不一般。”
“呸!”邱宝生郁闷的捶一下桌子:“白日宣淫,更是无耻!”
说完,他看向傅妙卿:“这显然是何雨田怂恿了那个朱御史,想难为我们。妙卿,你能有办法找人和这个朱御史搭上关系吗?让人替咱们说几句话,戳穿何雨田和咱们的恩怨。”
从水儿说何雨田和朱御史关系特殊的那一刻起,傅妙卿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冰山一样,浑身散出逼人的冷气。
听到邱宝生的问话,他眸光清冷:“这种不要脸的御史,宝叔何必跟他搭关系?直接找人参他公然纳娼、让他名声扫地才对!”
邱宝生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喃喃道:“可他在朝廷里名声好,能参到他吗?再说谁肯替咱们得罪这个人”
“宝叔不必担心,”傅妙卿站起来,脸上依旧冷若冰霜,手指甲则紧紧掐进手心里:“我找人收拾他们!”
说着,傅妙卿就有些失礼的疾步走了出去,留下邱宝生坐在那儿,愕然一阵后,忽然想通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当天晚上,邱宝生躺在床上,怔怔望了帐顶许久,才忍不住问身边的芸姑:“你说,小山这些年在宫里,会不会也有贵人打他的主意?”
芸姑愕然问:“怎么了?”
邱宝生叹口气:“昨天当着那两个官差的面,娘和大哥说什么‘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