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笙只当没听见,“哗啦”一下开开书房的门,大步就往外走!
顾恒终于眉心一跳:“你给我滚回来!”
顾南笙这次站住了,回身看着顾恒。【 】眼里闪过一抹欣喜:“爹,你答应了?”
顾恒怒气冲冲的看着他,最后,却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儿女情长!”
一看到顾恒答应了他的要求。顾南笙心里松了一口气,立马就坡下驴,摸着头嘿嘿一笑:“儿子还小呢,阿离更小,什么儿女情长……”
顾恒却没有笑:“你不小了!不要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一满十六岁,我就会把你送到京城天策卫,不混个出身,不许回来!”
……
傍晚时分,邱宝生终于回来了,还给阿离和芸姑带了一包热乎乎的赛利马:“点心摊也马上要歇业了,再想吃赛利马,可得等明年了。”
阿离撒娇的依偎到邱宝生怀里,却被他长袍上的寒气冻得打了一个哆嗦:“爹,你在外面呆了很长时间吗?”
邱宝生回来之前。确实一个人在外面徘徊了许久,琢磨当台告状的事, 没想到阿离这么细心,竟然从他衣裳的温度上发现了蹊跷。
他摸摸阿离的头,敷衍道:“爹去长山府报名戏魁大赛,来回赶得急,吹了点冷风。”
阿离却抬起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邱宝生:“爹爹和顾二爷一块去的长山府,顾府是派了马车送你们去的,路上怎么会冻着呢?”
“你怎么知道的?”
阿离扑闪扑闪大眼睛:“守二门的胡嬷嬷跟我说的——爹。顾二爷为什么要陪你一块去长山?你为什么突然想参加戏魁大赛?”
面对阿离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邱宝生竟有些招架不住,避开她清澈的眼神:“戏魁大赛,多难得的大事。爹肯定想去看看……至于顾二爷……你也知道,他一向是个戏痴,所以也去凑个热闹……”
芸姑在旁边听得暗暗摇头:宝生哥实在是不善说谎,连她都看得出来,邱宝生言不由衷。
不过,阿离居然就点点头。一副信了邱宝生的样子:“那爹爹也给阿离报名吧,我师傅教了我一段新戏,我正想唱一唱呢。”
邱宝生身子僵了僵:“你还小,不急着参加这种东西,到时候爹爹当天去当天回,你在家陪着你芸姨就好。”
“宝生哥,我也去!”芸姑却插嘴道:“顾府的大夫医术高明,我的腿已经不大疼了,大夫说,到元宵节,我就能走路了!”
“胡闹!”邱宝生没想到一大一小两个女娃都要跟着去掺合:“你们掺合什么!”
阿离却悄悄给芸姑竖了一下大拇指,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芸姑方才话一出口,还怕自己这么强硬,会让邱宝生和阿离不高兴,这会儿看到阿离的鼓励,她隐隐的担忧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干脆已经下了床,扶着桌子走过来,认认真真的看着邱宝生:“宝生哥,咱们先前在外头流浪,那么苦的日子都一块过来了,现在有什么事,你也别瞒着我和阿离,好吗?”
邱宝生一时语塞,阿离趁机又拉他的衣襟撒娇:“爹,阿离现在在府里额人缘好着呢,您就是不说,明天我也能打听出来。”
“胡闹,”邱宝生纵容的轻斥一句,转念想到顾南笙对阿离那么好,十有八九会被阿离套出话来——他还不知道阿离和顾南笙闹矛盾的事,因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声把顾二爷让他状告周家的事简单说了出来。
说到末了,邱宝生还故作轻松的笑:“别怕,顾二爷都打点好了,我不会有事的,再说,那周家人心术不正,阿离将来再去洪夫人身边学习,有那个周公子在,我总怕他心怀芥蒂,欺负阿离,还不如让他尽早回关外合适。”
阿离秀气的眉毛紧紧皱起来:这件事,分明是顾二爷强人所难。而且,戏魁大赛是附近几个戏班联手第一次做的一大盛事,又是为了洪昉思的《沉香亭》才安排的,邱宝生当台告状,无异于搅局,只怕以后都会被本地梨园行当所排斥、也为洪昉思所不喜。
而芸姑的一句话,更是坚定了阿离的信心:“不行!宝生哥,我听说民告官要挨板子的!”
“如果……”阿离迟疑一下,小声道:“如果咱们不告状,而是编一出戏,唱出来呢?”
“怎么可能。”邱宝生失笑:“你以为编一部戏那么容易?”
阿离话一出口,却越想越觉得可行:“爹,咱们不需要编一整部戏,戏魁大赛那么多人参加,肯定不能让每个人唱连本大套的戏,不过就是每人选自己拿手的唱一段——咱们编一段就够了!”(。)
第一百章 戏本子()
要把周铁山残害幼女的事情编成戏来唱,哪怕仅仅只是编一小段,对于邱宝生和芸姑这种乡下戏班长大的人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阿离自然也知道这回事的难度,不过她有底气:在她的空间里,藏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包括各种话本、尺工谱,只不过现在她只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能把新戏拿出来。
腊月三十,除夕夜,万和镇风俗,家家户户都要去祭扫祖宗坟墓,然后再合家吃团圆饭。
尽管已经和邱老太太等人分了家,但是邱宝生还是换了一身素衣,准备了酒菜点心和香烛,独自去给邱平生上坟——阿离和芸姑是女孩子,是不能去坟前磕头的,只能朝着祖宗坟墓的方向磕头,算是尽孝。
送走了邱宝生,阿离就往大厨房走去,芸姑现在每天的药,都是由大厨房来帮着炖,厨房的婆子们,也习惯了阿离这个嘴甜又美丽的小丫头每天来端药。
“阿离来了,”厨房的几个嬷嬷一看到她,就笑眯了眼:“今天厨房里太忙,你芸姨的药还没炖好,估摸着还得再两柱香的功夫呢!”
阿离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是我今天来早了,正好陪嬷嬷择会儿菜。”
说着,阿离已经掏出一小包点心来:“这是我爹带回来的赛利马,给嬷嬷们尝一尝。”
“哟!这东西可金贵!”几个嬷嬷这几天已经习惯了阿离时不时送来的小点心,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赶紧端了小杌子,让阿离坐下了:“这里暖和,你坐会儿等等。”
阿离乖巧的坐下,一边和几个嬷嬷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一边勤快的帮她们择菜——顾府人口上百,准备年夜饭是项大工程,婆子们正忙不过来,自然乐得有人帮忙。
不过。看着阿离那双葱管一样的小手,连最泼辣的婆子,都舍不得让她碰冷水,只是让她帮着剥几个松花蛋、或者准备一下做点心的东西。
阿离纤细修长的十指翻飞如蝴蝶。一个个松花蛋在她手中很快剥好壳,一会儿工夫,就攒了满满一大盘。
厨房里负责做凉菜的赖嬷嬷,笑着走过来,好夸了阿离一通。才端起盘子转身回厨房继续备菜。
“啪嗒!”
赖嬷嬷刚一转身,大家就看到从她身上掉下来一个薄薄的小册子。
“你这老货,掉东西了!”立刻有眼尖的婆子提醒赖嬷嬷:“啧啧,居然还带上书了!你认字吗?”
赖嬷嬷自己也有些迷糊,捡起话本来看一看,眼圈有点红了:“是我家二小子的字迹——看来我晕头了,不知道怎么着,把他的东西带出来了。”
大家一时都有些唏嘘,因为赖嬷嬷家的二小子,聪明伶俐。原本在顾二爷的书房里专门伺候笔墨,还能写一笔好字,谁知道三年前突然得了痢疾,竟是早早去世了,让赖嬷嬷大病了一场。
阿离已经一脸好奇的念出那个薄薄的册子封面的字迹:“千堆雪——嬷嬷,这好像是一出戏的名字吧?”
赖嬷嬷也不识字,笑着点头:“二爷喜欢唱戏,我家二小子也帮着二爷,抄过不少话本子。”
“那嬷嬷能借给我两天吗?”阿离一脸的向往:“我爹爹也喜欢这东西,看见好本子。就会买呢。”
赖嬷嬷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痛快的把小册子递给阿离:“行!拿去看吧!回头记得给嬷嬷拿回来就行!”
“谢谢赖嬷嬷!”阿离笑眯了眼:“赶明儿让我爹买半斤好杂拌,我给您送来打牙祭!”
“小丫头糊涂了,明儿过年呢!”
大家嘻嘻哈哈一阵。谁也没再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注意,阿离眼中的笑意:那正是她从空间里翻出来的一个话本,邱宝生和芸姑只要略略修改,就是一出很合适的大戏。
这时候,芸姑的药也炖好了。熬药的婆子篦出药渣,怕烫着阿离,特意把汤药放到一个匣子里,这才拎给阿离:“今天厨房太忙,你人小力薄,千万小心点。”
阿离刚要伸手,没想到一只大手就从旁边伸过来:“我给她拿!”
厨房里的人吓了一跳,等看清楚来人,赶紧都呼啦啦蹲下去一片:
“给少爷请安!”
顾南笙抿抿唇,看看阿离,心不在焉的跟众人说一声:“起来吧。”
说着,他已经稳稳的拎着匣子,看向阿离:“我送你回去。”
阿离抬起头,只见顾南笙正低头看着他,一双眼睛里居然带着一点小心翼翼渴求的神情。
阿离心里一叹,蹲身又行了一个礼:“谢谢少爷。”
顾南笙看阿离没有再自称“奴婢”,也没有拒绝他,登时高兴的笑出来,顾不得婆子们八卦的目光,就牵起阿离的小手:“走!”
阿离下意识的挣一下手,顾南笙却攥的更紧了。
两个人沿着游廊慢慢往回走,一路沉默,许久,还是顾南笙打破了这份寂静:“我二叔说,过完元宵节,就把卖身契还给你。”
不等阿离说话,顾南笙又继续道:“我知道,我二叔是让你爹去参加戏魁大赛,才会把卖身契还给你。”
阿离手微微一颤。
顾南笙蹲下来,和阿离平视,目光诚挚而充满信心:“别怕,阿离,我会跟你爹一块去,我保证,你爹不会有任何事的!”
阿离一震,终于认认真真的看向顾南笙:“民告官,我爹会挨板子。”
顾南笙笑起来:“你还小,不知道衙门里的人,打板子都是有讲究的,如果是‘打’,那哪怕打上一百杖,受刑的人也不会伤筋动骨,回来躺上半个月就能下床走路了;
要是‘着实打’,那说不得,受刑的人就是实实在在的挨打;
要是‘用心打’,那哪怕二十杖,也能把人打死或者打残了……”
说到这里,顾南笙冲阿离顽皮的笑起来:“我保证你爹即使挨板子,也会比‘打’还轻,顶多算是被蚊子叮几口,保证不会让他出事的!”
说到这里,顾南笙的声音更柔和了:“阿离,我们不吵架了,和好了,好不好?”(。)
第一百零一章 祭扫风波()
随着斜阳收敛最后一抹余晖,顾府大院的祭祖仪式开始了,近百号顾府族人,在顾恒兄弟俩的带领下,排成几行,肃穆的来到宗祠前,给祖宗献祭。
顾二爷眼尖,立刻就发现,紧跟在顾恒身后的顾南笙,虽然尽力表情严肃,但是一双眼睛里的笑意,怎么都遮不住。
“你小子捡到宝了?”
趁顾恒上香的功夫,顾二爷小声询问侄子。
顾南笙摇摇头,不跟二叔说话,但还是心情大好的笑:阿离不但跟他和解了,还把他们准备把“告状”改成“唱戏”的计划,也告诉了他——小丫头果然还是拿他当自己人啊!
顾二爷只能不放心的看看自家大侄子:“你可别犯傻,那小丫头知道我逼他爹去告状,没准怎么恨我们呢!你可别掉进人家坑里去!不然我和大哥饶不了你!”
“二叔放心吧!”顾南笙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小声回答:“阿离比你想的聪明多了,才不会让她爹挨打呢!”
叔侄俩咬耳朵的功夫,他们话题的主角——那个让顾南笙心情大好的小丫头阿离,这会儿却正愁眉紧锁的守在顾府侧门口!
——天都已经黑了,但是,回去上坟的邱宝生,却还没有回来!
“阿离。”
时间久了,连受伤的芸姑也忍不住,扶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出来:“还没有回来吗?”
阿离望望茫茫的夜色,摇摇头:邱宝生还没有回来。
时间倒退回几个时辰前,万和镇郊外的邱家班祖坟那里,刚刚又发生了一起风波。
邱宝生是最早到他父亲坟前的,一来是因为他祭扫完坟墓,还要赶回镇上的顾府;二来,他也是有意的想避开邱家戏班众人,不想和他们碰面。
可是没想到,他在坟前刚刚点上三炷香,摆好果菜。才在心里默默跟父亲在天之灵说几句话,就看到邱大囡和邱蔡氏阴沉着脸,出现在墓前,他们身后。还跟着戏班里的学徒大年、以及邱贵生等人。
大年等学徒的手里,还拿着木棒、练功用的盘龙棍等等,虎视眈眈的盯着邱宝生,有意无意的把他围了起来。
“老三,”在邱蔡氏的瞪视下。老二邱贵生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咱娘和大哥都给抓进大牢了,你赶紧想个办法把他们捞出来吧。”
跪在坟前的邱宝生缓缓站起身,看看邱贵生,淡淡道:“二哥,官府抓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放屁!”邱蔡氏忍不住,一下子从人群中蹦出来,气势汹汹的瞪着邱宝生:“要不是你和你家那个贱丫头捣鬼,邱彩云一家人能给抓进去?!要不是你们使坏,我当家的能给抓进去?!”
邱大囡也阴沉沉的盯着邱宝生:“三叔。这都过年了,再大的仇再大的怨,也不能不让我爹和我奶回来过年吧?再说了……”
邱大囡顿了顿,语气更幽幽了:“就算官府要找邱家班的浮财,那他们不知道、三叔你还不知道吗?这戏班里的钱,都在我奶手里,您干嘛要把我爹也给绕进去?”
邱宝生不再理他们,而是开始收拾坟前的祭品:“我无能为力。”
“别放他走!”邱蔡氏一声尖叫:“大年!你们把他给我捆回去!今天要是不把我当家的放出来!我就让他回不去!”
“哎!”学徒大年一直悄悄喜欢邱三囡,这会儿听到蔡氏的咋呼,立刻第一个跳了出来。气势汹汹的等着邱宝生:“老老实实的!别让我揍你!”
邱宝生冷冷一笑,继续收拾东西,竟是一副丝毫不把大年的咋呼放在眼里的架势。
小龙爹等人,拿着棍子却不由迟疑了:无论如何。邱宝生毕竟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而且,人心都是肉长的,邱家人先前怎么欺负邱宝生和阿离的,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宝生啊,鼓叔我倚老卖老。说句话”,胡子花白的鼓叔插话了:“班主回不来,咱们戏班子十几口人,就没法开锣唱戏。
再说了,鸟无头不飞,听说元宵节长山府要办戏魁大赛,大家伙儿还指望着能去参加比赛,拿点赏银糊口呢,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家伙儿饿了一冬天了,现在就因为富生不在家,让我们错过这个机会啊。”
老人家说的情真意切,他身后的戏班里人,都听得心有戚戚,几个原本和邱宝生关系不错的人,也纷纷出言恳求:
“老三,你不能不管咱们戏班子的死活啊!”
“就是,就算以前富生他们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现在你们爷俩都已经有了好去处了,不能还那么记仇啊!”
“就是!都是老兄弟老姊妹了,你忍心看我们挨饿?”
……
邱宝生痛苦的闭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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