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纹作者:近水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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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纹作者:近水小楼-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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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厢里,只有两个人,面对面而坐。
    曾希坐得很端正,在看一本厚厚的盲文书,当然他的看,是用十指而不是眼睛。他难得没有穿海青,而是穿了一套漂亮的黑色西装,从精致的细节和做工,可以看出是手工定制,价格不菲。小黑安静地趴在他的脚底下,两只前爪搁在脑袋下面,睡得正香。
    白狼斜倚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冷冷看着他,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被一副冰冷的手铐锁住。由于这次远行,曾家从一个星期前就停止给他注射针剂了,他的体力在逐渐恢复中,虽然还未完全复原,但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曾希“啪”一声合上书,对他道:“你看我做什么?”
    “我想喝水。”白狼瞟了眼桌上的水杯,懒懒地道。
    曾希将水杯推到他的面前,哪知他举起手铐晃了晃,“你不会想让我自己喝吧?”
    曾希冷下脸来,不甘愿地拿起水杯送到他唇前,白狼就着他的手喝完水,满足地舔舔唇,“你要是把我的手铐解了,也就不用那么费事了。”
    “把你手铐解了?”曾希冷笑:“恐怕会更费事。我从顾爷那里听说过不少白狼先生的生平事迹,这副手铐是我专门为你订购的,在美国只有重度危险的囚犯才有资格享用,任何工具都不可能撬开它!”
    “你既然这么防着我,为什么不一枪毙了我?”
    “留着你自然有用。”曾希道:“你可以把嘴封得死死的,也可以不承认你与霍家的关系,不过,霍哥哥是不是会和你一样嘴硬呢?”
    “你想带我去见霍真?”
    “不止霍哥哥,还有很多老朋友呢!”
    “哦?”白狼饶有兴味地道:“这车是往西南方向开的,不会是去云南吧?”
    “云南是你和顾爷的老巢,你认为我会送虎归山吗?”曾希重新翻开书,慢慢用手摩挲着阅读。
    白狼看他熟练地辨识着盲文,便问:“你是怎么练成的?”
    “练成什么?”曾希头也不抬地问。
    “条件反射。要装盲人不难,任何一个人只要稍经训练就能模仿。但是条件反射是人体的自然反应,意志再坚强的人也无法克制。”
    条件反射是在长期的个体生活中,神经中枢对一定条件形成的自然生理反馈。而在曾希身上却常常可以看见一个盲人的条件反射,这理应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模仿的。
    “当你独自在黑暗中生活一整年就会明白了。在一个狭小的黑暗的密室中,没有白天,没有黑夜,没有人和你说话,只有你一人。每天惶恐不安地猜测他们会送进来什么,也许是一条恶狗,也许是一个暴徒,你的手里只有一把枪,要活命,就要学会在黑暗击毙敌人。”曾希淡然地道:“那年我才七岁,刚动完虹膜手术,让我的眼睛看上去没有神采。七岁的孩子在体力上根本不可能对抗敌人,除非找到敌人所不具备的优势。而我找到了,那就是我比他们更熟悉黑暗,更懂得如何利用黑暗。”
    白狼沉默了,他没想到曾希会对他吐露实情,也没想到他的童年竟是如此度过的。他知道五个守剑家族都有自己的一套方式训练培养当家人,但曾家的残酷却远超他的想象。
    车厢内陷入沉寂,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时,一个列车员走了进来,守在门口的迷彩服男子立刻不着痕迹地将枪转到身后。
    列车员是个年轻的女孩,虽然上头和她交待过这两个车厢的特别情况,但真亲眼见到这种阵仗,还是心里打颤。她惴惴不安地来到曾希面前,“请,请出示车票。”
    曾希温和地微笑,拿出夹在书中当做书签用的两张车票。
    列车员草草看了一眼,正要离开时,眼前竟然一黑,只听外面隆隆作响,原来列车已进入一个山洞隧道。
    忽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年轻的女孩失了平衡跌倒下去,幸好被白狼挡了一下,摔在他的身上。
    这段隧道并不长,大约十秒之后,列车就出了山洞,又恢复了光亮。
    女孩窘迫地从白狼身上爬起来,头发微乱,双颊又红又烫,忙说了句对不起,飞奔出去。
    “艳福不浅啊!”曾希冷冷讥笑道。
    白狼倒是很坦然,扬起唇角朝他淡淡一笑。不知何时,左手中指和食指间,多了一根细小的黑色发夹。

    25、

    霍真在一阵清脆的鸟语声中醒来,金色的阳光大把洒落在吊脚楼的木地板上,穿堂而过的微风带来清晨山林特有的清新气息。对城市的人来说,这样的阳光和空气过于奢侈了。
    卫痕坐在火炕边,悠闲地抽烟,望着远处的山色发呆。火炕上架着的锅里“咕嘟咕嘟”煮着什么东西。
    霍真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你在弄什么?”
    卫痕拿了牙刷杯子毛巾给他,“这里没有自来水,屋后有井,你只能将就一下。洗好了回来吃面。”
    霍真在美得像画一样的青山绿水间刷完牙,洗完脸,踢踏着卫痕的草编拖鞋回来,见他已经盛好了两碗面,摆好了筷子。
    湖南人食辣,湘西菜也是以辣为主,但卫痕好像不喜辣,面是清汤面,连一片红色都看不见。
    “怎么不放辣?”霍真问道。酸辣粉什么的多好吃啊!想想就流口水!
    “没有辣椒。”卫痕看都不看他,自顾自地吃面。
    霍真这才意识到这老卫家还真是要啥没啥!这日子怎么过?别的不说,柴米油盐酱醋茶总是需要的。不过这里深山老林的,恐怕也没有沃尔玛家乐福吧!
    “哪里有商店?小卖店?杂货摊也行啊!”霍真问。
    卫痕放下碗,抬头看他,“你想干什么?”
    “买东西啊!”霍真扳着手指头道:“吃的、用的、穿的……”
    “没这必要。”卫痕淡定地回道。
    “我可不想每顿都吃清汤面条。”霍真小声嘀咕。
    卫痕注视他片刻,问:“你打算住多久?”
    霍真眯起眼,“你想赶我走?”
    “这里穷乡僻壤,你住不惯的。玩几天就回苏州吧。”
    “谁说我住不惯?我就喜欢天然环保,无污染无添加!”霍真大声说完,一口气将面吃了个精光,然后把见底的空碗往卫痕面前重重一放,赌气似地瞪着他。
    卫痕摇摇头,继续低头吃面,不再理他。
    早餐后,山猫跑来看他们,怀里抱着一只干瘦的黄毛小狗。他站在吊脚楼下,兴高采烈地朝霍真挥手:“阿哥,霍阿哥,有货郎来了!你们不去看看吗?”
    “什么是货郎?”霍真趴在栏杆上问。
    山猫仰头看着他,回道:“货郎就是卖货的人啊!他时常会来,有时一月一次,有时两三月才一次。”
    卫痕走过来,向他解释了一番,他这才明白。
    跛子山在古时属于化外生苗之地,古书中称“生苗所居之险,騥崖猿壁,非人迹所能到”,可见一斑。就算到了现代,知道跛子山的人仍是凤毛麟角,甚至地图上都查不到这样一个地方。不过即使地处边荒,现代文明的触角,还是慢慢渗透进了这个村子。村民们吃的、用的大多是自给自足,但像牙膏牙刷、锅碗瓢盆之类的已经多数依靠外界了。
    从上灵村去最近的有杂货店的村子都要走三天三夜山路,所以货郎就成了他们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途径。每次他都会带一些生活用品和山外时兴的小玩意儿来,卖给村民。村里人也可以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告诉他,托他下回带来。
    霍真一听,欣喜不已,自己刚想买东西,就有货郎送上门了!他朝山猫叫道:“货郎在哪儿?带我瞧瞧去!”
    “就在村口!”山猫比划道。
    霍真蹦跳着跑下楼,和山猫一前一后往村口跑去。
    卫痕还来不及说什么,两人就不见了影子。
    村口果然热闹得很,已经围了十多个人!
    一个带着宽檐草帽的中年男人蹲在路边抽烟袋,路中央摆了两个大箩筐,里面有瓶瓶罐罐的食品调料,也有五颜六色的花布衣服,还有小孩的橡皮玩具、袋装零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型超市了!
    村民们围在箩筐边挑选商品,唧唧喳喳说着听不懂的苗话。几个漂亮的苗家姑娘嬉笑着,拣了花裙子互相往对方身上比划。
    霍真好不容易挤进去,挑了些生活用品出来,这场景就像超市大减价时大婶们抢便宜货一样。
    “多少钱?”霍真走到货郎面前,掏出钱包准备拿钱,虽然他只剩下几张毛爷爷了,但这地方物价便宜,应该花不了什么钱吧!
    哪知货郎放下了烟杆,蹲在地上奇怪地抬头看他。一旁的村民也用看怪物似地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心里慎得慌。
    山猫轻轻拉扯他的袖子,小声道:“霍阿哥,这里不是用钱的!”
    “不用钱,那用什么?”
    “是用东西换的!”山猫道。
    霍真望了一圈四周,果然那些村民或拿着、或背着一包包、一筐筐的都是什么竹笋、野鸡、穿山甲这些山珍野味,甚至还有兽皮。
    霍真正觉得尴尬的时候,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
    “卫痕!”霍真像见到救星一样跑上前,“咱家有啥可以换的吗?”
    卫痕瞥他一眼,“你说呢?”
    霍真一脸失望,不甘愿地把手中的东西放回货筐里。
    卫痕轻叹口气,将手腕上的表摘下来,抛给货郎。
    货郎对着表哈口气,放耳边听了一下,咧嘴嘿嘿笑起来,对霍真说了一句苗话。
    “他说什么?”霍真问。
    山猫翻译道:“他让你随便拿!”

    26、

    傍晚的时候,霍真光着脚,坐在吊脚楼的栏杆上,看一只蜘蛛在屋顶悠然自得地织网。
    卫痕在准备晚饭,食材有山猫从家里拿来的蔬菜、鸡蛋和腊肉,还有早上买的面粉和辣椒。想起早上的事情,霍真就来气。
    早上见卫痕把手表给货郎,心想应该是什么不值钱的便宜货吧。哪知回来一问,卫痕竟然不以为然地说是曾希给他的。
    那块表霍真见过,积家的陀飞轮腕表,国内少说也要七八万!当时他还感叹曾家出手真大方啊!可今天竟被拿去换了两袋面粉、一瓶酱油、一罐辣椒酱和方便面若干包!
    霍真欲哭无泪,想死的心都有了,拉着卫痕就要去追那个货郎。谁知卫痕一脸平静地表示,也不是追不上,不过要翻过五个山头,两条河流。一听说要翻山越岭,霍真只得作罢,他可不想再遇见山上那些“走尸”兄弟!但心里仍是一百个不情愿,默默流泪,大骂卫痕“你个杀千刀的败家货!”
    山猫抱着他那条正在褪毛的小黄狗满屋子跑,见霍真不理他,便坐到他身边来。
    “霍阿哥为什么不说话?”
    “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
    霍真瞪了一眼卫痕,后者正若无其事地在烙饼,“唉,你们家都没啥经济头脑,不会理解我的郁闷……”
    山猫听不懂什么叫“经济头脑”,将自己的宝贝小黄狗举到霍真面前,兴高采烈地说:“霍阿哥,这是我家大黄!”
    “它叫小黄还差不多!”霍真大笑。大黄因为生病,身上的毛秃成一块一块的,像斑点一样。听说这只狗本是村里其他人家的,一出生就带着病,吃奶时被它的兄弟欺负,根本吃不上一口奶,差点就饿死了。山猫见它可怜,就问人讨了来自己养,每天去山上摘草药给它擦身子,现在已经健康多了,至少能跑能跳。不过山猫还是不放心,不管去哪儿都抱着它。
    看来卫家人的同情心还真是遗传的!
    “等大黄病好了,就会长高长大的!大黄你说对不对?”山猫眼中充满了信心,低头问道。大黄“汪汪”地叫了两声,好像在回答他。
    此时的山坳里炊烟四起,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饭,晚风中飘满了浓郁的香味。
    霍真望着远处山头的落日,心道:又会是一个宁静的晚上啊!
    长沙站。
    列车缓缓减速,在站台上停下。
    曾希关了IPOD的音乐,摘下耳机,往窗外看去,外面淅淅沥沥下着牛毛小雨,美丽的江城笼罩在朦胧的雨雾中。
    两个手下过来请示他,“曾少爷,已经到了,现在下车吗?”
    曾希看了眼白狼,他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谁也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现在旅客都在集中下车,很混乱,我们再等一会儿。告诉我们的人,火车站龙蛇混杂,一定要加倍注意。”
    “是。”
    大约半小时后,火车上的旅客已经悉数下站,最后的两节车厢才开始行动。
    曾希给小黑套上嘴套,牵着它下车,就像一个普通的旅客。
    小黑头一次出远门,也是头一次坐火车,兴奋得不得了,要不是有本职工作(给曾希带路)在身,早就四处撒欢乱跑了。
    过了一会儿,两列身穿迷彩服的男人陆续下车,队伍整齐肃穆,旁人只以为是哪个部队出行。中间的两人一左一右押着白狼,在他手上盖一件衣服,挡住手铐。
    出了火车站,就有两辆车等候在外。一辆很普通的黑色奥迪和一辆金龙中巴,停在路边压根不起眼。曾希带着小黑,和白狼坐进奥迪的后座,其余人上了中巴,一前一后开出。
    小黑昂首挺胸地坐在主人和白狼之间,好奇地左右张望,车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不问我去哪里吗?”曾希低头笑道:“我们去见一个人。”
    白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放心,不是霍哥哥。”曾希继续说道:“不过过几天你就能见到他了,别着急。”
    “你知道他在哪里?”白狼开口道。
    “说来也是托你的福。”曾希道:“顾爷早猜到你在我手里,可是不敢对曾家下手。所以故意泄露卫哥哥的下落,想引我们倾巢而出去找他,他就可以趁机救走你。他一向对卫哥哥志在必得,这次为了你,也算狠下血本,丢车保帅了,看来缅甸人逼得他很紧啊!可惜他算漏了一点,无论是你还是卫痕,都在我的掌握中,一个都不会留给他!”
    雨一直没有停,长沙的主路段因为雨天有一些小堵车,两辆车开开停停,最后停在芙蓉路上的喜来登酒店门前。

    27、

    一行人走进大堂时,酒店的服务人员都被吓了一跳,上午刚来了一拨黑衣墨镜的男人,宛如黑社会聚会,这会儿又是一拨迷彩服,不会是部队集训吧?
    幸好这一日酒店客人不多,大堂里也就休息区坐了三两个客人。两个正在交谈的客人,见到这么多人进来,耳语了几句,便匆匆离开,有种唯恐避之不及的感觉。另有一人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干扰。
    白狼一进大堂,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四周,目光触及看报纸的客人的背影时,稍稍停顿了一下,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很快便转移了视线,跟着曾希踏入电梯。
    喜来登楼上的中餐厅被人整个包了场。
    曾希踏进中餐厅大门的时候,里面至少已有四五十黑衣黑裤的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两侧,大厅里不见一个服务员。
    正中央一张大圆桌前坐了一个男人,黑衣墨镜,面对着一桌子珍馐佳肴,优雅惬意地进餐。
    他看见曾希进来,停下筷子,高声地打招呼:“哟,SD娃娃来了!”
    曾希听出他语气中的调侃,微微蹙起眉头。
    “曾希,来这边坐吧!”坐在男人旁边的年轻高挑女孩站起身,将曾希扶到桌子边。
    曾希坐下后,弯下腰摸索着把小黑的嘴套拿下来,对女孩道:“蓝姐姐,麻烦你给小黑喂点吃的。”
    蓝小眉从桌子上夹了点牛肉装小碟子里,放在小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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