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真不由心惊肉跳,这可是莽婆家族的藏尸地啊!不知有多少好朋友好兄弟在等着欢迎他们呢!
这时,前方闪过一道光,霍真不自觉地向卫痕靠去,卫痕却平静地道:“是自己人。”
果然,很快便看见那道光是手电筒发出的,拿着手电筒的正是蓝小眉,和她身边的曾希。
霍真这才想起,刚才他们三人是站在一起的,那自然也是同时掉下来的。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关系,曾希的脸色不太好,显得有些阴郁,“卫哥哥,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卫痕看着他,没有吭声。
霍真想起了什么,对蓝小眉说:“小眉,你是医生,快替卫痕看看,他手臂好像断了。”
蓝小眉一听,忙蹲下身子检查卫痕的伤势。
曾希突然冷道:“卫哥哥真是尽职的保镖啊!”
他的声音很冷,让霍真感觉很陌生,心中莫名地一寒。但转念一想,便也能明白曾希为何会有此反应。卫痕对他而言,一直就是默默跟在他身后,保护他、照顾他的一个存在,而这次遇到了危险,卫痕却首先选择保护一个外人,易地而处,谁都会不高兴的吧!
“这里是莽婆家的藏尸地,肯定很危险!我们还是快想办法出去吧!”霍真说道,心想将话题引开。
卫痕道:“这坟墓突然会塌陷,绝不会是意外,而是有意为之。”
“是谁要这么做?”霍真问。
“还用问吗?一定是你们霍家那位好媳妇!”蓝小眉抢先道。
“是绮罗……”霍真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四下张望了一下,问道:“叶赫风呢?他在哪儿?”
23、
“他应该还在上面!”蓝小眉一边用丝巾帮卫痕固定手臂,一边说。
“上面那么多僵尸,他一人对付得了吗?”霍真担心地问道。要是卫痕和他在一起的话,还比较有胜算,可只有他一人,那就难说了!
“咳,打不过可以跑嘛!那小子可鬼着呢,你别看他吊儿郎当的,心眼比谁都多!”蓝小眉朝他看看,道:“你可要小心了!”
霍真不明白她的意思,正要问个清楚,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震颤,头顶传来轰轰的雷鸣般的响声,四人站都站不稳。等震动过去,却发现四周更暗了,若不是有手电筒的灯光,恐怕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卫痕抬头一看,说道:“糟了,上面又塌了。”
果然,头顶连原本那个小小的洞口都不见了。
“看来,绮罗是不整死我们不罢休啊!”蓝小眉叹道。
“蓝姐姐,我们摔下来时是在哪个方位,我当时感觉到有风,说明那里是有空气流动的,也许还有一个出口。”曾希道。
“看来这个地方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坟墓,还另有乾坤。”霍真感慨。
“别大意,我感觉自从我们上山起,就有人想一步一步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卫痕说。
“还是先找出口要紧!我来开路,霍真,你扶着卫痕。”蓝小眉说着,将手电筒又开亮了一点。
卫痕用未受伤的左臂支撑着从地上站起来,低声道,“我走前面。”也不由分说,便从她手中拿过了手电,往前走去。
“可是你受伤了!”蓝小眉叫道。
卫痕微微地摇头,没有回答她,继续往前走,蓝小眉叹了口气,只得跟在他身后。
霍真心里明白,以卫痕的性格,只要他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不允许自己身边的人冒险。所有的危险,所有的困难,都由他一人独自承担。任何时候,不管前方有多险恶,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多年来,这种责任感已经变成了他的习惯,根深蒂固地扎入他的心中,融入他的血液。不知为何,此时看着他的背影,霍真感觉到一丝莫名的酸楚。
曾希走在最后,虽然他光凭声音就可以跟着他们,但霍真还是担心他走丢了,伸出手去拉住他。曾希嘴角向上弯起,乖巧地道:“谢谢霍哥哥。”好像他之前表现的不悦只是霍真的错觉一般。
那墓底的通道很长,不知通向哪里。卫痕将手电筒调到微光,因此只能看清脚下的情形,但尽管如此,霍真还是可以看见脚下的无数腐尸。要说白骨倒还不算恐怖,真正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腐而不烂的尸块,纵横交错,好像一具具畸形的尸体,散发着阵阵恶臭。
竟然会有人世世代代在这种地方养尸吸尸气!若不是亲眼所见,霍真还真是不敢相信。这时他倒有些羡慕曾希,可以眼不见为净。
突然,前面的卫痕和蓝小眉停下了脚步,注视着前方。霍真走上前,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一点幽幽蓝光,那是一个破旧的青纸皮灯笼,提着灯笼的人……是一个怪物!
很难形容这个怪物的模样,就好像……就好像一个人被剥了皮,全身血肉模糊。眼睛的部位只剩下两个窟窿眼,但仍能感觉到他是在看着他们。
“这个又是吸收了绮罗的能量而产生的尸变?”蓝小眉问道。
“不,她就是绮罗。”卫痕语气肯定地道。
“她……是绮罗?”霍真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叫道。
“这里只有她才有那么大的能量。”卫痕道:“看样子她是将自己的能量全附在这腐尸中了,所以才拥有了实体。”
“那不是更厉害了吗?”霍真问。
“不,实体才好对付!如果是灵体,普通的剑根本无法让它消散。”卫痕左手一抽,剑鞘落地,一道银白之光照亮了整个空间,剑气微微震颤,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来对付她,你们从后面的阶梯上去。”卫痕拿剑指了指绮罗的身后,霍真这才看见那里的确有一条不太明显石梯,通往上方。看来是莽婆家为自己造的后路,所谓狡兔三窟,做她们这一行的,古怪事情见多了,自然会多做几手准备。
“可你受了伤,还是让我们一起帮你吧!”霍真急道。
卫痕没有理他,一剑向绮罗刺去,随即与她缠斗起来。卫痕伤了手臂,而且是右臂,虽然动作凌厉,但仍能感觉到不像平时那般收放自如。
“霍真,走!”蓝小眉叫道。
“不能丢下他!”霍真把目光转向曾希,心想他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曾希面不改色地道:“卫哥哥能应付的,不必担心。”
霍真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没想到他会如此冷血。这时候,绮罗突然一声尖叫,振聋发聩,墓室再次震动起来,头顶的沙石纷纷往下掉。
“再不走就出不去了!”蓝小眉拉住霍真,将他往石梯的方向拽。
“不行,不能不管他!”霍真叫道。
突然,石梯顶部的石板门一阵剧烈的抖动,正当众人以为那地方要坍塌时,石板被从外拉起,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门口:“嘿,你们在磨蹭什么呢?”
24、
“叶赫风,你死哪儿去了?”蓝小眉一见他,便破口骂道。
“你们几个一眨眼就没了人影,只剩我一人对付那群如饥似渴的家伙!要不是我命大,早被剥皮拆骨了!”
“叶赫风,你还不下来帮忙!”霍真眼看卫痕一人孤军奋战,不由心急如焚。
叶赫风侧身跳了下来,不满地道:“喂,我在上面刚打完几百个狠家伙,上吊也要喘口气吧!小老板,你太不心疼人了!”
霍真见他还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不由道:“都这时候,你能不能别玩儿了!”
“谁和你玩儿了?”叶赫风耸耸肩,道:“要不给点好处,不然谁肯帮忙啊!”
“你要什么好处?”霍真没好气地说。
叶赫风想了想,道:“分我一半床!”
“啥?”霍真差点没站稳。
“咳,每天睡地板,腰酸背疼的!我出一半房租,咱俩一人一半床,你也不吃亏啊!”
霍真咬咬牙,“好吧,成交!”
叶赫风呵呵一笑,立刻提剑加入战局:“卫大侠,我来帮你!”
“离远点!”卫痕对他喝道。
“你也太不识好人心了吧!”叶赫风叫道。
然而卫痕一脸正色,边应战边叫道:“她身上有虫!你们都快上去!”
霍真一看,绮罗的身上果然沾着不少黑黄相间的虫子,长得像蜜蜂,却比蜜蜂大得多,几
乎有小指头般大小。它们吸附在绮罗的身上,像在噬咬她身上的腐肉。
“几个虫子而已,有啥好怕的?”叶赫风嫌卫痕大惊小怪。
蓝小眉将情形说给曾希听,他脸色一变,道:“那是隐翅虫,专吃腐尸身上的食腐昆虫,
是有毒的,它的毒液会侵入人的淋巴系统,腐蚀人的软体组织。但一般隐翅虫只有苍蝇大小,如果像你说的那么大,而且是直接吃腐肉的虫子,恐怕毒性更强了!”
这时,绮罗身上的虫子似乎被巨阙的剑气所惊扰,四散飞开,霍真只觉手上一疼,低头看才发现手腕上停了一只虫子,一双扁扁的眼珠正瞪着他。
霍真下意识地就想用手去拍他,卫痕突然叫道:“不能打死它!它的毒液在身体里,打死了毒液就会流出来!”
“那怎么办?”霍真急道:“我总不能带它回家吧!”
“霍哥哥,把手给我!”曾希道。
霍真看看他,伸出手去,曾希握住他的手,侧耳分辨了一下,突然出手,用食指和中指飞快地夹住他手腕上的虫子,往地上用力一摔,那虫子顿时成了一滩黑水。
“这里不能久留了!我们先上去!”蓝小眉道。
“不……”霍真还想反对,却听曾希冷冷地道:“我们留在这里只会妨碍卫哥哥!”
叶赫风道:“你们先走吧,有我帮卫痕呢!”
霍真这才放弃,跟着蓝小眉和曾希从石梯上去,正到出口时,回头一看,只见叶赫风竟盘腿坐下,抱着胜邪剑,津津有味地看着卫痕与绮罗的打斗。
霍真一头黑线,真心感觉自己所托非人!
三人爬出坟墓时,天色已经微亮了,地上四散躺着不少腐尸,看来叶赫风并没有夸张,他的确是一人经历了一场血仗,也难得他还能如此说笑!
他们在树下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正当霍真想要回去看一看情况时,地上的石板再次被掀起,叶赫风和卫痕先后跳了出来。
“快把打火机给我!”卫痕刚跳出来,就对蓝小眉叫道。
蓝小眉忙从装物资的小包里找出一个打火机,抛给卫痕。
卫痕捡了地上的几根枯枝枯叶,一同点燃,做了一个火把。然后打开石板门,只见一团红红的肉球直想往外冲。
霍真仔细一看,那团东西竟是绮罗的头,本来就已经血肉模糊了,现在更是变得面目全非
了。
卫痕将点燃的火把一下塞进她头部的窟窿中,“轰”的一声,她整个头部燃烧起来,尖叫着缩回墓中。卫痕趁此机会用力合上石板,和叶赫风两人压制在石板之上。
石板下接连响起“砰砰”的敲打声,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渐渐停息。
叶赫风和卫痕这才大喘了口气,仰面躺下,看样子疲累不堪了。
“她……怎么样了?”霍真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能怎么样?灰飞烟灭了呗!”叶赫风回道,然后推推卫痕,“嘿,兄弟,有烟吗?”
“没。”
“咳,那快下山吧!这破地方,一股腐臭味!”叶赫风说道。
霍真忽然有些伤感,想那绮罗最初也是受害者,死后变成一股怨灵,却被湛卢剑压制了近百年,最后虽化成实体,却落得个灰飞烟灭。若非造化弄人,她应该也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享受含饴弄孙之乐。
想着想着,霍真不由走到石板门前,伸出手想打开看看。
“你想做什么?”叶赫风问道。
“我……不想她死在这地方。”霍真有些于心不忍。
叶赫风哈哈大笑起来,“小老板,你也太天真了吧!真正的绮罗早八百年前就死了,地下的这个是腐尸,根本不是绮罗的尸体!”
霍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总觉得她变成这样,霍家多少有些责任。
仿佛看出他的想法,卫痕拍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不必内疚。”他一手拉开石板门,顿时一股焦臭的气味冲了出来。
霍真等气味散尽后才走了下去,一具焦尸横在地上,已经完全没有人形了,身边还有一堆隐翅虫的尸体。
卫痕帮着他将尸体拖出,就地掩埋在外面的那棵树下。
霍真跪在树下认真地嗑了三个头,低声道:“对不起。”这声诚挚的道歉,是替他们几个,也是替霍家几代人所说。
他们准备下山时,看到莽婆走了过来,虽然是白天,但她手里依然提着一个青纸灯笼。
看到自家的藏尸地变得一片狼藉,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将灯笼挂在树下,席地而坐,嘴里不知念着什么语言。
霍真想和她说些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卫痕对他轻声道:“走吧,这里是她的世界,没有我们这些外人,她才会自在。”
霍真点点头,一行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下山去。
在招待所里大睡特睡了几天,霍真才缓过劲来,每每想起绮罗,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闷。这些天,白石村里流传着两件怪事。
第一件事,是前些天后面的荒山突然震了,把好多无名墓里的尸体震了出来,简直就像一个乱葬岗,差点没把路过的村民吓个半死。最后村里派了几个胆子大的壮年人,才把那些死尸重新葬了回去。
第二件事,就是村口的神婆消失了。有人看见莽婆在几天前的早晨上了山,就再也没下来过。后来去山上的人,也都说没有看见她。不过她本就是一个神秘的人,所以议论了几天后,大家也就渐渐淡了。
但霍真总觉得,莽婆的失踪多少与绮罗的消散,和藏尸地的毁坏有关。她的家族,也是扑朔迷离的,也许没有了这个藏尸地,她也没有了继续留在白石村的意义。说不定她会去更偏远的山里,延续她们家族那古老而又神秘的行业。
随着除夕临近,江南的大部分地区却下起了大雪。连续几场大雪后,几条镇上通往外界的主干道都被积雪积冰所阻塞,车子排起了长龙,谁都走不了。不少司机索性将车扔在路上,到镇上旅馆去等消息。镇政府组织了一批又一批的队伍来除雪,但几天内恐怕还是无法通车。
霍真本就是打算在老家过年,所以也无所谓。看另外几人,似乎也很自得其乐。前几天他们去镇上的一家饭店吃重庆火锅,那门口挂着一只会说话的鹩哥,见了人就背诵“锄禾”,把客人逗得前俯后仰。叶赫风来了兴趣,死活缠着老板把鹩哥卖给他,最后老板受不了他的软磨硬泡,终于首肯了。那价格让霍真听了咋舌,一路上都在骂叶赫风白痴,被人宰了都不知道。
叶赫风倒不介意,开心得不得了,把那只鹩哥当成了宝贝,这些天都在想着法子教它背“长恨歌”。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霍真帮着蓝小眉在天井里晒衣服,只听得她抱怨:“还是你好,其他人都不知道来帮忙。”
“卫痕陪曾希出去了,叶赫风呢?”霍真问。
“他?整天拿着本唐诗三百首,教那破鸟念诗呢!”蓝小眉好笑地说。
霍真也笑了起来,“他倒是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找到乐子。”
蓝小眉突然眼神变得复杂,慢慢说道:“其实……你不知道吧,叶家世代以血供养胜邪,常年沾染剑上的邪气,所以叶家的每一代当家人都活不过三十五岁。”
“什么?”霍真一惊,手中的衣服竟掉到了地上。“你,你是说赫风他……”
蓝小眉点点头,“所以他常说,活一天就要好好享受生活。虽然看他平日里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