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说的「野鸽」公爵当然知道,那是白鸽大洋三年一次的涨大潮,因为容易产生狂风与疯狗浪,所以被人以「凶暴的野鸽」称谓。
那段时期,渔民通常都不会出海捕鱼,一来是风浪过猛,二来是许多海妖和海怪会顺著涨潮流入浅海域。
「普通的角色?」
虽然不喜欢这种靠海妖做生意的这类人,但不以人废言,只要是跟蛟有关,他就不会视而不见。
「我懂得生物语言的同行说,最近的大海非常的混乱,说是某位重要的存在被人类带走了,阁下的──我想是八九不离十了……」
魔法师他言尽於此的住了嘴,他知道这样子的留话不甚完全,但要是全盘托出的话……「那些」不会放过泄密者的,他可能会在隔天醒来前,在不之名的力量下惨死。
而公爵──有「它」保护,暂时还没有生命威胁。
☆、海籁(13)伊德瑞克
「什麽意思?蛟它到底是谁?」
魔法师回头,拉起长袍的头盖遮住眼睛,淡淡的说:
「伊德瑞克……」
「──那是蛟的名字吗!?」
里欧听到了无法忽视的重要的情报,马上紧张的抓住对方的长袍,但魔法师没有多说些什麽,只是欠了欠身,摇摇头的消失在魔法阵中,目送著魔法师的消失,公爵呆愣了半晌,马上奔向蛟所在的客房。
慌忙的开了门,依然在水箱中看著窗外发愣的海妖回头看向气喘吁吁的里欧,它的眼神彷佛知道了些什麽,有些苦楚与无奈。
「……伊德瑞克!?」
海妖的身子抖了一下,盯著著人类的墨色双眼,似乎有点不太情愿的默认了。
公爵感觉希望正逐渐明朗,心头在颤动著,虽然不知道那是什麽种族的海妖,但他相信只要针对这去调查,马上就可以更了解它跟国家未来的事情,然後,它就可以回到大海了……
──对,要快些放它回去了!不能让他落到王兄的手中,我一定会毫发无伤的放你回大海的!!
虽然这觉悟让心中有一小点酸楚难耐,但这就是里欧的爱情,他希望所爱能幸福、能平安,也会为此努力。
「蛟,不对,我可以叫你伊德瑞克吗?」
非常难得的,海妖摇头拒绝,里欧心想也许是它早已习惯原本的称呼,因此并没有想太多。简单的跟蛟道了晚安,公爵离开了房间,明天黄昏国王就会来访,为了妥善准备,一大早就要早起打理。
目送里欧离开之後,蛟原本的笑容再也支持不住的垮下来,脸庞贴著玻璃,眼神空洞的盯著黑漆漆的窗外发愣,夜晚的气氛陷入了无言的沉默,而海龟也游到旁边,用头轻轻磨蹭著耸软的手臂,安慰著「大海的特别存在」。
※※※
早晨,全夕日城开始辛勤的张灯结彩,女佣们也认真的打扫装饰,国王这次来访能不出丝毫差错。打理好公文跟其他事项分配後,公爵端著蛟了早餐进来,看著回眸的海妖眼睛红肿,痛心自己无法用其他温和的方法保护它……
「先吃饭吧。」
为了要维持药效,里欧决定让蛟在下午服药,而且现在的城堡正忙的不可开交,等等给蛟送完早餐後,他又必须要奔回宴会大厅,除了宴会的餐点和布置外、国王来访的路线也要封锁和加派侍卫、居民的管制、马车道路的检查和马房的清洁……等等杂事需要人统整和指挥,虽然有优秀的管事一起帮忙,但这可能就是城堡佣人过少的缺点,平常的时间还可以过得去,但紧急时刻总是要一人当三人用,连堡主自己也要一起下场帮忙,准备时间可以说是分秒必争。
「主人,爸爸要我来报告,说乐器室里少了一支横笛。」
担任传信小弟的大卫看到了回到宴会大厅的里欧,集忙的跑到跟前说道。里欧一听就知道大卫说的是他给蛟的那一支,拍拍大卫的头:
「那只笛子在『客人』手上,直接跟它说有需要就可以了,放心,他不凶。」
「……好。」
乖顺的点点头,大卫的头压低低的跑到了通往客房区的走廊。
唐突的推开门,正在水箱中盯著窗外发愣的蛟回头,长长的头发顺著水中泡沫飘盪,与太阳的光芒相得益彰,水晶般蓝色的大眼睛不知所以然的盯著突然擅闯的陌生孩子。
「笛子,有需要。」
伸出手,大卫一点都不害怕这只海妖、又或许是他其实怕的要命,只是打脸充胖子霸了。蛟也不知道这小孩子在想什麽,不过既然是来要乐器的,便指指放在柜子上的笛子,大卫小跑步的过去,两只手紧紧揣著笛子跑到了房门口,却又想到了什麽突然回头。
蛟眯著眼,搞不懂这人类小孩在做什麽,而大卫股著脸颊,死盯著对方半晌,突然的爆出了一句:
「我不喜欢你!」
「?」
眼睛微睁,蛟的脸色变得既疑惑又困窘,一下子不知道该怎麽回应这小孩子。
「主人老是跟你在一起!都不陪我们玩了!」
小孩子的忌妒心来的又快又猛,像是直球一样,让海妖无措,但又不能开口表示疑问,只能就这样看著大卫用力的关上了门,脚步声飞奔离去──
看到大卫拎著笛子回到厅堂,里欧微笑:
「对吧,他不凶。」
「主人。」
「嗯?」
「你喜欢那客人吗?」
「咦?」
被小孩子突然这样问,让里欧一下子也蒙了,马上镇定了一下心情,说服著自己大卫的理解应该是跟大人的不同,马上温和的蹲下身,平视著小孩子的绿眼睛:
「喜欢阿。怎麽啦?大卫不喜欢他吗?」
小孩很诚实的摇摇头,这让公爵有些惊讶,但并没有生气,里欧很高兴大卫这孩子并没有因为要讨好自己而说谎,便摸摸他的头;而男孩可能出现了点愧疚感,小声的说:
「……如果哪天客人欺负你时,我一定会帮你骂他的!」
「好阿,到时後就拜托你罗。」
用力的揉乱大卫的头发,里欧站起身,由衷的笑著,他对小大卫的忠心很是感动,但蛟没有理由伤害自己的,这一天永远都不会来临。
☆、海籁(14)长脚药
必须要面对的时刻终究还是要到来,里欧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把药水跟杯子放到不远的桌上。
「对不起,为了要避国王的耳目,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公爵把药适量的倒入高脚玻璃杯後,递给了移动到水缸的蛟,对方接过了杯子後,盯著杯中的暗紫色液体,抬头看了里欧忧心的脸一眼後,马上用力饮尽──
「!!」
蛟原本轻皱的脸马上扭曲,手上的杯子也掉落地上,双手用力掐著脖子喘息、痛苦的表情表露无遗,努力的乾咳著、想要把药水催吐出来但却呕不出任何东西……身体开始严重痉挛,尾巴疯狂的甩动,把水缸的水泼满了客房地毯,一旁的小绿绿吓的缩进壳中,躲在水缸的角落。
「蛟!痛!」
心脏猛然揪紧的公爵,马上把痛苦挣扎的蛟抱出水缸,安抚似的用力搂住它;海妖已经痛苦的失去理智,狂乱的抓耙里欧裸露的手肘,还发狠的咬住公爵的肩膀。
──真的那麽痛苦吗?
完全舍不得心爱的海妖,公爵温柔的顺著对方的呼吸,任著对方伤害自己,只要能稍微减轻一下对方的疼痛,这是值得……
但心中这想法一出来之後,蛟却立刻尬然停止了攻击里欧的动作,为了不要让对方再被自己伤害,海妖猛然推开抱住自己的公爵,用力的抓扯尾鳍,像是自虐般的毫不留情,让原本精巧光滑的鳞片被强制抓落。
泪珠成串的落,被抓出的伤口也出现了采不忍睹的鳞片外翻,血汨汨流出,尾鳍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挣扎的凹凸收缩,最後,像是被刀硬生生切开一样,原本一条完整的尾鳍猛然对裂;蛟的脸色发青,裂开的地方流出了一大滩血,公爵的心为之发冷……
──怎麽、怎麽会有这麽残忍的魔法!?
最後,像是狂风过境一样,整间客房惨不忍睹,混乱中心的蛟,在痛楚结束後,大喘了几口气後,昏厥在血泊中,而被切两半的鱼鳍也慢慢的剥落,露出里面细长白皙的双腿。公爵马上冲过去抱住它,心脏痛的无法呼吸,心中激动的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次使用这种药了。
──太过分了!为什麽会有这种酷刑?!
──海妖他们做了什麽?!为什麽人类要这样对待他们?!
里欧看著海妖第一次留下的眼泪,心疼的用手指抹去,想要让他回大海的心思更加坚定了──
在海妖昏倒的时间,公爵体贴的把它抱去浴池清洗,但从小没有见过外人裸体的里欧,笨拙又羞窘的清洗冲掉蛟身上的血迹,总是克制自己不要随便移动目光……
漫长的混乱之下,公爵全身湿透的帮仍旧昏睡在沙发上的蛟擦拭头发,下身随便的用浴巾包裹,只求能遮住重点物为即可。
一切的兵荒马乱,终於在帮蛟穿好贴身衣物後暂缓,把它抱到其他间客房的床上休息,里欧决定等对方清醒後,再跟他讨论参加舞会的衣服款式,坐在床头椅子上守候,温柔的看著对方的睡脸。
时间慢慢的走,公爵仍然等待著海妖起床,事情终於告了一段落,所以他有时间慢慢的看著他发呆,旁边的桌子摆了好几盘蛟喜欢吃的食物,打算等它起来後补一补身体……
虽然现在它的脸很安详平静,但是从这几天下来,蛟难过哀伤的表情是越来越频繁,是想念海洋吗?
「如果我也是海妖就好了,这样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呢?」
──当然,这只是说说罢了,他是不可能轻易离开跟自己羁绊如此深厚的艾吉司国的,就算他喜欢著这只海妖也一样,无法轻易割舍。
※※※
「……」
慢慢睁开眼睛,蛟水色的眼眸有些迷蒙。公爵顺顺它撒落在枕头上的长发,充满歉意的说:
「好点了吗?我拿了些食物,吃一点吧。」
接过自己最喜欢吃的烤鸡肉串,蛟的身体有些颤抖,似乎还不习惯这种身体。
「等等选一件喜欢的衣服,我去拿!」
拍拍对方的头,里欧离开了房间,蛟咬了几口鸡肉後,掀开棉被看著自己变成双腿的尾巴,不习惯的踢踢腿,感受到和尾鳍不一样、全新的触感。掀起棉被想要尝试站起来,但脚底板却感受到尖锐的刺痛,马上虚弱的瘫软在床边
──站立也会感觉疼痛。
奋力的爬回床上坐好,公爵跟管事也适时带著一排礼服进来,一件件的铺在床上。而还有事情需要处理的管事,在把衣服放好後,先离开了房间,留下了公爵:
「有没有喜欢的呢?我觉得你蛮适合蓝色的,跟你的眼睛很配。」
挑了几件蓝色的礼袍出来,拿到蛟面前让它挑选,但对平常几乎都不穿衣服的海妖而言,这就像是初次接触外国习俗般的无措,最後还是放弃似的劳烦公爵的审美观,继续吃著手边的食物。
耐心的帮蛟穿上繁复的礼服後,里欧正跪在地上帮蛟穿鞋,温柔细腻的动作,深怕会伤到了它纤细且得来不易的双腿。
看到自己精心打理好的美丽青年,里欧有些骄傲,拿出一条缎带束起蛟的长发,但却发现了它难以藏住的鱼鳍耳朵……
「这该怎麽办呢……戴个头巾好了,大一点比较能遮住耳朵……好,站起来看看吧。」
有些贵族会用些比较大的头套或头巾,来防止自己的头部受寒或是遮盖秃头,所以这种配带衣物并不会说很少见。
里欧选了个搭配的水色头巾,装戴好了之後,伸出一只手:
「可以站起来吗?」
牵起对方的手,蛟用有些颤抖的脚站起,鲜明的刺痛感袭来,像是踩在利刃一样的难受,头开始冒冷汗,虽然一直在拼命的忍耐不要被看出异状,但椎心的痛楚让效果不彰,发现到对方在微微颤抖的里欧,马上弯身抱起它的腰,让他的双脚离地:
「会痛吗?要不要紧?」
「我带你到会场去吧,我邀了很多来宾掩人耳目,你只要在角落坐著就可以了。」
轻轻的靠在对方厚实的怀里,里欧的体贴,像春晖一样柔软、令人留恋,蛟安心的闭起双眼点头,乖巧的样子让公爵有些心痒痒,决定豁出去的吻了对方的脸颊一下:
「谢谢你愿意配合。」
「……」
摸摸刚刚被吻的脸,蛟仰头,如法炮制的回亲里欧的脸颊。公爵马上慌掉了手脚,手忙脚乱的避免松手把手上正吃吃窃笑的海妖摔下去:
「阿阿,真是的,我干嘛阿!」
里欧有点後悔他刚刚一时情迷的冲动,但还是感觉有些淡淡的甜蜜,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尴尬。
──如果时间,能永远静在这里就好了……
正这样想著的人,闭上了眼。
☆、海籁(15)晚宴
事情的发生果然如同公爵所预料的,当见到国王陛下之後,就被对方以聊天为由,算计式的固定在宴会的中心,眼角也瞄到了几只小老鼠溜出会场的身影。幸好蛟正混在众多宾客中,安静的坐在角落。而放著大水箱的房间里面还养著海龟小绿绿,不会让人起疑心的。
国王陛下的问题不外乎是自己的新妃子、要不就是休閒娱乐活动、还有不少儿童不宜的黄腔,搞的公爵想质疑对方是否有在管理国家,但为了不要多添麻烦,他还是忍住了。
「里欧,不要说王兄没关心你,你也该讨个可爱的老婆了!」
「不劳费心,还在等待机会的。」
温和的笑笑,公爵心中不禁怀疑,要是自己真像国王陛下所说的,去讨个可爱的公爵夫人,谁知道好色的兄长大人会不会把她拐走?
「你今天邀请的宾客真是不少……不为我介绍吗?」
四处张望著的国王陛下,敏锐的眼睛看到了角落、沉默在椅子上的蛟,虽然缩在不起眼的地方、穿著跟其他人如出一辙的衣服,但它本身的气质和美貌还是难以遮盖。好奇的国王便走向了蛟所在的角落,跟在後面的公爵,心头七上八下,深怕露出破绽。
「晚安,先生。」
听到陌生的声音,蛟慢慢的抬头,水色的美丽眼睛和纤细的脸蛋,相当吸引国王陛下的目光,要不是看到衣服、知道对方是男性,他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把这美丽的人娶回家。
不知道对方抱持的色心,蛟只是点点头表示一下,剩下的补充讲解工作便交给早已套好招的里欧。
「陛下,他是我的外地朋友,因为一些陈年痼疾,无法说话。」
公爵不是很情愿的解说,但他巧妙的隐藏语气,所以国王也没有多说什麽,但天生好色的心态,让他想在更近一点的看看对方,便坐在它旁边的椅子上。因为吃惯了高级的大鱼大肉,国王有著公爵所没有的臃肿,大脸颊凑向对方,让蛟有些不适,但看在里欧的面子上选择不动声色。
「皮肤真好阿,还戴个头巾……真浪费了这漂亮的头发。」
抱著调戏的手摸摸对方白皙透红的脸,国王陛下想一窥对方的全部容貌,美丽的事物总是想把玩看个仔细德心态,让受不了对方轻浮表现的蛟,慢慢的、不伤礼节的推开国王的手。
──做的好!!
看到海妖拒绝、心中非常高兴的里欧,心底大笑的安抚著王兄:
「抱歉,我的朋友比较怕生。」
「总是这样的嘛!美丽的女人也都是如此,孤高的像是有刺玫瑰阿!」
表面上假装坦荡、毫不在意的国王陛下,心中不悦到了极点,盘算著让眼前敬酒不吃的冰山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