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知道自己最大的洞需要什麽了,心底的缺口被某种令人亢奋又欣喜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我深爱的你,请为我高歌一曲吧,让我成为你最後的归宿!』
耳朵接收到了这虽然被唾弃、却亘古不变其美丽绚烂的「爱」,佛罗伦斯感觉到了心中的某一块正急促的跳动,像是多出了一颗齿轮,正寻找著最适合的位置,衔接、契合、然後转动──原来自己的残缺,缺少的不是龙族的「特别」,而是海洋的「最初」。
──原来,只是因为从来没有任何鱼对我唱过歌……
在感受著身体因为成长而灼热到快要燃烧的剧烈痛楚时,佛罗伦斯不争气的些许鼻酸,原本应该是由父母初次给与、对新生儿表示欢迎的「祝福曲」,却早在一切开始前便失去。
迟了八年,缺陷了八年、痛苦了八年,从这小小人类无意间的「耻辱歌」中领悟……
☆、海籁(37)回忆2
『是谁?』
发现自己被注意到了,佛罗伦斯无措了起来,是要赶快离开才是上上策,但是……
啪刷──
俯瞰著岸上,一切都娇小了起来,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佛罗伦斯知道,他成长了……心头兴奋的颤动,现在的自己,外表一定已经不是那光秃秃的丑陋外表,而是有著闪闪发光的鳞片、武雄伟的深棕色巨角,和足以撑霸整个海洋的巨大──
他决定浮出水面来见这个人类,理由很单纯,只是想要对这关键的人类表达感谢之意。身下的人类抬头,惊讶的看著蜕变的自己,影子因为太阳的下山而拉的长长的,这意料之内的表情让龙族得意洋洋。
「你是谁?」
眼下的人类问,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似乎一点畏惧之色都没有,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巨大而逃跑,他的声音很柔软,很适合唱歌……
轻轻的呼了一口气,佛罗伦斯像是感染到了这人类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清爽特质,心也沉淀了
──如果这首「龙族的耻辱」,是为了要让我能邂逅这人类美丽歌声的伏笔的话……
「你喜欢听我唱歌吗?」
这人类似乎跟自己还挺投缘的,想什麽竟然能这麽敏锐的察觉……从味道和气息来看,他似乎比自己更加成熟一些,原来是个「人类哥哥」。
人类,为了感谢你的歌声让我蜕变,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这是我们两姐弟都不需要的东西,但听说这对人类来说有价值。
「你要给我吗?」
把龙族父亲抛弃他们前留下来的粉色珠子送到了人类掬起的手中,珠子不小,男孩的手掌刚好的捧著,这画面不禁让一像冷淡的佛罗伦斯感到有趣,也许是长大的满足导致,龙族的心境似乎不像以前那样阴暗冰冷──要到未来,海洋的存在才会知道,这轻盈的情绪,其实是受到了眼前人类的影响,男孩令人爱不释手的天生魅力。
还没有反应过来,人类的手便在接过珠子後,亲腻的摸上了自己的鼻尖,温温的、软软的、跟冰冷的海水不一样,好舒服的感觉。
啵!
「谢谢你!我好喜欢。」
──刚、刚刚那是什麽?!
佛罗伦斯的脑袋瞬间当机,茫然的看著笑得灿烂的人类男孩,他似乎并不後悔刚刚亲吻自己;龙族的蓝眼睛闪著震惊的光芒,满满的尽是动摇和自己无法理解的感觉……
在龙族想不出要做出什麽表情之前,人类突然退了一步(这举动让佛罗伦斯的心小小揪了一下),俐落的弯下了腰,似乎这是人类见面的礼节。
「我是艾吉思国的第5王子里欧,请多指教。」
──里欧……跟我一样……王子……?
晚上,跟大海的一片寂静相反,陆地上竟是一片灯火通明,但在如此充足的光线下,纸醉金迷的人类们并没有注意,海岸上,月光照射不到之处,似乎若隐若现著巨大的黑色影子──
不知道是第几次的从岸边偷看里欧了……
自从第一次唐突的邂逅之後,佛罗伦斯总是会一个人溜到海岸边,望向那座富丽堂皇的人类建筑物,从上面熙来攘往的有腿生物中寻找那某小小的、散发著强烈生命力的存在──
「佛斯,是哪个人类,看到了吗?」
已经不想再重复那些「很危险」、「你太大了会搁浅」这种说到快长茧的劝言,翡冷翠游到了比自己整整大了快5倍的巨大海龙身边,攀住对方低下来的鼻头,找个舒服的位置坐在龙王壮观的鹿角上,与弟弟看著同样的城市夜景,虽然已经拥有许多更广阔更安全的领海了,但佛罗伦斯还是会三不五时的往这危险的地方跑──因为想见那位奇迹般的人类吧,夕阳红的声音,不知道实际听起来是什麽样子?
摇摇头,虽然这样子的偷看行为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但其实并没有真正在看到那人类一次,虽然常错看很多背影,但不知道为什麽,明明应该早已淡忘的记忆却还是精准又忠实的告诉自己──里欧王子还没出现。
「真有毅力……阿,我帮你带话到了,说『我可爱的弟弟才不屑跟你们这些丑母鱼联姻,要报复什麽的你们自己去耍那些小聪明!』,怎麽样,这句话帅吧?」
大剌剌的笑著,翡冷翠即使长大成熟了也不改她好恶分明又强势直接的性格,那些人鱼听到自己这番话後的脸,又青又白的丑态想起来还会令人爽快的大笑呢!
「……──」
似乎觉得姐姐说的太冲了,担心著会不会之後给两姐弟惹祸上身……虽然这附龙身拥有北大洋众海洋生物所无法批敌的力量,但从小便有强烈忧患意识的佛罗伦斯依然无法放心,自己这样的任性真的好吗?放弃北大洋延续千年以来、传宗接代的传统──龙族雄性与人鱼族雌性结合,并产下新的後代延续北海王龙珍贵的血统。
「别在意,我永远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我也不想要跟那群以前巴不得我们快死的母鱼有关系,更何况是交配──恶!不如剁了我尾巴吧!」
想到令人作呕的画面,翡冷翠用力的甩的尾巴,打到巨大的佛罗伦斯身上可以说是不痛不痒,但这样子庞大的差距意识,倒是让从没有接触过姐姐以外龙族的自己产生了一个问题,引起了翡冷翠的注意後,龙族开了口问。
听完了弟弟的问题,翡冷翠也同样困惑,两只同年同月同日生,也同样失去双亲、受海洋排挤,对於自己龙族的身体和习性也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全凭盲目的摸索:
「这个……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有符合大海的『求偶规则』,你知道了吗?──阿,不知道?就是说,为了要显示自己对另一半的忠诚,雄性在求偶时要展示自己的弱点,然後就是求爱之歌──我告诉过你不能乱唱吧,我们的『初音』跟人鱼不同,是拥有力量的。」
翡冷翠哼了哼,当初会知道这件重大消息也是个千钧一发的偶然,要不是自己的警戒心和排外,差点就要把自己一生一世的愿望白白送给那群动著歪脑筋的小偷了。
点点头,但佛罗伦斯对自己身体的不了解,当然也包括了自己的弱点在哪里,求偶什麽的他并不担心,同翡冷翠说的,跟人鱼联姻什麽的,光想到都快要吐了!反而是哪一天被误触了弱点而受伤什麽的,虽然现在身上的龙鳞坚固的连海兽牙齿也咬不穿,但还是不能大意,不管再强的海兽都有弱点,为了求偶而特别诞生的弱点──
☆、海籁(38)弱点
今天的陆地似乎有些吵……
游到了海岸边,虽然白天被发现的机率很高很危险,但佛罗伦斯还是按耐不住好奇的浮上了水面。
『咕。』
天上飞下来一只海鸥,礼帽性的鞠了个躬,龙族瞟了它一眼後并没有多做回应,这鸟是人鱼那边的传令兵,虽然不喜欢任何跟人鱼族有关的生物进来领海,但今天破例,因为这只鸟似乎可以为他解答,今天人类的地盘是发生了什麽事。
收到了龙王的问题,差点要因为那撩拨神经的嗓音而晕眩,被佛罗伦斯泼了把水的海鸟,清醒那颗本来就不大的脑袋瓜仁,还是心悸了半晌後,回应了对方──
是吗,人类的婚礼……
把视线转回海岸上,佛罗伦斯不理会敌方海鸟的注视,习惯性的看向了崖壁上的高台,他连接著城堡,晚上总是看到一个赘肉似乎有些多的雄性人类带著不同的雌性出现,但龙王不会去关心这种事。
但今天似乎不太一样,原本空无一人的白色高台,此时正坐著一个人类的背影,他的身型似乎明显比其之前的胖人类纤瘦许多……
蓝水晶的眼睛好奇的盯著那背影看,这人类似乎在跟高台另一边的东西说话,并没有回头看这边,佛罗伦斯警戒的把身子在沉入水中一些,毕竟现在是有太阳的天空,被人类发现的话就麻烦大了。
瞟了一眼起飞的海鸟,佛罗伦斯冷然的看著它飞上了高台,鸟类的亲近似乎引起了人类的注意,纤瘦的人类回过头,一片珊瑚色──
「怎麽了?」
看著本来一直在跟自己讲话的男人突然转过头,但後面除了刚才那只打断的海鸟跟一片汪洋外,什麽动静都没有,对方摇摇头,转过头看回眼前穿著金色低胸礼服的褐发女子:
「没什麽,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
「鸟吧?」
「不是鸟……」
再次转过身,後面还是一片什麽都没有的湛蓝;女子吃吃笑,吸了一口烟斗,反问:
「难不成是海妖?你们国王陛下第9个婚礼真风光阿,连她们也要参一脚。」
「薇丝阿姨……」
褐发女子挺了挺腰,忿忿的在吸了一口菸草,一脸不屑的看著眼前的男子跟後面的大海:
「诺儿竟嫁到了这样的地方,还生了你这杂种……如果还想要你那可能连20%都不到的天赋,就少跟人类混,里欧。」
心脏还再噗通噗通的跳,佛罗伦斯被这意外的再会吓的几乎灵魂出窍,虽然在看道高台上的身影时,多或少会猜一下是不是他一直找了好几年的那个男孩,但这些年的扑空还是让他一下子无法习惯真正见到那人的震撼──
不过……人类?里欧他不是人类吗?
抹抹脸,刚才高台的对话全数进了耳里,佛罗伦斯不解的想──
「────!!」
叫不出声的盯著刚刚触碰到自己脸颊的「东西」,蓝眼睛闪烁著不可置信和震惊──人类的手?!
颤抖的身子此时因为这恐怖的冲击,马上的让本来飞到里欧身上的理智回了笼,佛罗无伦斯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小了,难道变回幼年体型了吗?!
──不对……是「人鱼」?!
迅速转头看向那只看到全程的海鸟,佛罗伦斯下意识的发现事态不妙,原因不为他想,除了那只海鸟惊讶的眼神……还有那胜利在握的笑容──
这不是「人鱼」,是姐姐的外表……
王龙姐弟的外表差异之谜似乎因为这个急速变化而豁然开朗,但敏锐的佛罗伦斯却马上一闪而过,这身体非常的弱小又无力,不但没有鳞片,还有许多肢体的限制……如果这个型态就是所谓的「为了求偶而诞生的弱点」,那激起他这附面貌的存在,不就是所谓的「配偶」了吗?!
发现事态的严重,佛罗伦斯紧张的转头看回那座高台,那珊瑚色的身影已经离开了,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麽的情绪让喉头涩的发疼,但佛罗伦斯甩甩头,毫不留恋的一个深潜,甩动著尾鳍,打起水花,为了「弱点」的生命安全,正式迈入成年的北海王龙,分秒必争的动身去猎杀那只飞去告密的海鸟──
得知自己的弟弟竟被人鱼限制行动,毫不犹豫的领导许多同伴杀来人鱼的领海,放倒了许多守卫後,单独的进到最後那一层关著佛罗伦斯的洞穴,一瞬间,翡冷翠以为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佛斯……」
但姐弟十几年的相依为命不是假的,看到这样的一只「人鱼」出现在面前,翡冷翠还是能马上判断出来对方是谁。
但这短暂的震惊只有一下子,翡冷翠马上注意到了佛罗伦斯双手被铐上的、刻满人鱼图腾的枷锁,愤怒的抓上,想要扭断这限制弟弟自由的东西,但手铐却不为所动──
「啧!我们先走,这个地方不能久留!」
拉过弟弟的手要走,但却看到佛罗伦斯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蛋猛力摇头,水蓝色的眼睛闪著从来没有见过的胆却,眼前这只人身鱼尾人的感觉,根本不像是他那一向冷面的弟弟。
这样的佛罗伦斯一定有问题,而翡冷翠也大概能猜出来,这一定跟他现在这副德性有关系──
「……喂!大夥们!看看我抓到了什麽!」
老迈的、早已见过大风大浪的渔夫难得吓的差点要弄掉手上的菸斗,对著港口的同伴嘶声大吼,而在远处盯著这一切的翡冷翠,眼睛直视著渔网中,频频回头的弟弟,闭上了眼睛,轻轻的送出了一个祝福的飞吻:
「我的弟弟,一路平安。」
☆、海籁(39)真相
看著眼前,有双茫然黑眼珠的「弱点」,佛罗伦斯在心中深深的叹了口气,在第一次在海边邂逅时,他真的怎麽样都想不到这人类竟然拥有这样不可思议的能力,不但拥有让他长大的关键、又有让他陷入爱河的能耐。
人家说一回生、二回熟,但在保护自己的弱点上,佛罗伦斯连第一回的思考都来不及就这样被握住了心脏,顶著那只海鸟提供的重要情报,佛罗伦斯被强制铐上了枷锁,为了「弱点」的生命安全,他被迫听命於人鱼。
北海之王佛罗伦斯,唯一的弱点在辅诞生之时,就被最危险的人们紧紧的握在手心中玩弄──正在城堡认真办公的里欧,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白鸽大洋价值最高的通缉犯,只要人鱼勾勾手指,几只海鸟啄瞎眼睛或是咬掉耳朵都易如反掌。
暴露在危险中不自知,里欧自然也没得知道,印象中只见过一面的北海王龙爱上了自己,并且独自承担了一切,牺牲了自主的权利和无穷的力量,只为了保护这可能对他连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人类……
但佛罗伦斯没有後悔,在辗转进了夕日城,之前的委屈痛苦,在看到朝思暮想的王子後,全部都一次抛诸脑後。每天都可以见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无时无刻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温柔、被他呵护在手心里──幸福到近畿融化,即使人鱼要求他为了里欧而死,他绝对心甘情愿的照做。
──但是……
「蛟,我问你……」
──比起要他死,人鱼给他的条件却更加的……
深吸了一口气,里欧终於鼓起勇气正视了北海王龙,黑眼珠中闪烁著不安和恐惧,说:
「你、她们要你……毁掉艾吉斯国……是真的吗?」
是的……这就是里欧会出现在此的原因。佛罗伦斯不在乎毁灭掉一个人类国家,几年下累积的冷酷让他对於同盟以外的存在丝毫不带一丝怜悯……但如果「弱点」就在那个小国家里,一切就没这样简单了──
『佛斯,去找那人类吧!』
翡冷翠的话在脑中突然明显了起来,在听到那些人鱼对弟弟下的威胁命令後,姐姐马上给他的建议:
『带他来,我会保护他的!』
但他却没想到,真正到了里欧的身边时,才发现了这王子跟他所属国家的羁绊竟然那样的深,深到连身为海洋类的自己都能够感觉到土地给与里欧的枷锁──那不是实际存在的手铐,而是人类感情与土地产生共鸣时,所建立起的、借此绑住人类思绪即身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