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可以吗?”
“不可。君子坦荡荡,你做的事我是一定要如实告诉公子重的。”
“兄,我怕被未来的夫主冷弃,兄,你难道希望我被赶回娘家吗?”
“赶回娘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父亲自会给你找个更好的嫁了。”
“啊?”一个坏了名声的女人难道不是被嫌弃的吗,怎么听兄的口吻那么不在乎呢?
“姣知错就好。父亲定不会太过怪罪的。但是姣,兄要教你。”
吕娇忙肃容一整,垂首聆听。
“你若想要男子,每年三月州闾之会,什么好看的找不到,怎能生了与贱人私奔的心思,你的行为是不符合你贵族的身份的,以后莫要再犯。”
“啊?”这样也行?!
难道与那个公子重成亲之后,若是对夫主不满意,她也可以在每年三月的时候找男人?
一霎吕娇的眼睛锃光瓦亮起来,并顺口问了出来。
兄立即大皱眉头,“姣万万不可。公室家的血脉怎容得你混淆。快快把这念头打消。”
原来是空欢喜一场。
吕娇失望的哦了一声。
“那么兄,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达晋国国都。”
“我门下食客已与公子重派来的食客见过面了,说公子重已迎出郊外,再有小半日姣便可见到你未来的夫主,姣欢喜否?”
吕娇嘿嘿不语,心里却在腹诽,我欢喜个毛线!
先不说我不认识他,就说我身后带着的那一大串小妾团就够我郁闷的了。
第3章 铁汉面容玲珑心
风尘仆仆不只是一个成语,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柏油马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土路,又因为星夜赶路的缘故,尘土飞扬之下,不止兄的两鬓满是土灰,吕娇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脏污。
虽然与那个未婚夫不曾谋面,但她总不能用这样一副面孔见人。
一眼就指望别人发现你的心灵美显然是不现实的。
于是在她的要求下,送嫁车队在一条溪流旁停了下来,众人一番梳洗打扮之后,以清新亮丽的面貌与迎接而来的公子重接上了头。
“姣,你看,我们的夫主好生高大。”妍爬上吕娇的马车,扯着她的袖子,指向远迎而来的领头男子。
“是,高大。”吕娇不着痕迹的扯回自己的袖子,勉强笑笑,看向前面那个与兄相对而拜的男子,这个距离若是搁在从前她这个近视眼绝对看不清,可现在的视力她敢打赌绝对是五点零的。
那人长的很英武,身材亦伟岸,胸膛宽阔,是她喜欢的男人类型。可现在她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反而惴惴不安。
一个男人会怎么对待那个差点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女人呢?
不知兄跟他说了什么,两个人携手朝她们的马车走了过来,于是吕娇更紧张了,手掌心的汗噌噌往外冒。
反观妍就不同了,她很兴奋,好像一点也不知害羞,直勾勾的盯着公子重搔首弄姿。
吕娇尴尬的垂下头,站在一边小脚一点一点的往后挪。
见她这般上不得台面,妍捂着嘴嗤嗤的笑,把高耸的胸脯一挺,骄傲的迎上了来人。
“兄,夫主。”她拱身行礼,眼睛上挑斜睨公子重。
“妍退下,姣,你过来。”兄拨开撅嘴不满的妍,对着吕娇招手。
吕娇悄悄抬头看向那个面孔呈现古铜色,不怒自威的男人,不往前走反而更往后退了一步,她的举动令兄立即沉下了脸,低喝道:“姣做错了事,难道不该向别人道歉吗?”
吕娇没有想到,兄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把丑事告诉人家了,这会儿她更不敢上前找骂又往后缩了缩。
“姣!”兄厉声一喝,喝的吕娇心脏噗通通乱跳。
公子重亦沉下了脸,不动声色,飞身一跃便到了吕娇身前,马车窄小只能容纳两个人,此番塞进来一个大男人,妍扶着栏杆惊呼,吕娇也反射性的往后倾身,但车栏杆很是矮小,她这么一下子的后果就是斜着身子往车外掉落。
手腕被灼热的大掌一把握住,与此同时,纤软的腰肢亦被他另一只大手掐住,就此她已在他怀里,一个伟岸如山,一个娇小依偎,那画面太过美好,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二人在你侬我侬。
有惊无险,兄连忙把被挤在一角的妍搀扶了下来。
“娇娇是不愿意嫁我?”
他抬起她的下巴,眯起的眼睛如俯冲而下捕猎的雄鹰,咄咄逼人,使得她双股颤颤。
她觉得自己不逼不行,就像现在,身已在别人的辖制之下她反而不害怕了,头脑清楚明白,连忙摇头做楚楚可怜状,“并非如此。而是,而是我被夫主的威仪所慑,双脚颤颤不能行走。”
他不说话,仔细盯视着我的眼睛,此间他放在我腰间的大掌热度缓缓增高,一呼一吸间纳入的都是他身上的雄性气息,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你名姣?”他没头没脑的一问,吕娇连忙点头。
“姣,狡也。”他贴着她,外人看似两人在耳鬓厮磨,可吕娇却听的心惊胆颤,瞪大了双眼。
他不信她的说词,他竟然不信!
在他看似鲁莽的面孔下竟隐藏着如此敏锐的一颗心。
这个男人令她毛骨悚然!
“看到重子对我们娇娇依旧很满意,我心安矣。”站在车旁的兄满意的轻擦胡须,改怒为笑。
公子重头也不回,同样回答,“吕氏娇娇很有趣,我很满意。”
他的声音就和他的长相一样很具欺骗性,这个人绝对不是莽夫,因为她明明在他眼中看见狡黠。
“你!”
“我什么?”他低声含笑,嘴唇轻擦过她的耳垂。
吕娇顿时瞪大了眼,心中气恨非常,他、他竟然公然调戏她!
这个流氓!
“重子,你们在说什么,时候不早,未免误了佳期,还是让我赶快把姣送去你的府中行敦伦之礼。”
“重正有此意。娇娇可随我共乘。”
“这是礼,应该的。”兄附和。
“姐姐,我能否和你共乘。”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妍眼巴巴的道。
“可……”求之不得的吕娇话还没说完就被截了话头。
“不可。礼不可废。”
“然。妍可以与我共乘。”兄道。
妍眼眶一红低下头去,乖乖由兄扶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你的车很大,足够容纳三个人。”吕娇低声道,“妍都伤心的哭了。”
两方车队合在一处,缓缓往都城行进,她与公子重比肩而坐。
远山叠翠,道路两旁丛林深深,便听他道:“一棵树有一根主干能长的笔直繁茂,若生有两根主干,这棵树必然歪斜。吕姣,你才是我聘来的正妻。”
“善。”吕娇腹诽,我只是不想单独和你呆在一起罢了,可不是同情心泛滥可怜她。
照现在这情况看,她只能先成为他的妻子,然后再想下一步的打算。在此期间,她希望能与他和平共处,当然最要紧的先要消除他心里的隔阂。
可她摸不清这人的脾性,如果她主动提起那桩丑事应该不会被扔出去吧。
必须要趁着兄还在晋国的时候把这事剖开了和他讲清楚,如果他心中有疙瘩,那她就赶紧跟着兄跑回齐国去。
她穿的是大红嫁衣,袖子很宽大,藏在里面的双手紧握,手指缠来扭去好一阵子,她才咽了口口水屏息开口道:“我,那个事儿你知道吧。”
眼角余光撇过去和他瞅过来的目光正对上,慌忙立正站好,静等他的反应。
“哪个事儿?”他低下头看着她的头顶,语气戏谑。
吕娇心里打起小鼓,忖度着想:听他的口吻,似乎完全不在意啊,是这个人藏的太深?还是他要等到兄离开晋国之后,秋后算账?
“我知道兄已把事情始末都告知你了。我、我不否认。”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少年慕艾,我虽是女子也喜、喜美色。”长鱼桥长的是真美,她这可是实话。
“原来姣喜美色。然。”语调平淡之极。
暮春三月,可她却忽觉身冷,忙自发描补一句,“但更喜像夫主这般雄伟壮硕的男子。”
他转头看来,粗眉大眼看似十分坦诚,但从他眼中迸溅而出的星光却令吕娇不自然的脸红。
“夫主难道不信吗?”她急的满头大汗,深深觉得这人是真不好糊弄。
“不,我信。”他收回目光,眼睛看向道路前方,微一扬唇,自信满溢,“我信在娇娇嫁给我之后,你不会再想着其他的男人。”
“为何?”吕娇下意识的接了一句,她发誓,她当时真的只是随口接的话。
“因为你的夫主能狠狠满足你。”
顿时她的小脸蛋爆红,舌头真被猫叼走了一般。
谁说古人保守来着,眼前这人太也豪放!
第4章 凤凰堆里一只雀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清晨,红彤彤的朝阳刚从东方缓缓升起。
婚车上坐着的男子腰杆笔挺,相貌冷峻,而坐在他旁边娇小的新娘则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身子一动不敢动。
春风轻扫过她羞红的脸庞往远处的高山吹去,那里站着一个身材纤瘦的男子,树叶挡去了他的下半张脸,缝隙里只露出了一双美眸。
此时那美眸望着送嫁的队伍流下两行热泪,楚楚柔弱。
不一会儿树后又走出另外一个人来,这个人头戴草帽,身材粗壮,腰间别着刀,他没有说话,甚至看也不看美眸男子抬脚就走,那流泪的美眸闭了闭眼,擦干泪后遂即毅然决然跟了上去。
婚车队伍一路匀速行驶入城,耳边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可坐在车上的吕娇却不敢抬头乱看,也不是不敢,而是因为身边坐着一个威压强大的男人,一呼一吸都是来自他身上的味道,她觉得自己都要喘不过气来了,压根就顾不得抬头。
若此时他们二人是关在一个笼子里的兽,那么他绝对是狮子,而她就是那个被狮子巨大的身躯挤压在屁股底下的灰兔子。
呼吸尚且困难,更别提龇牙咧嘴挠狮子两爪子。
人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就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婚车就在某庭院深处停了下来,身边的男人率先下了车,然后就听见兄在和什么人说话,像是在安排送嫁队伍的去处。
趁此机会她赶紧大大吸了口气,顿觉浑身舒畅。
公子重觉得自己的这个新娘是他见过的最怕羞最胆怯的小姑娘,这般的性情怎会做出与人私奔的事情来?若非是听了细作的亲口汇报,他都要怀疑是有人故意陷害她了。
“来,下车。”她越是怕他,他越是往她跟前凑。
“且慢。”由于脖颈一直维持低垂的姿势这会儿已经僵硬了,酸疼的感觉令她蹙眉。
“看来姣是要我亲自将你抱下马车,也好。”
“不,我……”根本没那意思。
可这个人又岂是那种肯听女人话的男人,早一步拦腰将她抱了下来。
“夫主好生偏心,怎不抱我呢。”妍撅着嘴小声嘀咕并紧紧跟上。
在她的身后还有另外两位陪嫁的媵以及一众侍婢,而那些陪嫁来的奴隶、仆从、财货则由兄安排去处。
“能放我下来吗?”被那么多人看着她觉得好不自在。
“不能。”
他步上木阶,在走廊上脱下鞋子,就那么光着走了进去,原来屋里全铺了地板,被擦洗的干干净净。
东窗下设有一扇屏风,一张矮榻,榻上是一张小几,几上一盏青铜油灯,几左右各置一个蒲团供人跪坐。
他将吕娇放在矮榻上,瞥一眼她双颊上的羞赧之色就觉得趣,目中含笑道:“稍后我会命人送来我们晋国的嫁衣,你重新换上,稍作休息,待日落黄昏时,我们一起去面见君上。”
“善。”
他转身离开,围在走廊上的妍等人一窝蜂的涌了进来,妍最兴奋,爬上矮榻,扯着吕娇的袖子就一连抛出三个问题:“夫主的手臂可粗?胸膛可暖?气息好闻否?”
因为这个时代有生殖崇拜遗留思想的缘故,女郎们都很大胆,男子们也不以为意,认为男女相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以吕娇的羞涩在公子重眼里就很是特别。
能否不问的那般露骨?这要她怎样回答?
就抱了那么一下,她紧张防备还来不及,哪里会注意到那男人的手臂粗不粗,胸膛暖不暖,气息好不好闻,哦,气息这一个她可以回答,因为和他一起坐了一路的婚车,他的气息就在鼻息间流窜,她的记忆很清楚。
“很有男子味儿。”她只好模棱两可的回答。
“男子味儿是什么味道,和兄身上的味道一样吗,满满的兰芷香气?”妍咬着手指,美眸荡漾的寻思着。
“你急什么,今晚洞房花烛不就知道了。”坐在对面的女子舔了舔干燥的唇瓣,随意的招手命侍婢去取水来饮。
就见她穿了一身桃红色的嫁衣,身子略微干瘪,长相只能算清秀,肤色也显得暗黄,完全不似养尊处优的贵府娇娇。她是谁?为何在姣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
但她自己就是个冒牌的,本就心虚,这会儿并不好询问,只得装作饮茶的样子,低下头来听妍和另外一个媵意淫公子重。
说起和妍搂做一团嬉笑的这位,她就很想叹气,这是姣的亲堂妹,妧。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陪嫁的媵身份越是贵重,数量越多,越表示新嫁娘的地位很高,也就是说,陪嫁的媵已经成为了新嫁娘在婆家是否能受到重视的一个特殊指标。
导致的直接后果则是,往往一个贵族男子的后院里,都是姐妹抱团嫁进来的。
普通贵族还好些,那些诸侯的后宫里,一般聚集了好几个国家的姐们团。
真是变态!
吕娇在心里狠狠把这种陋习唾弃了一番。
窗户是开着的,靠墙歪着的吕娇抬眼就能看清庭院里的场景,院子里种了几棵桃树,现在正是三月,桃花灼灼盛开,晓风一吹,落英缤纷,配着这用黄木建成的精巧庭院,景色很是优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没想到与她对面而坐的暗黄肤色的媵竟然吟唱了起来,她的面容虽不佳,但她的嗓子却如黄莺出谷,清脆动听。
妍和妧停止了嬉闹,偎依过来静心聆听,激动处三人和声,都是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声音最是稚嫩无邪的时候,唱和声很能净化人的心灵,吕娇也很想唱和,奈何她跟不上人家的节奏,只好作罢。
一曲罢,妍把头枕在吕娇的肩膀上就问道:“你是谁家的娇娇?以前怎没见过你?”
“我亦没见过你们,我只知道我是给吕氏娇娇陪嫁的媵。”
“听你的口音,你是鲁国人吧。”妧道,“鲁国素来与我齐国交好,送女来做陪嫁的媵也是礼节。”
“原来如此,那你叫什么?”吕娇问。
“我没有名字。”她嘲弄的掀了掀唇角,倨傲的将她们三个人一一盯视,露出一个可怜她们的表情来,却什么话也没说,转眼望向庭院里纷落的桃花,“趁着现在多看几眼吧。”
“你们鲁国难道没有桃花吗,为何要多看几眼,每年三月桃花开,我想看几眼就看几眼。”妍哼了一声,看着吕娇道:“姣,鲁女傲慢,我不喜。”
“齐女蠢笨,我亦不喜。”她说罢,起身就出了这间屋子。
吕娇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小心谨慎的缘故,她总觉得这个媵很突兀,长相突兀,性格突兀,放在贵女堆里更突兀。
“一路奔波,不曾停顿,我已是憋急了,容我去手解。你二人在此等候,夫主说过他稍后会命人送来晋国嫁衣。”
“姣去。”妍挥手驱赶。
第5章 绣帷帐暖色伤人
这是一间推拉门的木屋,门前的桃花灼灼盛放,门内席地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齐国大夫公孙暇,一个则是陪嫁的媵。
一张彩绘漆雕的矮几横在两人之间,几上放着一把寒芒森森的青铜匕首。
公孙暇信赖的望着对面的媵,垂首一拜,当他再抬起头时,便拿起桌上的匕首双手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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